一股酥麻之气过后,精瘦行主马上感觉身上的劲力全失,竟然没有丝毫痛楚,这等功力,绝非一般武林中人。行主这才知道,他今日是一头撞在钢板上了,但是被废武功终身不得习武的痛楚,却让他头脑发热,冲口而出道:“你等着!这梁子你是跟老子揭下了!”
张子轩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他父亲给他的易教金牌,递到那精瘦行主的眼前。精瘦行主不经意地瞧去,只见那金牌上面篆刻着飘逸的一个“易”字,蓦然一愣,随后汗如雨下。
那一瞬间,他才忆起易教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拥有这个令牌,其中便包括那个被教主派去修行经常杳无音讯的少教主。
他不顾身上的伤势倏地跪下,颤声说道:“小人不知少教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少教主息怒!”
“让我在意的并非是你的‘未曾远迎’!”张子轩皱眉问道:“你这千尸毒手是从哪学来的?”
千尸毒手是邪派武功中至阴至邪的支流。修炼此功者,得吸取一百名少女的阴元,才能略有小成,像精瘦行主这般有丝丝黑气冒出的毒手,则至少得吸取千余少女的阴元。千余少女的性命丧于此贼之手,张子轩都觉得自己下手轻了。
这千尸毒手端的歹毒,伤着就亡,碰着就烂。看来死在这手上的人,亦是不可计数。
“这个……”这行主有些犹豫。
“求求少教主饶了我们行主吧!”众位伙计都替精瘦行主求情道。看来这精瘦行主虽对外极为凶蛮霸道,对内却是和蔼可亲,毫无架子,可以说是深谙御下之术。
张子轩见精瘦行主支支吾吾的说不话,便说道:“你先开给我一万六千两银子的分行现条。”
行主见张子轩没再逼问,认为他是放过了自己,就赶紧呼唤身旁的伙计从自己胸前掏出一叠纸,递给张子轩,这现条与银票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上面另写着“李东”二字,想必就是精瘦行主的名字。
张子轩话也不说,接过现条就走了出去。那李东行主见他已经走了出去,才长出一口气,用袖口擦着额头的冷汗,小声嘀咕了句:“哼!不就是有个好爹吗?神气什么!”
“自行退出易教,让出行主之位,往后若是你再做一件丧德之事,我必将你四肢尽废,驱出塞外!”千里留声,果真了得!李东心里一颤,方想起易教中人曾经说过,这个以前素未谋面的少教主原来是修道高人的徒弟。
第三章 收徒
张子轩有些气闷地出了易教分行的门口,想不到几年不见,易教便已堕落到如此地步。路过城中最大的妓院春花楼时,又被一群浓妆艳抹、脂粉扑鼻的老女人拉扯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们的纠缠,刚走出十来步,就发觉前方有个人歪歪倒倒地向他撞来。他不及多想,赶忙侧身让过,可那人也是身子一斜,最后还是与他撞了个满怀。
张子轩向撞他之人瞧去,原来是一个十六七岁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乞丐。一双浓眉大眼,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走路没长眼睛么!”小乞丐叫嚷了一声,转身就想逃走。
张子轩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右手一把抓住小乞丐的肩膀,让他滴溜溜转了个圈,又缓缓伸出左手。小乞丐用力挣了挣,没有甩开,于是继续嚷嚷道:“有毛病么?老子又不是你青楼里的老相好,快放开老子!”
张子轩无奈地看着这个小乞丐,有些哭笑不得。凭着自己灵敏的六感,他明白如今自己的钱袋已经被眼前之人偷去。可没想到就算被自己抓个正着,这个小乞儿还是死鸭子嘴硬。
要不是小乞丐只是一个普通人,张子轩早就使用法术收拾他了:“你无须多言,快将我的钱袋还来。”
“什么钱袋啊?我不知道!你快放了我!”小乞丐奋力挣扎,却还是徒劳无功。
“只要将钱袋之中的金牌和银票还给我。其他的就归你了!若是不还,哼——”张子轩本来心情就不好,被小乞丐这么一激,还真有些火气。
小乞丐看着张子轩那双略有怒气的眼睛,无形威压之下,吓得浑身一哆嗦,但却还是半个字也不肯吐露。
张子轩微恼,瞪圆了双目,举起右手,做出要打的姿势。
小乞丐也是颇有志气,仍然一声不吭。
张子轩无奈,只好运起灵气,准备用对付那易教分行行主的办法强行将钱袋拿回。正在这时,一颗石子带着尖啸突然向他击来,他急忙伸手一夹,将那颗石子稳稳夹在指间,整条手臂却是酥痒难当。
张子轩向那石子来处望去,来人是一位三十岁上下,一身白色儒装的中年儒士,一头青丝被白色束发潇洒地反系在颈后,手里还执着一把青色宝剑。
驭剑宗的高手么?张子轩暗想。刚才那颗飞石,无论是力度的强弱,角度的大小还是所加持的仙力都是恰到好处,无可挑剔。
“小兄弟何必得理不饶人?不过是个钱囊而已。”儒士微笑道,然后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何况是修道之人,无须太在意这些世俗之物。”
张子轩先是一愣,然后解释道:“前辈,晚辈本无伤人之意。只是他……”
“哼!我当是什么好人!打得过就逞英雄,打不过就做狗熊。”一旁的小乞丐叉腰做不屑状。
“狄仲!还不退下!”那儒士走到小乞丐旁边,伸出了右手。小乞丐只得将张子轩的钱袋从底裤中掏了出来,恭敬地放在儒士手中。儒士轻轻摇头,转身对张子轩拱手说道:“小兄弟,这钱囊先还你。我再替狄仲给你道歉。这事我看就这样结了,如何?”
“自然遵从前辈意思,我先谢过前辈了!”张子轩赶紧还礼道。
儒士将那钱袋递给张子轩,张子轩连忙接过。儒士见张子轩如此谦和,也心生好感,笑呵呵地问道:“小兄弟贵姓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
“岂敢,岂敢?晚辈免贵姓张,家父愿我子孙‘舒翼轩峙’,故取名子轩。”张子轩有些受宠若惊,从那儒士的道行不难看出,他极有可能已经是位列仙班的天仙了。
“如孔雀一般张开翅膀,高高直立……好名字!令尊果然是文采出众啊!”儒士笑着说道:“在下姓吕名岩,字洞宾。先恕我冒昧,想请小兄弟到府上一聚?不知可不可以。”
张子轩闻言便想:反正我也要在永乐炼制须弥橐,不如就在永城里多结识几位朋友也好。
打定主意,张子轩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这……吕前辈,我还有三个同伴……”
“那自然更好,我这人喜欢热闹。”吕岩微微颔首,示意无妨,然后微微侧身:“请!”
吕岩与张子轩刚要离去,就见狄仲急忙跑到他们面前,抽泣着跪在地上:“小子不才,求吕叔教我修道!”
“咦?狄仲啊,你母亲不是还卧病在床吗?尘缘未断,怎么可能专心修道?”吕岩伸手轻轻摸着小乞丐的头说道:“若是没钱的话,就去我府上取些,怎能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母亲已经病故,如今我举目无亲,要钱又有何用?只是,只是家仇……”狄仲面无表情地苦笑一声,小小年纪却要承受丧亲之痛,让人望而生怜。
真是苦了这小子了!吕岩看见狄仲如此悲戚,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偷偷掐指一算,发现这位张子轩乃是他命中福星,暗想:我就助你一臂之力,至于今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吕岩叹息一声,悄悄传音给张子轩:“前些年,狄仲全家被一伙强贼追杀,全府三十余口人,只有他与父母、妹妹逃出。可半路上他们母子又和另外两人走散。等安定下来,他们走遍大江南北找寻其他二人,至今都没找着。狄仲的母亲又累又惊之下,生了重病,一病不起,身上带着的细软也都尽数花光,于是,原本一个富家少爷竟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狄仲脾气如此古怪乖张。张子轩为狄仲的经历所震惊,想想方才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补偿。
“哎!狄仲,你这样执念太深,一心只为报仇,可是修真大忌啊!教我怎么收容你?”吕岩见张子轩仍不吭声,就再添一剂猛料。
“求吕叔收我入门,刀山火海我也能挨着,做牛做马我也会担着!只求暂列门墙,学会一身上天入地的本事!”狄仲忽然向吕岩磕起头来。
“狄仲,使不得使不得,你快快起来。”吕岩将手一托,那狄仲就感到一股柔和之力将自己抬起:“哎……我是绝不能收徒啊!张小兄弟,你怎么看?”
张子轩没反应过来吕岩是想让自己接下这烫手的山芋,直至吕岩再次喊道,他才醒悟:“啊?我?”
狄仲一听,才知道张子轩也是修真之人,当下狠狠心,又向张子轩跪下:“请先生原谅我刚才的无心之失!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啊?这个……”张子轩本想拒绝,可是听说了狄仲的惨状,想想刚才自己的言行确有过分之处,不禁有些内疚地说道:“那……你就先跟着我们吧。”
他心中却暗想:我只教他些寻常功法,想必师父一定不会责罚我吧。况且,师父他老人家不是经常说要行善积德吗?
狄仲一听有戏,急忙向张子轩磕了几个响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等等!我没说收你为徒啊!”张子轩连忙扶起狄仲,可狄仲已然磕了三个头,行完拜师礼了。
“待会儿一齐去我府上再行商议吧。”吕岩知道张子轩一时接受不来,就决定先让他缓一缓:“子轩兄弟,还是先去接你的同伴吧。”
张子轩便去吕氏商铺接了乐恬等人,顺道将狄仲的遭遇也跟那乐恬与两只灵兽说了。乐恬没有母亲,听到感伤处不禁潸然泪下,心疼得张子轩只好拿自己的衣袖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
众人在吕府前会合,吕岩早已瞧出两只灵兽的端倪,眼睛总是不经意瞟向小雪和风成,却也没有道破。
“几位,这里就是在下的陋宅。”吕岩停下脚步,向几人介绍道。
张子轩抬眼望去,正见一扇十数尺高的朱红镶钉大门,上悬两个镶金大字——吕府。门口两只石狮威风凛凛地立在那里,好似活物一般。府内家丁拉开大门,转过照壁,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幽静小道,两旁是形态各异的花圃和栅栏,远处则是错落有致的山石树林,还有无数造型优雅的房屋点缀其间。
想那吕府再大,也不可能比永乐城还大,这多半是吕岩用缩地术施法所成。
“怪不得吕叔家产如此之大,连那吕氏商铺都是您的产业。”张子轩去吕氏商铺的时候,才知道那吕氏商铺也归属吕岩名下。
“过奖过奖!请随我来吧。”吕岩说罢,领着张子轩等人走入那条小道。
走进小道中,只见两旁尽是花草树木,怪石嶙峋,又闻百鸟争啼,万虫齐鸣,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张子轩和乐恬他们都来自山中,从小与荒野为伍,所以不太在意。狄仲却觉得此景难得一见,一路上不停东张西望,很是好奇。
穿过鹅卵小径,众人就来到一片小湖边。碧绿的湖水在日光的照射下,清晰地透出湖底来回穿梭的小鱼,优哉游哉,好不惬意。湖中心处是一个别致的八角小亭,有条弯弯曲曲的回廊连到岸边,在蒸腾的水气中若隐若现。真是:
曲径通幽花木深,
楼台水榭雾沉沉。
“来!四位请坐!”带众人沿着小湖游玩一番后,吕岩安排大家在亭中坐下,然后吩咐道:“来人啊!速速准备酒菜,今夜各位就在我这里留宿吧!”
“啊?前辈,我们叨扰您许久,已经很不好意思,何必再麻烦您呢?我看,我们还是先告辞了吧!”说着,张子轩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吕岩脸色一板,问道:“怎么?看不起我吕某人吗?”
“当然不是……”张子轩急忙解释道,惹得小雪在一旁偷笑。
“师傅!我想回去取一件东西。”狄仲忽然插嘴道:“那东西也许对您有用。”
吕岩急忙站起身来朝亭外的仆人打了个手势:“等下,我送狄仲出去吧。不好意思,吕某要先失陪一阵了。”原来府上布置了许多法阵,若是无人接引,很容易迷失其中。
过了好一阵,才见吕岩领着一位侍婢沿着长廊走了回来,那侍婢手中还捧着一块红木圆盘,圆盘上垫着一层艳红色的丝绸,丝绸之上则摆着一团乌黑发亮的金丝。
吕岩解释道:“听说你们急需乌金丝,就当作我这个长辈送给后辈的见面礼,算是一点心意。我想,这要做两件刀枪不入的精丝甲已是绰绰有余了。”
乐恬接过盘子,却见一旁的风成小爪子就要伸过来,她连忙一瞪眼,风成立马就停了下来,机灵地坐到旁边啃桃子去了。
“吕大叔猜错喽!”乐恬笑嘻嘻地接过乌金丝,解释道:“其实师弟是想做须弥橐!”
第四章 炼器
须弥橐?吕岩有些奇怪了:按理说须弥橐的制作方法早已趋于式微了。仙人们之所以要练“须弥境”,就是因为“须弥橐”的中心阵法——芥子纳须弥阵的失传,导致没有大量具有储物功能的法器出现。
其实须弥橐并不是非要用乌金丝作为主材,但炼制须弥橐的主材却需具备一定特质——质地坚韧,百折不皱。
奈何坚易得,韧难求。一般的宝物,只要追求坚不可破就可以了,但是须弥橐却不行。宝物内的法阵繁复,须弥阵更是精妙至极,若是其中的阵形稍有移位,就会造成整个须弥橐内空间坍缩,而其中的东西将永世不能取回。算起来,倒是用这乌金丝最为“物美价廉”了。
“师父!”只听见一声喊,那狄仲已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他刚想将一团闪着寒光的东西递向吕岩,就见一道黄光划过,狄仲手中的东西已然没了踪影。
黄光尽处,却是那风成蹲在亭边的栏杆上,咧开嘴,龇着牙,得意地眨巴着眼睛:“斗战胜佛!老子也有做贼的潜质嘛!”
“死猴子!快些还给我。”狄仲大恼,连忙追上去抢夺。
风成怎肯就范,兴奋之下往后一仰,却不料栏杆太窄,一下没站稳,居然滑落下去,“噗通”一声掉进湖中,手中的蚕丝也甩落了出去。
那蚕丝接触湖面的一霎间,竟让小湖突然结出一片厚厚的冰层,将刚刚破水而起的风成连爪子带尾巴冻了个结结实实。湖中的游鱼也被冻住了不少,一动不动地僵在冰层里面。整个小湖看起来却显得晶莹剔透,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顿时有种梦幻般的光华闪出。
“好美啊!”乐恬和小雪的眼中都闪动着精光,连声赞叹道,全然不闻风成在冰面上颤抖的哀号声。
吕岩略一皱眉,默默念道:“这是上等的冰蚕王丝!”
北海产蚕,长七寸,黑色无角,全身密鳞,以霜雪敷之,做茧,有一尺,五彩之色。火炙不化,水浸不濡。这是冰蚕王丝!若是不慎入水,则寒气更盛,凝结的冰块可以经年不化!
“啊?那该如何是好?”张子轩一听这是冰蚕王丝后,不免有些焦急。毕竟,吕岩好心将几人带回家,他们却将吕府弄成这个样子,有些太欠妥了。
“毋需忧虑。”吕岩呵呵笑道:“这都没办法,我这神仙也就白当了。”
说完,吕岩缓步走到亭边,把手一招,就见那冰块立刻消融开来,整个湖面又恢复了原来模样,水清鱼戏一如既往,那团蚕丝也落到他手中。风成猝不及防之下,又掉入湖中将湖水喝了个饱。
只见那冰蚕王丝洁白冰寒,周身一层雾气缭绕,氤氤氲氲,很是不凡。
“前辈的‘大五行之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竟然信手就能将冰化为水。”张子轩佩服地看着吕岩,暗自叹道。连一向懵懂的乐恬也回过神来,眼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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