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言雨每月到时提前提醒,倒不是柳嬷嬷的的儿孙待她不孝,而是她实在不放不下几乎是被虎狼环伺的自己,每想到这一切,言雨都觉得她这份心意实在难能可贵。
哪怕在柳嬷嬷眼中,因为言雨是她视作亲生女儿般的白氏的女儿,所以她有义务将自己对白氏的爱和忠诚转移到言雨身上,护言雨周全,维护言雨的利益是她的使命,可对言雨来说,这是一份因果,柳嬷嬷这些年的恩,她有义务偿还。
次日,卢阳城中地位最高的安平伯府里的家眷出行,那排场自是异常盛大,一路上无人敢与其争道,坐在马车里中的言雨头梳双髻,身上那浅黄的衣裙衬得她那看起来黄中泛着黑的皮肤更突出黑黄色,使她今世这个马甲长得异常精致的五官显得也不怎么出彩。
这次出行,言雨不仅坚持将柳嬷嬷带在身边,还不顾世子夫人的反对,执意将道通商行派来的两个婆子也带在身边,许是因为想到自己即将得偿所愿,世子夫人倒也没坚持阻止,却不知在她想着如何将言雨卖个大价钱的同时,言雨已在为她的离去做准备。
由于提前打点过,安平伯府的马车径直来到留仙观偏殿前的广场上,言雨刚在柳嬷嬷与丫鬟们的服侍下,踩着脚墩,下了马车,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伯爵夫人身前的四个一等大丫鬟之一的眉月快步上前扶住言雨,恭敬的笑着道“大小姐安,这里人多,夫人特意让我过来带大小姐到她身边去,以免得人多走失”
言雨闻言,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连平时那敷衍的感谢都懒得表示,任她将自己带到伯爵夫人身边,站在那里与熟人寒暄的伯爵夫人见言雨走近,立刻握住言雨的一只手,怜惜的道“可怜我的儿,平日里身体不好,这回头次出门,可得小心点,就跟在祖母身边,可别乱走”
接着,伯爵夫人又将言雨介绍给她身边十数名夫人小姐,她旁边的孙月娇姐妹众人显然都已认识,而那些夫人小姐们显然都是这卢阳城中有头脸的官员家眷,知道安平伯府的家眷每年都是下榻在这偏殿中,所以提前来到这里后,早早的等在已这偏殿前的广场上,毕竟这里是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地方。
站在一边,言雨淡淡的笑看着此时正竭尽所能的表达她与自己祖孙情深的伯爵夫人,该出声时不出声,任世子夫人在旁边如何提醒,没有丝毫想要配合的意思,任其唱独角戏,气得伯爵夫人与世子夫人几次都想翻脸,一些精明的人也隐隐发现事情好像不对。
好在没过多长时间,眉月前来禀报林夫人到时,言雨的敏感的发现伯爵夫人与世子夫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刚走进偏殿大厅,那林夫人未语先笑的道“哎呀,众位都已经先到了,倒是我今年来得最晚,让大家久等了,改天我在府中设宴,给众位赔礼”
知道林家与安平伯府关系的众人纷纷道“赔礼不敢当,若是有宴,那是定要的去的”
世子夫人立刻领着两个女儿上前给她母亲请安,一时之前,本有些尴尬的厅中再次热闹起来,说笑之间,像是突然看到坐在伯爵夫人身边的言雨,那林夫人道“这是妹妹家的长孙女吧,唉,几年不见,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像她娘,我那苦命的外甥、外甥媳妇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高兴呢这些年,若不是有妹妹照应着,这孩子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说到这里,像是悲从心来,那林夫人与伯爵夫人不约而同的拿起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陪坐在一旁的众人纷纷面带凄色的劝慰着这此地身份最高的两位夫人。
一位明显与世子夫人交好的妇人更是笑着道“教我说,大小姐如今虽是个有福的,没了亲生父母,却还有祖父母怜爱,可将来总归要嫁到别人家里去,没有父母,难免会让人看轻,少不得会受委屈,林夫人素来是个修功德的大善人,我看,不如您们两家亲上加亲再结为亲家吧!”
做出一副为难样子的林夫人随后便表示家里嫡长孙的婚事已定,只有二孙子林易风与言雨年龄相当,还尚未定亲,见世子夫人已首先表示这姻缘极为相配,伯爵夫人也无异议,林夫人口中虽是为难,却也只是在做姿态。
在场的其他夫人个个都是人精,对林夫人的二孙子的出身及久病不愈的健康状况十分清楚,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随后便跟着附和起来,硬是睁眼说瞎话的将这桩亲事说成天作之合。
眼看林夫人正待开口应下,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不愿意”
见众人纷纷震惊的看向自己,言雨重复道“我说,我不愿意”
反应过来的世子夫人随后便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这孩子自幼没有爹娘教养,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不理会气急败坏的世子夫人的掩饰,径直施出她私下在道通商行派来的两人婆子的教导下,已练得小有所成的轻功,跃过那群在世子夫人的大声命令下,试图前来阻住她的丫鬟婆子,言雨直接来到此时已人声鼎沸的大殿广场前。
看了眼她身后那些仍在继续往这里跑,试图追上她的众人,言雨淡淡的笑了下后,抱拳对不大殿前的广场上的众人躬身行了一礼后,朗声道“打扰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在此道歉,只是小女一直坚信人人心里有杆称,世间自有公道在人心,还请各位父老听小女一言,小女名为孙思雨,家住安平伯府,思雨父亲为救祖父战死沙场,母亲在生下思雨十余天时,被二婶派去的丫鬟气死,那丫鬟如今已成二婶手下得力的管事娘子,二婶说思雨的母亲是因怨恨祖父未死才会死去,不喜母亲的祖母从此视思雨如无物,衣食无人问津,皆奈母亲的奶娘打理,思雨一岁时,二婶得偿所愿的成为世子夫人,逼思雨离开父母的故居,发现思雨母亲的嫁妆已被母亲转移至道通商行,便与她的姑母,也正是思雨的祖母日夜想要谋得母亲留给思雨的最后的保命之产,九年未得手,便以为思雨父母做祈福道会为名,今日将思雨骗至此地,欲将思雨嫁给她们娘家侄儿,以图母亲的嫁妆,思雨今日当众宣布,自愿将母亲留下所有财产尽数转赠给抚养思雨长大的柳嬷嬷,从此了却红尘,身入道派,与安平伯府孙家再无任何关系”
本热闹非凡的广场因言雨这番加了内力后,顿时如被扩音器散开的话语陷入安静,正在这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有些突兀的笑了几声后,接着道“这娃娃对我的脾气,既然你想身入道派,那你可愿跟我走?”
第一百七十八章拜师离去
言雨询声望去,只见在她左前方五米远处站着一位身穿道袍头发花白的老道,面带嬉笑手持拂尘的看向自己,八字眉下的一双小眼中隐透着精光,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道骨仙风的气质,可老道那让人觉得略带些戏谑的笑容却意外的给言雨一种心境辖达,洒脱不拘之感。
同时,言雨也通过自己远高过对方的魂体之力感应到,这老道正是修真道中人,从他的魂力看,修为应该在筑基期,虽然对这方世界里的整体修真水平并不了解,但若有这老道能将她带入修真界,与通过那未知的赐福会进入修真界的结果也差不多,何况自己对这老道的印象不错,言雨暗自思忖道。
虽然心中已做过一番分析,但言雨面上显,仿佛是在看到老道稍愣了一下后,便立刻拜倒在地上道“弟子愿意,多谢师傅收留”
见言雨如此上道而又毫不拖泥带水的顺杆往上爬,那老道心情愉悦的再次大笑了几声道“好,好,好,没想到老道我有生之年竟能得此佳徒,实乃得天之幸,得天之幸吾徒快快起身为师道号清平,且记”
言雨恭敬的起身应道“徒儿自当谨记,定不负师傅教诲,不坠师傅之名”
清平老道再次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而突闻这广场前的变故,此时正往这个方向赶过来的留仙观观主留安道长听到清平老道的名号不禁脚下一顿,随后便面上不自觉的挂上抹诚惶诚恐却又带着丝期盼的笑容,继续言雨所在的位置大步走去。
广场上的众人刚从言雨当众公布的那番豪门秘幸中反应过来,此时又为眼前这拜师收徒的一幕感到意外,竟纷纷忘了言语,整个广场上只回响着言雨与那老道的声音。
与此同时,因言雨之前那番话气得不顾风度赶上来的世子夫人小林氏指着言雨厉声道“你这个生来就没爹娘管教的死丫头好生放肆,不仅连长辈们的话都不听,还肆意污蔑长辈,辜负你祖母的一番心意,让她老人家伤心,又如何有道缘,入得了道门安平伯府怎么养出你这么不知尊卑,忘恩负义的东西”
随后又指着老道骂道“你这不知从哪来的臭老头,别以为穿了身道袍,拿了根拂尘就能装道长,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竟敢在这里煽风点火,管我……”
本不介意她再耍耍泼妇风采的言雨见老道面色不愉,怕老道一个气急便当众收了小林氏的小命,那可不是她愿意见到的,在言雨看来,死,很多时候其实是种解脱,而对某些人来说,拿走对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才是最好最有效的惩罚。
在老道还没发怒前,言雨便先上前挥开小林氏的手指,面上带着抹淡淡的笑容,打断她的话道“住口,师傅岂是你有资格指责的,说什么长相,你们长得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暗地里却将见不得人的事做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想算计的除了思雨,还有你那同父异母的二哥家的儿子吧,待你家那侄儿‘病死’后,便让思雨与母亲一般‘殉情’,然后你与你母亲和你姑母就可以得到些个嫁妆平分,怎么,让思雨说中了吗?想恼羞成怒这些年来,你们有意将思雨隔离在水竹苑,想让思雨成为一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不就是为这顺利实现这个目的吗?你想不承认,真是好笑,说什么安平伯府养大了思雨,怎么养的你自己清楚吧,哦,说起来,思雨身边的丫鬟倒是你们养的,毕竟她们是为你们两个做事的嘛,这些事,你敢在这观中的神位前发誓你没做过,你们没这样谋划过吗?我敢,我敢对天发誓我所言不虚,毫无夸张之意”
尚带着稚气的声音以奇异的平淡口吻诉说着咄咄逼人的话,句句指控将她们心底深处最阴暗的谋划公诸于众,使小林氏的脸色如调色盘般的变来变去,青白交加,听到言雨尤其强调的‘病死’‘殉情’两词,她更是显得异常惊慌,她怎么也没想到言雨竟然对她私下的打算一清二楚,她甚至怀疑有数的几个知情人中有人给言雨通风报信,几次想打断,却仿佛每次被言雨看出心思一般,完全将她堵得无话可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言雨说得都是事实。
却不知如今已无灵识可用的言雨在偏殿中知道他们打算将自己嫁给那个什么林易风后,虽没听人提起过他的身体状况,只听出那林易风的父亲是庶出。却从那些昧着良心附和的众夫人言语中,这小林氏从旁推波助澜,以及伯爵夫人老林氏和林夫人的半推半就中推断这么个阴谋。
更加气急败坏的小林氏不禁手指哆嗦的指着言雨道“你…你…;来人,把这丢人现眼的小贱人给我绑回去”
正在此时,本在正殿后园里与一众故友喝茶论道的安平伯父子在听到言雨那番广而告之的话语后,立刻满心怒火的想往这边来,却因广场上的人员太过密集,一时挤不过来。
虽然众人在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尽力想让开一条通道,却也费了不少时间,待他们总算赶到言雨几人身前时,正听到小林氏唤人绑言雨的一幕,将言雨之前的话都听在耳中的安平伯又羞又恼又愧的呵斥道“大胆,安平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竟如此对你亲侄女,都给我回府反省去,思雨所说的这些,必须彻查,我堂堂安平伯府的名声可不能叫你们给毁了”
听到安平伯这番貌似呵斥小林氏,却也将自己算在内,想让自己先回安平伯府,事后再算帐的话,言雨冷笑了一下道“祖父公务繁忙,言雨就不劳祖挂心了,当年逼死我母亲的丫鬟名为碧儿,祖父若是想查从那查起就行,言雨身边历年来的丫鬟,祖父想必也能查出一二,言雨今日既离了安平伯府,与那里自是再无瓜葛,从此安心随师傅修道去”
打量了眼清平老道,显然也觉得这老道着实有些不靠谱的安平伯正待开口,却听在卢阳城中最受人尊敬的留仙观观主留安道长稽首道“师叔大驾光临,弟子留有失远迎,还请师叔恕罪”
看着自己心中的活神仙,白须飘飘的留安道长向老道恭敬的执晚辈礼,使连安平伯在内的所有人再将被惊得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要知道留安道长在这留仙观中做观主,已有近八十年的时间,最少已活有一百多岁,而这老道看起来只有六七十岁而已。
随后留安道长便想请老道和言雨一同去正殿,而清平老道确不耐烦应酬这些,随手丢了一个小瓶子给留安后,让留仙观从此按言雨的意愿护柳嬷嬷一家周全。
而言雨在对柳嬷嬷和道通商行派来的两个婆子做了一番交待后,在广场上的众人无比嫉羡的目光中,毅然随新拜的师傅清平老道一起离去。
柳嬷嬷虽不舍,心中却也清楚言雨能被留仙观观主的师叔看上,而且还亲自收为弟子,这绝对是件无比荣幸的事,将来自会有更好的前程,不需她再操心,便也逐渐释然宣道节当晚,在这场变故中声誉大跌的安平伯府却有着暴风雨即将来临般的寂静,人人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触了霉头,成为被拘起来审讯中的一员,而在面带不甘与恼怒的伯爵夫人和世子夫人回府的同时,几乎所有在同一时间也知道了她们两人已是大势已去。
当一场由安平伯与安平伯世子亲自主持的审讯开始后,那些个丫鬟婆子为摘清自己,毫无顾忌的将伯爵夫人与世子夫人所做的一切都给抖了出来,连一直比较安静的安平伯与安平伯世子的妾室们也纷纷冒出头来交待她们这些年如何受那姑侄二人的挟制,众甚至还将她们两人过去如何联起手来打压言雨今世的美人娘的事也一件不落的交待了出来。
真可谓是感到气恼伤肝的安平伯父子二人当场就定下处罚方式,安平伯世子签下休书将世子夫人体弃,伯爵夫人被令从此进府里的道堂居家修道,所有涉及其中的丫鬟婆子不分有没有体面,像碧儿那般的严重者一律打死,家属无辜的和情节较轻的一律被卖或赶出府外,从此入罪奴籍。
想起那有道缘的言雨,安平伯就恨林氏姑侄恨得心肝肺痛,已身居高位数十年的他虽不知道修真一事的存在,却知道只要他们孙家出了一个有道缘的人,连皇族也会高看他三分,他们安平伯府靠血战沙场换来的爵位少说也能再延绵数代,有了遍布整个圣日国的留仙观的照拂,富贵荣华自是不言而喻。
可惜,这一切美好的未来都被林氏姑侄给破坏掉了,反倒成全了言雨身边侍候的柳嬷嬷一家,叫他如何不感到气恨难平只是一心想要孙儿的安平伯从没反省的是,这些年来,唯有在重大节日全家聚会时,他才偶尔会想到问起那个为救他失去性命的大儿子的女儿,听到伯爵夫人的回答,便也不曾想到将言雨召到跟前关心一番。
一场闹剧般的恩怨就此落幕,除卢阳城中的百姓们又多了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新掘起一家富户外,与安平伯家的变故息息相关的林家随后也被爆出林家的林易风少爷身具道缘,同时,留仙观也宣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