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林逸飞采取主动攻击,脚下的步法与身体动作的协调无懈可击,并且动作越来越快。他的对手有一种挫败感,似乎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林逸飞提前预料到了一般,而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林逸飞总能用最精妙的角度刺中对手得分。
不过是持续了十五秒的攻击,却让在场所有人看得忘记了呼吸。观众席上的凯瑟琳抓住一旁的安德鲁,呆呆地问:“得分了没?”
“那一剑太快了。但是应该得分了,我看见灯亮了。”安德鲁也蹙起了眉头。
裁判判定林逸飞有效攻击得分,在场的观众略微松了一口气,他的对手喘着气调整着呼吸,当两人再度回到准备线之后,对手终于按耐不住向林逸飞发动了猛烈的袭击,即使是在零点几秒的空隙里,林逸飞也在判断着对方的目的和剑势,他的大脑从来没有像现在绷的如此紧张过,也许就是因为克里斯的那句“替我拿下冠军吧。”
林逸飞在防守的夹缝中找回了比赛的节奏,一个压剑还击拿回了攻击权,紧接着就是一连串□而流畅的刺击和劈砍,当他再度一剑劈在对方的手臂上时,对方的气势已经完全被他瓦解了。
那最终刺出去的一剑,不少观众为了看清楚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是一个扑刺,他挡开对方剑身的瞬间大滑步刺了出去,身体被拉伸出一种极具张力的线条,仿佛舍弃了生命中的一切。
双方的灯都亮了,显示同时击中。
整个击剑馆里一片宁静。
“得分的是谁?”凯瑟琳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应该是林。”安德鲁回答。
如同安德鲁所说的,裁判判定林逸飞得分。因为刚才两人虽然同时亮灯,但是只有优先攻击的那一个才能得分。林逸飞的扑刺是优先攻击,但是他的对手并没有抵挡这一剑而是直接砍向林逸飞,不构成防守反击,所以没有得分。
就这样,林逸飞以15比11赢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冠军。
在裁判宣布结果的那一瞬,场上的观众终于潮水一般鼓起掌来。
林逸飞摘下自己的面罩闭着眼睛呼吸着。这一切仿佛回到了重生前他在世锦赛的初赛,那是他第一场国际性比赛,他的对手是一个意大利名将,他非常艰难的赢了对方,而那掌声就像他此刻经历的一般。
似乎无论从来多少次,命运仍然会沿着相似的轨迹行进。
安德鲁站在那里,露出一抹笑容,“我觉得那最后一剑,就像看见了克里斯?奥兹本一样。”
“啊?林和克里斯的击剑风格好像不怎么相像。”凯瑟琳皱着眉想了想。
“林的击剑,表面上看起来沉稳谨慎,但是当他冒险的时候,就像克里斯一样决绝,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
当颁奖仪式结束,林逸飞捧着鲜花走下台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站在观众席旁边的乔治。
对方向他微微点头。
乔治……他不是应该跟着克里斯他们去了瑞士吗?
林逸飞快步走上前去,“乔治……你在这里,那么克里斯呢?”
“先生和少爷都已经回到华盛顿了,我来这里是专门为了接您的。”
乔治的话让林逸飞蹙起眉来。
“只有奥兹本先生和克里斯回来了吗?”
乔治微垂下眼帘,目光中流露的哀伤让林逸飞本来因为拿到冠军而热烈的心脏瞬间冰凉。
“太太她……因为心脏衰弱在瑞士的时候过世了。昨天先生和少爷运送太太的灵柩回到了华盛顿。”
“奥兹本太太过世了……”林逸飞愣在那里。
那个为了克里斯熬了十多年贫苦日子的女人,那个笑容温婉的女人……那个一直喜欢说“林,过来让我看一下”的女人就这样离开了?
虽然林逸飞比任何人都早地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当它真的到来的时候,原来眼泪还是会止不住地落下来。
“克里斯……呢?”
“少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已经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吃过。先生很担心,所以叫我来接您。”
也许没有人能够理解克里斯对母亲那种深切的情感。那个女人为克里斯付出了一切,所以他总是费尽一切去保护这个女人。母亲是克里斯在这个世界上最静谧最宁静的归属地。但是现在,他终于失去了她。
“好,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林逸飞将所有的花还有礼物都交给了凯瑟琳,告诉她自己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之后就和乔治一起离开了。
凯瑟琳本来还想说有什么事情会重要过为冠军庆祝的派对,但是当她看见乔治的时候,就明白这一定和克里斯有关。
“派对的主角走了。”安德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凯瑟琳。
“没有办法,克里斯对于林来说,比冠军还要重要。”凯瑟琳抱着胳膊看向安德鲁,“派对上会有我、有艾维、马克、还有菲利普。因为我们都是华盛顿第三中学的。”
“哦,你们不打算邀请我?难道你们歧视格里菲斯?”安德鲁半开玩笑地问。
“少来,格里菲斯不歧视我们就不错了。”
坐在车子里的林逸飞望向窗外,他一直都不明白克里斯为什么那么喜欢窗外那倒退的风景。
“……奥兹本太太他离开的时候,痛苦吗?”
“不,太太走的很安详。她靠在先生的肩上陪着先生看报纸,然后就睡着了,再没有醒过来。”
“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这周五。”
林逸飞没有再问什么了,直到车子驶入了奥兹本家。
一走进客厅,奥兹本先生就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英式红茶早就放凉了,可是却一口没有喝过,一向强势的目光流露出令人怜悯的悲哀。
“……林,你终于来了。我和乔治说一定要等你比赛结束之后再告诉你。如果影响你拿到冠军,克里斯一定不会原谅我。”
林逸飞上前抱住了奥兹本先生,轻声道:“我很遗憾。”
“我知道你也很遗憾,她是个好女人。”奥兹本先生吸了一口气,按住林逸飞的肩膀,“克里斯……无论我和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他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我不能让他那样……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他开口说话,我相信只有你了。”
林逸飞走上楼去,轻轻推开了克里斯的房间。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克里斯的房间了,这个空间是昏暗的,除了床头的那盏夜灯还亮着,映照出克里斯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第42章 最重要的人
他有着冰冷而坚硬的外壳,但林逸飞知道越是竭尽全力的防守,崩溃的时候就越痛苦。
林逸飞轻轻来到他的身边躺下,这个时候他除了陪着他之外,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是徒劳。
耳边是克里斯浅浅的呼吸声,但是林逸飞很清楚他没有睡着,甚至一定是睁着眼睛迷茫地盯着某处。
克里斯一向是沉默的,但是很多时候一个眼神,甚至于他眉梢的一个耸动都有着某种意义,林逸飞能够得到来自他的信息。而现在,他就像是一潭死水。
林逸飞轻轻侧过身去,从后面抱住了克里斯,小心翼翼地握上他的手,这个时候林逸飞才感觉到他的指尖那么冰凉,仿佛所有的温度都随着奥兹本太太的离开而流逝了。林逸飞傻傻地按摩着他的指尖,希望他能够慢慢暖起来。
不知不觉,晚餐时间就到了。乔治端着餐盘走进来,轻轻放在了桌边。
玉米浓汤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林逸飞撑着上身垂首看向克里斯,他没有半点食欲的样子。
“吃一点,好不好?”林逸飞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对方终于有了反应,摇了摇头。
林逸飞端着汤坐到床的另一边,与他面对面,舀了一小勺探到克里斯的面前。对方只是翻身转向另一面。林逸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破了表面,嘶啦啦疼痛着溢出血来……克里斯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而更让林逸飞疼痛的是,他不知道怎样让克里斯走出来。
两个小时之后,乔治上来看见一点都没有动过的晚餐,摇了摇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外是一片荒芜的景色。
“我曾经失去了一个朋友。我很好的朋友。他不是那种在其他人眼里好相处的人,但是在我眼里的他是最完美的。”林逸飞靠坐在床头,低下头来看着克里斯,手指轻柔地抚弄着他的发丝,像是要抚平什么深刻的沟壑。
“当有人告诉我说,他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然后忽然梦醒了。”林逸飞的眉心轻颤了起来。
“我……其实一点都不坚强,克里斯。有人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个朋友死的时候没有哭。其实我哭了,只是没让别人看见而已。之后我不再哭了,是因为我觉得他还没有真的离开我。我甚至睡着之前还会想着,等到他回来,我会对他很好很好,把以前没有做到的都补回来。”
克里斯依然不说话。
林逸飞就这样陪着他,拿出他书柜中的书,念给他听。克里斯不睡觉,林逸飞也不睡觉。克里斯不吃不喝,林逸飞也陪着他。
就这样一整天过去了,林逸飞没有休息过也没有吃东西,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和克里斯融为了一体,克里斯的痛苦,他也在承受。
第二天的傍晚,乔治敲开房门,轻声道:“林,先生在客厅等你,说要和你说两句话。”
“好的。”林逸飞看了看一旁的克里斯,跟在乔治的身后出了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进食外加没有休息的原因,整个人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胸口也略感沉闷。
眼前的乔治身影仿佛快要变成两个,林逸飞皱起了眼睛,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如同落下万丈深渊……
“林——哦,我的上帝啊!”乔治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坐在沙发上的奥兹本先生转过头来,看见那个情景整个人惊得站了起来,然后冲了过来,“天啊!叫医生……不是!马上开车!林!林!”
林逸飞从台阶上摔下去了,整个人从最高处一直滚到了最底下。
乔治试图拽住他,但是发生的太突然了,一切都来不及。
躺在床上的克里斯听见楼下的喊声,身体像是被针扎一样整个人弹了起来,冲出房门站在楼梯口,看见的场景让他愣在那里,一步也迈不出去。
林逸飞躺在地上,双眼似乎没有焦距地看着,奥兹本先生半跪在那里,左手手托着他的后脑,当他换手的时候,左手上全部都是血。
“小心……小心他的脑袋……”
“是不是脑震荡了,万一颅内出血……”
“快点,把他抬起来,我们去医院!”奥兹本先生看向走过来的两个佣人,吼了起来,“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忙托着他的头,乔治,我们俩抬他上车!”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根本协调不起来。
克里斯忽然从楼梯口跑下来,对奥兹本先生说,“继续托着他的头。”
说完,他整个将林逸飞横抱了起来,走向门口。车子已经停在那里了。
而屋里的佣人以及乔治目送他们到门口,都捏了一把汗。
车子开到了最近的医院,经过一系列包扎检查之后,林逸飞被要求留院观察。
“那孩子确实没事吧?”奥兹本先生蹙起眉来,“那个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流了很多血。”
“那是因为正好撞破了脑门上的血管,还好止住了。从片子上来看,没有任何颅内出血的迹象,请您放心。”
奥兹本先生略微舒了一口气,“麻烦帮我把他转到加护病房,我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从林逸飞被送进急诊室开始,克里斯的拳头就一直攥的很紧,直到一声说“放心”的时候,他的手指才微微松开。
“他什么时候会醒?”克里斯在医生转身的时候问。
“啊,这个就说不清楚了,可能马上,也可能他睡上一觉才会醒。不过我要提醒一下,因为脑震荡的关系,他醒来之后也许会想吐,还有晕眩。”
护士们将林逸飞推向加护病房,克里斯跟了过去,然后一直坐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的林逸飞。
那样的神情让奥兹本先生动容,就像是那天他发现睡在自己肩上的妻子已经停下了呼吸,他僵着身子忍耐着却无法阻止身体的颤动和眼泪的奔涌,克里斯就站在他的面前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一整个晚上都过去了,直到主治医生过来查房,林逸飞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为什么他还没有醒过来?”克里斯冷冷地问。
院长早就打过招呼了,这间病房里的人绝对不能得罪,但是眼前少年的冷冽气质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不舒服。
“有很多原因。按道理今天之内他会醒过来,而今天还没有过去。”主治医生和旁边的护士说了些什么,然后在自己的查房日志上写了一些东西离开了。
期间有人来给林逸飞打过营养液,根据奥兹本先生的要求,他们也替克里斯打了。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如果您不愿意打营养液的话,怎样坚持到病人醒过来?”护士扬高了音调,将奥兹本先生嘱咐她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果然,克里斯捞起袖子,伸出了手臂。
但是林逸飞却一直没有醒。
中午,值班护士来换了点滴又离开了。
到了下午的三、四点,克里斯终于失去了耐心伸手按响床头的按钮,护士急匆匆赶来。
“出了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他还没有醒?”克里斯的目光几乎要把赶来的护士杀死。
“……这个很难说,也许他再过一个小时就醒了呢?你看,心电图什么的都正常,也许他只是……只是多睡一会儿而已……”
这个护士说的没错,林逸飞一天一晚没有休息过,虽然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但是疲惫袭来,他就这样睡了很久。
克里斯沉默了。
护士退了出去。
克里斯看着林逸飞宁静的眉眼,似乎要永远一成不变,忽然之间他的肩膀耸动了起来。
整间房间除了仪器有节奏的滴滴声,就只剩下克里斯喉头哽咽的声音。
“……好痛啊……”林逸飞动了动指尖,因为克里斯太用力,他不得不醒过来了。
“……”
林逸飞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天花板似乎在转动一般,他下意识用手按向太阳穴,才发觉自己脑袋上已经被缠了纱布。
“你是故意摔下去报复我的吗。”
林逸飞侧过头去,看见了克里斯,也只有这个家伙能把自己的手指捏到痛醒过来。
“……报复你什么……”林逸飞的脑袋缓缓清醒了一点,当他意识到克里斯是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心里面一阵狂喜。
“你说你曾经失去过一个朋友。那种感觉就像从美梦中惊醒。你为了报复我没有和你说话,所以你决定让我从一个噩梦跌入另一个噩梦,是吗?”
“……”林逸飞摇了摇头,“不是的,克里斯。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之类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摔下去?你觉得让我看见你流着血倒在那里会很有趣吗?”克里斯的音调上扬,带着一种愠怒,更多的是恐惧的余韵。
“我会摔下去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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