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感觉?”侍童淡淡一言,竟像是一把锥子在锥他的心一般,痛苦,满脸的痛苦将他吞噬了。
不生不死,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当真比生不如死还要恐怖吗?
无境在瞬间想了很多,也回想起很多,可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生不死,或许,只有眼前这个看似七八岁模样的侍童体验过吧。
他也不愿在上面多花心思,笑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明明记得撞在了他的蜘蛛网上面,怎么就忽然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侍童吁了一口气,负手而立,淡淡地道:“这便是他的蛛网之中,一个可以容纳生灵的空间之中。”
无境身子一缩,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难怪天极三叠图无法开启,原来是因为来到了黑袍人的蛛网之中,这当真是怪异绝伦,一时苦思脱逃之策。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童从身下的水柱中跳出,水柱全然向下方坠去,淅沥哗啦,再次落入下方水潭中。
他凌空行了几步,到了无境身前,抬头看看天上挂着的火云和四周高挂着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墙,忽然间道:“你将身子倒转一下看看。”
无境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之下,他最终还是将身子一转,头朝水潭,雪羽梨绒指向空中火云。
天际火云成了地底火谷,深谷水潭高悬天空,乾坤颠倒,这竟是怎样神奇的一个景象。
可无境看到的,却真是如此,他将灵光一收,身子自然是向下方坠去,可下方,不再是冰谷,而是火云深处的那火谷。
这是怎么回事?是两个世界吗?还是乾坤随之而颠倒了呢?
无境的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不过他生平最喜欢看这等奇异之事,忍不住又将身子重新一转,整个乾坤又在瞬间转换了过来,冰谷再次出现在了地底下放,而那火云便是飘在天空高处。
他如此转了几转,童心骤起,绕着四周玩了起来。
“现在你知道了吗?在这儿,乾坤颠倒,除了阴阳,什么都是乱的。我不长不老不死之身,被困在这儿也不知多少年了,孤独、寂寞、无聊、痛苦。那种滋味,你自己想一想吧。”侍童的脸上再度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竟像是饱经了人世沧桑,见惯世间烦苦之事,那眼神竟是那么凄楚。
无境哈哈一笑:“那是你笨,你看我如何堂堂正正的杀出去,把那黑袍人给炖了。”
侍童微微一下苦笑,全然当作戏言,不作理会,忽而间眼中又充满激动,竟是热泪盈眶,颤声问问道:“金……金童、银童、铁童三位师弟,还有寿尊,他们……都好吗?”
“死不了还不好啊?金、银、铁三童的名声,传遍天下,我早晚会和他们交手的。”无境将目光投到侍童脸上,发现他正在哭鼻子,跟他做了个鬼脸,笑骂道:“你真是个小屁孩,居然哭鼻子。”
第二十四章:流连(4)
侍童强作欢笑,全然把他当做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子,把他所说的话都当做戏言。
他望着火云深处,再看看冰谷潭水,怔怔地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童又淡淡地说道:“你跟我来。”转身而去。
无境还欲问些什么,可他的身子一晃,根本不见他身上有什么灵光闪烁,便已没入深水潭中了。
如此一个小小动作,带给无境的,却是无比的巨大的震惊。
他浑身大震,怔怔地看着侍童离开的方向,只觉得眼前侍童简直如幽灵一般,恐怕连洪天魔和云天化的功法,在他面前都要逊色很多,此人不愧不老不死的怪物,功法当真高的匪夷所思。
魔化天麟,名声响遍神龟大陆,可在行动之时,也不可能有侍童这等动作,身子如电窜动,身上却不见丝毫灵光外露,就神龟山无上功法“古锻密咒”来论,实则早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天合层的境界了。
这个境界,方今天下,也屈指可数。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在身上祭起一道白色光圈,护住全身,猛然往深水潭中一冲,纵深而入,光圈将潭水逼向四周,紧跟着前方那若隐若现的青色身子,穿梭而去。
行了片刻,侍童忽然间停了下来。
无境眼中精光四射,透水而视,发现水底高悬着的玄冰之上,有一个一人之高的洞穴,隐藏于一块凸出的玄冰石的底部,若非在其下方而行,当真难以发现有如此隐秘朝地而开的洞穴,也难怪无境刚才找雪翼时并没有发现。
洞穴深处,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古怪。
侍童鱼跃而起,冲入坚冰下方的那洞穴之中,无境也紧随其后,入洞而行。
二人竟似往高处而游,洞穴越来越宽,越来越暗,冰冷刺骨的冰水在此时却带了几分阴森之气。
终于,这条甬道的深处,豁然一亮,一个光圈出现在头顶上方。
那儿,便是出口,便是未知的新的开始。
无境忐忑不安,却也隐隐觉得,那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雪翼!
侍童再次鱼跃而上,跳出水面,无境也跟随其后,出了这漫长而神秘的甬道。
林木苍翠,繁花似锦,暖风袭人,和刚才的冰冷彻骨的奇寒冰水却有天上地下之别。此处,落英缤纷,那铺在地面上厚厚的一层,该是开败了的花、凋谢了的生命,那奔跑追逐的,是烈马,是羚羊,还有梅花鹿。
此处,竟是生机盎然。
无境看得眼花缭乱,刚才还是坚冰冷厉、火云高悬、寒水彻骨,现在却又是绿树成荫、鸟兽成群,一片祥和。
“这儿便是流连谷了。”侍童说着,带着无境往林中而去:“那个新娘子一进来便掉到了这流连谷,现在也应该醒了。”
流连谷,流连忘返,当真是再也出不去了吗?
“吱呀吱呀……”雪羽梨绒的吱呀吱呀的叫着,两旁鸟兽都停了下来,好奇的注视着这位来客,眼中有差异,有困惑。
一路之上,无境的心思却在如何逃出这诡异的地方上。他思前想后,觉得想要出谷,就一定要先征服那冰谷崖壁。
忽然,侍童当下停下,淡淡地道:“到了。”
无境回过神来,往前方一看,林中一座高楼拔地而起,通体碧绿,全是由竹子所做,一看便知道所花的不少。
他想起一事,眼中竟是困惑之色,往侍童身上看去:“这地方,以前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吧。”
侍童顺口接道:“是有好多人,甚至还有好多灵禽异兽,可孤独是注定的,没有人可以像我一样长生下去。自从几个月前,我最后一个朋友不耐寂寞自杀后,便又剩下我一人了。”
无境一听这么多人都无法逃脱,想来是难度很大,一时热血沸腾,信誓旦旦地笑道:“世上笨人原来很多。”
“吱呀吱呀……”这次却是刚才那小白猿从竹楼高处一跃而下,龇牙咧嘴,往无境冲过来了。
无境伸手一抓,一把将小白猿从后背的毛发上提起来,跟它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笑道:“你倒是再向我挑衅啊……我连你个小畜生都制伏不……”
“臭小子,别伤害它。”那熟悉的红色身影,熟悉的怒容,熟悉的声音从竹楼上闪了出来,一个箭步奔到了无境的面前。
无境微微一怔,便又哈哈大笑:“原来不光我倒霉,比我倒霉的人多了去了,哈哈,好了好了,我现在把你放了,你回去和紫誉成亲吧,哈哈哈哈。”笑声中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那人自然是雪翼了。
雪翼醒来之时,便已经身在竹楼之中,其间之事,根本一无所知,或许,她还以为,她被人所救,来到了桃源圣地。
无境将手中抓着的小白猿放开,跟它做了个鬼脸,伸了伸舌头,笑骂道:“你这小畜生再敢向我挑衅,我就先把你炖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骂小白猿,还是雪翼的。
雪翼脸色一沉,随即抱起小白猿,抚摸安慰,小白猿的怒气才渐渐消减。
“你们吵吧,最好是打起来,也好热闹一点,以解寂寞。”侍童轻轻一笑,踏步而行,进了竹楼。
雪翼满脸焦急,盈盈如水的目光中仿佛有一池清水,白的几乎透明的玉容上,又有几分哀求,悠悠地道:“你快把我送回去,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
无境干笑两声,混不理会,跟她怀中的小白猿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跟在侍童身后而入。
雪翼微微一怔,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和一个讨厌鬼困在一起,又急又气,竟哭出来了,伤心了一会儿,才擦了擦眼泪,将怀中的小白猿放在地上,跟在雪羽梨绒后面进去了。
主楼之内,侍童发自肺腑地笑着:“小子,你既然是神龟山一派的传人,以后我自会教你们神龟山的无上功法,让你长生不死,从此永远留在这儿陪我。”
无境眼中有些鄙夷神色,轻蔑地笑道:“小屁孩,你自己笨,逃不出去,难道天下之人,都像你一样笨?再说了,我可不要学你那些功法,指不定变成什么小怪物。”
侍童,乃是一位活了过千年的高人,早已看破世事,不喜不怒,对无境之言并不放在心上,淡淡地笑道:“小儿轻狂,小儿轻狂。”
此时,雪翼也踏步而入,一脸肃然地问道:“小弟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送我回去吧,今天还是我大喜的日子。”无境对她不理不睬,只能向侍童求助了。
侍童打了个哈哈,大声笑道:“小弟弟?”仿佛回味无穷一般,顿了一顿,又道:“今生,安心呆在这儿陪我吧。天意如此,你们俩一起来这儿,也可以在这儿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以后这儿必定会是一片乐土,呵呵。”
无境浑身一震,那美丽优雅的身姿仿佛出现在了眼前,轻声笑语,回荡在耳,温柔笑语,到现在还是让他陶醉,嘴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可忽地想起什么,摇头如拨浪鼓一般,微微冷笑,看了雪翼一眼,道:“跟她?亏你想的出。”
雪翼看到无境温柔陶醉的神色,自是知道他心有所属,也松了一口气,可一听无境对她如此轻视,又是非常气恼,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怒道:“你说什么,若非是你这个多事的讨厌鬼害我,我怎么会、会……”她气恼之极,竟说不出话来了,眼泪在明亮的双眼中滚来滚去,却强行忍住,没有掉下来。
侍童哈哈一笑,说道:“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吵闹,这下可热闹了,哈哈,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无境看着侍童说话,浑身便起鸡皮疙瘩,或许,一生之中,首次见到一个身形不过七八岁的孩童说出话来,老气横秋,有点不适应吧。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忍不住苦笑,可无境却依然是充满信心,自信满满,傲气横生,道:“一个月之内,我要是出不了这鬼地方,我亲自把头砍了,让你们俩当凳子。”
其实,与其生不如死的被困在这儿,他倒真愿意被侍童给杀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个远在凤凰岛,死前未曾见一面的心中爱人。
侍童依然是轻轻一声冷笑,不去理会。
无境的目光看到了侍童身上,忽然间想起一事,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许多,道:“小屁孩,八翅墨龙有没有被抓进来?”
侍童的动作顿时有些僵硬,深深地看了无境一眼,大有诧异之色,过了半晌,又仿佛陷入了沉思,可是口中却低低自语,喃喃地道:“禁术……那是禁术……”
无境等得不耐烦了,不过看侍童的脸色,摆明了知道八翅墨龙,而刚才他说最后一个朋友也自杀了,显然八翅墨龙已经死了,便不多加理会,又笑呵呵地问道:“喂,小屁孩,你又是怎么被弄进来的?”
侍童陡然回过神来,脸色一变,望着窗外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摇头晃脑,凄然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不堪往事,自是不愿提及,以增烦忧。
第二十五章:禁术(1)
流连谷,没有黑夜,自然也不会有白天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此处依然明亮如故。
侍童自己做了一个用水流来计时间的装备,约莫算去,七日已过。
雪翼在知道被困在黑袍人的蛛网中后,终日郁郁寡欢,也不吃东西,便坐在高楼上生闷气。
那淘气贪吃的小白猿竟特别喜欢雪翼,时时刻刻地绕着她转个不停。此外,那小白猿竟是的很有骨气,上次无境没有给它食物,事后他便又烧了一只野味,想再去戏弄小白猿一番,可那小白猿除了无动于衷之外,无境亲自喂到它嘴边,它不但不理不睬,还给扔了。
无境觉得有趣,便时常找机会去捉弄它,把小白猿一塌糊涂。如今,小白猿一见到他,便躲到雪翼身后去。
七日时光,说快很快,说慢也很慢。
或许,无境和雪翼正如那古老而神秘的诅咒,一旦无境揭开了雪翼的盖头,注定了他们俩只能成为生死相对的敌人。可无境并非神龟国的人,这种遗留下来的诅咒,焉能左右他。
这些日子,行为放纵的无境,终日和雪翼言辞锋利,互不相让,或许已经离动手不远了,可他们必须同仇敌忾,一同寻找出路,这才是重中之重。
林木苍翠,鲜嫩欲滴,竹影婆娑,舞姿动人。
这儿,没有争斗,没有杀戮,没有残酷的猎食者。
谁会想到,如此世外之地,竟都是黑袍人蛛网下屠戮过的亡魂。
无境四处玩了玩,初时还是兴致勃勃,不过到处千篇一律,也难免兴致索然,然而,他最终的目的,都只是放在如何从这流连谷中逃出去。
他在竹楼后面,目光空洞,出神了老半天,忽然间眼光再次恢复了过来,充满了欢喜与笑意,往竹楼前面而去。
“臭丫头,跟我来。”无境竟去找雪翼了。“臭丫头”三个字,已经成了无境对雪翼所起的名字,他也拉不下那个脸去问雪翼真正的名字,索性替她起一个。
“臭小子,你给我滚。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还敢来见我?”雪翼七日不得逃脱,心中愈发焦急,无境这是往枪口上撞。
小白猿三两下从里面窜了出来,跳上雪翼的肩头,向无境龇牙咧嘴,只不过它心底里害怕无境,这种动作,只有当靠山雪翼在的时候,才会有。
无境嬉皮笑脸地道:“你自己太傻,还怨我?我同时把你和老二给割伤,让你们用隐形咒逃走,可你咋就那么慢?真像神龟山的乌龟王八,走都走不动。”
乌龟在神龟国都被尊称为至高无上的灵兽。据传言,神龟山之祖寿龟真人便是神龟转世,出生时背着龟壳,生有通冥眼,故此,乌龟王八,神龟国的人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可无境,放纵不羁,一向兴之所至,行之所至,哪管他是什么话。
雪翼对他简直是哭笑不得,轻轻摇了摇头,横了他一眼:“干什么?”
“吱呀”之声响起,无境座下的雪羽梨绒,转了方向,朝林外而去。
可是,刚行几下,又顿住脚步,回头道:“想出去就跟我来。”
雪翼如遇新生,眼中光芒闪烁,盯着那渐渐远去的白影,飘飘而下,几下便追上了白影。
他并没有用灵光飞行,雪羽梨绒慢上坡而行,极是缓慢,这对看到出去希望的雪翼来说,实在是太慢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放在雪羽梨绒的背上,用几乎白的和雪羽梨绒没有区别的那双纤纤玉手,去帮他推车。
岂料无境眉头一皱,忽然间停了下来,转过头,眼光渐渐变冷,沉着脸看着雪翼,直让她心中发毛。
“你,你干什么?”雪翼既惊又怕。
“你又干什么?”无境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
雪翼正了正心神,也不管他为什么变脸,心想她是受了无境所累,才落到这个鬼地方,心中委屈化为满腔愤怒,大声道:“干什么,你还想吃了我啊?我看你走的太慢了,帮你推……”
无境眼中凶光一闪,身上灵光也从沉默中忽然间爆发,如火焰般一闪,吓得雪翼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我……我……你……”雪翼吓了一大跳,此时才意识到无境是真正的动怒了,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盯着雪翼,陡然间又想起那个他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