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然后把结果交给你去选择。”
转过身，他看见那人垂袖站在那里，有着倔强，有着畏惧，还有着如月华一般清澈的目光，他微微笑了。
眼泪迅速聚集在了那人还湿润的眼眶中，那人用袖狠狠擦去，可泪珠却又继续不听话地不断滚落了。
回到那人身边，他揉了揉那人的发顶，眼中似乎有闪烁了水光。
“好了，别哭了，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爱哭呢！”
温祺看了龙碎阳一眼，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龙碎阳也报以一个束手无策的苦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省省力气别劝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爱哭鬼——先回去吧。”
轻轻点点头，千蛛胡乱地抹着眼泪，红着眼睛的模样跟只兔子一样怯弱无害，让慕容晓月不知怎么的就突然间想起了慕容山庄里的那个小女子。
第二卷 奉龙临天 第十一章 来自太子的邀请（上）
阿巴达小说下载网 更新时间：2012…2…9 14：16：10 本章字数：5061
龙碎阳喊走人倒是走得很爽快，温祺因为是装作不知龙碎阳真实身份的私交好友而没有跟着他们几个一起离开，结果被躲在后门里头看戏了的酒楼掌柜又给请了回去上了他先前点的那一桌子菜，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温祺哭笑不得，招来无刃去请回刚离开的龙碎阳。
这会儿龙碎阳还没回去，他见着无刃带来的邀请脸色古怪了一下，然后便点了头只道过会儿就去，顿了顿又突然冒了句，“诶，带句话给你家那个小主子，叫他甭有事没事胡思乱想尽给别人添麻烦添堵的！”那名无刃愣了愣神才退了下，北宫似乎看到他的嘴角都抽了抽。
虽然并不大习惯听到司徒清的消息，但龙碎阳的话还是让千蛛轻声笑了一笑，龙碎阳回过头来，突然记起了什么，看着千蛛的眼，语气淡淡地说：“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那混小子曾经跟我说他要完成当日许给你的那三个条件。”
“混小子”当然是指的司徒清，这一点连北宫皓轩都听得出。
这个消息让千蛛有些恍惚，半晌后才别过头，轻声道：“既然我已经离开了他身边，他又何必还固守那三件事。”“因为他姓‘司徒’。”漫不经心地说着，龙碎阳搓了搓千蛛的发顶，“你们跟着童锴先回去吧，既然有人设宴要请我吃饭我自然不能不去。”
轻轻点了点头，千蛛乖乖地站在那里看着龙碎阳离开，然后跟着被龙碎阳留下来的那名暗影身后一同走了。
北宫的心情现在极其复杂，刚才龙碎阳和千蛛的对话已经透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位娇滴滴的朱家小姐，本应该是司徒清的女人，只是不知为何就到了慕容晓月身边。
事情怎么会这样？！
既然是师父的女人怎么又和晓月这么亲昵甚至到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对了，师父知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子？
她腹中孩子到底是师父还是晓月的？
那温祺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跟那个姓龙的似乎是老熟人了？
无数杂思填斥在北宫的脑海里，让他根本找不到头绪，只觉得越来越混乱。
至于被温祺请去吃饭的龙碎阳刚一进酒楼就看见黑着脸的唐语儒正站在里头听那掌柜说着什么，他打了声招呼问唐语儒来干嘛的，唐语儒颇有些恨恨地说居然有人烧了自家酒楼他才来看看的。
“等我抓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混蛋我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惨绝人寰痛不欲生惨无人道！”他如此说着，似乎恨不得把那个纵火犯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龙碎阳闻言咧嘴一笑，也不多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唐语儒的肩膀，问了温祺的席在三楼雅间便悠哉地晃上去。
近千两银子一顿的酒菜自然是不错的，不过饭吃到一半，温祺突然微笑着开口道：“有件事情在下不知当不当讲？”
“那就不当讲吧！”毫不客气地堵了温祺的话头，龙碎阳忙着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一排黑线轻飘飘落在温祺的额角上，轻咳了一声，温祺发现自己跟这位主儿谈客气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于是他决定开门见山，“我说太子殿下，在下帮你找人所花的银子你总得结算给我吧？不然你让公子和我们这一票人到时候都喝西北风去？”
慢吞吞把杯中的酒吞进肚子里，龙碎阳翻了个白眼，“你烧了唐家的酒楼我还没给你算账呢！”
唐家和龙碎阳关系亲近的事儿温祺自然清楚，他万年不变的微笑僵了一瞬，不过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就算如此也是该唐家找我要这钱，但太子殿下欠我的还是得先还我呢……”
“唔……好吧！”龙碎阳“理解万岁”地点头，突然筷子一丢在温祺莫名其妙的疑惑中起身拉开雅间的门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糖糖啊——！！！我跟你说那个烧你家酒楼的你说等逮到了要让他生不如死惨绝人寰痛不欲生惨无人道的混蛋在——唔唔！”被人猛然堵住嘴的龙碎阳还笑得一脸得意，而温祺放下手“和煦”地微笑着咬牙切齿道：“在下也只不过是随口那么说说罢了，以我们双方的交情谈银子什么的实在是生疏了，太子殿下、太、客、气、了！”
至于唐语儒在听见龙碎阳扯嗓子大叫他后就一脑门青筋上楼准备抽他了，而以他的功力虽然才刚走到二楼，但三楼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那两位还并没有丝毫收敛的样子毫无顾忌地说着话。
“龙碎阳、温祺，你们两个还要演戏演到什么时候？我不是傻瓜！”一出现在那两人面前，唐语儒一副“不拿银子就别想安全走出这儿”凶狠地瞪着那两人，“一个字，赔钱！”
“糖糖，‘赔钱’是两个字……”龙碎阳继续无耻一笑，而温祺则温润地一抱拳，微笑，“久仰久仰，唐大少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幽默！在下还有事要忙暂且告退，两位继续聊！”他笑得如春风拂面，而下一刻已经毫不犹豫从楼层的围栏上跳了下去溜之大吉，其行为让龙碎阳和唐语儒目瞪口呆。
“给我滚回来你个死瘟神！”龙某人怒，气急败坏地抓着楼层围栏大吼。
“姓温的我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的！”唐某人暴怒，兼带一脚把龙碎阳也给踢了下去，“姓龙的你要是敢不赔钱我杀了你！”
等到千蛛再见着龙碎阳时，他灰头土脸的浑然没有了以往那逍遥浪子的风流倜傥，而跟着他一起回唐府的唐语儒却显得十分的神清气爽，让千蛛脑门上多了无数问号。
一见到千蛛，原本垂头丧气的龙碎阳立刻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一把就要把千蛛抱到自个儿怀里头好好蹭蹭，唐语儒不爽地一脚把他踹开，然后笑得一脸花朵地继续龙碎阳先前的做法，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跟着千蛛过来的慕容晓月就一脸冷色地将千蛛从他怀里拉走了，让他这一扑抱直接变成空。而蓄意报复的龙碎阳面带无辜得看着天空然后邪恶地把脚一伸，只听见“扑腾”一声，某人趴地扬起了一层灰土。
无声地咧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龙碎阳愉悦地吹了声口哨，然后笑眯眯地看向了千蛛，“你都说完了？”千蛛轻轻应了一声，而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唐语儒则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问发生什么了，龙碎阳不爽地挥了挥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等我找时间再告诉你！”又一转身看向了慕容晓月，“那么不介意我们俩谈谈吧，慕容公子？”
慕容晓月微微颔首，龙碎阳拍了拍千蛛的头似乎让他不用担心，然后便一展轻功跳到了房顶，顿了顿，似乎是在等慕容晓月。
等看着龙碎阳和慕容晓月离开之后，千蛛方垂下眼睛，神色淡了下来。唐语儒虽然也是一肚子疑问，但看着千蛛此时的模样自然不会再去问他，只是心里多少还有些顾虑，毕竟龙碎阳的身份太过敏感。
一路而去，龙碎阳如鸟般翩然轻巧地落在龙吟称最高的楼房屋脊之上，慕容晓月也随即静立在了他身边。
不知是有意还只是凑巧，龙碎阳所面对的正好就是帝都坐落的方向，就在他遥望的眼眸中，似乎还映衬着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慕容晓月只瞥了他一眼，在他唇角看见一丝淡却哀思的微笑。
“我想我应该感谢你这么维护他。”龙碎阳淡淡一笑，对慕容晓月致谢，而慕容晓月却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也随着他的眼神落在了帝都所向。
丝毫不介意慕容晓月的冷淡，划去了那层虚伪假象的龙碎阳有着独属于他这个地位的气度与优雅，他的笑意中有着风一般的翩然与清幽，声音柔和而让人信赖，“我一直都很担心的那孩子的安危，出了那件事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他。其实你的出现一直让我非常担心，因为你的存在让他变心软了，不过那孩子……却一直很相信你。”龙碎阳的声音并不高，却足以让慕容晓月被回忆拉进不堪的泥泞——一直、很相信？可是那又怎么样……？自从在司徒清面前暴露了两人相识的事情之后，那个人的多少次伤害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当时自己一时心急的贸然与他相谈，他也不会沦落到之后拉生死两难的境地吧？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又见龙碎阳风轻云淡地开口道：“你知道的，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大稳定，不过我还是会尊重他的任何选择，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为难，当然也更不愿意看到他受伤或是死去。”轻轻闭上眼睛，龙碎阳感受着风拂过的那种寒意，再次睁开的眼睛，那目光坚毅如磐石。面对依旧沉默不语的慕容晓月，他突然问：“你既然已经听他说过他自己的故事了，那你也该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了吧？”
“……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他。”
这个回答让龙碎阳再次笑了，风轻云淡而又温润如玉，那般沉稳刚毅一如多少年前他那坐在王位上一身龙袍的父皇，“只是他吗……？既然吟辰他选择相信你、告诉你所有的事，所以我也来相信你吧——不需要任何条件。”他拿出一块白玉，慕容晓月淡淡地看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目光。
第二卷 奉龙临天 第十二章 来自太子的邀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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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碎阳所拿出来的这块白玉雕工十分精致，但这显然不会是慕容晓月移不开目光的原因，事实上龙碎阳手上那块白玉乍一看上去跟千蛛当时所持的白玉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那是……
他曾经……
脑中一片空白，那人温热的血流过掌心时那种粘稠似乎仍旧清晰可感，那种令人几欲崩溃的——
空白。
“很像吧？”龙碎阳轻轻笑了一声，但随即声音变冷了下来，“既然你已经听他讲过他的过去，那么你也应该很清楚这东西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慕容晓月收回凝在龙碎阳手中玉上的目光，然后从自己衣襟内拿出了那是因为千蛛离开而被人暂时遗忘了的伏虎兵符，“是兵符吧？”
两块一旦出世便会被当朝者所惊怒的前朝兵符就这么被两个人毫不在乎地拿了出来，龙碎阳微微颔首，淡淡道：“我龙家为主天下时，除却边境虎符外，最高调兵兵符一共有三枚，均为白玉所制。其一为‘奔虎’，调遣京城守备大军，二为‘伏虎’，则可调遣宫廷禁军，而最后一枚，则是帝国大军的总兵符，可调本国所有军队，其为‘双龙’。”
顺着龙碎阳的示意，慕容晓月看向两人手上的两块白玉兵符，自己手上的兵符上一只匍匐在地警惕四望的猛虎，而背面则是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神龙。龙碎阳手上那枚也精雕细琢了一条同样张牙舞爪的龙，见慕容晓月目光看着，龙碎阳微微一笑，翻过了自己手上的兵符，显露了另一面纠缠一起逐珠的两条五爪神龙。
……双龙兵符。
“牧家在我朝的地位，你或多或少该听说过。”龙碎阳的语气平静得叫人听不出深浅，“而吟辰是牧家如今唯一的继承人，但你能想象，复仇并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虽然我很需要助力，但他可以说是我带大的，我并不希望他被波及其中。”
“你原本可以完全阻止他的。”龙碎阳的话并没有让慕容晓月有赞同之意，反而冷笑了一声，隐约透出一丝不满。
可龙碎阳却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他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笑，“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阻止他，毕竟我跟他再遇时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停了一下，像是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龙碎阳笑出了声，“说起来也是命运吧，老头子带我去贺老前辈那儿救我命时，竟然会又遇到吟辰……我本以为，他早就身死了的。”
“你知道的，那傻孩子倔强得很，除了他爹娘……呃，或许还有他那个下落不明的姐姐以外，谁说的话都不一定会听。你也听到他的话了，这仇他是非报不可，要不然他也不会拜到贺老前辈门下——他跟你说过他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说是他杀的。”
“那不就是了！”龙碎阳笑了下，声音低沉了下去，“你要知道，虽然吟辰在我身边，可他的目的并不完全是帮我复国，他要的只是报仇，而我的复国，会让他所憎恨的那个人更加痛苦。”
“报仇、吗……”
低低地说出这个词，慕容晓月直视着龙碎阳，反问，“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说过，要让你自己来选择的吗？”龙碎阳移开目光，望着帝都的方向闭上了眼睛，给慕容晓月的却是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既然吟辰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说给你知道了，那么现在也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沉默了一瞬，他又道：“我也不知道吟辰为什么要那么相信你，不过我想，这或许是因为……他把你当成朋友了吧。”
慕容晓月沉默，脑海中却只剩下那个人带着微紫的血——妖异、温热，混合着眼泪，渲染在白玉的兵符上，相映成惊艳绝伦的美，却是剧毒般狠狠地扼在自己心上，无可剔除的痛楚。
“我不配当他的朋友。”
他的声音依旧淡然无澜，龙碎阳的语气却蓦然冷厉起来，“我也希望你不是！”
似乎有些不甘，可龙碎阳却只有苦笑，“我跟你说的这些，是因为吟辰相信你、承认你是他的朋友。而我们……对他一向都是很纵容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龙碎阳的目光恍恍然变得温柔，他轻声开口，仿佛陷入了一种回忆，无可自拔。
“……妞妞他呀，从小胆子就小，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除了我们几个以外他都是没有朋友的。等到入了江湖就更不用说了，他又能去相信谁呢？”他停了一下，而慕容晓月依旧沉默，龙碎阳又接着说，“复国是龙家的事，理所当然是由我去承担的，可是妞妞他，真的太倔强了……”一丝无奈的笑浮现在那俊朗的脸上，却依旧抚不去悲伤，“我的血脉注定了复国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只是我欠他太多，我龙家欠他太多。”
猛然刹住话语，龙碎阳的眸子中闪过一种深切的痛楚，“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慕容晓月，你的存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那么重要了的？……我不得不说，我是嫉妒了呢……”
摩挲着手上的双龙兵符，龙碎阳不禁有些发呆，回神后又无奈笑，“或许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我的身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对你的这种依赖究竟是好是坏。”
“慕容晓月，我希望你能给我你的选择。”龙碎阳淡然，“我只要一个答案。”
慕容晓月心念一动，一种无法说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