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衡玉继续悠闲地晃。着,头都没有转一下,继续目视前方。抽空来回答我,似乎在敷衍我。
他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我用沉默来宣战,来诠释我的气愤。
见我半天不说话,神色不好,衡玉转过脸来笑道:“怎么不高兴啦?谁欺负你啦?”
“你!”我赌气似的蹦出一个字。可是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太任性。他只是朋友,只是同路者,不是家人,不是爱人,没有义务来承受我的不愉快。
我独自笑了笑,自嘲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啊?”我问道。这样来化解刚才的尴尬。
“我看到你早上偷偷摸摸地从上官博亦的院子里出来,我就知道你是想离家出走。你一个女孩子,又不会一些功夫,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我不放心,就跟着喽。准备随时英雄救美呢。”听似很严谨的解释,可是漏洞百出。
我抓住空洞,问道:“那么早,你不拥着佳人入睡,外面闲逛什么,而且还是上官博亦的院外?”
衡玉怔了一下,话接不下去了。可是狡猾的狐狸永远没有冷场的时候,半分钟后,他笑道:“我不放心你呗,怕你出事,整夜守在你家门外呢。”
我就奇了怪了,上官博亦一堆侍卫随从,哪里就轮到我出事?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出了事,我也是最后有事的那一个。
我诡异地笑了起来:“衡玉,你不会是暗恋我吧?整夜在守望着我?”
衡玉像是听了一个笑点特多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人仰马翻的。半天才勉强止住笑,道:“对啊,我对你一件钟情我。”说完又笑了起来。
我也欣慰地笑了起来。心里宽松了。我明白衡玉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朋友,没有任何邪念的朋友,跟徐忆尹一样,就算我一丝不挂在他面前他都会不所谓。
我相信超越性别的友情。我也遇到了,像徐忆尹,像眼前的衡玉。
一路上我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中,懒得言语。衡玉叹气:“你们女人,真是叫人难以理解,明明那么舍不得,却偏要离开。”我狡辩道:“谁舍不得?”其实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我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任何都能看得出来,何况衡玉这么聪明的人。
衡玉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转换话题道:“哪天去岭西城,叫天雨带我们到一个好地方去玩,保证你终生难忘。”
我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无精打采地询问道:“什么好地方啊?”
衡玉眼里流光溢彩,异常兴奋道:“如意馆。”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如意馆,我接收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脑子瞬间想到了那个血淋血淋的小孩,胃里前几天吃的东西都开始往上涌。我忍不住大骂:“你们这群变态的!”
衡玉哈哈大笑:“看你这反映,你一定是去过的,对吧?天雨第一次带我去,我也吓一大跳。那里的东西虽然奇怪,但是真的很好吃,你没觉得么?”
我不由地怒火中烧:“我没有吃!”
衡玉得意道:“你没敢吃,对吧?”
我嗤鼻:“我才不屑吃呢。”那天的糗事一起涌上心头。我恨天雨到牙痒痒。想起那天的事,就顺其自然想起了那个姓陈的,八卦地问衡玉:“你知道陈进英么?”
衡玉不假思索道:“知道啊,是天雨的仇人,但是我看他俩的关系不一般。”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你没有跟天雨打听他俩的梁子是怎么接的么?”我问。
“我也得敢才行啊,提起陈进英,天雨就跟一只疯狗似的,把陈进英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我怕被殃及,所以不敢深问。”衡玉无奈道。
“瞧你这点出息!”我鄙视他。
“你出息?你出息你不会自己问啊,还旁敲侧击来问我!”衡玉鄙视回来。
几天后,看到城门处写着大大的“岭西城”三个大字和站在大门处远眺的天雨,我才知道衡玉是要带我来岭西城看天雨。
天雨远远望见我和衡玉一块儿来,兴奋得哇哇叫,她就是人来疯。接着拉着衡玉出言不逊:“衡玉,你这该千刀万剐的小混蛋,怎么到现在才来看我啊?我都以为这辈子再见到你只有在你穿葬服的时候。”
衡玉笑道:“你这该五马分尸的小混球怎么也不去看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到你只有在你遗体告别的时候呢。”
这俩人,真是物以类聚。我后退一步,跟他们划清界限。本姑娘可是文明人,谁认识这俩只没有进化好的类猿人?
天雨这才腾出功夫看站在一旁的我,都说异性相吸,原来是这么有实践依据啊。跟挑牲口似的上下打量我,哇哇叫了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受宠若惊:“真的瘦了么?”
天雨怒:“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觉得她是明知故问,“当初叫你跟我一起回来,你不听,怎么样?受欺负了吧?怎么没有把你折磨死?”
我也怒:“才见面,你就这么咒我!安的什么心你?”
天雨气道:“你这个死不成器的东西,没有给你一顿鞭子,就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要不是看在你把衡玉拐来的份上,我早就打死你了。这次你运气好,算你将功赎罪。”
我欲哭无泪:“天大小姐,你讲点理好不好?”真是见过蛮横的,没有见过这么蛮横的。我估计人类到目前为止的智商都想象不到她的蛮横程度。听说从前的我也是听野蛮的,和她一比,就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野蛮之地,野蛮的人。主啊,宽恕他们吧。
天雨忍不住噗笑了出来:“你见过女人讲理的么?”她走过来,伸手在我身上摸了一把,心疼起来:“怎么全是骨头啊?”
我笑:“瞧您这话说的,可不是骨头。只有皮没有骨头的那是皮球。”
“什么皮球?”天雨皱起眉毛,道,“是不是那个叫芳信的欺负你了?告诉姐姐,我找人去砍了她!”
我想起了芳信好像是他们国家的公主,找人砍了芳信,是不是犯上作乱?原来我认识的是一群恐怖分子。我不由地心惊一下,不知道这个地方反恐意识是否强烈。
衡玉cha嘴道:“估计你是不能够的。”
天雨冷笑:“你太小瞧我天雨了。我要谁三更死,从来没有活过五更的。”
我忍不住惊讶:“你是阎王啊?”
衡玉乐得哈哈大笑,看到天雨快要喷火的眼睛,讪讪地止住了笑,道:“我没有怀疑你天雨的能力,”衡玉先拍马屁,继续道,“只是芳信她自戳了,为你省心又省力了。”
我大惊:“她自杀了?为什么?”
衡玉也惊讶:“你不知道么?在婚礼上啊。”
天雨兴奋地叫起来:“真是自作自受,像她这种人,早死晚死一样,不能带来任何价值。”然后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衡玉,往她家走:“别再提她了,多扫兴啊!我为你们准备了好酒好菜。尝尝我们天府的佳酿,告诉你们,我老爹跟我讨几回了,我都没有给他。”
我失笑,他老爹不知道是哪辈子造了孽,这辈子老天派给他这么个女儿。
衡玉高兴道:“还是天雨对我最好了,知道我爱喝酒。”
天雨白了他一眼:“少臭美了,我朋友中爱喝酒的多了去了。你今天是赶上了。”
天雨就是这样,嘴永远是她全身中嘴硬的。()
第097节赌约
饭桌上,天雨把我在如意馆的反应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衡玉,他们俩乐得手舞足蹈的。我恨得牙根痒痒,却根本没辙。
吃过饭,天雨就去她母亲那里请安去了。我和衡玉在天府的后花园闲逛。我问他安逸王和芳信公主最后是什么下场。其实我一早就想问,可是一直不敢问,怕给自己添堵,怕给上官博亦添不愉快。
衡玉轻声娓娓道来:“上官博亦和芳信公主大婚的前一天晚上,芳信公主把兵符交给了上官博亦。上官博亦再连夜传给了我们。我和徐忆尹当晚就赶到平达城外,等上官博亦的信号。当晚我们就进攻了平达城,把大理数十万大军的主帅拿住了,再安置好了安逸王德尔百万精兵,杀了他们所有的将领。第二天刚拜堂,上官博亦的亲信就包围了喜堂。安逸王知道是事情败lou了,举刀要杀芳信公主,上官博亦钻了这个空子,一把砍下了安逸王的头颅。芳信公主羞愧难当,自刎了。”
我感到自己脖子处冰凉,像有把钢刀砍了下来,我都闻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怎么啦?”衡玉见我不说话,小心翼翼询问。
我道:“你的描述太逼真了,吓到我了。”
我想起了那个千金难求一见得的娇娇姑娘,她也算是一个奇女子了。她是安逸王的奴才,安逸王和芳信都是这样的结局,她一个下人,能有怎样的收场?
衡玉也惋惜道:“她跑了。当时情况很混乱,当我再想找她时,她已经不见了。”
我想起了那时在藏娇阁跟我讲的那个唯美的雨中相遇,忍不住问衡玉:“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安逸王的人的?她遇见你时,她还那么小。”
衡玉笑道:“是狐狸就有骚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一个巧合,我的属下有一次会京都办事,在路上捡了一个容貌尽毁、奄奄一息的女子,她才是真正的娇娇。他们千算万算,还是让那个女孩成了漏网之鱼。我知道情况后,就一直利用娇娇。每次她传给安逸王关于望归城的消息都是我捏造的。要不在大理进攻时,凭我们望归那点兵力,怎抵挡大理的金戈铁马?”
我这时才明白娇娇为什么要把我押去跟衡玉成亲了。她是要挑拨上官博亦和衡玉的关系,好让上官博亦彻底倒在安逸王那边。
这个世上,原来有这么多的阴谋。我的心,瞬间感到很疲惫。那时熬夜写数学题时觉得世上最累的事莫过如此,现在想想,那时的事,算什么呢?
衡玉伸手捏了捏我的肩,笑道:“傻姑娘,都过去了。”
“永远都过不去的,衡玉,”我道,“刀子砍进水里,过一会儿水面就会平静如初,可是刀子砍在人的心上,就会留下永远的伤疤。虽然时间久了伤口不会再痛,但是那个疤会一直突出来,提醒你曾经的痛。”
“嫣儿,那么,给你伤痛的是谁呢?是上官博亦还是芳信公主?”衡玉问道。
我沉默着。
衡玉看到我的脸色在月光下很苍白,语气轻柔了起来:“嫣儿,上官博亦是你最爱的人吗?”
我依旧沉默着。
“这个问题你好好想想,然后回答我。不管你给我的是什么答案,我都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你早点休息。”衡玉走开。他的背影被月光拖得很长,他离我越远,他的影子反而离我越近。
我的眼睛湿润了,为了远方的上官博亦,为了身处他乡的自己。
天雨看我从平安城回来憔悴不堪,打着给我补身子的幌子,每天叫人炖些让人生不如死的所谓的补药给我喝,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报复我那时不听她的话,没有跟她一起回到岭西来。
我闻着那些混合各种苦味的中药,心里一个劲发抖,胃里已经排山倒海了。天雨还拿着一根鞭子在一旁监工。我望着黑乎乎的药碗,抱怨道:“真该回东盛去当大小姐,好过在你这个成了阶下囚。”
天雨一扬手里的鞭子,怒喝:“快喝,哪里就那么多废话!”
我捏起鼻子,张口一口气吞了下去。连毛孔里散发着药味。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无恶不作,把岭西所有能想到得不能想到的地方都逛了一遍,把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不下几天,整个岭西就遍地留下了我们的脚印。
衡玉开始嫌烦了,不满地向天雨道:“你们岭西真是穷山恶水。这要是在我们望归城,我能保证一个月不带玩重样的。我回去了,实在是受不了了。”
天雨大怒:“反了你这小混蛋了!才来几天就想回去,看我不剁了你的腿。”
衡玉一阵恶寒。我本来也想抱怨的,也想表达想回家的念头,可是看了看自己的腿,忍住了。
天雨想了好一会,彷佛痛下决心似的,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你们再陪我一个月,怎样?”
衡玉完全不见刚才的无精打采,高兴起来,道:“什么好地方啊?先看看再谈条件。”
天雨冷笑道:“你还值得我天雨匡么?爱去不去!想看过再谈条件,美得你!你娶老婆,是先行房事还是先拜堂?”
虽是新时代的女性,这么直白的比喻还是弄得我满面通红,我啐天雨一口:“你的皮真的可以做成雨披了!你哪里是大家闺秀?那些风月女子都逊你三分!”
天雨瞟我一眼:“假装什么正经?我们三个,谁不知道谁!”
衡玉哈哈大笑,爽快道:“成交!多陪你一个月。但是你能保证好玩吧?”天雨骄傲道:“那是当然,我天雨的信誉给你做保证。”
都说好奇心杀死猫,再说,从我认识她到现在,她有什么信誉?我忙嚷道:“我不参与你们的赌约。”
天雨看都没有看我,丢过来一句话:“有你说话的份么?”
这时才觉得肠子都悔青了。哪里是来岭西散心的,是来给她天大小姐解气的。在这里,我连最起码的言论权都没有。貌似我在东胜的韩家也是土霸王吧?真是虎落平阳任犬欺。()
第098节湖边相遇陈进英
天雨带我们去那个值得我们用一个月的时间来换的地方。彷佛走了很久,衡玉是猴急的,一直在打听,其实是想在心里找一点底。天雨的牙关很紧,问了半天,衡玉什么都没有问到。
我们在一片胡杨树林,天雨停下,下马,那个要去的地方在她心中应该是神圣的。古代路过忠烈的墓前,都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我的底气足了一点,脚下轻了许多。那个地方,至少是值得尊敬的。
胡杨林的深处,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湖,湖的两边,有四五株杨柳。现在是新春,杨柳在瑟瑟的寒风中抽着嫩芽,柔软的枝条迎风起舞,落寞而孤独。
天雨矗立在湖边。衡玉看了看她,不解道:“怎么啦?怎么不走了?”
天雨满眼的湖光树色,醉眼迷殇道:“就是这里了。”
我和衡玉的下巴一起掉了下来。我的心里奏起了哀乐,我无顾失去的一个月正在举行葬礼,白花一朵,一朵。衡玉叫了起来:“天雨你这人忒不厚道,不带你这么耍人玩的。你这摆明了是诈骗。我回去了,太欺负人了!”
天雨没有反怒回来,眼睛里波涛汹涌,满是忧郁的海水快要溢出来,带来一场海啸。她苍白望着湖面道:“走过了这么多地方,记忆中只有这里是最美的。三年了,从没有回来看看。”
悲伤的语气,忧郁的神色,孕育着一个伤感的故事,最大的可能是爱情故事。衡玉没有煞风景地再次大声嚷叫,而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我带着我全部的好奇心,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细声问道:“你以前常来这里么?”
她的眼神失去了聚光点,人像是失去了神志,道:“是啊,常来。”
“就一个人么?”我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好奇和急切的盼望。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能有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别人的伤心,可以作为自己心情的垫脚石,让失意的我找点心里平衡。
我的语气过于直白,把沉醉的天雨惊醒,她恢复谁脸了以往泼辣的嘴脸,白了我一眼:“你想打听什么?”
我做贼当场被抓,脸上讪讪的,赔笑道:“谁想打听了?我是关心你嘛,你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
天雨鼻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