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柚子的模样，但是打扮得很洋气时髦。
她在美国。
一群人围绕在她身边，在谈论她的能力。
这群人亦各自拥有一些特别的能力……特异功能还是什么？
有的可以掌控冰，有的可以淬炼火，有的可以吸引磁铁，有的则可以洞察人心。
好像神迹，又似巫法。
然后柚子忽然叫了一声，说，要回去了。
是的。教授说，她在美国时是我的学生。我们这个团队都是拥有特别能力的变种人。她偷跑出来，被我们发现，但是不肯说自己的来处。我们相处了一年，她变得和蔼，后来某天忽然失踪了。我后来才知道，作为偷偷逃跑的试验品，她被军方专门研究变种人的十一区抓回去，继续进行一个急功近利的研究。但是她不高兴这样的禁锢，最后，还不清楚是出于她的意志，还是出于自然，令大家都生了很严重的病。
名剑答：后面的故事，我已经听过。
教授的眼神忽然凝聚。
名剑紧紧咬牙。
忽然教授闭上眼：对不起，我只是想看一下，柚子的死亡情境。我不想伤害你。
名剑冷哼出声。
教授继续示弱：你的精神力量可以抗拒我的查探。这是中国功夫的精神力量吗？
名剑简单回答：专注。
教授颔首：那我请求你的允许。
名剑迟疑了片刻，终于亦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教授摇动轮椅。
名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依稀捉摸到主动与教授沟通的方式：她的死亡是为了什么目的？我知道的资料很少，你知道得比我更多吗？
教授看住名剑的眼睛。
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思维如大门洞开。
名剑不知是自己主动查探，还是教授展示在他眼前。
——美国国会激烈辩论。柚子的研究团队患病之事被媒体探知。国会要求削减这部分研究的拨款——具体数字是大约每年三百五十亿美元。
三百五十亿美元。
名剑叹息。
别说编造一个故事，利用两个穿越者，或者杀死一个女孩。
为了三百五十亿美元，人类有何事不可做？
链条衔接。
有什么办法，可以令得国会不削减这部分预算？
未来一千年，都还没有能够创造出来的，自主穿越。这部分的拨款是多少？——教授的头脑回答：每年七百九十亿美元。——如果，核辐射导致动物变大变小的事迹，实际上和时空穿越相关。如果这样的结论，是美国军费开支的最大竞争者中国政府，其中一名身份特殊的特工叛逃后提供给到……联合国，或者，如果，这个结论还拥有两位准自主穿越者的证词。那么，美国国会不会削减这笔费用。
十一区会得到这笔拨款。
于是，石静言也好，武田爱德华也罢，都是服务于美国十一区的特工。
第九区，犹如中国的天宇小组，研究天外来客，外星人。
第十区，犹如中国的天宙小组，研究时空穿越者。
十一区，犹如中国的执委会，研究这个世界上拥有各种奇特能力的人。
教授忽然在虚空中问名剑：你知道变种人的由来么？
名剑当然不知道。
——是核武器的伴生品。各种辐射下不死活下来的人，慢慢起了各种各样的变化……二战时期，人类发明了两种武器：核武器，也许最终将促成人类的进化。时空武器：它没有机会出生就湮灭了。也许这是将人类导向灭亡之门。是的，正与通常理解的相反。核武器不是末世的钥匙，时空武器也不是希望的盒子。
名剑苦笑：这些太过形而上学了，教授。
教授回答：那么，依照东方的智慧，我看到你脑海中的一个计划。你有朋友，与那个盒子相关。
名剑点头：是的，上海武器。我会寻找到一个方法，接近它，找到真相。
教授问：你仍然认为，你是六百年前的人，而不属于这个瑰丽多姿的魔幻一样的现代时空么？
名剑回答：我是属于这颗星球上的某一缕自由意志。我只能够，在我能看到的界限里，做我自己的事。
丘达推门下来送冰水。
愕然发现，教授和名剑已经双双离开了。
“才几分钟的功夫，就能聊完吗？”他甩了甩头，“算了，走了更好，我继续High……”
（32）
石静言说得无错。
纳兰将军这个点肯定是不在基地的。
连勤务兵也不在。两人在将军办公室门外等了几个钟头，石静言还困得睡了一觉，三少终于同意放弃。
开车回家路上，石静言忍不住问，“为什么我觉得你怪怪的？”
三少从车窗里欣赏着北京城的夜色。“我不怪……你自己有否觉得不妥呢？”
石静言笑，“我哪里不妥了？”
“你刚才被我迷晕了二十分钟。”笑三少笑一笑。
石静言手上一震，车子熄火。
后面的奔驰差点撞上来，见是军牌，不敢声响，悄悄倒车绕走。
“你在说什么？”
“我刚才弄了点可以让人昏迷的药物……叫什么来着？哥罗芳？”
“不可能。”石静言勃然，“我接受过反药物训练。”
“刚才我们接过吻。”三少淡淡地翻脸无情，“我含在口中，以内力度入你的呼吸道。”
石静言怒极反笑，“那你自己怎么没被迷晕？”
“我有很特殊的体质，用从前的话来说，就是百毒不侵。用现代的话来说，对大部分作用于血液、神经和黏膜的药物有抗体。——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自行找个医院做检测。”
“好。”石静言狠打方向盘，把车发动起来，“就算你真的迷晕我，目的是？”
“进去那老家伙的办公室晃晃。”
石静言冷哼，“进入需要12位的密码，一次错误就会全系统报警。”
“密码就是你手机的开机密码。”笑三少冷然回答。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上次见他，就在他身上闻到了你的香水味道。我怀疑你和他有染。”笑三少笔直看着前方。
石静言悄悄松了一口气，又紧急思索了片刻，才回答，“从前有。自从我和你在一起以后，就没有了——但你还不是左拥右抱、男女通吃？凭什么管我过去的事？”
“你瞒着我的不止这一件事。”笑三少转头。
架势座上的石静言，脸容雪白精致，眼眸中光芒复杂难明。
“——还有什么事，你说。”
“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让我和你发生了关系？”笑三少冷冷逼问。
石静言却毫无在意地大笑起来。“无论用什么手段，最终，爬上床的人，是你自己。怎么了？现在后悔了？还是名剑给了你什么压力？——六百年前的大侠，也不过如此。”
“我不会后悔。”笑三少坚定答，“我只是问你，是什么手段。”
石静言懒洋洋地数给他听。“电视音乐，杂志，自来水，空调送风系统，全部都动过手脚。”
“你常常做这种事？”笑三少问。
“预备了很久，但是真正使用，只对你一个。”石静言凝眸，缓缓举起手，“如有谎言，天打雷劈。——你们古人，信誓言么？”
笑三少用力摇摇头，又点头。“如果我相信你的话，你可否解释，你选中我的动机？”
石静言惨笑，“如果我说我想要一个穿越者的孩子你会信？”
笑三少果断摇头。“我们之间每次都很安全。”
石静言点头，“我随口玩笑……我和纳兰将军，是被迫的。我想要摆脱他而不能。所以我要找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作为依靠。信不信由你。……你在他办公室找到什么东西？”
明眸中，真正的紧张感此时方才出场，一闪而退。
笑三少在心中暗数，面前女子的说话，竟然十句当中，只有一句半句沾到真话的边。
所谓最毒妇人心，果然犀利。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他缓缓道。“他电脑没你们这些年轻人精通，开机密码很简单。我进去看了些邮件而已。”
“什么邮件？”
笑三少感觉到石静言努力平抑的心跳。
“有一封如你所说，是写给你的，暗示他想念你的臀峰乳浪，问你何时方便。这封你应该还没收下来。”
石静言面色一变，大概是庆幸于自己没有矢口否认。“没有别的么？”
“有啊，有个人问他账户怎么回事，一直无法打进钱款。他回信提供了另外一个账号。对方又回信说本月款项已打。”
石静言等了一会，见三少不往下说，才道，“这么无聊的邮件你也看。”
“有一封挺有意思的。”三少道，“是他邮箱里面的第一封邮件，系统发送给他，请他妥善保管他的登录密码、普通密码、一级密码，以及最高权限密码。我把这堆密码都记下来了。”三少爽朗一笑，“今次我们可以关掉那个计算机，去看蒋芳天他们的师父啦。你陪我去么？”
石静言未料到他跳跃如此之快，“……我，陪你？”
“你不陪我，我连基地大门也进不去。——你既然选择了我作为你的强有力的男人，就没有权利说不。”笑三少忽然帮她拉上手刹。豪车劲跳一下，差点俯冲出去。“监视器已经捕捉到我和你离开了。现在再换个身份回去，没人会知道。——华、堂……那是不是个商场？我们进去买两件连帽衫。走。”
他用力把石静言抓下车。
石静言不知是要挣扎反抗好，还是随他前行好。
只听三少絮絮叨叨，“在我们那时候，女人应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像你这样的，应该被按在床上，好好打一顿屁股。”
石静言羞红了脸，便随着笑三少拉扯，不再抗议。
后海。
摇曳的小船上，一个客人眯着眼，把杂志盖在自己的脸上遮挡沿岸灯火，正闭目假寐。
一个轻巧的身形跳落下来。
“詹姆斯？”眯着眼的客人开口问。
“连我的身法气息，亦听不出么？”船上人淡淡道。
小船激烈一晃。
杂志掉下来，蒋芳天坐起。“名剑！”
“是我。”
名剑踩住木船船底，瞬息稳住颠簸。
“来找我要回那个纸袋里面的书？”蒋芳天苦笑了笑，“我没带在身上。当时我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以为前辈出卖我，所以出手夺书，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到手才发现是无关的东西……抱歉冒犯了前辈。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一定负荆请罪、完璧归赵。”
“我不要书，我要人。”名剑眯起眼睛。
“什么人？”蒋芳天缓缓凝聚功力，眼神瞄住岸上动静。
“你。”名剑跨前一步。
“前辈切莫玩笑。”
“你不必再等。你所等的人，现在昏迷在星巴克的男厕中。”名剑冷冷道。
蒋芳天霍然站起。
“我在等能够相信小天星真相，并且将它公诸于众、给到大众研究的人。你凭什么阻止？”
“你所想的小天星真相，是错的。世界未曾变幻过。”名剑认真道。
（33）
曾是名剑与笑三少临时爱巢的星级酒店房间中，笑三少的身影已经多日不见。
蒋芳天坐在收拾得齐整的大床上，将头埋入腿间。
“事情就是如此。”名剑结束讲述。“你成为被人利用的主角。我们亦奉陪末座，一起为这道三百五十亿的大餐买单。”
蒋芳天肩头微微起伏。
“……事实上，一环一环，并没有证据，是不是？”他似垂死挣扎的兽类。
“有。”名剑淡淡道，“你夺走的那本书上，有谢芸、松平清五郎抗战前期在上海与鲁迅等人的合影。他们身量如常。”
“那本书……”蒋芳天倒吸口气，“原来，原来如此。”
“书还能取回么？”
“……我和一些杂物一起，放在之前住的如家了。”蒋芳天紧紧锁住眉头。“但是这件事情如此诡异，我要如何指证石静言，又要如何洗脱我身上的罪名？是，我相信当日我对将军出拳一定是被催眠，但之前我并未见过石静言，没有证据……还有逃狱的罪名……”
他痛苦地砸了下床。
名剑颇有些不忍，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天地之大，你身怀武技，又聪明出众，何处不可去？”
蒋芳天反手抓住了名剑的手。
“我听说，笑前辈和石静言……是真的，还是为了探她底？”
名剑答得没有迟疑。
“是真的，也是为了探她底。”
蒋芳天困惑得抬头。
“我以为你和他之间，插不下一根筷子。”
名剑看住他，眼神清明。
“天赋人格，没有人该当做他人意志的仆从。有缘便自同行，何须祈求白首？”
“做你这样的人的忠犬，难道不幸福？”蒋芳天不解。
“人就是人，岂是猪狗。”名剑淡淡解释，“我和他……从六百年前的某些牵连开始，便一直是他从着我的想法，成就我的意图。这样长久下来，他会累；因为累，便容易中招。我明白这一点，他也懂。”
蒋芳天摇摇头。“我不懂。”
但他的眼眸渐渐变得炙热。“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
“羡慕？”名剑略感奇怪。
“那日我在你们房间外面，是故意等他离开以后再上来的。”蒋芳天鼓足勇气，看住名剑眼睛。“先前在后海的小木船上，我半睡半醒，听到前辈的气息功法，以为是白日成梦，相……相思出了幻影……”
“相思？”轮到名剑倒抽一口冷气。
“是。”蒋芳天站起来。高过名剑的身形，向前倾。月光下他完全盖住名剑的影子，有种不安定的侵略感。“——我是孤儿，从小既从师习武，又是天生军人。我从不知道肆意妄为是什么感受，直到我遇到前辈。如果说，笑前辈是因为心中有厌倦，所以着了道，被催眠而出轨。那么我就是因为心中有了叛逆的念头，所以着了道，被催眠而出手叛逃……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很正常。我自己也不知道……但，如今我一无所有，像个傻瓜。我只想，请容许我，……前辈，求你，允许我，……追随你。”
一长串的话语似乎耗尽了蒋芳天所有的勇气。
他看住名剑的面孔。
从名剑脸上他看不到喜怒。
好的结果，或者坏的结果，一点预示的踪迹也无。
——就是这样的无边深沉，令自己泥足深陷吧？
名剑忽然前扑。
蒋芳天愕然。
这未免也太热情？
却见一粒子弹自自己身后擦过来。
名剑提前太久行动，两人都完美避过子弹速度。
陡然锐利的尖啸声划破夜空。
“运功耳膜。”名剑不可违逆的口气传至心灵。
“……是高频声？”
内力凝聚。
令人脑痛欲裂的噪音中渐渐分辨出有意义的句子。
“——交出蒋。否则将杀死全部酒店中人。”
蒋芳天愕然。
名剑冷笑。
“这就是你所寻求的真理使者。”
“联合国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和你接头的根本不是联合国的人，而是美国特工。他们负责将你顺利送出国境，看着你对联合国说完证词，才会罢休。”
“现在怎么办？”
酒店过道上，已经有各种被高频声弄得鬼哭狼嚎的混乱声音。
“这家酒店有地下掩体。”名剑冷静回答，“选择住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原因。——酒店的人保部肯定也会这样疏散了，我们跟着一起下去。”
石静言与笑三少穿得如摇滚青年一般，宽大连帽衫遮住头脸，避开监视器，绕进了执委会。
“没用的，监视器看不到，但是系统还是会知道是我刷了门禁。”石静言哀叹。
“等下反正要重启那个系统。”笑三少随口答，“找个黑客把那段记录抹掉就行。”
“黑客？”石静言苦笑，“还是我自己抹算了。等会留时间给我！”
静悄悄的迷宫入口。
无数死光不知布置再何处，稍有不慎，就可能灰飞烟灭。
笑三少抓着石静言的手，大大咧咧地走进去。
——计算机已经收到暂时休歇的指令。
很高级的设备。
挡不住使用者是个从算盘时候活过来的老人。
连密码也从来不改。
“你真的不怕他改过密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