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都没念过的纯朴百姓,有这份心就难得了。
但如果是路遇的官员们也拿跪地叩头,求皇上赐字,献上自家女儿这种蠢事来表忠心,四爷是绝不会高兴的。
事实上他快气傻了。
他道:“朕这一路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凡十成里有一成是忠心为君的,哪怕有一二疏漏朕也都能容忍。可这一个个都想着把朕给糊弄走,这是把朕当傻子耍!”
他曾有停下一夜连见二十多人的记录,而之前他还要先翻一遍这人的历年履历,看看他治下有什么比较大的事件,还要事先遣人去打探,免得所报有误等等。
而在路上的时候,显然他也不可能轻松悠闲,据他说是一刻不停的。
李薇听来听去都觉得在古代交通、通讯皆不发达的时候出长差,确实很难找出空闲风流一把。四爷说的连睡觉用膳的时间都不够,这个她绝对相信。
他在京里都是这样,登基后首次南巡也是政治意义大于一切的,出去后当然不可能突然就转了性子,变得贪图安逸享受了。
此刻,她才有‘说不定四爷说的是真的’。他这次出去真的一个都没碰。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就连她也找不出他在这么密集的行程安排中找出时间幸女人的理由。哪怕是为了发|泄。
其实,她觉得四爷在弘时出生前的性|欲就变得没那么激烈了。登基后更是好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朝政上一样,每天对着奏折的时间比面对她的时间多——绝对的。
除这以外,他从坚持每天去宁寿宫请安,到变成三五天去的趟陪太后说说话。其他时间都花在养心殿对着军机处的那些人了。
就连跟她在一起时也是把晚膳后写字消食换成了看请安折子。
四爷是个政治动物,皇权才是永远吸引他的美人。
除了皇权外,他给分给别人的就很少了。她在里面占了一部分,而除她以外的女人已经不可能再抢走他的注意力了。
就像现在,他跟她温情不了两句就开始又吐槽那些官员了。皇上的金口玉言,给别人说都不合适,也就她能听听了。
李薇从逻辑上把自己说服了,她就安心的听四爷抱怨那些‘只会捞银子’的官儿们了。
隔了几日,弘昐过来请安时跟她说四爷这趟出去前后免了五十几个人的职,一部分只是撵回了家,让他们上折自辩或回家待罪,另一部分直接被押起来了。
“皇阿玛跟我说,让我跟穆合伦大人学学。”弘昐有些犹豫,今天来四爷突然这么跟他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人是谁?”李薇知道儿子这是在寻求她的意见,可天知道穆合伦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四爷没提,她自己也不可能记。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人不是宗室,她从来没在送到永寿宫的礼单和请见牌子上看过这个名字。
弘昐道:“穆合伦大人是户部尚书。”
李薇怔住了,弘昐担心的小声说:“皇阿玛可能是想让我明年去户部跟着学学。”
皇子阿哥进六部好像一般也不给安排什么职务,属于编外人员,但天降系的威力是无穷的。四爷以前在内务府和户部都干过,内务府总管和当时的户部两位尚书全都唯他马首是瞻。
李薇自己是不懂这些的,她也只能提醒弘昐说四爷也曾经在户部干过,康熙末年的剿欠户银的事,现在还有余波未平。你去那里后多看少问少插手,想四爷也不是打算让弘昐一去就领一部的差事的。
弘昐说他一定会好好的跟穆合伦大人学的。
这话说了没两天,穆合伦大人下马了。新上台的是孙渣济。
听说穆合伦大人是因为经济问题被四爷给降了,这些暂且不去管,弘昐才让傅驰去探探穆合伦大人的门风如何,现在只好再赶紧换人。
转眼又到颁金节了。早几天李薇就探问过四爷要不要提前几天回宫,他道:“提前一天就行了,到时咱们还出来住。”
往年颁金节前无论如何都要回宫了,因为后面紧接着就是万寿节。
“还出来?”她道。不合适吧?
四爷拉她靠在身上,道:“今年的圣寿,朕不想大办。”
是南巡花的钱太多了?
她这么猜,四爷道:“这事朕只先跟你说,过节时再透出去。”
说‘透’,就说明他想试探下朝野上下对圣寿简办的态度如何。现在四爷这皇上做的是越来越精道,也越来越小心谨慎了。
☆、第404章 过渡
马上就要过颁金节;就是咸福宫这等冷清地方都热闹了起来。
年氏坐在屋里;窗外各屋的宫女使唤着小太监跑来跑去;拿抹布、扫帚把咸福宫前前后后的犄角旮旯都打扫干净。
她想起宁嫔娘娘对她的话:“如今人人都盯着你瞧;姑娘更应该稳当些。凡事能让的就让;不能让的倒该把架子端起来。切忌妄自菲薄;万岁爷最不爱胆小怕事的人。”
宁嫔虽然有些年纪了,说话慢条斯理的,可听起来句句都是实在的替她打算着。
“我打阿哥所那会儿就侍候万岁爷;贵妃那会儿跟咱们一般无二都是格格;平时碰见也是爱说爱笑的人。不过脾气起来的时候,连皇后的面子都敢驳。当时万岁爷还是四阿哥,年轻,气盛,皇后的性子你也清楚,多少有些强硬,不爱让人。万岁大概是跟皇后赌气呢,就哄着贵妃冲在前头给皇后脸子看。”
年氏听着小小惊呼了声,宁嫔笑着逗她道:“你猜贵妃是怎么做的?”
年氏不敢开口,但宁嫔也没使劲卖关子,笑道:“贵妃当时才是个小格格呢,就敢背靠着万岁爷不去给皇后请安。我在阿哥所住了一年,一天都没见她去过。除了逢年过节的大日子,大家都要去的时候,她才去,平时从来不往皇后那里走动。”
这个年氏多多少少还是相信的,因为自从她进宫后也没见贵妃主动去长春宫见皇后。
宁嫔道:“咱们万岁爷的脾气就是这样,他既然看重你,就是指着你给他涨脸。要是他在后面推着,你自己个儿先在前头趴下了,那不是塌他的台吗?所以万岁爷怎么说的,咱们就怎么做就是了。”
年氏在屋里想入了神,外面挑香小声敲敲门,道:“姑娘,该去宁嫔娘娘那里了。”
她在门外等了会儿,屋里的年氏才说:“进来吧。”
她赶紧提了热水进来,后面还有巴结的宫女帮着拿着铜盆等物。
年氏收拾好带着身后这一串人出了门,院子里的人看到她出来全都站住齐齐行礼,口称‘年姑娘’。
年氏矜持的点了下头才往前头去。
嬷嬷跟她说的,以庶妃的身份受宠的人多着呢。前有怡亲王的额娘章佳氏,后有安郡王的额娘王氏,这二人都是熬了不下十年才受封。现在万岁提拔她,看的也是她这个人。
宁嫔说的没错,她现在首要就是不能让万岁失望,不能让万岁觉得她是个提不起来的人。至于身份地位,只要时候到了,肯定少不了她的。
武氏听说年氏来了,忙道:“快请进来。”一面说一面起了身。
年氏进来要行礼,她也赶紧一把扶住,把她按到对面坐下。桌上早就摆着四五摞账册了,连放茶碗的地方都没有。
武氏笑道:“你可算来了,快把这些料理了吧。我可干不了。”
年氏也不多推辞,打开账册就开始干起活儿来。颁金节前就是宫中各处发放冬季份例的时候,冬季因为连着过年和几个大节,如今还添了个万寿节,所以除了份例还有各种赏钱等。不算清楚了发下去,哪处少上一二百钱的就该吵起来了。也是给万岁脸上抹黑。
咸福宫不大不小,但也住上七八口人,再带上侍候这些主子的宫女太监一大串,各自发的银子数还都不一样,确实是个细致活儿。
年氏在武氏这里做了一天也没做完,明天还要来。这些原本是长春宫给武氏的事,武氏道自己实在是算不清楚,年氏若能帮帮她就好了。
“让你受累了。”武氏亲自给年氏端了杯茶,笑道:“还是你年轻,脑子好使。”
年氏捧着茶谢过,低头半天不说话。
武氏:“今天一天都不怎么说话,这是怎么了?”她关心道,“说起来万岁回来后还特意给你赏了东西,满宫里这份体面可数不出来,咱们西六宫也就你和长春宫有份,别人都没有呢。”
年氏脸上不禁浮上一抹红,也是这份赏给她定了定心。
恰在这时,外面突然吵吵了起来,两人都一齐扭头往外看。侍候武氏的宫女掀帘子进来,“万岁爷回宫了!”
屋里的武氏和年氏一下子都站起来了。
年氏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武氏催道:“傻姑娘!还愣什么?赶紧回去收拾下,说不定万岁爷会传你呢!”
年氏匆匆对着武氏一福,道谢后顾不上多说就出了门。武氏跟着送到门口,等望不见人影了才慢吞吞的走回来,坐在屋里招手叫那宫女:“只是万岁回来了?”
宫女道:“贵妃也跟着一道,还带着六阿哥。”
武氏这才笑起来,起身道:“来,给我收拾下。”宫女连忙开箱子拿衣服,问:“娘娘去哪儿?”
“去长春宫坐一坐。”武氏对着铜镜照一照,宫女捧着衣服过来就道:“咱们有那西洋镜子的,娘娘干嘛不用呢?”
武氏笑道:“你懂什么?这铜镜才是咱们的东西。”
宫女不明白,但也知道顺着主子的话说,道:“是奴婢不懂事,想来这铜镜是比那西洋的玻璃镜子好。奴婢听说宁寿宫里太后用的就是铜镜呢。好像永寿宫里也是。”
太后和贵妃都用的,那肯定是好东西。
武氏穿戴整齐后,早早的就去了长春宫。不过正殿那里庄嬷嬷说皇后这时没空见她,武氏就拐到宋氏那里去说话。
两人说了不过一刻钟,就听说贵妃过来给皇后请安了。
正殿里,李薇大礼参拜后,坐下说了两句闲话就告退。以前她跟皇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今天见面皇后端着架子不假,竟然还想留她下来用膳。
李薇干笑两声:“娘娘慈爱,只是我坐了一路车,晃得头晕,正想回去躺一躺……”
皇后真就‘慈爱’的看着她,道:“你也当知道保养,现在看的是哪个太医?不如趁着明天还没过节,多叫几个过来给你看看?”
李薇连忙推辞了,回到永寿宫还没回过味儿来。
抱着弘昫亲了一会儿,就听说额尔赫求她救命。宜尔哈出嫁后就轮到她了,现在天天被嬷嬷们管着学规矩,这个规矩跟她出嫁后有关,算是密集培训下。李薇一开始就让玉瓶过去看着,这会儿就是玉瓶来说:“公主道她想看看六弟。”
玉瓶回来后称赵嬷嬷,因为刚生下孩子还不到半年,所以她现在看着有些丰满的。玉烟老拿这个笑话她,说她去当奶娘都行。
李薇还真考虑过让玉瓶来奶弘昫,但是说玉瓶属相不对,把她给刷下来了。
额尔赫很快过来了,弘昫已经会认人了,知道这是个熟人,所以一见她就咯咯笑。要说几个孩子里对弘昫最复杂的就是弘昐,他每回抱弘昫都不自觉的沉下脸,乍一看很像四爷对着儿子们的时候。
弘时说这是弘昐在提前练习怎么当阿玛。
李薇让他别拿哥哥打趣。弘时说是弘昀说的。弘昀在一旁微笑,一看就知道真的是他说的。
弘昐开府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弘昀和弘时跟着就盘算起他们什么时候开府,算来算去大概也就差不了个几年了。
弘昐在明年,两三年后是弘昀,四五年后是弘时。
弘昫太小,哥哥们还不肯带他玩。
额尔赫暂时出不了宫,比不了弘昐现在已经能常常往宫外跑了,她就请他时常多去公主府那里走一走,替她看着摊,别让那些内务府的以次充好。
弘时故意道:“二哥也别只去公主府,隔着一条街的驸马府也多走走。”被额尔赫按着喂了一嘴的话梅,酸得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现在弘昐他们都在阿哥所,难道就额尔赫一个人在,她抱着弘昫,古怪的看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等我生了孩子,也跟弘昫一样就好了。”
李薇险些被她噎死,瞪着自家姑娘看了半天。
额尔赫自己说完也觉出不对了,脸刷的红了,放下弘昫就躲出去了,等四爷来了半天没看到她还问:“额尔赫怎么不出来?”平时他来的早,额尔赫都会过来说说话的。
李薇替女儿瞒着,她难得冒回傻气,就道:“她在屋里学规矩呢,这不马上就要出门了吗?”
四爷听了脸上就不太好看,挂着脸像阎王似的,她还以为他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就听他叹气说:“真舍不得啊。”
舍不得女儿的四爷让人把额尔赫叫来了,温柔又唠叨的说了半天的话,总结起来就是嫁出去了也不要担心,你是阿玛的女儿,阿玛不会让你受委屈,要是被人欺负了,受气了,你自己有侍卫让人打回去,打不过就去找你二哥,他的府离你不远,他那里兵多,让他给你出气。
额尔赫挺轻松的说:“阿玛,谁敢给我气受呢?您就放心吧。”
李薇也不怎么放心,总觉得女儿嫁出去就会让人欺负,听四爷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四爷看到就握住她的手,轻叹道:“你额娘这辈子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有时呼奴唤婢、喝金咽玉就未必不会有委屈了。你只要记得有皇阿玛给你撑腰就行。”
额尔赫这才哽咽着答应了。
晚上她问四爷:“爷也觉得我受过委屈?”有点感动。
四爷今天好不容易早早的把折子批完了,捧着书如饥似渴的读,听她问了三四遍都没听到耳朵里。
最后他终于看完了,放下书才想起刚才被她趴在身边问了好几次。
委屈这个还是见仁见智的。以前他夸她守本分,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委屈她了。
只能现在慢慢弥补。
他端着茶坐到她那边,酝酿了下才说:“朕知道以前是委屈了你,日后不会了。”
说完半天不见她回头。
这是说哭了?
四爷放下茶低头看,发现她极为专注的看着手里捧着的书,翻开的那一页上正写着书生与小姐在后花园相会。
翻页时她终于发现他了,“爷?”他刚才好像说了什么?
四爷看到好玩的地方,拿过来自己翻到后面读起来。
李薇凑过去跟他一起看,四爷想起刚才就又说了一遍。
“其实我以前不觉得委屈,只是现在想起来了才委屈。”她道。
这里头的意思品一品就明白了。所以四爷想了下就笑了,把戏本子往她那边移了移,道:“跟朕一起看。看这书生有没有见着小姐。”
李薇马上说:“没见着,他被小姐的奶娘发现了,跳墙跑了还被小姐家的狗追,连鞋都跑掉了。小姐拾了他的鞋,听说他就这一双鞋,就让人给他送鞋。”
四爷顿时没了兴致。
☆、第405章 黑马
颁金节就像满族的国庆日;是个大节日。
李薇还挂着‘病弱’;没在宁寿宫坐多久就退出来了。回了永寿宫;玉瓶送上外面候见的人员名单;她也只挑了博尔津氏的额娘和额尔赫将要嫁的钮钴禄家两个见见。
她发现‘生病’真的很好;什么事都能往‘病’上推。包括她不想应长春宫的邀请去跟她一道用膳听戏;也包括不想回应一些试探的时候。
博尔津氏的额娘是来道谢的,道‘娘娘仁厚慈爱’。应该是因为今年选秀她一个人都没给弘昐挑的缘故。
钮钴禄家自然就是来表忠心的,说福克京阿的屋里连丫头都不放;从小就懂事听话爱读书;武艺也很好。他的阿玛是严父,额娘也从来不爱管儿子屋里的事。福克京阿自己特别严肃有规矩,就是见到貂蝉都‘目不斜视’。
送走这两家后,她让人把额尔赫喊来。
把钮钴禄家的话给她学了遍,多少有些放心:“他们家既然是这个态度,到时你嫁过去应该就不会有大事了。”敢这么说,钮钴禄家对额尔赫还是有几分重视的。
这也是康熙朝留下的弊端之一。公主在顺治和康熙两朝都不太值钱,应该说除了往外蒙扔的宗室女外,留京的宗室女也有不少过得都不太好。有的驸马常常是死一个公主、郡主,过几年再给他一个,娶过不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