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四爷或许会想再拿捏李振裕一二。可顾俨说破李振裕的盘算后,他就知道这户部尚书肚子里的货还多得很。
他辗转三部,若能收服自然会是他的一大助力。既然无法以势压之,那就只能小心笼络了。
至于顾俨,他也是来求官的。
顾八代乞休近十年也没找到重回朝堂的机会,顾俨不甘继续蹉跎,特来向四爷投诚。他坦然言道,顾八代近年老病丛生,他怕人走茶凉,等老父去后,他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掂记着故人之情,四爷答应替他走动。顾俨就跪下磕头,投到了他的门下。
叫四爷看着心里格外不是滋味,扶起顾俨道:“先生待我恩重如山,你我就如兄弟一般,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顾俨恭敬道:“四爷吩咐,奴才自当照办。只是规矩不能乱,奴才若是再自持身份,怎么为四爷效力?”
他这样说,四爷反倒放心了。顾俨是顾八代的儿子时,他们之间只是因为顾八代而有联系,就像顾俨所说,顾八代若是一命归阴,顾俨身为他的子孙后代,四爷会关照,但绝不会亲近,除非他很有才华。
可当他的门下奴才就不同了,名为兄弟,实为主仆。顾俨的忠心才是最重要的,他是顾八代的儿子就只是添了一两分交情了。
乱七八糟塞了一脑子,天亮时才朦胧入睡。刚合上眼就感觉到身边的素素醒了。
她先是动了下,然后发现了他,轻轻凑过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四爷正想她是打算下床还是想叫醒他,就感觉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待心喜,就听到她嘻笑着小声嫌弃了句:“好多油。”
四爷:……= =
215、皇上太蠢
自顾俨来之后;四爷又开始忙起来了。虽然还是不出府,却一天到晚的在书房里。听弘昐说不只是戴先生,连他们也被叫去帮忙。
“你们能帮什么忙,”李薇好奇的问。
弘昐拿出一把算筹;“阿玛拿了几本账给我们叫算。”
一群小学生帮算账;
四爷来了以后;听她说起就笑道,“哪里是让他们算账,只是看他们都大了,刚好有这个机会带一带他们。”
李薇顿觉自己跟四爷比弱暴了。她教二格格是用帖子,四爷教儿子直接拿国事。
皇上叫四爷管户部的事还没个定论,但据她所知的;其实户部南北两个档房的账本等物已经往府里抬了。听赵全保说,前院特地分出来了七八个屋子,除了放这些账本外,还专给户部的一群师爷预备了‘号房’。
简言之,这群师爷进来后就跟进号房一样,不算完了不许走,算不对不许走,要是敢弄鬼就更走不了了。
这么大的阵仗,她悄悄问四爷是不是要查一个大贪官?要么就是一串贪官?跟现代的反贪剧一样,先是一个人发现了一个账本,引来追杀,他报警,警察被陷害,然后某个队长带领一群勇敢的青年创造了奇迹,拔起了一个大贪官身后带的一群爪牙,还某市清山绿水云云。
结果四爷叫她逗笑了,“哪里有什么贪官?年年京察大选,不好的官都不叫当差了。皇上圣明,百官一心。”
大概是看她不信,又添了句:“就算有一二漏网之鱼,也不值当你家爷费这么大的劲。”
李薇一脸‘你拿我当傻子啊?’的表情看着他,被他在额头上点了好几下:“机灵鬼,出去可不许瞎说。”
“我当然知道啊。”她避开他的手,把准备好的礼单给他看。等他点了头才准备出门,临走前她故意道:“爷,这是不是就叫外松内严?”
见他虎了脸瞪过来,她才嘻笑着赶紧溜了。
四爷送到门口,见一群人簇拥着素素出去,摇头叹笑:“真是个磨人的东西。”
乘上府门口的骡车,玉瓶陪着她,道:“主子,咱们都好久没出来了。”
“那从三爷府上出来就好好的去逛一逛。”李薇掀起车窗帘往外看,“临近年关,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
大概是四爷在府里查账,不想引起太多兄弟的注意。所以虽然他在府里不见客人,却叫李薇多出去走走,接到什么赏花听戏的帖子都能去。
他亲自帮她筛了几张帖子,千交代万交代,才放她出门。
前头的事他也多少跟她说了一些,叫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到了别人府上,该说什么心里都有数。
三爷府上的田氏最爱热闹,几乎隔三岔五就要下帖子请客。她交游广阔,三爷也因此高看她一眼,从此更是不知收敛。
弘昐从弘晖那里听说的,三爷家的长子弘晟都快恨死田氏了。特别是在弘昀和弘时得名之后,田氏所出的三阿哥也得名弘景。除此以外,府上二阿哥的生母是个侍妾,三爷一直没提拔她,她就日日去捧田氏的臭脚。
这次去田氏府上听戏,李薇还特意准备给弘景和二阿哥弘曦的礼物。
到了三爷府上,田氏特意迎到二门,一见她就笑道:“多日不见,快叫我瞧瞧。”一把拉住她上下打量,佯怒道:“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在我家还要把我给比下去,既然来看我,怎么不知道穿得寒碜些?也好叫我高兴高兴。”
李薇奇道:“有你这样的吗?哪有嫌客人不光鲜的?我今天特意穿戴得这么好,就是怕太寒碜了进不了你的门!”
田氏失笑,扯着她进去:“一点都不知道让着我。一会儿见了我的两个儿子,可不许你小气,有什么好东西只管拿出来,我们不跟你客气,给多少都收下。”
李薇一时吃不准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弘曦生母地位不高,依附于她是正常的,难道她真打算把弘曦给养到自己身边?
反正是人家府上的事,当热闹看就行了。
一进田氏的院子叫她吓了一跳,满院子里摆了不下百八十盆的菊花。争奇斗艳,丰姿绰约。
田氏就等着吓她一吓呢,此时才故作遗憾道:“上回好心请你来赏花,偏你陪着你家爷去庄子上逍遥了,没赶上好时候。有几盆叫我们爷搬走了,那边也要了几盆,剩下这些也就这样了。”
李薇白了她一眼:“你就显摆吧,既摆出来就是要我眼馋的,等我走时,你要是不送我个十盆八盆的,看我饶不饶你。”
田氏笑得折了腰,挽着她道:“可不得了!我竟请回来个活土匪!到时尽着你挑!”
在田氏的院子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见了弘曦和弘景,李薇送上见面礼,两个孩子也都挺乖巧的。
弘曦生母王氏就坐在田氏下首,从头到尾面带微笑。见弘曦得了礼物去找田氏撒娇说话也不在意。田氏和弘曦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叫人看了牙疼。
太像真母子了,反倒不像真的了。
倒是弘景拿了礼物,也不回田氏身边坐着,围着李薇道:“婶母,我能去找哥哥们玩吗?”
田氏听了忙说:“我就说你今天没把孩子带来,弘景可盼了好久想跟哥哥们玩了。”
弘曦看看田氏,再看看弘景,想过来又忍住了。
李薇不讨厌弘景,只是不确定田氏的意图,敷衍道:“孩子还小呢,你就放心他出门?我的弘昀都六岁了,我还不敢放他出去呢。”
田氏打蛇随棍上:“去你那里,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现在答应,田氏就敢明天把弘景送到四爷府上来。李薇使出拖字诀:“那好,下回我去庄子上时就叫人来接弘景,你可不要舍不得。”
她拉着弘景的手笑道:“到了庄子上,叫你哥哥带你放风筝,捉蚂蚱玩,好不好?”
今天她来,还给弘景带了蝈蝈,弘景立刻就乐起来道:“好!”转身跑回去拖着田氏的手,“额娘,我要去,额娘,叫我去好不好?”
田氏只好答道:“好,好,都听你的,小祖宗。”
草草用了饭,就该听戏了。谁知戏台子没搭在院子里,而是搭到了三爷府上的花园里。今天田氏算是把花园给占了。
走花园的路上,王氏带着两个孩子落在后头,田氏挽着李薇走在前头。
李薇叹道:“你可算是要把你家福晋给气坏了。”
田氏得意的笑,道:“可不止我一个人气她。你是不知道,我们爷抬回来一个宝贝,现在天天留在她那边呢。”她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这位新宠姓伊尔觉罗根氏呢。”
李薇怔了下,听田氏继续说:“一个她,一个朱氏,都是我们爷的心肝肉。福晋盯着这两位尚且不及,哪有空来理我?”
从近处看,田氏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面颊消瘦,不像以前鲜活水灵了。
也怪不得她刻薄。红颜未老恩先断。三爷这副多情种子的心肠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田氏看上她一眼,晒道:“你也不必同情我。我算是赶上好时候的。虽然现在我们爷不大进我的屋子了,可我跟他早,爷早早的给我抬了身份。后面进来的再多,对着我也要叫一声姐姐。我还有弘景,比她们强得多了。”
说着她又恨恨道:“你也别瞧着伊尔觉罗根氏现在好了,叫爷这么宠着难保不遭难,等着瞧吧,福晋就先饶不了她。我们福晋的手段那是一等一的,我现在就能说,伊尔觉罗根氏绝留不住一个阿哥!”
李薇不想听这些,道:“和着你们现在是同仇敌忾,一起对着别人使劲是吧?那就跟你们福晋握手言和算了。”
田氏叫她噎得说不上话,瞪她道:“你就气我吧。”跟着就换了话题。
可算得了清静,李薇挺满意。
戏台子上唱的没什么好听的,李薇现在只爱听自家的戏,全都是照她的心意写出来的才子佳人,比外面这些婆婆公公小姑子一大车的好看得多。
倒是田氏说得八卦更好玩,她都听愣了。
田氏凑得近,小声道:“……听说是那天万岁爷正叫一个小答应捏肩呢,一回头见小答应脸上挂着泪,以为她受了委屈就问她,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种皇家私密听起来真刺激啊!
李薇也不管田氏是从哪里听来的,连忙问:“怎么样?”
田氏一手指天,“是东暖阁的房顶漏水了。前几日不是下了场小雨吗?积了水在屋顶上,结果就刚巧掉在那答应的脸上了。”
李薇:= =
我裤子都脱了你叫我看这个?!
李薇没精打采的说:“这不可能吧?”
田氏本来就是故意的,见此抓了把花生给她,笑道:“怎么不可能?听说宫里好些地方都该修了,内务府没银子就一直拖着。你是不知道,宫里的娘娘们看似风光,实际上还没咱们过得舒服呢。”
这个李薇是相信的。永和宫她也进过好几回了,每回人一多就坐不开。她和纳喇氏年年都是坐在屏风隔出的小角落里,就算在她的东小院,来了客人也不至于连个像样的屋子都空不出来。
回到府上,她见了四爷就当成笑话说了。别的地方没银子修宫殿她相信,乾清宫东暖阁?那就是天大的笑话。
结果她说完不见四爷反驳,顿时僵了,不敢相信的问:“……难不成是真的?”
四爷扯她坐到身边,喂了她一个咸酥花生,笑道:“可不就是真的?皇上已经下了旨,今年的新年简办。”
花生越嚼越香,她就从他手里拿,边吃边说:“又简办?怎么简?过年我和孩子们都不进宫了?”
四爷干脆就不吃了,摊着手掌任她拿,还是她见了可怜他,喂了他两个,吃完一拍手,叫人拿水来洗。
他道:“想得美,又打算躲懒?宫还是要进的,衣服少做两身吧。也别用贵重的皮毛,拿一些普普通通的做。”
李薇囧脸,好笑道:“既然简办,衣服干脆别做了呗。每年大斗篷都要做上五六件,就穿一年,明年还有新的,这也太浪费了。”
“穿不完的就拿去赏人,哪有过年不做新衣服的?”四爷洗了手回来,叫人倒了茶,道:“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和孩子们。何况这不过是做给人看的,皇上要哭穷,咱们自然该接着。”
李薇都愣了,半天才找到舌头:“……皇上哭穷?”她扯着他小声追问,“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爷就给她解释了一番,简而言之,就是皇上之前特别大方,担心亲信重臣们日子过得不宽裕,就把国库敞开叫人借银子。
李薇听了都觉得:皇上这脑回路也是奇葩的很啊。
这要不是四爷亲口说的,换个人来说她都能呵呵他一脸:编这种没脑子的瞎话,当她是傻子吗?人家才不相信呢!
现在不信也要信了。
“皇上到底是想什么啊?”她脱口而出,见四爷轻轻瞪了她一眼才连忙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皇上借银是隆恩,就算不缺银子,为了涨脸都要去借一回,好叫人知道他也是皇上宠信的臣子。
她听到这里感觉古怪,“难道咱们家也借了银子?”人人都借,不借是没面子,借了才是皇上的信臣——四爷大概也同流合污了吧?
果然四爷道:“当年刚开府时,府中不凑手时借过七|八万两吧。”他又数了几个人,“兄弟们几乎都借了。十三借得最少,十四少说也有七|八万两。”
果然是人人有份。大概没借银子的才是奇葩——这价值观扭曲到一定程度了。
“难道是借银子的太多?才把皇上给借穷了?”李薇想,不可能这么蠢吧呵呵……
结果四爷点头,叹气:“今年约有一百四十万两之巨啊。”
“这不科学!”她一急嘴就不带把门的了,“难道不是先规定一个大概数额或比率,比如一年只借四十万两或百分之多少吗?怎么可能敞开了由着大家随便借?”
她跟四爷面面相觑,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出真相果然就是这么蠢。
这叫她想起国足前教练辞职,根据合同他能得多少多少钱,足协不想给,然后暴出当年签合同时,领导就给了一周时间,而他们甚至连一个靠谱的翻译都没带,就把上千万的合同给签了,所以合同里写什么他们都不清楚(这科学吗?!)。
李薇看报纸时都不敢相信。
但要是跟皇上比的话,足协的失误貌似也是可以原谅的?
所以皇上不能更蠢。
有借银子把家底给借光的吗?这还是皇上!皇上难道不应该英明睿智?就算不英明,也不能蠢成这样啊?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直白,被四爷在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他道:“在外头不可露出来。”
“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无力道。
四爷搂住她轻笑道:“这些事你就不必想了,你也想不明白。”
她倚在他怀里,叫他说的更糊涂了:“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和用意?”
他拍拍她,不肯再说了。
算了,她也想不明白。不过还是很想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四爷换了个话题,亲亲她道:“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叫苏培盛抬过来给你看看?”
什么好东西?
李薇好奇起来。他喊苏培盛:“把东西给你李主子抬进来。”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堂屋,苏培盛领着人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屏风模样的东西抬进屋,她一看见就忍不住惊呼:“这是……这是个……圣母?”
面前是个黄铜镶边,彩色玻璃镶嵌成的女子像。她坐在那里,秀目半闭,戴着块白色的头巾,怀里抱着一只羊羔。
李薇仔细围着它打量半天,终于确定这确实是圣母玛利亚的……玻璃?
她再仔细看看……怎么感觉很像教堂窗户上的玻璃彩画?
一这么想之后,越看越像。当年她家装修时,厨房厕所用的都是这种彩色玻璃,据说不招灰,看着干净。后来装了才知道,厨房那块确实不显油烟,洗手间里用的就太暗了,没有白玻璃透光好。
她围着看个不停,四爷就在一旁笑。
“这东西哪来的?”她问。
四爷道:“十三叫人送来的,去年就送过来了,只是看着不雅观,我叫人送去改了个样子,又配了几个小的,这才送来的晚了。”
原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