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府的第二代现在都长起来了,一起进宫结下的不止是情谊,还有人脉。七福晋就算现在立刻有了好消息,明年生出儿子来也小了弘曙七岁。等她的儿子能进上书房时,弘曙已经可以说亲了。
她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前两年夭折了。生的第二个还是女儿,七福晋都觉得老天待她不公平!爷宠喇纳氏她管不着,可为什么四福晋就能一举得子,还是四贝勒府里的大阿哥?所有的嫡福晋数一数,除了直郡王家的大福晋,连太子妃都没有这样的运气。
每年过年,七福晋心里都苦得很。可哪年都没有今年苦,她开始害怕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可能再也比不过纳喇氏了。连生两个女儿几乎要打垮了她,但今年七爷带着弘曙去磕头了,她才恍然注意到在这段时间里,纳喇氏的长子已经长大了。
瞥见坐在上首的四福晋一脸喜色,七福晋忍不住恭喜了声:“四阿哥满月时可一定要下贴子,咱们一定要去贺一贺四嫂。”
四福晋脸一僵,笑意收了些,道:“一定忘不了你。”
十四两个福晋偷偷对了个眼神,嫂嫂们闹别扭,她们可不想加进去,于是这两人头碰头的聊起来,像是没有察觉四福晋和七福晋之间的气氛。
出了宫,十四福晋忍不住跟十四爷说起了永和宫的事,道:“真没想到七嫂那么好的人,也有说这种话的时候。刺了四嫂又怎么样?她自己该没儿子还是没有啊?”
十四爷的府里也挺乱的,比四福晋和七福晋好一点的是还没有侧福晋,只有两个格格。十四爷待她们三个算得上是一碗水端平了。
十四福晋进府晚,去年格格舒舒觉罗氏生了个阿哥。
可她并不觉得如何,且不说她今年才十五,日后的日子长着呢,就算舒舒觉罗氏生的早,摊上个长子又怎么样?不过就一个王府世子,她还不稀罕呢。
十四爷明摆着年纪小,出头晚,说句犯忌讳的话,十四爷的前程不在本朝,要看下一个坐在那金銮殿上的人要不要重用他。等坐在那上头的不是亲爷爷,而是伯伯时,她就不信一个王府世子真能占什么便宜。
何况她一看十四爷那副‘老子了不起!’的脸就受不了,总想刺刺他。
十四爷听了道:“你快闭嘴吧,都是哥哥嫂嫂的,要你在这里废话。”说完一抖缰绳,策马跑了。十四福晋放下车窗帘子,拿起车里放的山楂吃,她不爱坐车,一坐车就晃得头晕,不吃酸的根本顶不住。
车里侍候的丫头劝道:“主子何必非要说主子爷不爱听的话呢?咱们爷脾气犟,那两个都顺着爷,主子也顺着不好吗?”
十四福晋道:“都顺着还有什么趣?我就不顺着,他才知道我是谁呢。”
另一边,四爷与弘晖和弘昐骑马,福晋带着其他的孩子坐车。回到府里,弘昐想跟四爷一起回东小院,被四爷拦下道:“你也不小了,就住在前头,明天再去看你额娘和小弟弟。”说着把三阿哥往前一推,“阿玛把弟弟交给你了,好好带着弟弟洗漱写字,早点睡。”
弘昐拉住三阿哥,不太情愿的答应了。最近阿玛管他管得好严啊,大概是上次闯东小院的事让阿玛不高兴了,他乖一点,阿玛就不生气了吧?
他正想着,三阿哥晃晃他的手:“二哥,我想尿尿……”他憋了一路了。
弘昐马上把考虑怎么让阿玛消气放到一边,拉着三阿哥就往他的院子里跑:“忍住!马上就可以了!”
刚进了屋,弘昐就叫人把马桶拿过来,省得再叫弟弟跑过去,三阿哥捂着肚子在原地单脚跳,急道:“要尿出来了!”
弘昐道:“再忍忍!”又怕他真尿在裤子里,弯腰先把他的裤腰带解了,道:“要不,你就对着墙根尿吧。”
三阿哥拼命摇头!
“来了!拿来了!”同喜那天挨了十板子,歇几天就爬起来了,阿哥没生他的气就好,这些日子正着急求表现,他把马桶拿出来前还特意用热水烫了烫。
顾不上再找个屏风了,桶一放下三阿哥就跳着过去,挺起小肚子举着小鸡|鸡哗啦啦放水,弘昐叫他勾起尿意,看门关得挺严,屋里就一个同喜,干脆也解了裤子哗啦啦了。
三阿哥看着好玩,他还没跟哥哥一起尿过呢,故意用尿注去压弘昐的,还掂起脚尖想比他尿得高。弘昐哼哼冷笑,站直就比三阿哥高半截。
三阿哥故意往上尿,哗啦就尿到桶外去了。两人用尿打起了架,等尿完桶外湿了一半。同喜早躲到一边偷笑了,见提上裤子的弘昐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阿哥爷,这没事,回头奴才拿草灰一盖就没味了,现在天冷得很,本来就不容易有味。”
弘昐清了清喉咙道:“嗯,那你收拾一下吧。”然后赶快拉着三阿哥回里面换衣服去了。
同喜也不叫旁人,自己去膳房要了点草灰炭灰,回来一盖一扫就干净了。
这群阿哥地位再高,其实也是小孩子嘛。
同喜想着心里暗自发笑。玩尿和尿泥,他还没离开家乡时也跟兄弟玩过呢。
东小院里,二格格今天没进宫就是为了陪李薇。四爷怕一家人都进宫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意思,叫了府里的戏子和说书的女先生,让他们隔着窗户在院子里唱,李薇好在屋里听戏。又叫二格格装病留下。
母女两个连个刚落地的四阿哥,这一天也没闲着。
府里按着各个主子的胃口排了不同的戏。李侧福晋最爱看书生小姐,不爱看说什么孝女贤妇一类的,上次看到个贤媳割肉救婆母的戏,刚到第二幕她就走了。戏主就记下了,今天特意把排好的《玉钗记》拿出来唱,果然李主子从头笑到尾。
就是戏主硬是不知道书生在后花院捡到小姐掉的玉钗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看到书生举着玉钗写情诗向小姐诉钟情会叫李主子笑得那么厉害。
二格格跟着李薇看了一天的戏,现在还沉浸在戏里,她最好奇一件事,道:“额娘,你说那书生是看到玉钗值钱才对小姐钟情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薇说着拔下头上的一根钗,道:“额娘做给你看。”
她叫屋里的玉瓶等人都取下头上的一根钗并排放在桌上,二格格也跟着放了一根,不等额娘说她已经看出来了,丫头们的钗和她跟额娘的钗放在一起,真的特别明显。
丫头的钗多是铜混金或银制的,纯金的都少。额娘虽然不爱戴太沉的东西,钗针是乌木的,可上头镶的玉珠子是好东西。她自己的钗上也是宝石金玉不求多,只求精。要是书生在后花园捡到的钗是玉瓶姐姐等人的,肯定不会以为是那府里小姐戴的。
要是额娘的和她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府里主子的。
二格格有点小失望,毕竟戏里唱的一根玉钗结成一对好姻缘的事多棒啊,她就忍不住想会不会在有些时候,她也丢了点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被人捡起,细心收藏?
谁知额娘接下来说:“还有,谁说这府里就一个女眷了?难道这小姐没有额娘、太太?万一这书生捡的钗是小姐额娘的呢?是太太去花园散步时掉的呢?他就这么贸然写什么情诗,就不怕表错情了?”
二格格心里的美好姻缘一下子全破裂了!
“额娘啊!”她拉着李薇的袖子,“额娘你太坏了啊!”
这叫二格格刚刚想起,不说府里不一定只有一位女眷,还不一定只有一位小姐呢!她不就有两个姐妹吗?万一那人捡了大格格的东西以为是她的,或者捡了她的以为是大姐的,那要怎么办?
难道还要在自己的每样东西上都留个暗记?
那就太笨了!
二格格赖在李薇身上不依不饶,母女两个笑成一团。四爷在屋外就听到了,挥手不叫玉瓶等人通报,掀帘子进来道:“你们娘俩乐什么呢?”
二格格不好意思的笑着从榻上下来给他见礼。
四爷虚扶了一把,问李薇:“四阿哥今天怎么样?”
二格格找个借口就退下去了,李薇道:“他挺好的,现在正好该醒了。”她叫人把四阿哥抱来,他一进来一双圆溜溜的黑亮大眼就左看右看。
四爷一见他这双眼睛就高兴,简直像是能映出人心来似的,干净极了。
他不敢从奶娘手里接过来,只是凑过去握着他的小手摇晃:“阿玛在这里,四阿哥看阿玛。”
四阿哥略显迟钝的转向他,然后就盯着他看个没完。
四爷被他看得高兴了,一时不察伸手从奶娘手里接过来,然后抱住就发僵了。
李薇在床上看着直发笑,他抱孩子抱习惯了,忍不住就伸手要抱,奶娘哪里懂他的心思?还不是主子要就给。
她看不下去他的样子,伸手道:“给我吧。”
四爷小心翼翼的过来,屈腿不弯腰的直着背把四阿哥递给她,见她像是很轻松的就把四阿哥接过去,孩子还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感叹道:“果然额娘都会抱孩子。”
李薇要准备喂孩子了,见他还站在这里不动,催道:“去换衣服吧,等我喂完再进来。”
四爷本来还真是想在一边看看,他最喜欢看四阿哥用力吃|奶的样子了,吃得多就长得好嘛。见素素一手扣胸襟,一副他不出去就不解扣子的样子,没办法的说:“好,好,爷出去。”
出来后去西厢换衣服,心里还纳闷,以前喂三阿哥时还叫他看,怎么这次不让看了?
屋里,李薇一边喂孩子,一边心道:都快没神秘感了,平时还是不能大大咧咧的,一些事避着他一点,有助于增加夫妻之间的吸引力。
她坐月子时四爷不能留宿,看过四阿哥,陪她聊了会儿就回前面书房去了。
他在东小院换过衣服,回来后就叫苏培盛让人提热水来泡脚,一边问他:“阿哥们都在干什么?”
苏培盛道:“大阿哥在屋里写字,二阿哥和三阿哥叫了夜宵吃。”
四爷听到就不泡了,抬脚叫人擦脚,问:“叫了什么?”心里想,估计是宫里的饭不合胃口。
“刘宝泉侍候的,两位阿哥要的是酸菜鸭子锅,八宝饭,鸡汤小馄饨,灌汤小笼包并几样时鲜小菜。”
四爷一听这个菜单,难道在宫里饿了一天?
他先到弘晖屋里看了看,见他已经写了十几张字了,道:“以后一晚只许写十张大字。晚上是休息的时候,写字读书都费眼,你要实在无趣,不如做些游戏,也可以找你的弟弟们玩。”
弘晖惭愧道:“这段时间儿子太懈怠了,今天过节一天都没写字,这才想趁睡前练一练。”
四爷最近也是越来越发愁,他发现越想让弘晖放松,他越紧张,自己给自己加压,一点都不手软。偏偏他还继承了福晋的倔脾气,自己决定了,任人说到天边去也不理。
他轻声安慰弘晖道:“学习不是靠一时之功,靠的是天长日久的积累,你平日那么努力,阿玛都是看在眼里的。何况最近并无懈怠,今天是过节的好日子,松快一天也并无不可。想用功,明天起来再努力。”说着拍拍他的肩道,“你弟弟那边好热闹,咱们过去找他们去。”
弘昐的屋里,哥俩都盘腿坐在榻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四个盘子,鸭子锅放在下面,同喜、同福和三阿哥的同乐、同音一起侍候着,把阿哥主子要吃的给挟在小碗里送上去。
四爷带着弘晖进来时,正听到三阿哥在说:“给我多挟几块牛筋,再来个虎皮蛋。”
弘昐还在说:“你今天吃过鸡蛋了,这个虎皮蛋拿来给我。”
三阿哥在榻上扭来扭去不依,弘昐一口把虎皮蛋咬掉半个,烫得直咧嘴,含糊道:“你忘了额娘的话了?少食惜福。”
虎皮蛋有滋味好吃,几个孩子都喜欢。李薇怕他们吃多了不消化,就拿四爷的少食惜福放在这里,叫弘昐平时多看着点三阿哥。
门帘一掀,四爷和弘晖进来道:“什么好东西?也叫我们尝尝。”说着拍了拍身边弘晖的肩。
弘昐和三阿哥赶紧下榻给他们见礼。
四爷摆摆手,见厢房摆不开,干脆全挪到堂屋去,支上大桌子,他陪着孩子们好好吃一顿。
上了桌,重新上菜。四爷见三个孩子都有些拘束,心里不免感叹:到底是大了。
越大,人与人之间就越远。
他跟三阿哥说话,想炒热气氛,问他:“你刚才跟你二哥在说什么?你二哥干嘛不许你吃啊?”
三阿哥护着哥哥,起身道:“阿玛,二哥是为了我好,那鸡蛋额娘说了一天只许吃一个。”
四爷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为什么?”
三阿哥说:“额娘说这世上的鸡蛋都是有数的,老天爷给了一人一个,我吃了自己的一个,再多吃,这世上就有人吃不上鸡蛋了。”
话音刚落,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弘晖和弘昐心里都有些触动,竟然一时之间连眼神都不敢相碰。
四爷也被这段哄孩子的话说得引起了某些心事,愣了一下才笑道:“哦,三阿哥是为了别人才不吃的啊。”
三阿哥发觉刚才气氛不对,求救的看向弘昐,嘴里还道:“嗯,对啊。额娘说外面有很多人吃不起鸡蛋,就是因为有人吃多了。”
说到这里,四爷就明白素素指的是外面的穷人和富人。乡野村民大多吃不起鸡蛋,而地主乡绅,官宦人家里,鸡蛋就是很平常普通的东西了。
三阿哥在府里长大,日后富贵权势唾手可得。素素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才从小教他惜福的吧。免得日后长大,成了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孩子。
他满意的拍拍三阿哥叫他坐下,再看另外两个儿子,见他们全都规矩坐在椅上,却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
四爷胸中五味陈杂,他拿起筷子给三个孩子都挟了一筷子菜,道:“都吃啊,快吃。”
从厢房换到堂屋,人多了,菜多了,桌子大了,却吃得比刚才他在外面听到的更冷清。桌子上只听得到几声客气的相让,连一句玩笑都没有。
什么时候孩子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四爷想起他们兄弟,他们可是出宫建府后才慢慢疏远起来的,在宫里时还不是天天吵,天天打?也不会吃顿饭都没话说啊?
这菜越吃越没滋味。四爷无奈放下筷子,叫苏培盛拿酒来,他自斟自饮,引起三阿哥的好奇,趁四爷不注意悄悄喝了半杯。
弘昐一眼看到时他已经喝光了,他指着三阿哥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等四爷抬头时马上装做若无其事,不去拆穿弟弟。
三阿哥尝到甜头,偷了两三次酒。四爷又没喝醉,怎么会没发觉酒无缘无故的少了?第三次就抓住他了,见三阿哥喝得满嘴酒气,脸都红了,没好气道:“多大了就掂记着喝酒?”又看坐在三阿哥对面的弘晖和弘昐,“你们两个看到也不说说他!”
弘晖想说来着,可当场叫穿此事难免不美,三阿哥又是个胆子大的,他对着他使了半天眼色,他还是照喝不误,只好帮他盯着四爷的动作,怕他露馅。
弘昐这个哥的也是一样,心里想在东小院也喝过桂花酿,应该……不要紧吧?
四爷喝的是梨花白,这个酒和桂花酿可不是一回事,没一会儿三阿哥就转向了,从椅子上下来就走蛇行,总往一边歪。弘昐跳下椅子奔过去扶住他,急道:“你走直啊!”
三阿哥跺地叫道:“明明是地歪了!”抬头一看弘昐,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吓道:“二哥!你怎么跟额娘讲的妖怪故事一样有三个头啊!”
弘晖也过去扶他,三阿哥又叫:“大哥!你怎么也有三个头?啊!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妖怪!就是额娘讲的黄风寨的黄袍怪!你们洞里还有小妖怪呢!总钻风和小钻风!我都知道!你们休想骗我!”说着还要跳起来打妖怪。
四爷就坐在上面看着,刚才的一肚子心事全不见了。见弘晖和弘昐都被蹦蹦跳跳要打妖怪的三阿哥带倒,还笑了起来。
弘晖特别尴尬,见阿玛在上面都笑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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