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推辞不前,可要论罪而定。”
贾郝只听得满头大汗,再想不到宝玉竟有这天大的胆子敢拒王爷的请,慌忙拽了他道,“你且快些去了再论,可莫惹怒了王爷。”说着,又要唤小子准备车马。
子谦笑道,“不必多劳,王爷早已备好,只等贾公子动身便可。”
宝玉料想不到北静王竟会用这强硬手段。他原是想着,再过几日等气消足了也就没事了,却不想北静王居然直接下了口谕过来,令他既气又怒,原先还未消下去的怒火此刻又添上一层。
憋着胸口的一股气闷上了马,宝玉也不看随行的子谦一眼,微冷着一张脸往北静王府的方向行去。
队伍在王府的角门前停下,众侍从带他入二门后交与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女们。其中玄赋等人也在,一见宝玉过来,随即笑开了,“总算是来了。许久未见,别说是王爷惦记,就是我们这些做婢子的,也想着‘如今怎么就不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围拥着自己,又是陪笑又是好言相劝的,宝玉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直接,便勉强笑了笑,道,“最近府里的事情很多,有些忙,所以抽不得空过来。”
玄赋等人咬唇而笑,将宝玉径直引入书房。
“不用通传一声?”宝玉站在书房门口问道。
“不必了。”玄赋笑着推搡着他走进去,“王爷说了,来了直接进去便可。”
宝玉只得迈步走进。
北静王正坐在书桌后看书,听见进门的脚步声,微微挑眼看了看来人,却未起身。
宝玉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站在原地好一阵尴尬,面上既是羞又是恼,咬了牙上前作揖行礼,口中说了些请安的话。
北静王这才将书搁在桌上,抬眼看向宝玉,问他最近在府里都做了些何事。宝玉一一答了,北静王才道,“听闻政老去了江南巡视,还需得一些时日回来。你如今独在园中,和一众姑娘们耳鬓厮磨,心思也愈发大了起来。”
宝玉虽不明白他话中含意,却猜准了北静王定是因为自己三番四次推了他的请,心有恼怒,所以才这般拿起王爷的款来。
迫于王爷的强势,宝玉不得不低头硬生生的答了几个“是”,心中却道,你和东平郡王一处时也丝毫不理会我在不在场,如今我不过是推了几回你的请,你就把王爷的架子拿得十足。
听出宝玉话中的不满,北静王黑如点墨的眸子盯视着他,“宝玉心中可是在怪本王?”
宝玉心底微一沉默,俯身作揖,回答得毕恭毕敬,“宝玉不敢。”
北静王起身走至宝玉身前,“不敢,就表示心中有话,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食指与拇指嵌住宝玉的下颚迫他抬头,两人目光交融,“本王说的,可是?”
冰释前嫌情意真
宝玉抬头,视线猛地落入北静王那黑如夜幕的眼睛里,第一次从他眸底看到这般平静而淡漠的光,惊得他眉头微然一蹙,竟按捺不住心底那股想要退缩的欲望。
却不知宝玉这半是惊诧半隐恼怒的神情倒映在北静王眼底,却更引得他心旌悸动。又见面前之人眸如星辰,唇似涂丹,白皙的脸颊比桃花还要娇嫩三分,北静王心中原本存着的一丝怒意也荡然无存,伸手将他扶起。
“本王该拿你如何是好?”北静王伸手撩起宝玉肩头的一绺黑发,替他顺了顺后搁在了胸前。
宝玉沉默不语,眼中却闪着抗拒的光点。
掬身朝北静王作了一揖,宝玉客气而疏离道,“宝玉有幸得王爷垂怜,一起读书写字,实属三生有幸。只是近来父亲远行,宝玉也时常在家自行温习功课,才误了王爷的请。”
一席话,面上说明了推脱不来的缘由,暗里却是意有所指的指出,虽然你是王爷,却并非我贾宝玉一人的核心。
北静王眸光一沉,虽未曾言语,但神情已然冷冽了几分。
感觉不到北静王的任何气息变化,宝玉始终低垂着头不敢起身。许久后,才听见耳边传来那声熟悉的问话,“宝玉还是在怪本王。”
宝玉忙答了“不敢”,话音刚落,下颚再度被北静王挑起,两人目光交汇融合。北静王那黑眸如此深邃而温柔,令宝玉满含气恼的心不着痕迹的松动了一分。
“你在怪我。”北静王将自称省去,携了宝玉在旁坐下,“为何?”
宝玉素来也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见北静王已然放下架子来问自己,他也不好再多扭捏,便道,“我若说了,你可不许气恼。”
北静王颔首应允。宝玉如实道,“虽说你是王爷,也不能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平日里你只说要我不拘礼数,在你面前随性即可,但你对我种种态度,让我感觉你对我不算尊重。”
北静王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反问,“原是我时常唤你来王府,让你感觉我对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了?”
宝玉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而是每次东平郡王一来,你就把我扔下,让我一个人干坐着等了很久后再差个人来传话,说是让我回去下次再来。这难道不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北静王闻言一怔,目光随即放柔,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只看得宝玉心中一阵纳闷。
北静王伸手抚上宝玉柔嫩的脸颊,指腹在他肌肤上轻轻摩挲着,“宝玉此言,可是在吃醋?”话语里漾满了遮掩不住的笑意。
宝玉再想不到北静王开口便是这么一问,微微一愣后脸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支吾道,“当,当然不是了。谁会因为这个吃醋,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样,所以才有些……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总之……”
语无伦次的话在北静王的大笑中停下,宝玉也自觉这话有些欲盖弥彰了,只得怏怏的住了口,小声嘀咕道,“笑什么笑!”
北静王心情豁然开朗,空气里最初的那股沉寂也因北静王的笑而烟消云散。
“宝玉当真是可爱至极。”北静王满眸是笑的拍了拍宝玉的手背,“你原是为这个而气恼我,才不肯来王府相见,却不知,你若不来,又如何听得我的解释?”
宝玉撇了撇嘴角,脸上虽扬着一丝满不在乎,耳朵却瞬间竖了起来,全神贯注聆听着北静王的话。
“我与东平郡王自小一处长大,他虽长我七岁,对我却如兄弟一般友爱。”北静王笑道,“自年岁大后,平日里他也少来郡王府。如今王妃病重,他这个做兄长的时来探望,我怎能将他一王爷舍在一旁,只和你说话?莫说是于理不合尊卑不分,就是依着我护你之心,也不该让东平郡王瞧出端倪才是。”
宝玉听完,重心全放在了最后一句,忙问,“什么护我之心?这个跟我也能拉扯上关系不成?”
北静王握了他的手,感觉着手心的温度在彼此肌肤上蔓延散开,“我对你的心,你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王妃尚在,他若是知道你我之事,岂不是要恼你的。我虽不计较这些,却不能让你担了这名声。”
宝玉刚觉感动一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要躲躲藏藏一辈子?遂将手抽出两分,淡淡道,“依你的意思,我就要被你一直这么藏着?”顿了顿,又负气道,“倒也罢了,日后我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也不能让贾府……”
接下来的话全落入了北静王俯身印下吻里。
两人唇瓣紧贴,北静王张口咬了宝玉唇畔一记,亲呢道,“此后再说这话,我可要恼你了。”
宝玉伸手抚上微觉刺痛的唇畔,想拿些凶狠的样子出来瞪他,最终还是妥协在他含尽笑意的黑眸里。
“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宝玉将他的手一把甩开,拿手背胡乱擦了擦唇,“别说是我了,就是王爷你,以后也未必不纳妾侍,又何况是我。”
北静王稍作沉吟,随即笑了起来,“此事,我自有定论。你只管听我的便是,我定不会委屈了你去。”
“行了行了。”宝玉挥了挥手,难掩脸上的燥热,“我又不是女人,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寒碜人。”
北静王扬唇轻笑,深幽却炽盛的目光暖暖落在宝玉身上。
少时,怜诗捧了七云纹玉盘进来,先朝北静王掬身行了一礼后,才对宝玉笑了笑,走到一旁站定。
“这是日前我狩来的紫貂皮,”北静王笑着颔首,“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权当是给你提前添件冬衣。”
宝玉眼睛瞬间瞪大,凑上前去盯着盘中搁着的一张上等皮毛好一阵抚摸。
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
宝玉咽了一口口水。这要放在现代,不知道要值多少人民币!
“这个送给我了?”宝玉念念不舍的放下皮毛,手指还在上面来回摩挲着,“你可想好了,别后悔。”
“自然不会后悔。”北静王笑了起来,指着宝玉道,“瞧你这样,倒是荣国府没有好衣好饭的养着你,这么一点子东西,也值得你稀罕得成那样?”
“那当然不一样了。”宝玉笑得理直气壮,“这个是你送给我的,是属于我的私人物品。以后就是要离开,我也是可以带走的。”
闻言,北静王抬眼看向他,正色问道,“你要离开?要去哪儿?”
宝玉微地一愣,即刻想到自己把话说偏了,遂笑着解释,“我能去哪里,不过是白说一句而已。”
北静王朝怜诗看了一眼,后者心领会神的退下。
“宝玉,过来。”北静王坐在原位朝那只顾着抚摸皮毛的人唤道。
宝玉继续梳理着那柔软而蓬松的毛,头也不回地问道,“什么事?”
见宝玉竟双眼不离紫貂毛,北静王沉声叹气摇了摇头,“宝玉,过来!”口吻略微放重了两分。
宝玉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甚是认真,这才砸吧着嘴唇松了手走过来,刚问了一句“做什么”,人就已经被北静王拉入了怀中。
宝玉跌撞着坐在了北静王腿上,慌忙拿手抓了他手臂稳住身子,边环顾四下边要起身。
“莫动。”北静王双手环住他,笑道,“你且告诉我,你心中打的是何种主意?”
宝玉蹙了眉头压低声音吼道,“快放开我,要是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有话不能坐着好好说吗?”
北静王含笑挑眉,眼底戏谑一闪而过,“这不是在坐着好好说话,可是什么?”
宝玉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强忍了内心别扭与不安,急促问道,“你说我心中打了主意,是什么意思?”
北静王笑问,“你且说日后要离开,可是要去哪里?再莫拿那些推搪话来敷衍我,我岂能听不出真伪?”
宝玉原也不过是空口说了一句,却不想北静王听在心里只觉不是滋味,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干巴巴的笑道,“我真的不过是白说一句。我的家就在这里,我能去哪里。”
北静王眸底一丝温柔的暖意缓缓淌过,抱着宝玉的手微微紧了紧,“日后再不可说出此等言论。否则,我可就要罚你了。”
宝玉也不敢问他要罚什么,忙点了头起身。好在北静王也不再迫他,顺势松开了手,宝玉这才感觉疾速的心跳开始逐渐平复。
两人坐着又聊了一会儿,宝玉起身告辞,北静王送至门口,问他,“日后也不得我三番四次的去请了吧?”
宝玉忙答了“不用”“一定及时过来”等语,让北静王留步,自己跟了怜诗等人出去。
从角门出来,宝玉骑了马走了一段路程后上宁荣街,在离荣国府大门百米远处的地方,瞧见一顶蓝色的轿子靠墙停着,旁边站在四五名侍从。
宝玉正在想着不知这是谁家轿子,竟停在荣国府门外,只见其中一侍从眼尖的看见了宝玉,忙回身给轿中人说了。
帘子挽起,一身穿青袍的人从轿中下来,让人上前拦了宝玉后亲自迎过去笑道,“尊驾可是荣国府的宝二爷?”
宝玉不想他竟是来找自己的,心中大感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头,“你是?”
那人忙笑着从袖袋里取出一缎锦帕,双手捧了恭敬递给宝玉,“这是我家公子千叮万嘱让老奴送来交给二爷的。”
宝玉狐疑的瞅了他一眼,接过锦帕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初春柳下,忆相逢,长记心绪千重。
尊前笑语,胭脂面,莫道秋水映伊人。
春江庭月,花红水流,满目风絮愁。
心堤望尽,闲情相思几许?
离恨风月情种,从别后,难寄揉肠百结。
音书绝迹,渐无穷,山长水阔何知。
殷勤寄词,两誓心知,聒碎心梦处。
山河空念,秋思终无觅处。
落款为“永颐”。
宝玉眉头剧烈跳动了一下。
想他在红楼也算混了不少时日,诗词等也读了不少,即使再不懂,也能从这段诗里瞧出一些什么来。
将锦帕卷了起来,刚要递还回去,那人却笑嘻嘻的凑上前道,“宝二爷,公子说了,请你务必回言。”
宝玉瞪了他一眼,堆起一脸的假笑道,“真不好意思,我出门从不带笔墨在身上。这帕子你还是带回去……”
还未说完,只见那人单手一挥,一旁的侍从忙恭敬捧了笔墨上来。
宝玉嘴角忍不住的抽动了两下,只听见那人笑着道,“公子就是想着宝二爷未必会随身携带笔墨,才叫老奴提前备下了。二爷,请吧!”
宝玉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了两句,翻身下马,执笔在锦缎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大字,往那人怀中一扔,“拿回去吧!”
那人忙双手接了,展开锦缎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乃很傻很天真!”
争吵不休存隐患
由于宝玉字迹潦草,再加上第一个字用的现代网络用语,那人没大看懂,还想再细问时,宝玉却已经翻身上马往前去了。
望着宝玉远去的背影,那人摊开锦缎瞅着上面的字来回打量了好几番,又问旁边的人,“知道写的什么吗?”
几人同时摇头,将后面那几个字反复研究了后,疑惑道,“很傻很天真?第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将这锦缎送到宫中皇帝手中时,永颐也翻来覆去的钻研了许久。
“乃……很傻很天真?”永颐问着一旁的太监,“何解?”
“这个,”豆大的汗水自太监额角滑下,绞尽脑汁一阵思量后,恍然大悟道,“‘乃’在古籍上又有‘是’或‘你’之意。宝二爷写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指……”
还未说完,想到面前之人是皇上,忙掩了口跪到地上。
永颐有些恼怒的将锦帕重重拍在案桌上,“这个朕知道,还需要你多言什么!”
那太监吓得不住磕头告罪,永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后者如得大赦般连滚带爬的退出去了。
永颐反身回到龙椅上坐下,看着锦帕上龙飞凤舞的几个草字,微摇了摇头,沉声叹气。
贾宝玉,也只有你,竟敢罔顾朕的心意,对朕视若无物。
想到贾宝玉灵动率直,永颐心中难掩那想要再见一面的期盼。转念又想到他竟几次三番拒自己心意与千里之外,当真是不识好歹。
这厢宝玉回府,正巧看见两名小厮搬了一袋子什么东西往后门方向去了,便问茗烟那是做什么。
茗烟答了,说是昨日菖菱两位小爷一同出去采办药材,约莫着这个就是购好了让小子们送回来的。
宝玉忙问,“你可是确定他们昨日出的门,今日还未回来?”
茗烟笑嘻嘻的道,“小的亲眼看着他们上车去了,这还能有假?”
宝玉伸手拍了一下茗烟肩头,笑着跑回怡红院,在小柜子里捡了根细长的银簪子藏在袖袋里,朝药房走去。
刚到后院的药房,便见两个小子在院外晒着几味药材,见宝玉,忙停了手中东西垂首站在一旁。
宝玉只说是来认识几味药,让他们自己忙着,不必理会。
那几个小子见宝玉果真在药柜前左右察看,便也不再跟随,仍到外间晒药材去了。
宝玉悄声走到里间,取出银簪子在那锁里来回拨弄了几下,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细响,锁簧发出一声断裂般的声音,锁却未曾打开。宝玉心下一惊,忙起身走到外间去看,那些个小子正在说笑着什么,并未听到屋里的声音,这才又回身走进去,在那小矮柜前蹲下,拿着簪子好一阵猛戳,也不知怎么胡乱翘着,竟真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