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容易,人已置身事中,如何能不闻不问。“云影……”我刚想说什么,只见云影一个转身,留下一句“告辞”,就轻易地越过墙头走了。又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顾展延走了出来,“她跟你的救命恩人必定有莫大的联系。你对她的底细知道多少?”
“我原以为我很了解她,可是今晚一见,我发现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我无奈地说。“我们明天就启程回京城吧。”
“回去以后你怎么办?”他问我。“什么怎么办?”我不解。“你的容貌。”
“依旧是乱红。”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天亮后,和顾展延准备向鬼医告辞离开,却发现,人去楼空。找遍了上上下下,只发现那个宁儿躺在炼房门口,已经气绝身亡。
疑云团团,却不容细想,我紧紧地跟着顾展延离开了。
第26章波澜乍起返皇城(1)
马不停蹄,星夜赶路,没想到回到京城,却是这番景象。城外重兵把守,进出京城盘查严密。连顾展延都得把长怿侯府的信物掏出来我们才能进京城。
城里却依旧一派欣欣向荣,商贾往来不绝,赶集的老百姓还是一副乐滋滋的模样。
“你怎么看?”我坐在客栈二楼,端起一碗茶,看着楼下的街道,问顾展延。
他饮了一口茶,不置可否,“我得走一趟将军府,找君锐问个明白。你呢?立刻回宫,或者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宫。长怿侯的官邸离这儿不远,你也可以到我那儿歇一晚。侯府里也有大夫,让他们再看看你的伤势。”
展延,如果你这份体贴是完全因为我是我,而不因为我是千仪的人,该多好。“不劳烦了。”我婉拒道:“吃完这顿,你就忙你的去吧,来,我以茶代酒,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顾展延笑笑,刚举起茶碗,一个人不知道从哪儿飞了过来,砰一下砸在我们面前,顾展延反应快,拉着我一闪,躲开了。桌子不受重负,散了架,那个人就躺在地上哀号着。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连本公子的东西都敢偷。”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醉醺醺地立在一边,倨傲地看着这个小偷。他身后站着两个随从。说着,他又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抓起小偷了领子,“你这个……”他忽然扭头看见我,“国色天香的女子,米亚,你是米亚!”把小偷扔在一边,走到我跟前,一把抱住了我,嚎啕大哭起来。我猝不及防,求助地看向顾展延,他一蹙眉,但是竟然很快又恢复了以往那种看好戏的表情,真是狗改不了……那啥!
“你放开我!”我挣扎着,男子的随从也跑过来,公子公子地喊了起来,却不敢动手拉。这人哭得眼泪鼻涕往我身上蹭,我一阵恶心,用力一挣,“你这个流氓!”挣开了他,随手一拳兜了过去。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砰砰两声,那个男子,竟然被我一拳打飞到了墙角!桌椅盘碗摔了一地。
我吃惊地举起自己的双手,端详着,又看着顾展延,他却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桃花眼微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那两个随从扑过去扶起他们惊愕不已的主子,刚想冲上了找我算账,却被男子一声喝止。估计他被我一摔,清醒了几分,铁青着脸色,走了过来,一步一逼问,“米亚,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展延这才把我拉到身后,简洁地对他说了句,“你认错人了。”扔下一锭银子,拉着我从二楼飞了下来。
“此人身份不简单,他为什么认得你?”刚落地,顾展延就追问我。
“我哪知道。”我不以为意,“他叫我米亚,估计是我长得像那个米亚吧。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拳那么有力。”
“你这张脸真是个祸害,你还是换回乱红的皮相吧。”顾展延玩笑似的说,“至于你的拳,你别忘了,救你的人给你输了多少内力,加上鬼医的调理,你脑子那么好用,你觉得呢。我刚才不出手帮你,就是想你自己逼急了动手,好让你心里有个底,不要回宫闹出事来。”
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他接着说,“如果你能找得到救你的人,你真该好好感恩,他为你的付出……”
“我知道了。”我打断顾展延,他怎么就突然婆妈起来,“世子请回吧,乱红不叨扰了。”
“那好,”他淡淡地说,“回去吧,你一个女子在外也不安全。”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这玉牌你带着,要是有什么事,可到长怿侯府找我。”
我接过玉牌,看了看上面小小的“顾”字,心中一阵感动。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我心里默默地说,再见面只怕又是咫尺天涯了,这些日子,我会一生铭记的。
压下心底的惆怅,我转身进了一家绸缎庄。半柱香的功夫,一个翩翩佳公子出来了,大步流星地走向京城最大的风雨楼。
第26章波澜乍起返皇城(2)
回到宫里,千仪宫里的人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似的,嚎得屋顶都快要掀翻了;嚎完后大家就搂在一起哭。这群人,我真是拿她们没辙。她们给我的温暖不亚于一个家。
千仪拉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上下下检查了很久,确信我手脚齐全完好之后,还是不放心,又把太医请了过来,开了一堆的补品药膳,还让膳房张罗了一桌子的菜,这才稍微安心。
我回宫了才知道,不久前天仪西边的小国无声无息地打起来了,其中赫彰国出其不意,短短半年吞并了周边的四个小国了,成了西边的霸主,同时也有了和天仪国相抗衡的力量。让人奇怪的是,天仪赫彰素不往来,而日前赫彰国君发来书函,想和天仪国皇室联姻,结为盟邦。天仪君臣几番争执,有人认为天仪乃天朝上国,不必与蛮夷之邦为伍;有人则认为,联姻是稳定和平的很好方式,舍一个皇亲保天仪百姓,值得。最后承和帝综合各方意见,最终欣然应允。
在我看来,两国的做法缘由不言自明,两国均经历了倾国大战,战火硝烟方才止息,正该是老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再经不起连年战争。联姻,只是所谓结盟的一个手段而已。但是,细一想,赫彰国此举也有点多余,天仪国刚打完赤阳国,自然短期内也不会挑起战事。而赫彰国却巴巴地要联姻,不知其中是否另有深意。
至于千仪之所以被太后急召回来,则是因为赫彰国派来的使臣不日即将到来,而千仪一人远在影月行宫,身边却带着莫君锐和顾展延两个朝廷青年才俊,不合迎宾礼数。我心有不安,千仪一天未嫁,都有变数。
回来第二天,我就把我最关心的两个人的事问清楚了。黄花堂里的翩婕妤和林泉斋里的六皇子!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的事,都在我意料之外。首先是翩婕妤被皇帝从黄花堂接出来了,是皇帝亲自屈尊到那个埋葬过无数女子青春的地方接出来的。用谁的话说,我猜对了结果,却没猜对过程。我当初用苦肉计成功把翩婕妤送进去的时候就知道皇帝会放她出来,但是我没想到仅仅五天,皇帝就亲自去接她出来了,仅仅五天!皇帝亲自去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翩婕妤的“茶”!皇帝离不了她的“茶”!我去御膳房暗查过,事实正如我的猜测。并且,在翩婕妤住进黄花堂的第三天,便有她娘家的人进宫看她!我猜测,这就是那王爷的人!
至于明宬,他病了。
“六皇子在姐姐出宫第二天就病倒了,听说是夜里受了风寒。”洁儿把她打听到的讯息告诉我,“也奇怪,小小的风寒,也来势汹汹,直到现在,六皇子还缠绵病榻,不见起色。”
“六皇子病的这些日子,是谁照顾他的?”我沉吟一阵,问洁儿。
她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自然是林婕妤。未来六皇子妃也偶尔进宫来探望六皇子,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
如果他母亲配合他做戏,说得过去,可是丁琅嬛和他素昧平生,不会啊。“那么,”我又问,“皇上和太后可有去看过病中的六皇子?”
“自然是有的,皇上还去了好几次呢,宫里人还议论……”洁儿越说越小声,我听不到,催促她,“议论什么了?”洁儿压低声音说:“说林婕妤先借翩婕妤在皇上面前露脸,再借自己儿子的健康来……来重拾皇上的宠爱。”
皇帝还在林泉斋留宿了?新鲜!如果连皇帝和太后和丁琅嬛都去看过明宬,那么宫里的明宬就不会假,那么我那个救命恩人,自然也不是这个偶感风寒卧病至今的六皇子了。那么这条线索又断了?
第27章狭路相逢知根底(1)
今日,我特意去看明宬。他依旧病恹恹的样子,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大病之后,更显得晶莹剔透,人也清减了几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凝神作画。
入冬了,天气寒冷,屋内燃起了暖炉。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中药味,沁人心脾。“你回来了。”他依旧垂首看着桌上的画轴。
“是的,六皇子,乱红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来看他,记得我出宫前,他去看我时,我还对他下了逐客令。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对我仿佛冷淡了。
他放下画笔,坦然地望着我,“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在影月行宫出了点事,以为你回不来了……”他说着又低下了头,看了一眼他自己的画,仿佛脸色一变,走到我跟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身后书桌上的画。我诧异,上面画了什么吗?
“还好,有人救了乱红。”我微微笑着说,“谢谢六皇子关心。六皇子也要保重身体,画画这么劳神的事,就等身子好了再做吧,”我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桌,低头一看,震住了!
画卷上,一个白衣女子临窗而立,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画上只见她的侧脸,也仿佛神情安然。窗外,桂树繁茂,明月皎洁,散落一地光华,白衣女子沐浴在清华月光下,宛如月下仙子。画的右上角,是一句诗,“今夜明月人望尽,不知秋思落谁家”!!这首诗是我,不,是江珊带到这个时空的,他如何得知!而这个情景,正是江珊吟出这首诗时的景象。
我佯装好奇,微笑道:“这是……丁相千金吗?原来六皇子是在为佳人作画呀。”
他看着我,依旧很坦荡,“是一个朋友托我画的。还说此诗乃画中女子所作,我十分敬佩,无奈不得见其人。”
“哦?”我诧异一声,“既是朋友托六皇子画的,想必他该与此女子相识,请他引见不就得了?”到底是他自己还是他所谓的朋友!我迫切想知道。
可我不得而知。他拒绝回答我,只是清咳了几声,我也还是知趣的人,不好意思再打扰,就退了出来。太多不可获知的秘密,都铺陈在我的面前。隐冥是谁,鬼医馆为何人去楼空,救我的人是谁,云影为何成了江湖女子,还有那个王爷,他的计谋又是什么!
回京城那天,我以江小舟的身份去了风雨楼,一为云影,二为打探京城最近的消息。云影是在江珊离开的第三天也离开了。她也确实是去年被卖进来,也曾被一个林公子赎身,这些展现在大家眼前的,也是我知道的,可那些深藏起来的呢?
京城的大事,除了赫彰国使臣即将到来的事,是乐然王府传出的。容貌尽毁嗓音不能示人的深居王府十数年的乐然王,如今换了一个人,容貌俊朗,声如天籁!不久前乐然王世子明颖大婚,乐然王府大宴京城,在府上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百官齐贺,太后和皇上的贺礼自然也没有缺席,场面热闹非凡。就连有胆门前路过贺喜的平头老百姓,都被奉为上宾,京城人对此事津津乐道。最重要的是,那天,乐然王掀起脸上的面纱,大大方方地现于人前,当天的嘉宾莫不惊叹不已,原来真正的乐然王竟是天人之资。而他当天也亲自宣布自己的康复,被火灾毁去的容貌以及自幼沙哑的嗓子,已经被江湖中人人敬重的鬼医虚化治好了。
我如今已经而毫无主意了,当晚在鬼医炼房外听到的讯息,和如今的信息综合起来,发现事情越发复杂。云影似乎是我那个救命恩人这边的,可她又和鬼医说起王爷的事——当然他们口中王爷毫无置疑就是乐然王了——而鬼医,在我的救命恩人的要求下救我,但他如今又成了乐然王的幕下之宾,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救命恩人和乐然王有关系?不然为何云影和鬼医会说到一起去?
我走着想着,似乎都不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鬼医和云影其中一个必定是那种双面间谍,否则无法解释发生了的事。
一个女人低低的哭泣声穿过御花园深处的丛林传来,我循声走去,啊!是他们!我一闪,躲进了一个隐秘的花丛中。真是天助我也,想什么来什么,刚说理不清那么线索,这边又送上门来了。这对狗男女!
第27章狭路相逢知根底(2)
我凝神屏息,听着他们的交谈。“……为什么!”翩婕妤啜泣道。他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在这儿哭哭啼啼的。
“我只此一句,你安安分分做好你的事就是了!”依旧是那个“宫女”,这次“她”倒没了上次的体贴,说话也冷冷的,“还有那个千仪宫的宫女,你莫再去惹她。否则,坏了事,我定不饶你!”
“王爷,难道臣妾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比不上了吗!”翩婕妤不甘地说。哼,难道她还想报仇不成!
“哼!”“宫女”转过身,蔑视翩婕妤道:“小小的宫女?小小的宫女能把你送进黄花堂吗!我要你在宫里好好看着皇上,你却到处惹事,还因为打了一个宫女被关进黄花堂。”
翩婕妤不服气地争辩:“关进去又如何,皇上还不是亲自把我迎了出来!”
“无知!若是没有你翩婕妤那杯茶,就是你肚子里怀了十个龙种,也没人会理你!”“宫女”看着翩婕妤,忽而又改变了语气,“好了,只要你好好的,等我大业一成,你把孩子生下来,这后宫,自然就是你的了。”
“是吗?那潇淑妃呢?你置她于何地?”翩婕妤半似自嘲半似讽刺地问!又关潇淑妃的事?我听得云里雾里。
“放肆!”男人的威仪出来了,不容质疑的尊严问题,有趣!他走近翩婕妤,轻捏起她的下颌,“你最不可爱的地方,就是要得太多了,知道吗,女人,要知进退。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好自为之。”说完,他拂袖而去。
翩婕妤跌坐在路边的石座上,喃喃自语,“明真,我要的不是后宫,我要的是你!”
我回过身,坐了下来,明真!乐然王,你这只老狐狸!藏了十几年,终于要露头了吧。安然恬淡,品德无垢的乐然王,你藏得可真够深啊,这一回,就连他的毁容,我都要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了。敢情他躲起来,谋划了许多年,就为了今天?他有意谋反,如果我那救命恩人和他有来往,那岂不是也有问题?如果没有来往,那么他也必定有所打算,不然,就不会现在鬼医和云影的谈话了。一定是的。可是这中间,我一定漏了什么,是什么呢。
我盯着地上,百思不得其解,一袭粉色衣裙映入眼帘,我一抬头,两张惊恐的脸。翩婕妤紧张地看着我,她眼中,是同样惊恐的我。
她张口欲叫。“住嘴!”我打消了她的念头。
她也冷静了下来,满眼寒气地盯着我,“你以为我是想叫王爷回来吗?”她自以为是地喜悦着,“我是叫侍卫,你乱红跟踪本宫,图谋不轨。”她又准备张口。
“你就试试叫叫看。”我站了起来,平视着她,轻轻一笑,“看看把宫里人都喊来,有多热闹。”
“你威胁我!你听到了多少!”她恶狠狠地瞪着我,可又转脸一笑,“你以为别人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吗?”
“信不信,由不得我来说,但是——”我拖了拖声调,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还怕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