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失笑,故意摇着头说:“既然你不喜欢谢三爷,那为什么还要推大姐入‘火坑’呢?”
“不是,不是!”何靖一下子急了,小脸涨得通红,急巴巴说:“他虽然称不上好人……不是,我的意思,他虽然不是君子……也不是!”他越说越焦急,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漂亮的眉头纠结成一团。
“大姐和你开玩笑的。”何欢摸了摸他的头。
何靖侧头想了想,续而恍然大悟般说:“我知道了,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我喜欢他的直接。就像今天,他摆明了欺负我,故意让我跑这跑那,可是他没有装模作样,还一副我就是欺负你的表情,而且最后他也帮我扎了稻草人。”
何欢看得出,何靖是喜欢谢三的。而且何靖总结得很对,谢三的好坏都在那里,和他在一起,她永远不需要掩饰自己。她在这么短的时间爱上了他,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活得太累了,而他,即便和他吵架,她也可以很轻松,完全不需要防备。
何欢胡思乱想间,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她再也不会去见谢三,但这份感情会永远深藏在她心底。或许将来她会觉得对不起沈经纶,但是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忘记谢三。
“大姐?”何靖唤回失神中的何欢,信誓旦旦地保证:“大姐,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相信你。”
何欢真诚地笑了。即便是她的亲弟弟林诺言,也不曾像何靖这么贴心。自她重生那天,林诺言就一直在她身边,无条件支持她。她替他擦去鼻尖的汗水,笑道:“一直以来,大姐觉得最欣慰的事,就是有你这个弟弟。”
何靖立马羞红了脸,低下头说:“总之,我一定会替大姐保密的。”
“好。”何欢点头。伸出右手,“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们拉完钩,就要一辈子守秘密哦!”
“好!”何靖毫不犹豫与何欢勾了勾小手指。
第205章 护短
何欢哭了一场。又与何靖说了这么多话,拿起他送来的酸梅汤,一小口一小口饮着。
何靖站在一旁看她,越看越觉得她和谢三更相配。不是他讨厌沈经纶,而是他总觉得他太难亲近了,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的大姐这么爱笑,应该和一个能够经常让她笑的人成亲。
“靖弟,为什么这样看着大姐?”何欢放下杯子。
“没有。”何靖摇头,片刻他又忍不住问:“大姐,我能不能问你。你为什么不能嫁给谢三爷,只能嫁给沈大爷呢?你不是说,一定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不要为难自己吗?”
何欢表情一窒,默默垂下眼睑。或许是因为她全心信赖何靖。又或许是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她低声说:“我们应该让自己过得高高兴兴的,可有时候,大家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就像你不得不去学堂上课,不得不练字背书一样。”
“那大姐不得不做的事情是什么?”
“大姐答应过别人,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念曦……”
“大姐是为了小表弟。所以想方设法嫁给沈大爷吗?”
“也不能这么说。”何欢摇头,“表姐夫只是看起来难相处……”
“大姐,你答应了谁,不可以反悔吗?”
“做人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可是……”
何欢与何靖说话的当口,谢三在山洞中犹如困兽一般,来来回回踱步。恨不得插翅飞到何欢身边,好好问一问她,她敢不敢摸着良心说,她一点都不爱他。
谢三气恼地扒拉头发,转念间又“恨”上了何靖。若不是他突然打断他们。他已经亲上了她,逼她承认她也爱他。
想到她迷离的眼神,酡红的脸颊,黑眸紧盯他的神情,他的心中一阵激荡,很想立即策马回京,让皇上一道圣旨下来,看她嫁是不嫁!
经过早前的那一番争执,他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当时他只顾着与她生气,并不觉得什么,如今被咸湿的海水一吹,顿时如锥心般疼痛。
谢三脱了衣裳坐在石头上,艰难地扭过头,把金疮药洒在伤口上,眼前又出现何欢误以为他受了重伤,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的画面,还有她强忍着眼泪,替他拔出箭头的模样。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我怎么都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他嘀嘀咕咕穿上衣裳,百无聊赖地盯着岩石。
谢三在山洞中醒了睡,睡了醒,就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又亮了,海水依旧“哗哗”作响,海上的鸟儿也是“叽喳”乱叫。他烦躁地捂上耳朵,忽听海滩上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
这些日子,拜海盗所赐,再加上大夏天并没有百姓出海打渔,沈经纶又派了家丁时不时巡视,谢三从未在海滩遇上游人。想着何欢对他的种种折磨,他懒洋洋的,没兴趣出去查看,转身倚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
“你们不要过来。有人看着,我可没办法上茅房。”
听到何靖的声音,谢三猛然睁开眼睛,急匆匆走到山洞口,就见何靖抱着一个小包裹,“哒哒哒”朝他这边跑来。他看不到何欢的身影,顿觉失望,转身往回走。
“我给你送吃的,你为什么看到我就走?”何靖不满地嘟囔。
“是你大姐让你给我从吃的?”谢三不客气地拿过何靖手中的小包裹,里面是几张烙饼。他狠狠咬了一口,又情不自禁朝洞口望去,希望不期然看到何欢的身影。
何靖摇头道:“是我自己要来的,不过大姐应该猜到了,我一大早就撺掇诺言和我来海滩玩耍,是为了找借口给你送吃的。”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谢三问得急切。
何靖再次摇头,回道:“我要走了,其实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这几个烙饼就当是谢谢你昨天教我扎稻草人。还有,我们今天就回蓟州了,以后不能给你送吃的了。”
“你们今天回城?怎么这么突然?”谢三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般问:“她想避开我?”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可换个角度再想想。她回到何家,总好过继续留在沈家。他气呼呼地咬一口烙饼,不高兴地说:“你回去对你大姐说,让她好好想想。到底是我不对。还是她的错。若是她有什么苦衷,有什么难言之隐,应该坦白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自然是你不对。”何靖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是我不对?”谢三莫名。
“反正在我眼里,你让大姐哭得那么伤心,就是你不对。”
“她哭得很伤心?”谢三的心纠结成一团,心中暗骂何欢笨蛋。
“我走了。”何靖转身往外。
“等一下。”谢三拦住他,“你们什么时辰回蓟州?”眼下他只身去蓟州可能会有危险,可他又想再见她一次,唯有在半道拦截她。哪怕被沈家的人发现,他也在所不惜。
何靖摇头只说不知。谢三当他故意不说,拎起他的衣裳,气恼地说:“你小孩子家不懂,不是我惹哭你大姐的……”
“她为了你哭。就是你惹哭她,是你不对。”
“是她对你说的?她还说了什么?”谢三问得急切。
何靖想到自己对何欢的承诺,摇头否认,又道:“不管怎么样,都是你不对。以前大姐一直都笑眯眯的,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小不点,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护短。竟然还会倒打一耙,不过我喜欢!”谢三不止不生气,反而对着何靖比了一个大拇指。
“谁要你喜欢,你快放开我!”何靖在谢三手中挣扎。
谢三并不理会他的挣扎,对他比了比拳头,一本正经地说:“有时候光嘴上护短是没用的。关键时刻还是看谁的拳头比较硬。”
“母亲说,君子以德服人。”何靖哼哼,一把抓住谢三的手臂,作势咬上去。
谢三吓了一跳,下意识松手。何靖一溜烟往外跑。在山洞口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谢三扮了一个鬼脸。
谢三失笑,愈加觉得这对姐弟十分有趣。他笑着坐回岩石上,转念间又想到他此行来到江南的目的。
在旁人眼中,谢淳安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永安侯的远房侄子,父母双亡后,他在偶然的机会,被贬谪出京的皇上遇到,带在身边。
事实上,他是永安侯的嫡三子,是皇贵妃的双胞胎兄弟。他七岁那年,拿了一块自己的点心给大哥,害得长兄差点中毒身亡。那天,他的父亲对外宣布他急病而亡,把他安排在皇帝身边。
他的大哥因为他才会体虚病弱,至今只有谢辰一子,却从小流落在外,至今生死未卜。他独自来到江南,只为找回侄子,却连线索都没有。
“如果他还活着,如今应该十岁了,和谢靖一般大才是。”谢三自言自语,心情一下子跌坐谷底,随即又想到,他到底没有问出,何欢什么时辰回蓟州。他想要见她,哪怕说不上话,远远看她一眼也好。
沈家的庄子内,何欢看到何靖和林诺言相携回来了,上前招呼他们入屋洗脸。
正如何靖所言,她心知肚明弟弟是给谢三送吃的,只不过没点破而已。昨夜她冷静下来想想,担心谢三的伤口裂开了。她想问一问何靖,又碍于林诺言在场,不好开口。
何欢正踌躇之际,忽见白芍和丝竹站在院子门口说话,似乎起了争执。她素知白芍的性子绵软可期,心中奇怪,上前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
“表小姐。”
白芍和丝竹同时向何欢行礼。
何欢点点头,尚不及开口,就听丝竹说:“表小姐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周,奴婢正想找表小姐请罪。”
白芍一听这话,顿时气红了脸。
正文 第206章 走不了 第207章 出现
何欢听到丝竹的话,便猜想他们今天大概无法回蓟州了。事实上,她决定回城,并非全然为了逃避谢三,毕竟她一早就打算回去的,是谢三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早前,为怕丝竹推三阻四,她在早饭前就命白芍告诉丝竹,他们顺带搭赵庄主的马车回家。
何欢原本以为,丝竹会挽留一番。当她从白芍嘴里得知她一口应下,她还觉得奇怪,这会儿她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她有其他的办法“挽留”他们。
当下,丝竹话音未落,她已经屈膝跪在何欢面前,低着头说:“表小姐,早上白芍告之奴婢,您准备坐赵庄主的车回蓟州,奴婢应该立马通知赵庄子,把您回城的事安排妥当。奴婢不该先去了小少爷的屋子,耽搁了时间,结果待奴婢去找赵庄主的时候,他已经上路了。赶巧儿,庄子上的另一辆马车一早就进城办事去了。表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周,请您责罚。”
何欢站在丝竹面前,低头审视她。丝竹是沈经纶的大丫鬟,在丫鬟之中,除了沈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丫鬟,没人可以越过她去。这会儿,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她脚边,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何欢记得很清楚,在沈家的时候,赵庄子说过,他回沈家说什么话,都是丝竹吩咐的,他怎么可能没见到丝竹,就擅自离开?
何欢原本只是觉得,沈经纶非要把她留在庄子上,只是责任感作祟,此刻她不得不怀疑,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她弯腰扶起丝竹,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儿,引得你们在院子门口当众争执。”她嗔怪地瞥一眼白芍,“你也真是的,庄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丝竹本来就够忙了,你还添乱。”她转头朝丝竹笑了笑,又道:“横竖我们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再说赵庄主午饭后就回来了。我们下午走也是一样,快别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
丝竹听何欢说得轻描淡写,反而多了几分警惕与不安。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何欢,只见她淡然轻笑,似乎并无半点不悦,她心中的疑惑更甚,肚子里暗自嘀咕:为什么表小姐与大奶奶如此相似,就连神情也一模一样?
丝竹不敢怠慢,赶忙接口:“表小姐,白芍本来想自己通知赵庄主。是奴婢拦下她,自己又没有把事情办好,是奴婢失职。”
何欢只说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再次叮嘱她,赵庄子回来。务必通知她,便领着白芍折回自己的屋子。
白芍见丝竹走远了,委屈地说:“小姐,早上奴婢去找丝竹的时候,明明赵庄子就在二门外,最多就是五六步的距离……”
“行了,我知道这事了。”何欢打断了白芍。吩咐道:“今日我们恐怕回不去了,你去找紫兰,说我已经责罚过你了,请她代你向丝竹陪个不是,告诉她,你只是因为我急着想回城。你才会埋怨丝竹。此外,丝竹刚才怎么说的,你一五一十说给紫兰听,不要多加半句,更不要说什么。赵庄子就在五六步远的地方。”
白芍疑惑地看着何欢,不解地说:“小姐,您不是说,我们下午就回城吗?丝竹也没有拦着啊!”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下午一定会有其他的事发生,我倒要看看,丝竹能想出多少借口,能请罪多少次。”
白芍虽然觉得何欢的话很奇怪,但她听话惯了,柔顺地点头称是,退出了屋子。
何欢独坐桌前,越想越不明白,沈经纶为何一定要留她在庄子上。她想了半响儿,却越加糊涂了,遂决定放下这事,叫来了何靖。
何靖在太阳底下晒了几天,黑了不少,也比以往更精神了。何欢看他对自己扬起笑脸,恍惚中隐约看到谢三的影子,她急忙摇头打散脑海中的想法。她原本想找何靖问一问谢三的伤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姐,你怎么了?”何靖奇怪地看着何欢。
“没有。”何欢缓缓摇头,欲言又止。
何靖不知何欢的心思,侧着头说:“大姐,我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不用担心呢。不过,我们回家之后,我还可以找诺言一起玩吗?”
何欢随口回答:“等他们回了蓟州,你可以去找他啊。”
“可以吗?”何靖一脸激动,又低下头小声说:“其实诺言对我说,他也想上学堂。”
“哦?”何欢侧目。
何靖重重点头,握着拳头说:“诺言说,他想上学堂,还想习武。他的父亲也是被倭贼害死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替父报仇。”
何欢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弟弟依旧念念不忘替父报仇。忽然间,她又想到谢三曾对她说,她只想着小家,却忘了大义。她不许弟弟报仇,一味逼他们读书考状元,若是人人都像她这般,倭贼只会更加猖獗。
或许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果真是不同的。
何欢拉过何靖,看着他问道:“靖弟,你老老实实告诉大姐,你是不是和诺言想的一样?”
何靖迟疑着,没有回答。
何欢看着他的眼睛,已然知道了答案。她垂下眼睑,心中五味陈杂。人都是自私的,她恨倭贼,但她只想要自己在乎的人好好活着。她一再掐灭林诺言和何靖复仇的念头,她是不是做错了?
何欢低头不语。她亲眼看到谢三身上的新伤旧患,他告诉她,他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杀人,但若是让他再次选择,他还是会上战场。她心疼谢三身上的伤,可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神情,他与黑巾人战斗时的身姿,他站在陵城城楼上指导士兵的神态,都让她觉得特别,确切地说,是倾慕。
因为这样,我才爱上他吗?
“大姐?”何靖轻轻握住何欢的手,软声说:“我除了上学堂。可不可以学武?我不想让别人再叫我‘小不点’,我想像他一样,以后才能保护家里的人。”
“他?”何欢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何靖说的是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