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复国无望,舒儿也要给月皇以沉痛一击,对这个杀害了她亲人的刽子手,她不想就此放过,可是那人的实力在大,现在她无法动得了她,而且就这么让她死了,觉得不值,要让他也尝到背叛、恐惧、失望……安国人曾经受过的痛楚,都应该让她一一尝到。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不怕我出卖你么?”凤墨涵问她。
“如果你要出卖,早在知道沈轻飞是清月教时就出卖了,不用等到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理,竟然放任着敌人在你的姨母身边不管,可是我的直觉相信你不会对我们不利,我也很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你流着一半安国人的血液?”舒儿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我可没有要帮你复国的打算,我也不相信我的父亲会出卖自己的国家,舒儿,你听好了,如果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甚至整个清月教。”
“我要杀你父亲,早就动手了,我不想看到他,听说他过得并不好,让他慢慢受折磨,比一下死了的好,我的父母亲人在九泉之下,必然也不想看到这个叛国贼子。”舒儿冷笑道。
凤墨涵瞪她一眼,也没有反驳,因为她是个半路杀入的局外人,事情的真相如何她并不知道,她只要守护着她的亲人,其他的一概不想管。
“我也知道你是个可怕的敌人,你既然能与柔然人联手,可见你对月国也不见得有多大感情。”舒儿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她说的是事实,看着她的目光,凤墨涵猜得出她在想什么,也许她认为叛徒的女儿也可能遗传了叛徒这一品性,当年父亲叛变了安国,如今她也有可能叛变月国。她并不知道在凤墨涵心中,这个时代的国家对她没有多大意义,在她看来,都是一样。
宝藏的事她的父亲说起过,知道父亲交没有把宝藏所在地告诉月皇,如果真的要出卖自己的国家去邀宠,父亲早就这么做了,可想而知,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凤墨涵悄无声息地回到院内,想了想,向父亲的屋里走去,也许该和他谈一谈。
齐思洛虽然表明原谅了静亲王,可是他依然独居,说起来自从生了凤墨涵后,这十几年来他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时值午睡时间,整个院里静悄悄的。她来到父亲的屋外,见到门窗紧闭,伸手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里间发出极细的一声呻吟。难道父亲病了?她正要出声相询,又听到一声压抑的轻呼,似是咬着被子发出的声音,她忽然明了这是什么声音了,感觉脸上一阵燥热,无声地笑了笑,退后一步,转身要走。
出了院子,她的脸上还浮了一丝浅笑,父亲与母亲早该如此了。迎面碰上个侍儿,提着一篮新鲜果子走得急匆匆的,看到她低头行了个礼。
“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吗?”凤墨涵心情好,笑骂了一句。
“王爷在云侧君那里考落儿小郡主呢,小郡主答得好,王爷高兴,想起早上宫里赏了外邦进贡的果子,让奴才赶紧拿过去,给落儿小郡主尝尝鲜。”机灵的小侍儿陪着笑脸答道。
凤墨涵挥了挥手:“那你赶紧去吧。”
看着他快步走远,她心头一凛,如果母亲在云侧君那里,那么房中的人是谁?她像一片云,飘落在房檐上,揭开了一侧的瓦,窥探着屋内的情形,一看之下目瞪口呆,屋内只有齐思洛一人,他衣衫半褪,眼睛紧紧闭着,嘴里发出若有似无的低吟。大白天的,屋内却燃着烛火,一根根红烛燃烧着,他平躺着,将滚烫的烛油滴在自己的肌肤上,每烫一下,他就轻呼一声,他难耐地扭动着身躯,眼中淌着泪,下手越来越狠,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新伤旧伤,令人触目惊心。
凤墨涵吃惊地看着他,人不可能没有欲 望,原来他一直是这样排解的,他对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恨意,居然如此折磨自己,心中一痛,原来不止舒儿认为他背叛了安国,在齐思洛心中,自己也是个罪人吧!
她默默地退了开来,脑海中的一幕盘旋不去,这就是凤墨涵的父亲,这就是安国第一美男的现状,她渐渐明了,为什么一直以来齐思洛都不让静亲王靠近他,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就凭那亡国之恨,要想他接受静亲王都不太可能。她进一步想到了凤墨涵的出生,如果这么多年对凤氏的恨意从未消除,齐思洛又怎么会接受静亲王?她为真正的凤墨涵感到悲哀,联想到齐思洛对儿时凤楚辛的态度,她一阵心寒,他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自己真的是静亲王的女儿吗?
如果可以,她真想抛下一切,随洛蓝雪回去算了,哪怕和K进行一场拼杀,好过在这如雾的勾心斗角里猜来猜去。可是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想到凤楚辛和步青澜,心中好过了一些,只有这两个,这两人从来没有骗过她,但愿今后也不会。
房门一响,她赶紧装出刚刚回来的样子。齐思洛衣衫齐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涵儿回来啦。”“爹爹午睡吗?睡得可好?”她问道。齐思洛的脸上还浮着一丝淡淡的晕红。
“挺好的,也不知你哥哥到了柔然的王庭没有。”他看着天空,伤感之情顿现。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凤墨涵忽生一股豪情,真想纵马驰骋,放歌草原。她累了半生,不想再继续累下去,什么恩恩怨怨,与她无关。
她别过齐思洛,进了宫门,直向华阳宫而去。既然老天让她重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再次经历死亡吧,身上的旧疾许久未发了,到了柔然,与哥哥会合,找梦绮慢慢想办法医治。舒儿的年龄与棺中女子相当,况且她命不久矣,凤墨涵愈加肯定了棺中人可能是她,她没有要那面阴阳镜,觉得那东西不是什么吉祥物,既是棺中女子的陪葬品,她宁可不要,就让它去陪着舒儿吧。
凤墨涵如今是宫中的大红人,谁见了她不巴结,一路上碰到的宫人都热情地与之打招呼,态度甚是恭敬。她谢绝了他们引路的提议,自己来这宫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她今日是来找步青澜,不想惊动别人。
穿过一片竹林便是华阳宫的所在,曲径通幽,有小鸟在新发芽的枝头歌唱,依稀闻得到春的气息。凤墨涵顺着回廊慢慢走着,想着要见的人,心情舒畅起来。玩心一起,她弃了正道,在假山石间穿越跳纵,身形快捷无比。经过一道洞开的院门,她见到月洞门边站着两个内侍,神色有些慌张,本来她已经前去了,又折了回来。她不想多管闲事,不过难得遇到宫中秘闻,也许该看看。
不让那两个内侍发现,她偷偷潜进了院里,流云步是天下最厉害的轻功,凤楚辛后来又不顾违背师门祖训全部教给了她,现在她使用得娴熟无比,接合她从小所受的训练,当世高手也难以发现有心隐藏的她。
“放开!”大树下背靠着一名男子,白色的锦袍映入眼帘,是凤墨涵所熟悉的梅花刺绣。太女凤元初搂着那人,唇舌乱动,正在行轻薄之事,荣慕枫挣扎着,却没有挣开她的钳制。
“枫儿,你就从了我吧,只要你答应我,将来我登基就封你为元君。”
凤元初气喘吁吁,嘴上却不停歇,在荣慕枫的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啪”地一声,她的脸上多了个掌印,荣慕枫怒睁着眼看向她,气息不稳地掩着自己的衣衫。他冷漠地瞪着凤元初,问道:“你真的爱我吗?”
凤元初被打懵了,竟然没有生气,听他问起,忙不叠地点头:“爱,当然爱!我对你的心,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枫儿,你相信我。”
“那么如果我让你放弃太女的位置,你也愿意吗?”荣慕枫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
凤元初果然迟疑了:“我是太女,将来做了皇上,才能给你更多啊,这江山我愿与你分享,枫儿,你答应我可好?”
“我已经被皇上许给了凤金安,怎么可能再与你……”荣慕枫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凤金安还不是听我的。就是因为皇上如此,我才求了皇太君把林青儿配给她,你这里先拖着,到时候我得了势,自然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皇上正当壮年,你想拖到哪一天?”
“这么说,枫儿你是答应我了?如果我能够登上皇位,你就答应做我的元君?”凤元初惊喜地问道。
荣慕枫咬了咬牙,说道:“只要你真做了皇上,我如何不答应,现在你说这些都还早,如果你真心爱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强迫我。你们凤家姐妹,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同,我不是她,不会负你!枫儿,咱们一言为定,我不迫你,你等我,你知道母皇并不喜欢我父亲,我这个太女之位也是摇摇摆摆的,为了你,我一定让自己早日成为天下第一人。她想当太女,想取代我的位置,连你都肯牺牲,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只有我是真心疼你,她的眼里只有青澜那小子,小的时候她就说过要娶他,母皇说了青澜将来要做元君,她更是以为有了希望,你对她死心吧,我会好好待你,我发誓,凤元初如果有负荣慕枫,此生不得好死!”
“别……我信你!”荣慕枫伸手掩住了她的嘴,凤元初感动地搂住了他,喃喃念道:“枫儿枫儿,你也会为我担心,是吗?你放心,我会将这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凤墨涵躲在暗处,正对着荣慕枫的脸,她看到他与凤元初相拥着,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原本哀凄的眼神丝毫不见,两束寒芒从他眼里射出,带着冷冷的杀气。
帘前双语燕
华阳宫内殿,瑞兽香炉里燃着缕缕青烟,如丝如雾。步贵君身着蓝锦缎袄,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半躺在榻上,她双眉微皱,头上勒了一条缎带,一向恬静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哀愁,盯着瑞兽香炉里飘出的青烟发呆。
“主子,静亲王府的六郡主来给您请安,您看……”贴身宫侍洛书脚步轻轻地走进来,回禀道。
“就说我病了,让她回吧。”步贵君说道。洛书颔首退去,不一会儿又掀了帘子进来:“六郡主说了,既是贵君病了,更该看看。”
步贵君的眉皱得更紧了,不过在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凤墨涵已经走了进来:“墨涵见过贵君!”他带着一丝无奈,看着面前这张年轻俊美的脸,笑容略带苦涩:“洛书,给六郡主搬个座。”
“看贵君的样子,可是受了风寒?”凤墨涵问道。步贵君点了点头,凤墨涵抬头细看一下,见他精神萎靡,面色苍白,说道:“看贵君的样子病得不轻,若是相信晚辈,晚辈便斗胆请诊,以解病痛之苦。”
步贵君摇头道:“不过是点风寒,太医已经看过脉了,开了方子,药已服下去,疏散疏散便会好的,不劳六郡主。”
洛书看了看主子,插嘴道:“主子,六郡主的医术可是连皇太君也夸过的,何不让她看看,您也少受些痛。”
步贵君瞪了他一眼,他只得闭了口。凤墨涵叹息一下,忽然跪下,伏地郑重地对步贵君磕了三个头。
“六郡主这是何意?”步贵君大惊,忙从榻上起身,要搀她起来,屋里除了洛书没有旁人,也不见她是如何动作的,就这么跪着却从五尺外移到了步贵君身前。
“贵君一直以来对我似乎有所误会,并不喜我与青澜哥哥来往,今日我来是想告诉贵君,我与他是真心相待,我们已互相允诺,他非我不嫁,我非他不娶,还请贵君成全。”
“若是我不成全呢?”步贵君蹙了眉,冷冷地看着凤墨涵。她神色镇定地看着他:“纵是不成全,请贵君先恕墨涵无礼之罪,我却是不会顺您的意。”
步贵君闭上了眼:“你要知道,即使我不反对你们,也会有人反对,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七皇子在乎的便只贵君一人而已,我们只想得到您的祝福,至于其他人……不必在乎!”凤墨涵说道。
“好个不必在乎,你知道你不必在乎的是什么人,是多少人吗?口气恁大,就凭这份自大,我也不放心将澜儿交予你。”步贵君冷笑道,双眸蓦然睁开,尤如两点寒星,直射凤墨涵。话说得急了些,引来一阵晕眩,他只得用手按住了太阳穴。
凤墨涵也不说话,双手迅速地扣向他的脉门。
“你做什么!”步贵君惊呼,洛书出手,掌削凤墨涵,说道:“大胆,放开贵君!”她翻了翻白眼,动也未动,对洛书说道:“我给你家主子看病呢,你先搞清楚再出手不迟。”洛书的掌风扫过她的后颈,她撤回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尤自把着脉。洛书挣了挣,钳住他的手纤细修长,若不是指尖的茧子,根本看不出来这手是如此有力,他使出了全身力气,竟然没有挣开。
凤墨涵放开了步贵君的手腕,站起坐在他的身旁,顺便也放开了洛书,洛书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她笑道:“贵君并非风寒,实是郁气中滞,贵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其实万事想开了就好,天下没有过不了的坎,犯不着让自己受罪。”
步贵君对洛书挥了挥手,他趁机乖乖呆在一旁,不再上前攻击凤墨涵。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凤墨涵那两手摆明了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若不是保护主子是他的责任,其实他并不想出手的,对这个六郡主,从见第一面起他就有好感。七皇子每次提次她,脸上都洋溢着光采,能让七皇子如此挂牵的女子,必有她的可取之处。
“你是这样想的?”步贵君叹了口气,“若是那坎太高,你跃不过去呢?”
“那便拆了它!”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步贵君也笑了:“我该说是小看了你,还是你高看了自己,有很多事,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够做到的。”
“事在人为,墨涵别的不多,朋友却是不少。”她说道。她不是很明白步贵君的意思,只是向他表明着自己要定了步青澜的决心,她答应过他,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步贵君盯着她看了半晌,她与他对视,眼睛不曾退缩。半晌后,步贵君开口道:“既然如此,劳烦六郡主给本宫解了这头痛之苦。”
凤墨涵也不推辞,站到他的身后,双掌曲指,贴向后背,一股温热之气逼入他的体内。她体内有充盈的力量,这股力量常常折磨得她头痛,她巴不得散尽了才好,今日却正好拿来替人医治头痛。牵引着内力在步贵君全身游走一遍,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睁开了眼,眩晕的感觉不再,只觉得心定神闲,满室清亮。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步贵君说道。
“内家功夫能够祛邪扶正,舒筋活血,不过这只能治标,起到暂时的作用,心病还需心药医,贵君若是想根治此病,还要自己放宽心才好。”
“我明白,澜儿这几日身子也不大好,你去看看他吧。”
凤墨涵点了点头,步贵君挥了挥手,她退了出来。步青澜早就说过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不会反对他们,步贵君这番只不过是试探自己,看她能不能给步青澜带来幸福吧!就为他对步青澜这番爱护,凤墨涵也不会辜负他。
步青澜一袭白衣,站坐在后院的梨树下,一树梨花初开,白净的花瓣润如玉,十分地诱人,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看到是凤墨涵,微微愣了一下,微笑起来。
“你闻闻,好香的梨花!”
好些日子不见他偷出宫去,原来是病了。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笑容却依旧明朗,浓密睫毛下,明亮的眼里潋滟着春光,深种了万般柔情。
“怎么就病了呢?”凤墨涵上前拉住他的手,一同站在树下,微风吹过,时不时飘落几瓣雪白的梨花,落在两人的肩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幅画。
“原本身体挺好的,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或者是父亲病了,我也跟着病了。”步青澜带着笑意看着她,“你听说我病了才进宫看我吗?要是早知道如此,我应该早些生病才是。”
春日的阳光柔柔地照在他的脸上,笑意格外地轻柔,说话时他低了头,呼吸轻轻落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