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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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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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凤长波浑不在意在淡淡一笑,拿起一旁的剪子修了起来,“也没觉得痛,若不是六姐说,我还没注意。”
没注意吗?都积起瘀血了,痛神经还真是够不发达的!她抬眼看着长波英俊的侧脸,没有说话。凤家的人都长得漂亮,尤其是男人,凤长波也不例外,温柔而可爱的男孩,瘦高个儿,腰身纤细,瓜子脸,白皮肤,两眼乌黑有神,这会儿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投下两排阴影,竟让凤墨涵产生了一种“我见尤怜”的感觉。怪不得长瑗这么护他,谁有个这样漂亮的弟弟,不想将他呵护在手心呢?
“长波,你不是喜欢阿那罗么,她娶了大哥,你一定很难过吧。”长波放下了剪子:“也没什么难过的,是我傻,人家一句话就当了真……”凤墨涵摇了摇头:“你若是傻,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凤长波正要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萧颖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六郡主!”凤墨涵站起了身:“萧颖,什么事?忙忙叨叨的。”江萧颖过来,说道:“东交民巷那边又有人出事了,小雨专门跑过来送信,请郡主过去看看。”听到来的是小雨,凤墨涵也不多问,拉起江萧颖的手就匆匆而去:“走,去看看。”
凤长波看着两人走远,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笑,低喃了一声:“猫哭耗子!”
“来的只有小雨一个人?”凤墨涵问江萧颖。
“是啊,就她一个,我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却不告诉我是什么事,只说要见你,我就赶紧过来了。”江萧颖答道。
“谢秋华在旁边么?”凤墨涵又问道。
“她不在,问过我你没事情吩咐她,便出门去了。”江萧颖摇了摇头,小声道,“师傅,你还是不相信她么?她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他一直想不通凤墨涵为什么不像相信他一样相信谢秋华,说起来谢秋华跟她的年限比自己长得多,何况那人是他看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好,想不透凤墨涵怎么总防着她。
凤墨涵没有回答,只是严肃地盯了他一眼,他感到了那目光中的威慑,不敢再替谢秋华辩解,也许郡主天生看谢秋华不顺眼吧,他想。
小雨隔了老远就扑了过来,拉住了凤墨涵的手:“六郡主,快随我来。”
凤墨涵二话不说,跟了她便走,江萧颖想跟前去,被她一个手势止住了脚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快速离去。凤墨涵如此紧张,是因为她知道小雨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因为沈轻飞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一直瞒着,平时避免与他见面,正面相交时又是易了容,所以正如没有人知道沈府住着一个和静亲王府六郡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一样,他也不知道凤墨涵和舒儿如一个模子刻出。她交待过沈轻飞,会定期去看舒儿,如果有急事找她,就告诉小雨,由小雨转告,别看小雨这孩子年纪小,行事却颇为机灵,在京中的小巷穿梭来去,如果捉起迷藏来,没人找得到她。
两人离了静亲王府,七拐八拐地穿过几条巷子,凤墨涵已然变了一副模样,小雨大概不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了,也不见怪,不时瞧瞧四周,神色甚是机警。
“小雨,那人说了什么没有?”凤墨涵问她。
“那人说舒儿快死了,请你救救她,让我一定要赶快找到你,他要和我一起,我没答应,我说如果他跟着我,我就不去找阿丑了,让那个舒儿死掉好了。”小雨说道。
凤墨涵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谢谢你,小雨。好了,快回去吧,告诉那个人,我已经去见舒儿了。”
小雨应了一声,小跑着回去了。凤墨涵转身,很快消失在巷道尽头。她的心情很沉重,舒儿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天空阴沉沉的,飘浮着一层细雨,她走到沈府大门前,身上已经落了一层毛雨,发丝微湿。唐璇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一见她来,扯了手就往屋里跑,边跑边说:“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请你快去看看,小姐不行了。”
进到屋中,她看到舒儿躺在床头,气息微弱,唐染就在旁边,床上的被子显然刚换过,屋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她又吐血了?”凤墨涵问道。
唐染默默地点了点头,难过地别过了头。
“娘,你放心,有阿丑在,小姐不会有事的。”唐璇上去拍了拍母亲的肩,母女俩一起希翼地看着她。
“我尽力而为吧。”她不想打击这对忠实的母女,不忍心告诉她们其实早点死对舒儿来说才是一种解脱,这个样子的舒儿,一定非常非常地痛苦,她的病根本没法治,这病很奇怪,她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是好几天又不行了,很快就有了抗药性,隔不多久又要换药,每种药都起一点效果,但这效果却又持续不了多久,她的施救实际上不过是连累舒儿受更多的折磨,当她所能想到的药方都用过时,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治舒儿。
唐染和唐璇跪在地上,一起仰头向上,嘴里念起了一种奇怪的语言,似梵语又不似梵语。凤墨涵明白她们是在为舒儿祈祷,也不打扰她们,定了定神,搭上了舒儿的脉搏。
“阿丑,你一定要救救她!”沈轻飞从外面进来,紧紧地抓住凤墨涵的手,眼中布满了血丝,失神落魄地说道。
见他状态不好,凤墨涵只得安慰道:“别担心,她现在只是累了,睡着了,你也去睡会儿吧,我保证你醒来就让你看到舒儿的笑脸。”
她把过了脉,察觉到舒儿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和她自己怕情形有点相似,也许是因为那股力量的反噬,她才会吐血,不过暂时死不了人。沈轻飞还在坚持不离开,舒儿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大喜过望,也不顾凤墨涵在场,情不自禁地低头下去,与她脸颊相贴,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傻瓜,我没事!别让阿丑笑话!”舒儿说道,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沈轻飞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冲着凤墨涵摆了个难看的笑脸:“让你见笑了,我……我一时忍不住。”
“我明白!”她没有笑话他,只觉得感动。他能守着残废的舒儿多年,可见这个男人对舒儿用情之深。
“听阿丑的话,你去睡一觉,不然我就不吃药。”舒儿说道,看向沈轻飞的眼中满是痛惜。
“你恐怕一夜没睡吧,我帮你守着舒儿,药我会亲自喂她服下。”凤墨涵接口道。
沈轻飞怕舒儿生气,只得应了,他离去后,唐璇拿着凤墨涵新拟的单子去抓药了。
“唐染,你也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阿丑说。”舒儿开口道。
唐染应了一声,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阿丑,谢谢你这一段日子的照顾,你告诉我实话,我还能活多久?”
“你发病的时日越缩越短了,药力对你已经不大起作用,我的所学都快用不上了,照此下去,不出两个月……”
舒儿没有表示意外,她笑了笑,缓缓说道:“那么,我还可以陪他两个月。其实我早就该死的了,要谢谢你延续了我的命,第一次听轻飞提起你时,我还不信一个小孩子有这么高的医术,阿丑,谢谢你,你会成为一名好大夫!我一直很好奇你的真实身份,还让轻飞派了人跟踪你,可是都失败了,没有人能盯住你。你不要怪轻飞,他不赞成的,他真的拿你当朋友,只是我要做的事,他从来不会拒绝!”
“我知道,我不怪他!”凤墨涵说道,“舒儿,你和他成亲了吗?”
“没有!他一直想,可是我没有答应他,我是个活不久的人了,已经拖累他这么久,我死了对他才是解脱。”
“他这么爱你,”凤墨涵摇了摇头,“如果你走了,他会承受不住。”
“不会的,我要他帮我做一件事,事情没做完之前,他不会做傻事。这件事会很危险,很辛苦,可是我相信他的智谋,不会轻易失败,而做这样一件事,要花费很多很多的时间,也许一辈子都完不成。”
凤墨涵点了点头:“所以他会一直活着,直到帮你做好这件事,在这之前他不会允许自己出事。”
“对!”舒儿笑了,“你看你和我想的一样,有时候我就想,我们两个还真的挺像。”
“我没有一个像沈轻飞这样死心塌地的男人。”凤墨涵玩笑道,脑海里不由得浮起了步青澜嬉笑的脸,他和沈轻飞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如果换作是她,步青澜会如此吗?
“你会有的!”舒儿说道,“也许还不止一个。”凤墨涵失笑:“看你说得这么认真,连我都要当真了,如果将来没有,你赔给我一个?”舒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是个巫师吗?我说的话都会实现的。”
“巫什么师,那都是骗人的。”
这时唐染在外面敲了敲门,说道:“小姐,药熬好了。”
两人停止了谈话,唐染端了药进来,服侍舒儿喝下,看她神色比先前好了很多,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再去熬点红枣粥来,你家小姐一定饿了。”凤墨涵吩咐唐染。
“我马上就去,谢谢你,阿丑姑娘。”唐染现在对凤墨涵是言听计从,因为她救了舒儿,在唐染心中,就等同于是她的恩人。
“阿丑,我能看看你吗?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看不到你的模样,我会觉得遗憾的。”回到舒儿旁边,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她再一次提出了这个要求。
要不要答应她呢?凤墨涵犹豫着。
“有什么不妥吗?是不是,你是我认识的人?”舒儿问道,“莫非你也是清月教中的人,我见过你?”
凤墨涵摇了摇头:“我怕吓着你。”
“让我看看好吗,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样子,就连轻飞我也不告诉他,行么?”舒儿说道,急切地看着她。
凤墨涵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想看我的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最近就是非常想见见你的真面目,你不是当我是朋友么?哪有朋友之间连样子也没见过的?”
凤墨涵掏出了随身所带的一面小铜镜,递了过去:“喏,你看吧,就是这个样子。”
铜镜是荣慕枫送给她的那一面,她一直带在身上,这会儿突发奇想,干脆掏了出来,如果躺在墓中的人是舒儿不是自己,这面铜镜在遇到舒儿时会不会起什么变化呢?
“你又开玩笑!”舒儿拿起镜子照了照,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面色一变,发出了一声惊呼,“咦?你怎么会有这面镜子?”
“怎么了?”凤墨涵反问她。
舒儿颤抖着双手,拿起镜子仔细端详半天,眼睛一闭,喃喃说道:“天意,天意!如果早日得到它,我又何至于弄到如此田地!”
她交给凤墨涵一枚铜钥匙,示意她打开了床角的一个小箱子。凤墨涵打开箱子一看,惊得呆住,箱子里面也是一面镜子,和她的那一面一模一样,尤如双生。舒儿将两面镜子背靠背一贴,竟然天衣无缝地合在一起,包括底座也嵌合得完完整整,原来一面的凹槽,正是另一面的凸起。
“合成了一面?难道这原本是一面双面镜?”凤墨涵惊叫道,不可思议地看着两面镜子合成了一面。
舒儿却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本来就是一面镜子,却也可以拆为两面,它是传说中的阴阳镜,通过它可以看到过去未来。据说这面镜子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分成了两面,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你我的手中合二为一。”
凤墨涵的心思萦绕在了“过去未来”这四个字上,她现在可以肯定,真的是这面镜子将她带来了月国,可是想到了洛蓝雪说过的话,心头的兴奋之情已经没有了,她应当感谢镜子将她的灵魂带到了这里,不是吗?如果不是这面镜子,她早就死了,如今她不再指望镜子能带她回去,以前的事注定了是历史,回去只怕反倒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在这里,至少自己是活着的。

你是谁,我是谁?

镜是双面,人亦双人。凤墨涵呆呆地看着舒儿,手颤颤地抚上了自己的脸。
“你想看我的样子么?”出口的声音带着丝喑哑,舒儿抬头凝视着她,心跳骤然加快,没来由地忐忑起来,本来一直想看她的样子,这时刻却有了犹豫。
“阿丑,如果你不愿意……”
凤墨涵微低着头,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她的动作很缓慢,面容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先是下巴,然后是嘴唇、鼻子,直到额头。舒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阳光从雕花的窗棂透进来,正好落在凤墨涵的脸上,她有些恍然,一瞬间恍如置身梦境,手中的铜镜滑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舒儿醒过神来,悚然动容:“你……你是?”
她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疑惑地看着凤墨涵。
凤墨涵拾起了铜镜,铜镜在她和她之间反射着清冷的光,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镜面上,双面镜映出了各自的容颜,除了舒儿因病显得憔悴许多,两张脸是那么地相似。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人长得与我一模一样。”凤墨涵摩挲着铜镜,笑了笑。
“所以你给我这面铜镜,原来只要照着镜子,就可以看到你的样子!我有预感,你面具下的脸一定会让我吃惊,可是不曾想到会是这样。”舒儿微微侧首,像是在思考什么。
凤墨涵摆弄着手中的铜镜,翻过来看见的是自己,翻过去看见的还是自己。这面镜子真的很古怪,不仅是两面合一,而且上面的花纹凹凸有致,密密匝匝,看得久了,竟像是一个个跳动的文字。
“这些花纹很奇特,舒儿,你既然知道镜子的来历,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她问道。
“我知道!”舒儿答道,“可是我先要知道你是谁?”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偶然的事,凤墨涵与她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那个结果她不敢想,咬紧了牙关,嘴里有了苦涩的味道。
“凤墨涵,我母亲是静亲王,父亲是原来的安国皇子。”凤墨涵说道。
舒儿笑了起来,边笑边咳,嘴角溢出了血丝。凤墨涵皱着眉看向她,抬手拍向她的后背,一股温和的暖流渗入体内,舒儿慢慢恢复了平静。
“怪不得……原来你是齐思洛的女儿,这些年他过得可好?安国亡了,他的亲人全死了个干净,午夜梦回,他有没有觉得良心不安?”
回府的路上,凤墨涵没有再戴面具,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春天的气息,清清凉凉,让她烦躁的心安静了下来。当舒儿含恨看着她时,她明白了舒儿是谁,她是安国君的侄女,按辈份算来,凤墨涵还该喊她一声姑姑,为了保存安国王室这硕果仅存的血脉,有忠心的家臣和自己的孩子换来了舒儿的生命,那丧身在月国士兵刀下的婴孩,只是个替身。
凤墨涵一直看着父亲的伤心,他是在安国灭国之前嫁到月国的,国破家亡,他应该是被欺瞒的那一个,可是今日听舒儿说起,安国亡国的根源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他向所爱之人透露了安国王室的秘密,即使月国要动安国,也应该是排在最后,就因为父亲,让安国的灭亡提前了,月皇先灭安国,是为了得到安国皇室的那笔巨大的宝藏,那宝藏不仅包含数不尽的财富,还包括了一种站无不胜的武器,早日拿到手,月国的战事就可以无往不利,更早结束。
“安国君既然有这样大的一笔宝藏,为什么不利用它来对付月国,反倒败亡呢?”这一点令凤墨涵不解。
“我母亲和姨母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那宝库中的武器只有一件,而且祖先交待过,因为这种武器太过可怕,会给人类带来灾难,于是封存了百年,当她们打开时,不知何故它失去了效力。”舒儿说道。
她没有隐瞒凤墨涵,也不怕她是月国的奸细,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对这位有着传奇经历,并与柔然国师结拜的静亲王府六郡主,她并非不了解。她不相信凤墨涵受过那些灾难后还会有一颗平常心,如果可以,她希望借助凤墨涵之力搅起一池春水,让月皇精心构筑的强大国家分崩离析,让她也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纵使复国无望,舒儿也要给月皇以沉痛一击,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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