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样你还带她来?一国之君,居然四处乱跑,成何体统。”凤墨涵责怪道。
“没办法,有机会接触你就知道了,阿那罗那人很倔,拿定了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过是个好人!”洛蓝雪摇头苦笑。
“皇上现在意与柔然交好,一般人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敢动她,除非……”凤墨涵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洛蓝雪同时也想到了,接口道:“除非月皇本就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有这个意愿,或者说,因为知道了阿那罗混在侍卫中,想趁机控制她,进尔牵制柔然。”
“所以说你这个王太大胆,也太自由散漫了些。”凤墨涵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事情还不明朗,除了这个原因,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想挑起事端,破坏两国交好的计划。毕竟柔然与月国讲和了,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利的,尤其是曾经安插了奸细在军中,提供情报给你们的人。”
洛蓝雪点头:“那个人应该不会。”
“现在你还瞒着我吗?”凤墨涵说道,“因为那个人,我死了一个要好的朋友。”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墨涵,当务之急,请你帮我找出阿那罗。”洛蓝雪道。
“好!我马上安排。”
这件事不能找官方的人,凤墨涵第一个想到的是沈轻飞,他明是官,暗是贼。果然,沈轻飞知道了前因后果,答应帮忙,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他保证会在太阳落山前带到凤墨涵面前,由此也可知清月教在京中的实力,其实不容小觑。
相思扣
沈轻飞的清月教一直蛰伏不动,却因为一个外族女子掀起了一场波澜,不到两个时辰凤墨涵就得到了消息,南郊的宁安寺发现了疑似阿那罗的人,等到与洛蓝雪急匆匆地赶去,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雪域商人,她与阿那罗的相似之处,不过是那双微蓝的眼。再接下来又去了几处地方,均是失望而归,阿那罗一直没有出现。
天幕渐渐染上了一层墨色,夜晚来临。凤墨涵再次来到沈轻飞的府上,告知详情。
“按道理,你所说的这名侍卫语言不通,特征有异常人,应该很好辨认,清月教在京中的眼线不少,四街八巷都有,不可能查不出这么一个人来……”沈轻飞迟疑了,不过是找一个人,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他夸下了海口,不曾想竟然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
沈轻飞既然都能到宫中担任要职,女装扮相也从未引起过怀疑,清月教的实力她不可能不信,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茬子。
“兴许你手下之人遗漏了某处。”
“不可能!要知道京中雪域来的商人不少,不过武功高强,个儿高又俊美,并且有一双蓝眼的,这一筛选下来,其实并没几个,手下人一接到命令就把所有相似的人盯住了,不可能有人逃得出他们的视线,如果我连这点都保证不了,清月教也没必要在京中混下去。”沈轻飞皱着眉,他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如果她被人抓住,抓人的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找出她来。”凤墨涵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她想不通谁会这么做。
“应该没有被抓,据我的手下说,有另一方人马也在找人,想必就是想抓她的人了。”沈轻飞说道。
“还请沈兄继续派人帮我寻找,此人关系重大,如果对方的人还未抓到她,证明人还在,务必保她,不受伤害。”
“放心,阿丑兄……妹子,我会尽我所能。”习惯了叫兄弟,沈轻飞还没适应凤墨涵女子的身份。
“如此多谢,若有消息,依咱们早前的约定,到东交民巷找一个叫小雨的孩子,告诉她便是。”凤墨涵如此安排,当然那里不止小雨一个,江萧颖也在,他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凤墨涵。
知道洛蓝雪一定很急,她也不能闲着。这一次凤墨涵没有隐瞒哥哥,直接找了他帮忙,凤楚辛一听是她的朋友出了事,也没有问她哪里来的塞外朋友,直接拿了剑叫上赵克贞就出了门。和洛蓝雪会合后,四人作了一番商议,开始寻人。凤楚辛与赵克贞并未见过阿那罗,凤墨涵于是决定让洛蓝雪与哥哥一组,自己和赵克贞一组,分头寻找。
“这是我哥哥,凤楚辛,”凤墨涵向两人介绍,“这位是柔然国师洛蓝雪。”
洛蓝雪与凤墨涵结拜一事,在京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凤楚辛却是第一次见她,抬起眼随便打量了一下,没觉得这女子有多么地出奇,但见妹妹与她言谈,神色间颇有担忧之色,出声开口道:“涵儿放心,有我在,定保你这位义姐的平安。”
洛蓝雪也不多说,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多谢凤兄弟。”她本就比凤楚辛大,称一声兄弟,实属正常。凤楚辛却皱了皱眉,眼前的女子有一双灵活的眼睛,嘴角天生地微微上翘,怎么看怎么都比他要小的样子。
“咱们先在城内寻找,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然后商定下一步计划。”凤墨涵说道。
“这样比较费时,我们在城内寻不到,直接出城吧,就不碰头了,墨涵,这个给你,”洛蓝雪掏出一样物事,塞到凤墨涵的手心,“哪一边有消息或是紧急情况,就点燃信号弹。”
凤墨涵没想到她居然连信号弹都有所准备,在这方面,洛蓝雪确实比她要想得细,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你们寻东面,我和克贞寻西面,北边是皇城,南面有河道,从那两处是出不去的,只有东西两边还行。”
“好!”洛蓝雪应道。四个人分成两组,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赵克贞是第一次见凤墨涵使出轻功,见她所用的步法与凤楚辛一致,暗暗惊异,再一想也就释然了,想来是大世子将自身的功夫传给了妹妹。
两人在僻静无人之处就展开轻功,有人的地方就步行,很快就转过了大半个城,却没有什么发现。
再往前,一片灯红酒绿,丝竹声声悦耳,正是醉意居。凤墨涵停下了脚步。
“主子,那里不去看一下吗?”赵克贞问道。
凤墨涵摇了摇头,阿那罗是被人追杀,总不至于躲到小倌馆来吧?这里人多眼杂,如果躲在此处,想必早就给人发现了。想到这里,她招呼赵克贞往回走。不曾想晚了一步,身后一阵香风袭来,肩膀被人搭住。
“这不是寒默大人么,几日不见了,是不是来看我们红卿的?他正好在呢。”蓝莲笑眯眯地说道,一双眼滴溜溜地扫视着一旁冷着脸的赵克贞。
“蓝公子误会了,我不过是路过,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凤墨涵侧身一让,挣脱了肩上的那只手,也不和蓝莲客套,只管往前走。
“慢着!”她不耐烦地回转身,身后一名青衣僮儿,青丝如墨,皓齿明眸,正是第一次来见红卿时在后院遇到过的柯儿,他走到凤墨涵身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大人,我家公子有请。”
“我说过了今日有事。”凤墨涵摇了摇头。
“公子说,大人若是今日不进去,会后悔的。”柯儿说道。
凤墨涵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抬脚往前行了一丈有余。
“大人不是在找人吗?”柯儿如影随行,突然凑到她耳边悄声问道。
凤墨涵吃了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问道:“谁说我在找人?”
“我家公子说的,他今日在大街上捡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据那人说,是贵府的下人,与人争斗受了伤,还被人一路追杀,若不是我们公子好心,看在与大人的交情上收留了他们,早就给后头来的那群凶神恶煞给砍死了。”柯儿撇了撇嘴,刻薄地说道。
“我府中的下人?”凤墨涵愣了愣。
“大人进去看看,不就知道是谁了。”柯儿做了个请的姿势,犹豫了一下,凤墨涵吩咐赵克贞在门外等着,跟着他进了醉意居,直接向后院而去。
“柯儿,你怎么将大人带到后院去了?”蓝莲着急地在背后喊道。
“是我家公子吩咐的,让柯儿将大人请到他的屋里,这以后的场子他也不出了,若是蓝爹爹答应了什么人,趁早回了人家,改期吧。”柯儿回头说道。
蓝莲怔忡地站在后面,喃喃说道:“这位好大的面子,怎么一向只卖艺的红卿,也要招入幕之宾了?”
“爹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寒大人如此人物,难得又这般温柔,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那红卿平日里不过是装清高,先是摆谱拿乔的,见大人不理他了,心下自是慌了,这会子人家懒得理了,他倒主动起来了。”暮烟的嘴一向毒,看着红卿住的院儿,冷言冷语地说道。
蓝莲摇了摇头,一步三回首地,自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凤墨涵跟着柯儿来到后院,幽静的院里,挂了两盏红灯笼,平添了几许暖意。红卿就站在大红灯笼下,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袖,宽大的衣袖微微晃着,显得束了的腰更细,他整个人像是风中的一片树叶,似乎随时会被吹走,心下微微疑惑,那日童相府中,他涂了厚重的油彩,不曾细看,这一看,竟然比先前瘦了许多。
“公子,怎么又站在风口来了,你这身子可不是铁打的,禁不得你一再地折腾。”柯儿急着上前,责怪道,“人我给你请来了,有什么话到屋里讲去。”
凤墨涵看这架式,哪里来的人在此,看来自己是上了柯儿的当。
“既然没有我要找的人,那我就先告辞了。”她淡淡地说道。
红卿咳嗽了几声,捂着心口,皱紧了眉头。
“你别走啊,我没骗你,确实是有两个人被我家公子救下了,公子,人呢?我离开的时候还在这儿啊。”柯儿转头问红卿。
“他们走了,你出去买药的时候就走了。”红卿答道,“没事你请郡主过来做什么,咱们这是什么地方,没得污了郡主的声名。”
“哼!什么地方?哪个达官贵人不爱来此,就是她,也来过不知多少次了,怎么如今倒来不得了?”柯儿转身指向凤墨涵,说话间带着些怒意。
凤墨涵听他们说得有模有样,猜想兴许阿那罗真的来到此处,被红卿无意中给救下了,只是她不会月国话,身边又跟着一个人,那人会是谁呢?
“你真的……救了两个自称是我府上的人?”凤墨涵出声询问。
“你爱信不信!”柯儿白了她一眼。
红卿喝斥了他一声,他说道:“算了,不管你了,爱怎么折腾那也是你自个儿的身体,合着没人会心痛。”柯儿甩手走开了,凤墨涵只得走过去问红卿。
“还请公子告之缘由,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他们又去了何处?”
红卿慢慢道来,原来今日街上喧嚣之时,他正乘坐马车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少年与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被人在逃蹿,那男子受了伤,身上流了许多血,少年却不会武功,费力地拖着他走,他们说的语言红卿听不懂,却知道是西北雪域人的语言。
“那少年我两年前曾经见过一面,他是你弟弟。”
凤墨涵的弟弟,只有凤长波了,他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凤墨涵为了锻炼他,最近一段时间叫他跟着到东交民巷帮忙给那些难民发散食物,因为崔宜冰也去,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成了朋友,这样可以解解崔宜冰的伤痛之苦,也可以让长波多与人接触,学些人情世故,更重要的是让这个丰衣足食的小少爷看看世间还有这么悲苦的人存在,早早知道这些,将来出嫁了若是有什么苦难,起码承受力也好些。可是他怎么会柔然话呢?而且与阿那罗又是怎么走到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弟弟?”凤墨涵怀疑地问道。
红卿抬眼看她,轻轻说道:“乐郡主有一次约我出门踏青,就曾带了他,那时候他比现在个头小很多,还是个孩子,可是那张脸却没有变,我不会看错,而且我问他是不是长波,他也承认了。”
凤墨涵这才想起自己的大姐和红卿的瓜葛,如果凤永乐不死,没准红卿现在是她的姐夫了。
再问了一些细节,确定了红卿所救的人,确实是长波和阿那罗,凤墨涵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待要追出去,看红卿一咳嗽得厉害,似乎很痛苦,一双眼睛里更是显出几分黯然,便有些不忍。
“他们应该是回去了,看那样子,那外族人不识得路,定是长波先送她回去她住的地方。你若不放心,可以追过去,他们走了没多久,也就半炷香不到,若是你放心,听说六郡主还擅长医理,可否请你为红卿做一回大夫?”
“谢谢你!”凤墨涵奔了出去,她要赶快把消息告诉洛蓝雪,免得她和哥哥再找下去。把一切告诉了在门外等候的赵克贞,让他去柔然使臣住的驿馆看看阿那罗回去没,再在那里发信号弹,让洛蓝雪与哥哥在那边等她。
“我一会儿就来,找到人你们就先在那里等我,如果人不在,那就去亲王府,没准长波将人带了过去。”
赵克贞领命而去,她回到院中,发现红卿依旧如先前,孤孤单单地站在树下,见到她回来,他明显地觉得惊讶:“你……我以为你走了。”
“不是还没给你看病么,进屋看吧,我可不习惯站着把脉。”凤墨涵笑道。不知怎的,她觉得红卿的身影很是落寞,那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令她想到了一句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在琴瑟笙箫的热闹中,这个人似乎并不快乐,尽管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喜欢他,捧着他,可她只觉得他可怜。
面纱外的眼闪过一丝光彩,凤墨涵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为他把了脉,为了感谢他帮忙救了阿那罗,她很认真。红卿的脉像却很奇怪,说有病吧,脉动起伏却很正常,说无病吧,他的样子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凤墨涵凝神思索了半天,又问了些他的饮食之类的,这才开了个方子。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病况,或许是心中积郁引起的,心病还须心药医,不管什么事情,看开些就好。还有……不要太过劳累。”
柯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转了出来:“说的是,我家公子就是太累了,蓝莲也是,今儿有客,明儿有客,天天都有客,纵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日夜不休地折腾,一只曲儿让人一天弹上几十遍,是个人也烦,公子也是,也不会回绝,你做好人,别人也不见得领情,合着累倒了,也没人心痛你。”
凤墨涵愣了一下,笑道:“当初我来醉意居,想见公子一面也难,怎么,难道公子当日的拒绝,竟是蓝莲的主意?”
“也不尽然,是我自己的主意,那时不知郡主为人,又想着是静亲王府的来客,所以不想见。只要我提出来,蓝莲一向也不为难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怪他。”
“柯儿说的对,银子是挣不完的,与其挣了银子拿来买药吃,不如好好养着身子,何苦枉费那个精神。”凤墨涵说道。
“郡主不知么,世上有一种事,叫做身不由己。”红卿叹道。
“不是说蓝莲不难为你么,还有人逼你不成?”凤墨涵问他。
红卿没有说话,手在琴弦上一拂,清泠的乐声划破了寂静,随即颤微微地回归平静。凤墨涵想到了他脸上的疤痕,没有再问,谁都有心中的秘密,也许他的不得已与那破了的相貌有关,何苦揭人伤痕。
因记挂着阿那罗的事,她便起身告辞。
红卿送她出门来,眼中竟似有些不舍:“郡主最近不常来了,若是有空,还请多来坐坐,前些日子你那首红豆曲,我只默了一半,还有一半,想亲自向你请教。”
“我开的药,服两日就好,我自会再来。”
红卿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身影消失,缓缓低下头去,看着手中凤墨涵送给他的中国结,那日收到不少珍宝,这个玉佩质地并不怎么好,只是普通的玉佩,却是他最喜欢的,因为这不是死物,那上面密密匝匝的线,是有人亲手绕上去的。
“这是六郡主亲手做的,旁人都不会呢,她给此物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儿,叫做相思扣!”
太女的话尤在耳边,她说的时候一脸暧昧,红卿知道她意有所指,是说凤墨涵对红卿有意。他却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相思意已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