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丢一边去了,她记得写芙蓉的诗句,也是有的。经常听到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塑饰”,还有什么“芙蓉生在秋江上”等等,可惜都是说的水芙蓉,也就是莲花,不是她此时相对的木芙蓉。凤墨涵一时卡壳了,后悔当时没有把书看完,现在要想,却是在脑海里遍搜难寻。
见她思考半天并无佳句,有人露出了轻视之色:“看来‘神童’一说,也作不得准,少时聪明之人,长大了未必不是庸才。”
荣慕枫淡淡扫了那人一眼:“这位小姐所说也不尽然,佳句难得,一字一句,皆要经过深思熟虑,且等六郡主多想片刻。”
凤墨涵对他投以感谢的一瞥,伸手揉了揉面前的芙蓉花瓣,那株初见时洁白无暇的芙蓉花此刻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听说过芙蓉花会变色,有的一日几变,有的几日几变,看来这也是一株会变色,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句,启口缓缓道出:“怜君庭下木芙蓉,袅袅纤枝淡淡红。墨涵不才,想了半天也就得这一句,各位继续,我还有事,先行告辞!”说完她与主人崔宜春告别,不顾她苦苦挽留,先行离去。
荣慕枫轻轻重复着念了两遍,默然看着凤墨涵的背影走远。
步青澜追了出来:“小寅,真的要走?”
“是啊,花也看过了,饭也吃过了,还留下来干什么?那种对花吟诗,对月长叹的事,我并不喜欢。”
步青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是我的知音,我也不喜欢。如今边关告急,这些自以为是的女儿家不思量着如何为国分忧,却在这儿吟诗咏句,胡吹乱捧,把个无尘公子捧上了天。若不是边关将士奋勇杀敌,她们能在这儿安安乐乐游戏人生么!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去边关杀敌痛快!”
“我记得你从小的志愿就是当月国第一个男将军,如何了?我等着你的愿望早日实现呢!”凤墨涵笑道。
步青澜沮丧地摇了摇头:“我提过了,父亲母亲皆不允,说是别说我朝,就是其他国家也没有如此先例!”
“对了,不是说雪域王答应和亲了么,还送了不少礼品过来,怎么你又说边关告急了?”凤墨涵问道。
“雪域人一向耿直,本来是这样没错。谁知那雪域却出了个狡猾的国师,听说就在雪域王帐下听令,之前林将军就是败在她的计策之下。本来前一段日子她离开了雪域,雪域王已经同意了和亲,谁知她突然回来,雪域王就反悔了!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如此狡猾!”步青澜恨恨地道。
凤墨涵这才了然,怪不得四姐长瑗不愁凤长波和亲一事,原来这事已经不用担心了。
“和亲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国家的和平,怎么能寄托在一人之上呢,何况是个弱男子!”她说道。
“对啊,我也是主站派,可惜母亲不让我披挂上阵,否则我一定想办法将雪域王打回苍河以北去,叫她再不敢犯我中原一步!”
“这么有信心?领军打仗,靠的可不是一人之力,莫以为你功夫好就行了,还得靠这个!”凤墨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雪域王之所以能赢,并不在她的兵马,说起来她虽然兵马强壮,我月国人马却多于她数倍,何以赢不了?就在于她有个好国师,会动脑子!”
步青澜点头附和:“是啊!我也知道,所以我担心四姐姐这次出征会有危险,想偷偷跟了去保护她。”
“四公主要出征?”凤墨涵问道,她并未听凤元恩提起。
“是!她说了,可能等不及参加金安姐姐的大婚和你的冠礼就启程,就在这几天了。”步青澜闷闷地说道。
凤墨涵想起崔宜冰来,怪不得他这几日神情不快,眉间难掩忧色,想必是知道了凤元恩要出征的消息,心中为她担心。
崔宜冰暗恋凤元恩,这是谁都看得明白的事,偏生凤元恩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竟然一直大大咧咧的,并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她到现在还是独身,并未娶夫,是个极难得的妻主人选。凤墨涵对她也颇为欣赏,曾经遗憾她是自己的堂姐,否则哥哥就可以托付此人了。
说起这事,还有一件事是她与凤元恩的秘密,未曾对人说过,就连凤楚辛也不知道。
和凤元恩熟了后,有一日,她实在看不过崔宜冰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想帮他打探一下,于是问起凤元恩可有中意的男子,谁知凤元恩说了一段话,反把她吓了一跳。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墨涵,自打听七弟提起你,我就将你的样子在心中勾画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见面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惊喜,惊喜你果然如七弟所说,是个天上少有人间难寻的人,我本以为找到了今生的最爱,谁知道不过一瞬间你就将我的梦想打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上天把你生成了女儿,尤其还是我的堂妹!”
凤墨涵知道她不是说谎,第一次她就觉得凤元恩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听她如此说,蓦然明白了她眼中所含的意思。凤元恩明明白白地说了,除非再有个凤墨涵出现在她面前,心中实难容下其他人的影子。
事已至此,凤墨涵彻底无语了,从那以后她再不提相关的话题,就连凤楚辛让她帮忙为崔宜冰牵丝,她也推托了。看来闲事还是少管为妙,管多了容易扯到自己身上。
幸好凤元恩行事坦荡,两人又是堂姐妹,虽然话说明白了,其后的相处也就并无尴尬,只是偶尔凤墨涵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睛,就会想起她那番话,然后自己就禁不住心头一番恶寒。不是她自恋,不过她总觉得凤元恩的眼光还是不大对劲,所以听说她要出征边关,想到有很长的时间不用看到她的眼神,心头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想到崔宜冰,又为他感到惋惜,其实崔宜冰也是个俊俏男儿,又是崔相的公子,配凤元恩也配得上,可惜一个是落花有意,一个是流水无情。
“你回去转告四公主,走之前抽个空,我在清客居给她践行。”凤墨涵对步青澜说道。
“好,小寅,我一定转告她!”
过不了几天,果然下了圣旨,令四公主凤元恩为征北将军,坐镇雪域边防。凤墨涵在清客居订了一个雅间,为凤元恩践行,人还是那几个人,就是和步青澜第一次见面时这几个。
清客居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临水而建,客人若是喜欢,还可移舟湖上,在画舫上看两岸美景,这里所聚皆是达官贵人,她要了一个楼上的雅座,座中还有个屏风隔着,屏风后摆放着文房四宝,琴棋书画,给客人玩赏。
谁剽窃了谁
“四公主,我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归京。”崔宜冰端起酒杯,与凤元恩碰了碰,一饮而尽。
凤元恩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刀剑无眼,虽然她是将军,但这一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
凤墨涵看了看崔宜冰,对他递了个眼色,她为这个痴情男儿感动,经不过凤楚辛一再相求,决定帮他一把。崔宜冰领会,站起身来,略微紧张地攥紧了手,对凤元恩说道:“四公主,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咱们到屏风后说,行吗?”
凤元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崔宜冰一时就白了脸,默然不语,站在那里不作声。
唉,真是个傻瓜!别人拒绝就不继续下去了,再求啊,凤元恩其实心很软,多求求她就行了。凤墨涵在一边为他着急,崔宜冰却是不敢再上前,她只得站起身,一手拖一个,将两人往屏风后面拽去,边走边说:“哎呀呀,四公主可别推辞了,咱们可都单独有话要给你讲,宜冰先说,后面就轮到我了!”
说罢出来,留那两人在屏风后面,自顾自招呼了大家喝酒玩笑,为了里面的人着想,她还故意把声音提得很大,与步青澜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好不热闹,遮盖了里面的低声细语,不至于让人听见。
不一会儿凤元恩和崔宜冰出来,崔宜冰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凤元恩的脸色却有些怪异,她冲着凤墨涵喊道:“六郡主要和我说什么?现在轮到你了!”
凤墨涵也不客气,拉着她的手就转进了屏风后面,开口直接问道:“他跟你说了?”
“你……莫不是你安排的?宜冰一向怯懦,不至于突然变得这么大胆。”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爱情使人勇敢!”凤墨涵嘻嘻笑道。
“墨涵,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何必让我为难?”
“我们的四公主有这么铁石心肠吗?你不知道听说你要走,那人不知如何伤心,昨儿就哭了一夜,没看到他眼睛还肿着吗?你就这么忍心?”
“不忍心又如何,你明知道我对他只是怜惜,一向拿他当自家弟弟。”
“有怜惜便好,胜过一点感情也无,元恩,”凤墨涵没有叫她公主,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你不说清楚,他便一直抱着希望,这样拖着,也是害了他,所以不管结果如何,说明白了,总是好些。你们怎么谈的?”
凤元恩无奈地笑了笑:“宜冰比你想像的要固执,其实他很聪明,应该早就明白我的意思,你何苦让他挑明了,令我难做?我说得很清楚了,他却依旧执迷不悟,他说,我不喜欢他那是我的事,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他不会烦我,叫我也不必管他,只是这一去隔了千山万水,前路坎坷,他要我答应他好好保重,还要我先别急着拒绝,回来再给他答案,他会一直等我!”
凤墨涵一拍手,赞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儿,元恩,可惜他的心只在你身上,看不到别人的好,否则我可就年掺和一脚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其实那些话,都是她教崔宜冰说的,她预想了凤元恩的各种反应,并想好了应对之词,让崔宜冰照着说。
“墨涵认为,这是福么?”凤元恩叹气,“丫头,你道我不晓得这主意是你出的?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认真地考虑。”
“我就知道四公主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凤墨涵笑道,“对了,宜冰还准备了一首曲子,为你送别,咱们撤了屏风,让他来吧。”
撤下屏风,招呼崔宜冰过来,凤楚辛抚琴,步青澜取下墙上所挂之箫,与他琴声相和,崔家冰表情中带着淡淡地忧伤,轻轻唱道:“相见难,别亦难,怎诉这胸中语万千。我柔情万种,她去志更坚,只怨今生无缘。道不尽声声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人间事常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远去矣,远去矣,从今后梦萦魂牵!”
凤墨涵想了好久才想到这首歌,歌词浅显易懂,又比较接近这个时代的演唱风格,最好的,是能表达崔宜冰的感情。以前伤春悲秋的子最爱听这些伤感的情歌,她们住在一个屋里,经常听,便被迫记了下来,想忘也忘不了。她相信凤元恩听了,一定会感动。果然,听着听着,凤元恩的眼中忍不住涌起了泪光。
崔宜冰的嗓音很好,低沉而有磁性,一曲唱罢,余音绕梁,令人回味不已。他侧过身过,将头抵在窗棂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中滑落,凤楚辛推了凤元恩一把,使了个眼色,带着大伙儿悄悄撤出,屏风又竖起,只留了那两人在里间。
“宜冰!”凤元恩上前,温柔地抬起了那满是泪水的脸,“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我其实拒绝你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比不上他们,四公主这么好,要无尘公子那样出色的男子才配得上你,是宜冰自己不自量力……”
“胡说,你不用和别人相比,你已经很好了,就这曲子,我想没人能唱得比你更好了!我是怕这一去与雪域王交战,不知生死……”
“不要!”崔宜冰掩住了她的口,泪水落得更加厉害,“不要说那个字,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我会祈求神灵,让所有的苦难由我来替你承受。”
“傻瓜!”凤元恩笑道,“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如果……能活着回来,我娶你!”
崔宜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眼珠黑又亮,慢慢地,唇角微动,绽放了一抹动人的笑颜,竟是无比地美丽。
凤元恩低叹着将他搂入怀中,闭上眼在心中说道:墨涵,如你所愿!今生她注定无法正大光明地去爱那个人,那么,就让她好好爱这个她替她选的男子吧!
再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凤元恩一脸带笑,崔宜冰俊颜晕红,不用想也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凤墨涵知道大功告成,开心地与哥哥和步青澜各击了一掌。
崔宜春学着他二人抬起手来,被凤元恩一巴掌拍了开去:“去去去,你这个姐姐当得不称,人家朋友都出手了,你什么表示也没有,一边儿去!”
崔宜春委屈地说道:“我男孩儿家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这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粗枝大叶的,还有啊,即便是知道,以你的性子,我敢跟你提吗?”
大伙儿哈哈大笑,凤墨涵笑道:“听说宜春姐姐也还未娶亲,怪不得她,她于这情字上,看来还不如宜冰来得明白。”
“小鬼头,你还未加冠呢,懂个什么情!”凤楚辛面色微腆,拍了凤墨涵一下,这个妹妹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种话也敢说。
“这有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啊!咱家的姐姐们不是娶了一个又一个,还有个风流之名在外的三郡主,有什么不明白的!”凤墨涵辩解道。
步青澜凝眸看过来,见凤楚辛还待对凤墨涵“动粗”,拦在前头将她护住:“小寅说的在理,很合我的心意,楚辛哥哥如果不喜欢这个妹妹,那我可带走了。”
凤楚辛一把阻开了他的手,将妹妹带入怀中搂住:“想得美,要妹妹让你爹自个儿生去,涵儿是我的!”
凤元恩和崔宜春哈哈大笑。崔宜冰看着他们,眼中写满了感激,不是这几个好朋友帮忙,也许他和四公主真的就如错过了!没想到她最终答应了他,这都要谢谢墨涵,是她鼓励他,想要的就说出来,哪怕得到的答案是不,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得到的一天。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容易,他会等着她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几人闹得正高兴,酒保掀开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几位客官,隔壁有位小姐请小的问问,可否请刚才唱曲之人过去相见一面?或者不嫌打扰的话,她过来亦可。”
“哎呀,宜冰这么快便有知音人了,四公主,幸好你先下手为强!”凤墨涵说道。
“噗!”凤楚辛笑喷了汤,步青澜眼急手快,一把揽住凤墨涵闪避三尺,那汤才未落在凤墨涵身上。
“大世子,虽然墨涵长得像朵花儿,可你也没必要用这么贵重的汤来浇灌她啊!”步青澜笑道。
凤墨涵微笑着,食指突然伸到他的脸上,顺着眉梢划下,步青澜一惊,没有动弹,身体有些僵硬。
“那天宜春不是让咱们咏芙蓉吗?我现在想到了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一挑眼,她笑瞪着步青澜,“好一朵芙蓉花啊!”
步青澜醒悟过来,羞红着脸要找她算帐时,凤墨涵早已先一步躲到了凤楚辛背后:“哥哥救我!”
凤楚辛见步青澜被凤墨涵戏耍,开心得哈哈大笑,挡在了前面,与步青澜过了几招,两人功夫只在伯仲之间,步青澜也奈何她不得。
酒保傻呆呆地看着这行为迥异却俊美异常的几人,一时忘了言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待要再问,帘子被人掀开了,一个女子的先人而进:“叼扰各位了,听到刚才之曲,本人心甚喜之,故起了结交之心,请问是哪位公子所唱,此曲何人所作?”
凤楚辛一听声音,脸色一变,喊道:“三妹!”
掀帘而入的凤金安一见几人,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便又换上了原先那带着些慵懒的笑容:“大哥,六妹,没想到你们也在此!”
步子一跨,她便冲着凤元恩跪了下来:“微臣见过四公主,七皇子!”这一跪倒把凤墨涵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跪过,虽然面前这两人是她的堂姐堂兄,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