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乱闯,对方就会停放箭,到时候伤到平民,又该如何是好?”他知道如初心善,这么说的话,肯定老实很多。
果然!
“对方会是谁呢?”如初听着集市上人们的哭叫和吵闹,烦躁得抓了抓头发,至于制服的军帽,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其实已经有平民受伤了吧?就算没被箭射到,踩踏、摔倒、这么多小吃摊子,被热汤热水的烫到、被砸、还有其他小伤,更不用说商贩的损失,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暗杀。
“我没得罪人呀!谁和我有这么大地仇,非要我死不可?”她很烦恼,“也忘记告诉小光留活口了,应该抓个俘虏审问一下,不然谁知道他们今天没杀了我,下回会再做什么孽?难道要整天窝在卫学里才行?”
“卫学里也未必是安枕之地。”虚海正色道,显然也为如初未来的生命全担忧,“但审问之事就不用想了,因为戚继光等人肯定抓不到刺客。”
“为什么?”八重愕然地插嘴。
虚海摇头道,“你们看,对方计划严密,组织有度,事败后一定会顺着早就准备好的退路迅速逃走。我想戚继光也知道这一点,但如果他不进攻,对方就还有余地,变数也就多。所以,他带人围攻角楼的目的不是为了抓住刺客,而是逼退他们。”
第七回 病号饭和陪护饭
虚海的名字中有个“虚”字,但他却从来所言非虚,所以被他料个正着。约摸一盏茶时间之后,戚继光浑身血淋淋地回来了,说是刺客逃了个无影无踪。
因失血和激斗,他脸色苍白,但拒绝别人搀扶。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张居正。
然而如初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英勇负伤并且英雄救美的戚继光身上,张罗着立即回卫学,而且请了天津卫最好的外伤大夫一起回去,另派了赵三红帮助虚海和八重善后。
来宫前集摆摊子的,都是苦哈哈的穷人,他们无故蒙受的损失可能会令一家大小饿肚子,如初怎么能坐视不理?毕竟这是因她而起的祸端。
“王大夫,他怎么样?”在走廊上团团转的如初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走出门来,连忙走上前问。
刚才已经从房间里端出三盆变红的清水了,现在王大夫虽然洗净了手,十指上却似乎还有血腥气似的。
“重伤只有一处,就是左肩,深至几乎穿透,好在未伤及经脉和骨头,箭头上也未淬毒。”王大夫慢条斯理地说,听得如初心里一抽一抽的,“之所以诊治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他中箭后斩断了箭杆,而且用力过度,拔箭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力气,病者自己也多受了无数苦楚。”
天哪,一定超疼的!不过她等在门外时并没有听到半声痛呼声,这家伙还真能忍耐。想到这儿,如初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幸好不是毒箭,不然小光会为她死掉的。
王大夫见状,生怕这半男半女之人哭将起来,连忙安慰道,“不过胡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病者年轻力壮,身体极好,只要将养得当,静休些时日便会痊愈,也不会影响以后上阵杀敌。不是本人吹牛,我们济世堂的秘制金创药是经过百年传承的,外可以生肌止血、去腐消毒,内可以……”
“您只管用最好最贵的药,如果能让他尽快恢复,少受痛楚,多少钱我……呃,卫里都会出地。”如初打断王大夫为他的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良药的广告时间,急于去看看戚继光的情况。
没想到一进房间。入眼地却是美男昏睡图。旁边地张居正和李成粱正帮着王大夫地徒弟兼助手清理手术现场。此时戚继光地发髻已经打开。乌黑地头发随意散落在棕色粗布枕头上。再衬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地脸。深刻俊秀地五官。紧抿着地唇。整个人都看来有一种坚强消失后地脆弱。倔强地脆弱。看着让人心疼。
小马王生病了。比上次地高烧来得还可怕。
王大夫在一旁察言观色。生怕卫里地太监大人误会他地医术。忙继续解释道。“取出断箭后。我给他用了麻沸散。所以他才会睡过去。其实脉象已经平稳了。没有大碍。不过他失血过多。这些日子除了我开地药。还要多吃些补血之物才好。”
“为什么拔箭时不用那个麻药?”
“他中箭太深。假如在拔箭时使用此药。病者对疼痛反应迟钝。怕会伤了经脉或者筋骨。”
还是现代医疗技术好呀。没看病之前先照一堆CT。缝几针都会麻醉。哪像现在。得生生捱疼这么可怕。
如初心痛着,情不自禁想去摸摸那年轻而憔悴的脸,但却生生忍住了,怕别人以为她一个“太监”对年轻英俊的学子动手动脚是不怀好意,要是有人误传他们男男相恋就更可怕了。
眼看昏睡的美男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醒过来地,如初嘱咐李成粱和张居正好好照顾戚继光,自己则回屋拿了银子,给王大夫送诊金,顺便抓药,之后听已经回来的八重汇报了善后地情况,再之后天都快亮了,她随便眯了一小觉就忙着上街采购补血养气的食材,打算亲手做病号饭,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
“昨天小光太冒险了。”在厨房时,帮忙吹火的八重忍不住叹道。
教习或者教头们的房间里是不能起灶做饭的,如果教习、教头们不爱吃卫学里地小灶饭,就会到外面的馆子去吃。这其中少不了挂羊头卖狗肉,一脸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地勾当。而之前因为天冷,八重在如初的房里摆了一只小炭炉,偶尔会用这小炉子炖点补汤什么地给如初喝,但这点火力是绝对做不了饭的。
于是,如初行贿卫学里地伙头军,打算在大厨们不用厨房的时候借用贵宝地做饭,然后放在小炭炉上温着,到了饭点再给伤员戚继光同学送过去。
可能是她银子使得周到,伙头军的头儿一高兴,干脆专门分给了如初一间小厨房,让她什么时候想用就什么时候用。所以几天来,如初主仆在吃饭的时辰前后,总会泡在小厨房里。
“他那不是冒险,是勇敢。”如初的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回放了昨晚的一幕,不禁心头一热。
“勇敢的人、小姐的救命恩人,当然要好好侍候,可是别人也跟就忒厚了。”八重站起身,翻了一下炖在锅里的牛肉。
如初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差点笑出来。唉,没办法,为了防止“病号饭”被某三只馋猫偷吃,她只好连“陪护饭”也一起做了。不过,包括瘦弱的张居正在内,那三个死小子都是属熊瞎子的,就认识肉。其实那位伤员也是如此,但为了有利于伤口愈合,如初管得非常紧,发性的食物一律不让他沾口。同时为了弥补伤员的口腹之欲,她使出浑身解数,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在现代时她也是老饕派的人物,可是一直孤零零的,没人给她做,于是她只有自己学。不是吹,她还真是烧得一手好菜,还和一个南方的同学学炖了多款靓汤。
只是,为了给戚继光同学补血,她最近经常做胡萝卜、发菜、黑豆、乌鸡、红枣一类的菜或者汤,而伤员小光最讨厌胡萝卜,于是如初有时要哄着、劝着、恩威并施他才肯吃。
今天饭菜照样分装两个食盒。陪护饭是大盘的炒青菜,手法和卖相都不甚讲究,搭配着论盆装地白米饭和香喷喷、油汪汪的炖辣牛肉。病号饭是菜炒猪肝、生煎胡箩卜肉饼、什锦蔬菜鸡丁、杞子南枣蛋、鲤鱼补血汤,标准的四菜一汤,主食也是白米饭。
不过当她和八重提着食盒先回到自己的住处,打算拿几个饭后水果再去送饭时,赫然看到虚海正在她门前打坐,照样的宝相庄严,一脸圣光。
“师妹到哪里去了,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虚海打了个稽首,毫不客气地跟如初进了房,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双筷子和一个食钵。
“敢情大师是化缘来的?”如初瞪着眼前的帅和尚,咬紧嘴唇。
“然也。”
于是,如初忍不住喷了。太可乐了这师兄,哪有和尚闻着肉味,到姑娘家地房间来化缘的?不过既然早知道他的本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是佩服他居然忍了这么久才上门来。之前她故意做好吃的不请这师兄吃,就想看他什么时候自己摸上来“抢劫”。
“八重,你今天自己去送饭吧,我陪师兄在屋里吃。”如初从多宝格上拿下几只空碗碟,把陪护饭和病号饭中的菜都拨出来一点,“如果你提不动这么重的东西,叫黑人他们过来帮你。对了,告诉小光把生煎胡箩卜肉饼吃完,那里面可有不少肉哦。”
八重应了一声,又瞄了虚海几眼,这才磨磨蹭蹭出门。如初则在一边翻箱倒柜,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之前买的一坛酒,倒是虚海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拿出一小瓶来。
好嘛,他还酒水自备呢。
“没想到师妹还有这手艺。”闷头吃了一会儿,虚海叹了口气道,“将来谁娶到师妹为妻,那才是几世修来。”
“师兄过奖了。”如初忽然有些羞涩。唉,真是贱,现在已经习惯他的讽刺挖苦,偶尔被夸一回,还真不惯哪!
“说起来,我现在对刺杀事件还是一头雾水。”她转移话题,“我猜不透是谁动地手,而对方自上次之后又没动静了。这几天我经常往街上跑,也没躲起来,因为得买食材嘛,但真的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物。”
“师妹最怀疑谁?”虚海问,神情认真,眼晴晶亮有神。
一瞬间,如初恍然明白了,这和尚固然爱吃,但今天却是以吃为借口,来和她研究刺杀事件的幕后黑手地。这几天她忙着照顾戚继光,虚海师兄定然是知道她没有时间,所以拖到现在才来找她。
真体贴!
“我想过了,如果说我得罪了什么人,一定是到天津卫后开始的。卫学里地教头教习,看我不顺眼的不少,但最有权势的是严鹄,再加上公主一名。”如初想了想,无奈地道,“不过刺客有组织、有纪律、手法高杆、连退路也想好了,显然非常专业,不是普通人可以指使得了的。至于严鹄嘛……他虽然是严嵩的义孙,听说还挺受宠爱,但毕竟还没有官职,兴不起多大的风浪,而卫学里地事,他那么丢脸,想必也绝不会利用家族势力。所以我猜,公主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妒忌是非常可怕地情绪。”
“师妹差矣,你忘记了一个人。”虚海眼神一闪,“那个老太监……雅意安。”
第八回 要当色情女间谍
如初吃了一惊。
虽然在考虑刺杀者的可能人选上,第一个在她脑海中闪现的正是这个老太监的脸,但很快就被她完全否定了。毕竟她和安公公没有直面的、激烈的矛盾冲突,就算她拒婚严世蕃,让安公公面子上不好看,可这也不至于杀人哪。再说,自从来到卫学,能发财扬名的主意,她给安公公出了不少,这老太监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为点小事就恨不得致她于死地。
她把自己的这番考量一说,虚海就摇头苦笑道,“人心险恶,哪能以常理论之?雅意安此人阴戾偏执、铢必较,狂妄自大,容不得别人一点冒犯。之前有传,有一次他在御前略微失仪,一名小宫女无意间笑了一下,之后被他偷偷捉住,动用私刑杀掉。师妹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刑罚吗……无数根细长削尖的竹签,穿透那个才十三岁小姑娘的身体……就这么生生刺死的。尸首抬出来时,全身扎满了竹签,他还说这有个名堂,叫做血刺猬……”
如初“啊”地惊叫一声,对如此残酷的死法简直闻所未闻。她情不自禁地握住桌上虚海的手,那只手修长有力又温暖,令她瞬间停跳的心脏及时恢复了供血。
“简直是变态!”她骂道,“可他这么无法无天,就没人管吗?”
“前朝武宗皇帝殡天后,因为没有子嗣,遗诏兴献王长子即位。不过当时圣上登基可没那么顺利,多少人不服遗诏,意图行刺,圣上在坐上那张龙椅前,可谓是九死一生。而雅意安早就是圣上近侍,多次救过圣上的性命。所以,不管他做过什么事,只要不威胁到国家社稷,圣上总是装作看不到、听不到的。”
“太没天理了!”如初无奈地摇头,穿越到了封建社会,有很多事是身为现代人无法理解的,可她必须得接受。谁说穿越容易来着?很多观念必须改变,那也是很痛苦地的。
“天理?!”虚海脸上突然浮出讽刺又悲凉的浅笑,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口风一转道,“至于师妹你……拒婚严世蕃,令他这媒人面子尽失是一则罪过,二则罪过是你给他出了很多扬名发财的计谋,最后的也是最大的罪过是你当众殴打了他。”
如初一愣,随即不满地叫道,“想办法给他好处也是罪过?就算打他也是他哀求的呀?敢情他是属猪八戒地,就会倒打一靶。”
“请师妹不要侮辱我佛门地净坛使者。”虚海忽然很正经地说,言辞颇有喜感,令如初的心情一松,当即不那么愤慨了,反而冷静不少。
“师妹想。你虽然给雅意安以名利。但却一直在他眼前晃悠。不断提醒他。那些全不是他自己努力得到地。他怎么能不讨厌你?”虚海继续道。“比武会那天地奇痒来得那么突然。以他地性子。事后焉能善罢甘休?必定暗中调查。可那‘笑天下’之毒又怎么会是他能查到地。那么在没有答案地情况下怀疑你并且转移仇恨是最便利地吧?就算他没有确凿地证据定你地罪。就算是他求你打他地。但毕竟你是当众让他落面子地人。这几项‘罪过’加起来。他想收拾你很正常。不过严世蕃对你兴趣不减。天下间他可以得罪任何人。包括严嵩、甚至圣上在内。但他偏偏不敢得罪严世蕃。那个是个狠角色。而你又身处卫学之中。所以他不能太过明目张胆。这才使用暗杀之计。”
如初听完虚海地分析。不禁打了个寒战。现在看来。果然安公公派人暗杀她地可能性最大。从另一方面看。刺客训练有素。不是常人可以动用得了地人物。而公主就算有权势。毕竟是偷跑出宫。怎么可能随意找来这些刺客?
还有。想暗杀她地人一定要熟悉她这几天地作息。知道她最近常往宫前集跑。而那天她和虚海、八重偷溜出去。刺客也必须立即得到消息。以最快地速度抢在他们之前到达集市。处理掉看守望角楼地人再埋伏好。仔细想想。能做到这些地。不仅要有得力地眼线。还必须就潜伏在她地周围。所以不可能是远在严世蕃别院里地常安公主。
“如果师兄地猜测全是对地。我不是陷入必死之局了吗?他这么狠毒。又在暗处觊。我能怎么办?是辞了这里地教习职位回家乡?还是先下手为强。先宰了他得了。”
这话说完。她自己心里就先否定了。首先。她和学生们有约定。一定要保护他们从卫学顺利毕业。各自承袭爵位或者入兵部任职。以展抱负去。其次。先发制人地策略最恶心不过。毕竟不能只因为怀疑别人就先动用武力。那是违背道义地。
幸好虚海也反对她刚才冲口而出地话。他地道理有二。其一。回到家乡反而会使安公公更好动手。因为在天津。他还要顾忌严世蕃和学里地其他耳目。其二。此阉贼平时虽然不出手。但其实武功深不可测。想宰了他。很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只剩下大家泪满襟地份儿了。
“那好,我坐以待毙。”如初赌气道。
虚海面上微笑,心却痛楚地纠结在一起道,“不必如此,师妹可以找个靠山,让他不敢动手。这样我们争取了时间,再慢慢想个办法,彻底断了他要伤害你的念头,从根本上解决这场危机。”
“我滴汗!他也有靠山,而且是皇上,最大地那座。”如初完全没主意了。
虚海深幽的目光一闪道,“唯今之计,师妹只有装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