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之前就觉得安青身上的温度有点高,但是现在,安青完全热得烫手!
蒲萱连忙将安青从雪地中拉起,将他抱在怀里,用左手贴住安青的额头。
这种温度……根据蒲萱初步估计,如果放在现代拿温度计去测,大概能有四十摄氏度左右。
“这臭小鬼!”蒲萱咬牙,将雪滞从安青身上拍下去,又解开自己的外衣,将安青紧紧塞进怀里。
东柏此时也追了过来,“怎么样?”
“高烧。”
东柏一愣。
“本来就重伤未愈,又一夜未眠,还大冬天的在雪地里乱来,问他,他还总说没事。”蒲萱将安青的脑袋塞在自己颈间,伸手摸着他的后脑,说得相当咬牙切齿,说完,却是突然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过,幸好……”
“幸好什么?”东柏不解。
蒲萱摇头未答。
幸好,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人操心。
“这位朋友。”蒲萱对着林子,突然说道,“你既然没有恶意,何不干脆出来同我们会一会面?”
林子里一片死寂。
蒲萱抱着安青,站起身来,“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能否告诉我们,这附近有什么干净的住处?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安置这孩子。”
林子里这才传出了沙沙声,过了片刻,一人从林子中走出,望向蒲萱笑道,“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几位,还真是有缘。”
蒲萱诧异地望着眼前之人。
从对方的话来看,她和这个人以前应该认识。
对方的模样也确实有那么点眼熟,但是蒲萱回想了半晌,也没从脑海里琢磨出他的身份。
东柏抬头望了望此人,也埋头想了片刻,然后猛地一愣,开口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蒲萱更加诧异,低声问东柏,“是谁?”
东柏都认识的人,蒲萱不可能不认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蒲萱确实曾经和这个人见过面,但是她见过的人实在太多,这人估计也没啥特别之处,于是,她把这个人给忘掉了……
蒲萱叹气,“脑子里东西太多,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东柏默然地看了蒲萱一眼,“你不要为你自己的记忆力找借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咱决定花几章来理一理感情问题……
三角关系
安青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很陌生的房间里。
房里的摆设很简陋,但是很干净,也很大,窗外仍然飘着雪。
“不要乱动。”蒲萱正站在床边望着床上的安青,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相当不好。
安青刚刚支起半个身子,闻言又乖乖躺了回去,缩在被子里看着蒲萱,神情有点委屈。
他有什么可委屈的!蒲萱很愤慨地一掌重重拍在安青枕边,道,“发烧发到直接晕倒在路边,整整躺了半天才醒……真是佩服你啊!你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对,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觉得不舒服,难道就不知道说一声吗?一句话不说然后直接晕倒,你有顾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安青垂下眼帘,默默埋着脑袋,抿了抿唇。
蒲萱估摸着他大概已经知道错了,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笑道,“你现在醒了就好,烧也已经退了不少。下次不要再这样让人担心了。”
先严厉地批评一顿,再温柔地安慰一下,蒲萱自觉这种处理方式非常完美。
安青的反应也确实很乖巧,微微点了点头,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然后安青将视线移到了蒲萱身后,望见某个身影,突然一愣,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蒲萱非常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记忆力。
之前山林中出现的那人此时正坐在屋中和东柏叙着旧,闻言望向安青,叹了口气,“能在这里遇到你们,我也很意外,实在是太巧了。”然后回头继续向东柏道,“听你这么说,老大现在混得很不错咯?”
东柏点头,“骑兵第一统帅——孤狼,目前是舒言旗下近三十万大军中的第一猛将。”
“二丫现在混得确实很好。”蒲萱在一旁插嘴道,“舒言那混蛋,别看他现在军中将领一堆,身边手下也一堆,除了二丫,就没一个是他自己招的。”
安青一愣,插话道,“安彦现在没跟着言子了?”
蒲萱抬眼瞪他,“就你那个弟弟,跟不跟着有什么区别?”
东柏道,“志铭现在也还跟着他。”
“别在我面前提蒲志铭!”蒲萱吼,吼完之后愣了愣,埋头想了一会,“这么说来,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了。”
舒言那边的消息,蒲萱在偶尔进城进茶馆进酒楼进客栈的时候,还是会偶尔关注一下。
——舒言造反是目前邛苍国内第一大事,四处都有人谈论,蒲萱想不关注都不行。
单就造反这个事业,舒言目前进行得非常顺利,打完兖州打巾州,打完巾州又打抚州,蒲萱刚刚脱身不到一个月,舒言就打到了第三个州,现在还没打完抚州就已经盯着算计儋州,等打完儋州就可以直接打京城了。
除此之外,舒言的感情事业也非常成功——至少在外人眼中,舒言虽然先前被某个不长眼的女人甩了一遭,但现在边造着反边娶着月炙国的公主,娶完了又把老婆的娘家人拉进来一起进行造反事业,生活实在是滋润得让人眼红。
而舒言身旁的几元大将、心腹手下,自然也是人们口中谈论颇多的角色。
孤狼骁勇善战却是个女人,长得还不耐,目前已经在邛苍国大江南北拥有了众多支持者膜拜者追随者,遍布男女老少。
除了孤狼以外,还有一堆原靖远军中的老将,一堆从月炙国而来的猛将,外加几名从新兵里提□的小将。
舒言造反之前就招到的旧部,孤狼还真是独一个。
本来还有一个安青算是舒言心腹中的心腹,可惜,后来拐了舒言的女人跑了。
蒲志铭?哦,那个是蒲右相的义子,舒言看在蒲右相的面子上才带着他,一般用都不用。
安彦?那是谁?听都没有听说过。
——莫非舒言本来就是个光杆司令,孤身一人得了靖远军的支持,就敢造反?
——嗨,这谁知道啊。
以上,就是民间对舒言造反这一事件的基本认知。
舒言到底有些什么打算,做过什么布置,蒲萱也懒得去过多地关心。
“说起来,二丫的事情到处都有人谈论,你居然会不知道?”蒲萱望着眼前的这个孤狼的旧部下,问道。
这人,就是最开始碰到蒲萱和东柏,把他们绑到了孤狼山寨中的那人,当时好像是个二当家。
“那个山寨被你们闹了一场,散了之后,我就带着一部分兄弟到这儿来了。”原二当家苦笑道,“一直窝在这个山头里,也没怎么进过城,只知道现在外面乱得很,偶尔逮着个把人也抢不到好东西。”
蒲萱问,“你现在还在当山贼?”
“不然还能当什么?好在发展到了现在,也有了不少兄弟,虽然还是比不上从前。”原二当家耸肩,“不过你们放心,我和你们也算是有缘,这次不会太为难你们的。”
蒲萱笑,“是为难不起吧。”
原二当家还是耸肩,没有回话,也没有恼。
孤狼的那个山寨会散,蒲萱等人脱不了干系,安青更直接就是罪魁祸首,只不过后来孤狼跟着舒言混了,便没再计较那些,反而和他们处得不错。
现在遇到了这个又自立门户了的二当家,他居然也没有计较,居然也和蒲萱等人处得不错,免费提供住处不说,甚至还派手下帮他们捞了泡在河里的马车。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蒲萱望着原二当家,突然问,“二狗吗?”
“……”原二当家默默将头扭向了一边。
“真是二狗?”蒲萱惊讶。
原二当家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恼,开口道,“你可以叫我狂狼。”
之后几人又唠了几句家常,二狗才被自己的手下给叫了出去。
蒲萱摇着头道,“最近的山贼,脾气怎么这么好?上次他可一点没客气。”
“现在能和上次比吗?”安青插嘴,“你以为他是看着你的面子?”
蒲萱朝着安青瞪了一眼过去,“说了让你别乱动,你怎么又坐起来了?快躺回去!”
安青顿了顿,然后继续拉开被子试图下地,“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这小子刚才还很乖……蒲萱走过去,伸手将安青按回床上,望见安青反抗的神情,叹了口气,“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安青愣了愣,这才停了挣扎,乖乖任蒲萱帮他把被子也盖好。
这小子果然吃软不吃硬……
蒲萱笑道,“这样才对,你就这么个年纪,总那么逞强干什么?小鬼就该做点小鬼该做的事情。”然后蒲萱掰着指头说,“比如说,偶尔也上树去掏掏鸟蛋啊,偶尔也可以撒个娇啊……”说完这句,蒲萱突然一愣。
安青闻言神色有些许不满,抬头却望见蒲萱这莫名的神色变化,诧异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撒娇啊……”蒲萱低声嘀咕着,想了想安青最近这段时间的行为模式,盯着安青现在这还算乖巧的模样,将安青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直看得安青脸上都有了红晕,然后突然嘿嘿一笑,伸出手在安青脸颊摸了一把,“我不逼着你休息,你就不休息,是吗?原来你这么想要我的关心?”
安青脸上立马红了大片,打开蒲萱的手,挣扎着又要起身,“你在乱说些什么!”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看到安青这么大反应,蒲萱笑得越发得意,倾身将安青压在床上,“安青式的撒娇?啧,你看你,居然连撒个娇都这么别扭,要撒娇就该直接点才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的是……”越说到后面,蒲萱越是特意压低了声音,最后几个字更是低得让人压根听不到。
安青不敢多想那几个字的意味,脸红得就像个煮熟的河蟹一样,不停在床上扭动挣扎着,伸手推着蒲萱,但是又不敢推得太用力,口中仍旧是喊着,“你不要乱说!”声音却越来越带着颤抖。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蒲萱玩心大发,将手沿着安青的脖颈一路摸到胸口,又在他胸口按了按揉了揉。
安青紧咬住唇,扭过头咽下一声呻吟。
安青现在很纠结。
蒲萱的神情明显是在玩,就和平常的调戏挑逗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这次玩得比较过分,过分到让安青有些把持不住。
是要干脆地推开,还是继续让她玩,抑或是直接压回去告诉她不是什么都能玩的?
这真是个问题……
然后有人吼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话不是安青吼的,安青还在纠结着没有下定决心,毕竟这个机会比较难得,真拒绝了他会失落。
蒲萱的动作停了下来,安青趁机喘了会气,抬眼望见东柏正抓着蒲萱的手。
“怎么了?”蒲萱还在诧异。
东柏黑着脸,没回话,直接把蒲萱拽下了床,拖出了房门。
安青起身,靠在床上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一点失落。
跟出去看,还是不跟出去看?这又是一个问题。
东柏拖着蒲萱出了房门又穿过了一整个大院,然后绕过一排房子走到一个看起来很僻静的树林里,这才停下了脚步。
“你也会有这种表情,真是难得。”蒲萱也不急着挣开手腕,只是笑道,“吃醋了?”
东柏白了她一眼,问道,“你对安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蒲萱笑望着东柏,见东柏一直黑着脸,才耸了耸肩道,“他一个孩子,能有怎么回事?不过是陪他玩玩。”
东柏叹了口气,“你觉得,他也是在陪你玩玩?”
蒲萱笑道,“你很在意?担心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
“已经青春期了。”
“……”
“你难道真的迟钝到了这个地步?”东柏看着蒲萱,道,“安青对你认真了,绝对已经认真了。”
蒲萱沉默了片刻,开口却问道,“那么你呢?”
东柏一愣,“什么?”
蒲萱挣开一直被东柏紧握着的手腕,然后握住东柏的手心,“我问,你呢?”
东柏抿了抿唇,开口却又道,“什么?”
蒲萱很愤慨地甩开了东柏的手,“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迟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咱写得很愉快
风声太大
难道他真的这样迟钝?
蒲萱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含义应该已经是很明显了。
但是东柏依旧是一脸的诧异,愣了半晌,然后第三度问道,“什么?”
于是,蒲萱非常深刻地检讨了自己对感情的表达方式。
简单来说,从她最开始叫楚秀的那一世,到现在她叫蒲萱的这一世,她,从来就没有追过男人。
第一世她是个纯洁的宅女,想得最多的男人就是挂在房门上的海报里的那个。
第二世她开始暗恋,暗恋的对象就是那个收养了她并教她医术的好人,结果就在她估摸着身体已经发育完全了可以和对方牵小手了并终于下定决心打算表白了的那个十四岁的夏天,那个好人不小心医死了一个皇亲国戚然后就被砍头了。
第三世她开始看破红尘,结果隔壁家的狗剩对她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不离不弃锲而不舍纠缠不休,然而就在她终于被对方的热情打动并和对方私定终身的那个十七岁的秋天,她被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撞死了。
第四世比较正常,隔壁陈公子明媒正娶将她娶进了门,之后又纳了三个妾,最后隔壁怡红院失火——大概不是她放的——把他给烧死在了里面。
第五世又有一个男人对她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不离不弃锲而不舍纠缠不休,之后将她明媒正娶,两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地过了大概两三年,她重病不治自然死亡了,连个娃都没生。
……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基本已经对男人这玩意彻底死心了。
死心归死心,往后的很多世里,她每到一定的年龄还是会去找个男人凑合着过着,毕竟生理需求摆在那里。
找男人这事也用不着她操心,自然有人指婚或是安排相亲,偶尔还有男人追,遇个能凑合的男人并不难,最不济,大不了这一世就不凑合了。
现在这一世,本来舒言是个不错的凑合对象,可惜舒言是皇亲国戚不说,还想当皇帝。
蒲萱之所以讨厌皇帝这种东西,大概可以追溯到她的第二世。
还有谁可以凑合?蒲萱最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把东柏划定在待选范围之内。
当然安青也不在待选范围之内,虽然安青很诱人,但是年纪摆在那里。
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蒲萱开始觉得,这一世其实没必要再找人凑合,继续和他们两个待在一起就很好。
东柏也好,安青也好,只要每次驻足都会感到他们在身旁,只要每次回头都能望见他们的身影,只要每时每刻都知道有他们跟随着自己,就很好,很满足,满足到不想失去。
对蒲萱而言,“不想失去”这种心情,非常危险。
但是那又如何。
蒲萱确实习惯于逃避,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拥有,但是既然已经拥有,已经注定将来会因他们而不舍,那么现在就应该好好珍惜这一切。
本来蒲萱觉得自己找到了这辈子的生存意义,打算就这样子过了,三个人一起也很好。
但是人一闲起来就容易东想西想。
在某个蒲萱闲得无聊地时刻,她好死不死地思索起了“为什么东柏不能凑合”这个纠结的问题。
无论从相貌来看,还是从性格来看,抑或是从身份家世以及共同语言来看,都没人能比东柏更凑合了,但是为什么她就是从来没想过要拿他来凑合?
思索出来的结果是,如果对象是东柏,那就不是凑合不凑合的问题了。
拿东柏去凑合,她舍不得。
然后蒲萱继续好死不死地思索起了“为什么要舍不得”这个越发纠结的问题。
难道就因为是老乡?
就算是老乡,她对东柏,也实在是好过头了。
当然蒲萱也思索过“为什么安青不能凑合”这个理论上应该同样很纠结的问题。
好在这个问题的答案比较明确:因为安青的年纪摆在那里嘛。
于是蒲萱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没有继续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