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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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钟情-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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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不配和自己平辈;辈分小一些的,就说是“互相切磋”,为的就是想证明他严无谨只是个依靠别人“出名”的软蛋。可奇怪的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从没有败过!

五月二十八,青龙山虚叶道长要在剑术上为严无谨“指教一二”,二人战一百九十五招,未分胜负;

六月十六,武当派掌门座下第一大弟子玄空与严无谨“切磋”剑术,战一百七十八招,严无谨退十步,玄空退十六步;

七月初九,江南夏侯世家二公子夏侯准与严无谨决斗,战一百八十一招,夏侯准败,严无谨完胜;

七月二十二,峨嵋山莫渊师太——也就是夏侯准的姑姑,说是要教导一下小辈,二人战一百七十五招,胜负未分;

八月十五,江南第一快剑司徒炎与之决斗,二人战一百四十四招,严无谨伤,司徒炎断一臂,退出江湖;

九月十七、十八、十九,分别与铁剑肖钢、华山风晓庭、泰和门门主张玉虎战,皆胜;

九月二十七,一日之内连战狂刀客孙长胜与毒郎君常半夏,完胜。

……

此后,找严无谨比剑的人前赴后继,找他来比剑的人的名字越来越小,他的名字却越来越响。三年之内,他已经从一个靠后山“出名”的软蛋成为了一个用自己的剑“立名”的剑客。

十年过去了,现在的严无谨已不再是那个眼神锋利而沉默的少年,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他的笑容潇洒而亲切,他的面目俊朗而风流,他是名侠,却没有名侠冷酷高傲的架子,所有多情的少女都想成为他的情人:所有的少年剑客都喜欢和这个没有败绩的人比剑,因为就算败在他的剑下也不会太丢脸,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一些指点,可是,尧庄主的许多朋友却并不太喜欢他,因为当年某些人的“教导”让他们失了太多的面子。

所以,当严无谨坐在万剑庄的花园里的时候,虽然总会有些江湖人士路过,却从没有人会主动上前打声招呼。不过他也乐得清闲,干脆闭上眼,在河边的凉亭里小憩。

当萧屏儿走进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严无谨。

翠柳如烟。

青衣的男子斜斜地靠坐在湖边的凉亭之中。

他闭着眼,睫毛有微微的颤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更填了一丝俊逸。

微风正轻轻吹起他的发梢。

萧屏儿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是萧丫头?”严无谨没有动,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声音也是倦倦哑哑的。

萧屏儿吓了一跳,赶忙站直了身子,道:“我、我以为你睡着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的嘴角荡开了笑纹,睁开了眼睛:“你忘了么?你的身上有一种香味,我一闻就知道。”

“登徒子!”萧屏儿瞪起眼睛,抡起拳头就要往他的身上砸,可却在对上他蓝灰色的眼睛时,突然停住了。

“你的伤……”她的拳头垂了下来,心里突然变得酸酸的,揪得生疼。

“已经好多了,起码能看到你刚才打算杀了我。”

“对不起!都是我……”

“不是你。下毒的人不是你,杀我的人也不是你。”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轻很轻。

“可是……”萧屏儿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他灰蓝色的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微风拂过,空气中有青草辛辣的香气。

“伤口还疼么?”

“还好,已经不太疼了。”

“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不知道,也许半年吧!”

……

二人似乎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天很蓝,风很轻,萧屏儿的心里柔软而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花园里的人开始向前面的大厅聚集,萧屏儿站了起来道:“呀,寿宴似乎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说着,便往前跑去。

“萧丫头!”严无谨突然叫住了她。

“干吗?”萧屏儿回头。

严无谨坐在那里,缓缓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好看的唇角有温柔的微笑:“我没有力气,你能帮帮我么?”

凉亭边上的人工湖里,一条小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了道道涟漪。

干将厅。

万剑庄专门议事宴客的大厅。

干将厅占地很大,所有的桌椅家具,均是由百年的铁梨木制成,沉实而厚重。四周的墙壁上没有平常人家里用来装饰及彰显身份的古玩字画,而是一把把仿制的名剑与一张张巨大的剑谱:干将、莫邪、鱼肠、巨厥、吴钩、龙渊、含光、承影、宵练、火精、破山……这一把把仿纸的神兵利器均是出自尧庄主之手,惟妙惟肖,形神具备;剑谱上的字也都是出自尧庄主的手笔,就连以学识著称于江湖的崇柳先生,也不得不赞道其字“沉稳霸气,剑意飞扬”!

此刻,干将厅里已经有大半的人落坐,这些人按照辈分、门派以及各派之间的远近亲疏安排妥当,只须一抬头,便会发现四周皆是交好,是以大厅之中笑声震天,煞是热闹。

当严无谨走进来的时候,干将厅里起了阵小小的骚动,因为他的身边,竟然带着个正挽着他手臂,状似亲昵的年轻女子。

世人皆言严无谨风流成性,有一身理不清的情债,可他成名十年,江湖上却极少听闻他与哪一家的小姐纠缠不清,又或是惹了哪位夫人伤心,最多只是捧过江南名妓的彩头,砸下过不少的银子。这在如大染缸一样纷繁复杂的江湖里头,已经算是少见的干净了,严无谨之所以被冠上风流成性的“美名“,大概只是因为这一身看似风流的臭皮囊和过于随意而为的性子吧!

严无谨与尧长弓结义十年,来万剑庄不下几十次,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史无前例地带了个女人。这女子虽然一脸倔强的神色,但长相还算清秀,尤其一双眼如山泉般清澈明亮,看来,那些多情的女侠们,这回要伤心喽!

萧屏儿恨不得马上找个地逢钻进去!她长这么大,从来还没有过同时被这么多双眼睛看过!而且那种眼神,就好象自己和严无谨……有什么似的!估计这会,自己已经面红耳赤了吧!她真想一把甩开这姓严的,然后落荒而逃。可是,虽然这想法如此强烈,自己这一双手,却是无论如何也松不开,反而握的死紧死紧。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严无谨:他在微笑。慵懒的唇,清冷的眼,淡淡的笑,以及一脸的漫不经心,和她第一见到他时是一个样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只有萧屏儿知道,他已经把半个体重都挂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身上很烫,而且——他正在发抖。

严无谨带着萧屏儿,在距离尧庄主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尧长弓还没有来,他们的对面坐着的是少林住持明鉴大师和明空长老,而旁边的则是北十三省镖局的总瓢把子云从龙、云从虎兄弟。

他们显然对严无谨身边的这个女子很是好奇,于是和严无谨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主动问道:“严兄弟,这位姑娘好生面生呢!是你的女眷么?”问话的是一脸大胡子的云从虎,一双色眼直直地盯着萧屏儿,似乎要在她的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严无谨微微一笑,道:“什么女眷不女眷的,只是我路上买来的使唤丫头而已。”

萧屏儿闻言,不好反驳,只好一边狠狠地瞪着那云从虎,一边不动声色地用力掐着严无谨的胳膊。

严无谨面不改色,接着道:“呵呵,让几位见笑了,这山野丫头没见过世面,不太懂事,几位莫怪!”

萧屏儿继续用力地掐……

“阿弥陀佛!严施主,老衲看您面色不好,可是身体抱恙?”明鉴大师突然问道,一双眼沉静如海,似乎能装下整个世界。

萧屏儿怔住。

这个和尚,好毒的眼!虽然严无谨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怎么能发现严无谨靠在她的身上不是因为风流而是因为没有力气?他怎么能发现严无谨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他怎么能发现……?

严无谨低头,微笑,然后慢慢抬起头,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这几天夜里……比较累。”

几个人微愣,然后突然恍然大悟,齐刷刷的“哦——”了一声。云从龙兄弟脸上有隐隐的笑意,一边笑一边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严无谨和萧屏儿。那个色眯眯的云从虎还大笑出声,道:“严兄弟,可要保重啊!”

两个老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口称佛号,不再说话。

萧屏儿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这几人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一时又羞又恼,抬手便要打。严无谨也不动,只是轻轻地咳了一声,萧屏儿便立刻收手,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出什么状况。

萧屏儿抓过严无谨的衣领,在他耳边狠狠问道:“姓严的,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胡说八道什么?”

严无谨也不恼,灰蓝色的眼睛眨得很无辜:“我哪里有胡说?现在我还是很累呢!”说着,压在萧屏儿身上得分量又加重了几分。

萧屏儿气得不行,却又不敢发作,只好用力地拧着他得手臂,一边拧一边骂:“你这个大坏蛋、大混蛋、大浑球……”

“萧丫头,萧女侠!”一翻手腕,严无谨按住了萧屏儿忙着拧他的手,他的手很烫,他的气息吹在她的耳朵上,又烫又痒:“给我倒杯酒吧!我可不想让人发现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

萧屏儿一愣,果然发现云从龙兄弟正举杯等着他,刚要为他倒酒,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抢了先。

这个人只有一只手,年纪大约五十上下,精神矍铄,一身黑衣,一双眼闪亮如鹰。此人正是万剑庄的总管,“独翼神鹰”赵继。

想当年这赵继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亦正亦邪、桀骜不驯的性子在江湖上惹下了许多麻烦,直到十六年前被尧长弓收服,并且自断一臂,那些仇家才不再追究。赵继也从此退出江湖,安心在万剑庄做起了总管。

“多谢赵总管了!”严无谨举杯致谢,赵继平时不苟言笑,很难亲近,能让他来为自己倒酒,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呢!

“不敢!严公子慢用。”

“啊,义兄还没出关么?”

“是,庄主一直在闭关,现下应该出关了,小的这就去请。”

“有劳总管了。”

赵继转身离去,他的背挺直如标枪。

萧屏儿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她才问道:“他也用剑?”

“为什么这么问?”严无谨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他强迫自己不断地说话,虽然伤口的疼痛让他不敢用力地呼吸,可是,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颓然倒下。

“他的眼神。我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的。”萧屏儿咬了咬嘴唇,那个人的眼神好犀利,他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脸上的皮肤会跳跳地生疼——那是只有用剑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是么?萧女侠好眼力!”严无谨放下了酒杯,他知道他的手在抖,抖得已经拿不住酒杯,“赵总管以前的确是练剑的,不过那只用剑的手,已经被他自己砍下来了。他现在用的是流云掌。”

“啊!为什么要断了自己用剑的手?”用剑的人最珍惜的,不就是自己的手么?

“因为他要离开江湖。”要离开江湖,就要对自己狠,狠到抛弃自己的剑,甚至自己的手。

萧屏儿轻轻叹息,何必呢?江湖,真的可以离开么?就算抛弃了自己的剑,自己的手,可是身在江湖之中,又怎么能做到纤尘不染?

偷偷看向身旁的这个男人,他呢?他想离开么?

严无谨在用力呼吸。粗重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轰鸣,急促的心跳声敲打着自己的耳膜,吵杂的干将厅、对面的少林长老和云氏兄弟、以及身旁的萧屏儿,好象都离自己越来越远。

严无谨轻轻抬起手,用力握住桌沿,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该死,早知道就不该这样逞强,明明知道自己的体力早已透支,却还是执意要来,这不是在给义兄添麻烦么?意识在一点点地抽离身体,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

萧屏儿,快说话,快和我说话!

“严公子,借一步说话。”

赵继突然去而复返,他的声音很低,却及时的将严无谨从即将昏迷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好,请。”严无谨起身时有些摇晃,萧屏儿只好扶着他,一起向廊柱后面走去。

赵继站在那里等着他们,鹰一样的利眼戒备地看着和严无谨状似亲昵的萧屏儿,好象她是个偷东西的贼一样。

萧屏儿也不示弱,狠狠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若不是身旁这个家伙要死了还在这里硬撑着,她才懒得趟这浑水。

“赵总管,但说无妨。”严无谨轻道,虽然看不清二人脸色,但想也知道不苟言笑、死板严谨的赵继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是。”赵继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只有深吸一口气,他才有力气说出来:“庄主失踪了。”

……

“失踪”的意思,就是失去了踪影,不见了,消失了,就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失踪?”萧屏儿皱起了眉,“在这种时候庄主怎么会玩失踪?难道他……”

萧屏儿停了下来,她知道下面的话她不该说出来,所以只好咬住嘴唇,望着身旁的严无谨。

严无谨轻皱起眉:义兄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玩失踪,他是万剑庄的主人,江湖中泰山北斗般的领袖人物,每年他的寿辰,都已经成了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一年之中的江湖公案、门派纷争,都会在这一年的集会中由他来亲自解决,以维护江湖秩序。有什么事能让义兄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弃集会于不顾?

除非………他已经身不由己。

“赵总管,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义兄,事在什么时候?”

赵继刚要回答,却听到他们身后一个如炸雷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什么?尧庄主失踪了?!”

一时间,吵杂的干将厅里鸦雀无声,上百双眼睛齐齐地看向豹鼻环眼、长着一双大招风耳的中年汉子,然后又转向站在廊柱旁的严无谨三人。

赵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太急于吧这件事情告诉严无谨,却忘了 这干将厅中还有个粗鲁莽撞却有着惊人耳力的海沙帮主柴原。

“有什么事情不能敞开了说?别掖掖藏藏的,象个娘们一样!”柴原的大嗓门继续在干将厅里吼,发出阵阵回声。

“阿弥陀佛,赵施主,既然已经有人听到,就不妨向大家直说了吧!”少林住持明鉴大师都已经发话,赵继已没有借口再推脱,只好僵直着身体,一步一步向大厅前面走去。

严无谨没有动,只是把身体轻轻靠再了石柱上,希望可以借此冷却自己灼热的体温。

所有人都在看着赵继,似乎他们想要的答案就在他如标枪般挺直的背上。干将厅里很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赵继终于走到了干将厅的前面,慢慢转过身,望着面前大厅里上百位来自大江南北的武林豪杰,他握紧了拳,声音干涩而空旷:“各位,……庄主失踪了。”

大厅里先是极静,接着,一阵嗡嗡声在干将厅里缓缓滚开,越滚越响,越滚越大。

“尧庄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失踪?”

“会不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突然离开的?”

“应该不会,如果有急事,他老人家至少应该留书或差人告知大家。”

“难道是出了什么危险……身不由己?”

“试问江湖中还由谁能让尧庄主身不由己?”

“这可说不准,尧庄主正直磊落,刚正不阿,也许是不小心着了阴险小人的道……”

“嘘……!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

“敢问赵总管,最后一次见到尧庄主是在什么时候?”明鉴开口问道,声音不高,却响彻干将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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