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清楚了?”
“正是得民心的好机会。”刘彻哼哼,笑了一声,道:“只要我活着回来,便可以向你请功了,朝中的官员对我也得另眼相看……不过此事我一人前去便足矣,无须陈煦一同前往。”
“那你自己跟陈煦说去。”皇帝摆了摆手。“自己拟圣旨去吧,乏了。”
不过是聊了一会天就乏了?刘彻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已经倒下的皇帝,突然觉得自己的父皇脖颈与手腕都细了许多。
“父皇好好保重身体,彻儿很快便回来。”刘彻拉了拉皇帝的手。
皇帝嫌弃的挥了挥手,然后看着刘彻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傻小子,陈煦可比你想得多。”
刘彻带着自己拟好得圣旨去找陈煦,不出皇帝所料被陈煦啐了一脑袋。
☆、第四十八章
陈煦差点就将刘彻拟好的圣旨甩到他脸上,大骂一声:“你是猪吗?”但是转念又想到刘彻的确是条野猪,只好喘了两口气,道:“你认真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难道你想去?”刘彻眨巴眨巴眼。“我也是认真想过的,朝中能说得上话得不是太后的人就是父皇的人,父皇这些年虽然对我稍有照顾,但是那些大臣可都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思,能与我玩在一处的,也只有你与张骞这样空挂个名头,没有实权的家伙了,我若是不做点什么让他们刮目相看,即使我日后得了皇位,他们也不会偏向我。”
如今汉景帝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刘彻的太子之位也越发尴尬起来。他没有军功在身,也没做过什么大事,朝中的大臣都不太看好他,尤其是窦太后在梁王过世之后就收敛了手中的势力,刘彻与陈煦的小爪子也抓不伤窦太后。这时候若是汉景帝驾崩,刘彻便只能等着被窦太后灭口,因此在汉景帝离开人世之前,刘彻得将依附汉景帝的大臣收为己用才行。
安抚灾民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做好了,也可以让他在大臣心中的地位高上几分。
这么想想也是对的,但是陈煦就是觉得心中十分不爽。“你就一个人去?那一队禁军虽然是你唯一能调动的明军,却也是你在宫中的眼线,更是你保命的王牌,若是这队禁军随你去赈灾,宫里的事情怎么办?”
“不是有你么?”刘彻道:“太后一定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对父皇做些什么,不是杀了我就是杀了父皇,我有禁军随同自保不是问题,你便在此看着父皇,这也是我执意让你留下的原因之一。”
陈煦竟然无言以对。刘野猪什么时候想得这么周到了?两三年前还是小白兔的模样,转眼就变成了小狐狸,真是十分不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行。”陈煦皱着眉头。“你以为赈灾只要对付太后的人?我告诉你,太后根本不需要派人出来杀你,你就已经够危险了。”
刘彻:“……”你不听我的听谁的?说好的忠心不二呢?
“暴动的灾民比匈奴大军都可怕,莫说一队禁军,就是一整个军营他们都或可一战。”陈煦道:“更何况你带着那么多赈灾物资,光是对付哄抢的灾民你都……”
“我有法子的。”刘彻打断陈煦的话,拍了拍陈煦的肩膀。“你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陈煦:“……”刘野猪什么时候长高了,竟然能跟他平视了?陈煦低头看了看,刘彻的双脚正因踮起而微微颤抖。
陈煦十分不爽的踢了踢刘彻的脚,刘彻顿时又矮了他一截。
刘彻:“我不喜欢仰着脑袋跟你说话。”
陈煦转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去,我也去。”
刘彻:“……不知道为什么,我低头看你坐着,感觉更不好。”
陈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彻:“我并不是来同你商量的,只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陈煦:“你认真想过我的感受吗?”
刘彻:“……”没有。
虽然陈煦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刘彻还是一意孤行,第二天汉景帝上朝就将这件事给说了,众臣有吃惊的有乐祸的,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刘彻说句话。
刘彻赈灾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并且很快便集资离开了。
禁军列队随着刘彻离开京师,去往数州赈灾,此间路途遥远,第一天众人都怀着忐忑的心情,虽是草木皆兵,却未遇到伏击与刺杀。直到军营扎营休憩,点兵时才发现有所不妥。
“你说什么?多了一个人?”刘彻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禁军小队的统领。“有没有认真数了?”
“对了腰牌,的确是多了一个人。”
刘彻道:“这才第一天就让人混了进来,禁军做什么吃的。”
统领:“……已经派人核对腰牌上的数字,相信很快便能找出多出的人。”
“不用找了。”陈煦穿着一身禁军的衣服走了进来。“是我。”
“陈煦?”刘彻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许是看多了我这张脸,递腰牌的时候都没察觉我有什么不妥……这样不太好。”陈煦自顾自坐到刘彻的椅子上,然后对禁军小统领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是。”
既然多出来的是陈煦,刘彻便也不说什么了,只是陈煦此刻穿着禁军统领的衣服坐在他的军营里……“明天一早你就回去。”
“皇上身边我早有安排。”陈煦道:“陈七精通易容之术,已经将陈二易容成皇上近侍的模样进了宫,相信太后要对皇上下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
“就算太后处心积虑想要皇上的命,我也已经做好了部署,你不用担心。”陈煦笑了笑,随手掏出自己腰间别的水壶打开。“我已经征得皇上的同意。”
刘彻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他明明跟皇上说好了,不要让陈煦出来的……
“我倒是第一次出远门,没带什么东西。”陈煦喝了两口水,又扭了扭脖子。“没想到骑一天的马也挺累的,你还要跟禁军商量明天的路线?那我先睡了。”
刘彻:“……等等,你说什么?你要睡这里?”
“不然我睡哪里?”陈煦道:“你不会觉得我会自己背帐篷来吧?”他毕竟是个世子,虽然练剑却没有受过严苛的训练,算起来还是娇生惯养的。
刘彻:“……”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不会让我去跟禁军或者押送粮草物资的睡一个帐篷吧?”陈煦一边说着一边用帐篷内准备好的水洗了脸洗了脚。“我刚从他们的帐篷里出来,他们一个帐篷睡十几个,你一个人霸占一个小帐篷真是太奢侈了。”
刘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跟陈煦睡在一张床上,有些怪怪的感觉。
陈煦可感受不到刘彻复杂的心思,擦了脚就爬上床。“我睡里面吧……你晚上没有什么的癖好吧?别踢我就行。”
刘彻咂咂嘴,想劝说陈煦回去,开口却是问:“你有什么癖好?”
“我喜欢靠墙。”这应该是养狗的后遗症了,当初刚接了两只金毛回家,手头不是很宽裕,到了冬天为了省点暖气费都是挨着金毛睡的,哪里热靠哪里,到了古代冬天更没有暖气,陈午给了他一块虎皮,冬天的时候他就靠着虎皮睡,这习惯便怎么也改不了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要是朝你那靠了你可别躲,仔细摔下床。”
刘彻莫名其妙觉得口有点干,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刚才吃了干粮,你吃饭就别喊我了。”陈煦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睡了。”
刘彻应了一声,然后便哒哒哒跑去吃饭,然后快速的跟禁军敲定了明天的行程,哒哒哒又跑回来睡了。
☆、第四十九章
刘彻回来的时候陈煦已经睡得很熟。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窝在角落里,还将被子团起来抱住,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刘彻洗漱完毕,脱了外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刚刚将陈煦怀中的被子扯出来,陈煦就朝他缠了过来。
刘彻:“……等等,陈煦。”
“别动。”睡梦中的陈煦不适的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手臂大力按住刘彻,还用一只脚压住刘彻的腿,将脑袋放到刘彻的脑袋上蹭了蹭,含含糊糊道:“兄弟不乖。”
刘彻不敢反抗,怕吵醒陈煦,结果被陈煦压得无法动弹。
刘彻:“……”没想到陈煦的睡姿这么*……等等,他刚才说兄弟,什么兄弟,哪来的兄弟?陈煦明明说了不拿他当兄弟!
这么一想,刘彻有些躺不住了,问:“你平日都是跟谁睡在一起?”想当然尔陈煦是不会回答刘彻的,刘彻没得到回答,只觉得精神越来越亢奋,他扭了扭身子,想转过头去看看陈煦,哪知陈煦的手脚却沉了下来,更加用力箍住他。
刘彻:“……”噢,好痛,该死的兄弟,为什么会跟陈煦这样抱着睡觉,究竟是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煦便听到耳边传来许多吵杂的声音,有兵器碰撞声与操练兵将的声音,还有山野间传来的鸟鸣声。
陈煦微微睁开双眼,便听到自己怀中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
“你醒了?”
低头便看见刘彻顶着黢黑的眼圈看着自己,陈煦还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
“……你是被我揍了?”
“放手。”
“什么?”
“放脚。”
“……”陈煦这才发现自己将刘彻箍在怀中,急忙松开了自己的手脚。
刘彻立刻就以极其古怪的姿势跳下床,抖着自己的手脚。“你怎么睡的,我的手脚都被压麻了。”
“呃,抱歉。”陈煦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
“……你没有别的想对我说吗?”刘彻顶着两个黑眼圈,严肃的看着陈煦,陈煦心口一跳,觉得刘彻这表情有点可爱?
“对不起?”
刘彻皱了皱眉。
帐篷外传来禁军统领的询问声:“太子,用早膳了。”
“来了。”这时候赶路应该是第一要事,陈煦与刘彻赶紧收拾收拾了自己,然后用了早膳便上马车走了。
刘彻被陈煦搞得一夜没睡,便在马车中靠着陈煦的肩膀补眠,陈煦与刘彻虽然相识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与刘彻同榻而眠,也是第一次看见刘彻这副小绵羊的模样,他盯着刘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扇形的阴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彻实在太累,在陈煦的骚扰与颠簸的马车前行之中竟毫无反应。
虽然白天睡了一觉,但是刘彻晚上又被陈煦搞得睡不好,第二日又是昏昏欲睡,如此循环了几日。
陈煦终于开始想解决的办法:“不如我今晚去小统领的房间睡吧……我已经传书给陈三,等他追上来我就有帐篷了。”
“不行。”刘彻一口便回绝,让陈煦去抱着别人睡觉?想都别想,还有陈三……关陈三什么事?“你的人都是用在大事上的,送帐篷这么小的事,你竟然让陈三来?”
陈煦看着刘彻越发不好的脸色。“可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今晚你把我捆起来?”
“那怎么行?”
“要不给我一床被子,我就睡在桌上好了。”
“你疯了?”刘彻瞪了陈煦一眼。“别说了,我困了。”
“先解决这件事。”眼看刘彻的脑袋朝自己靠过来,陈煦伸手捏住刘彻的下巴。“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天,太后若是想对你动手,便也就在这几天了,你这种模样怎么对敌?”
陈煦话音刚落,便听到马车外一阵喧闹,禁军统领大声叫道:“保护马车!”
陈煦:“……”
刘彻淡淡道:“你这乌鸦嘴。”
追杀而来的是一队黑衣人,看他们的招式,显然就是太后派来的,陈煦掀开马车帘看了看战况之后便回身抽剑。
“看样子人不是很多,禁军很快便会收拾干净,我去去就回。”
刘彻拉住陈煦:“既然如此就不要去了。”
陈煦一顿,突然听到一阵惨叫声,接着便是禁军统领的叫喊:“是毒水,小心不要被泼到了。”
听到“毒”字,刘彻便皱了皱眉头,想起上次陈煦因中毒吃的苦头,他顿时按捺不住伸手摸剑。
陈煦按住他的手。“太子,冷静一点,万一你出去受了什么伤……啊。”
“吁~~~”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晃荡,陈煦原本就是弓着身子弯着腰站在马车之中,被突如其来的晃动晃得站不稳,整张脸都砸到刘彻脸上。
两人都是痛呼一声,还来不及捂脸,马车便突然飞驰起来。
禁军统领与其他人的惊呼声被远远甩在车后:“太子——世子——”
刘彻捂着脸,声音都是从指缝中漏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陈煦捂着自己的鼻子掀开马车看了看,道:“……看来是马受了惊,这下我们得想想怎么下车了。”陈煦说着又靠到刘彻身边,掀开后边的马车帘看了看,竟然还有两三个黑衣人骑着马远远追了上来。
刘彻叹了一声。“这里树这么多,希望不要撞上……”
“砰啪啦。”
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的马四处乱窜,果然撞上了树,刘彻与陈煦只觉得马车的左侧受到撞击,发出响亮的声响。
“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能看见今天的太阳了。”陈煦说着,马车又撞上了树干。陈煦将刘彻护在怀中,用车上的软垫将自己与刘彻裹住,道:“我们直接跳出去。”
“不行。”刘彻道:“马车的速度这么快……”
“砰!”马车再次撞上树干。
“等不了了。”陈煦用剑柄挑开马车的车帘,正想瞄个树少的地方跳出去,却发现帘子外面是一片广阔的天空。“……”
马:“吁~~~……”
刘彻:“怎么?呃!”
陈煦一手抱住刘彻,一手将剑插到马车最为坚固的座椅上,紧紧贴住马车的侧壁。这一刻陈煦与刘彻都感受到马车是腾空的,接着便是急速下降的感觉,马车还时不时磕磕绊绊,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上……
“吁~”三匹马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
“这里竟然有个悬崖?”
“哼,他自己命该如此。”一个黑衣人看了看被白雾笼罩的崖底。“这个崖这么深,不死才怪。”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复命领赏呗。”
“那些禁军呢?”
“他们?”黑衣人看了看悬崖边上散落的马车外围的装饰物。“他们若是想下去找,就让他们找吧。”
☆、第五十章
不得不庆幸黑衣人调头走得早,陈煦与刘彻所在的马车原本撞在峭壁上被弹空,哪知雾霭下是参天的大树,马车砸在树枝上被弹来弹去,最后坚固的马车终于四分五裂,陈煦与刘彻滚了出来,像下落的毛毛虫一样摔在粗壮的树枝上。
陈煦与刘彻打了两三个滚才停下。
“咳咳。”陈煦见稳住了,立刻便松开身上包着的坐垫,查看已经晕过去的刘彻。刘彻被他护在胸前,看起来倒不像是有受伤的模样,陈煦便让刘彻平躺在坐垫上,刚刚将刘彻放好,一滴鲜红的水滴就落到了刘彻脸上。
“啪嗒”又是一滴。
陈煦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手掌被鲜血染红了。
陈煦:“……”鼻血。
还好鼻血很快就停了,陈煦靠着树枝坐了一会儿,见刘彻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自己在附近探查了一番。
这个峭壁原本应该是没有这么陡的,或许原本就是一座高山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山体下滑,横切了一半,这棵大树就长在侧边,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年才长成如今的模样,甚至陈煦低头都看不见它的树根,只能看见白茫茫的雾。
树干摸起来有些湿润,想必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