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痕- 第21部分

　　　　“小姐？”我很疑惑。

　　　　“是啊，你爸病倒以后，是她一直照顾他的。她可真是个好女孩啊，叫什么来着……”

　　　　“木木暮？”

　　　　“对对对，就叫木暮。她可真是善良啊！”

　　　　我把行李放在阿婆家就直接朝医院奔。我到医院查了房号一路找去。

　　　　在走道里，我突然站住了，动弹不得，呆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她手提着保温饭盒，低着头侧身从病房里走出来，然后轻轻地关上门。她转身抬头的一刹那，看见了我，以和我一样的神情看着我。她的头发有点凌乱，疲惫的双眼依然那么的有神动人，微张的嘴唇不停地开始颤抖。她显然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泪很快就蔓延了她整张脸，却忘了去拭去泪滴。

　　　　我看着看着，豆大的泪珠也跟着掉下来。

　　　　这个女人是多么的熟悉啊，我曾经努力忘记并且一直骗着自己说已经把她忘记了。却不知在多少个梦里，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在哭泣，又有多少次我摸着脖子上的那跟绳子悲痛万分，又有多少次我在疯狂的快乐中突然就哀伤起来，只因想到现在站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一直看不起冥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除不知自己连思念都不敢去承认。此刻在这里相逢，只能说是上天的安排。

　　　　我们流着泪站着，我再也不能控制分别这么久来一天一点地积压下来的想念。我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抱住，不愿再放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直说着这三个字，直到自己抽泣得发不出声音来。

　　　　我们在医院外的草地上坐着，暮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不愿放开。我曾经是多么的傻啊，不经考虑就不信任相爱的人，一气之下就远走他乡，撇下最爱的人，以为不留任何痕迹，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后悔。然而最爱的人又怎么能说忘就忘呢？既然是自己最爱的人，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就算她真的错了，自己又怎么能人心弃之不理啊。

　　　　暮一定有她的苦衷，我真的是个大混蛋，竟然那么的不信任她，竟然忘了当初彼此是如此的相爱的。不过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就在我的身边，此时此刻此地。

　　　　“痕，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真的好怕，我好冷……”

　　　　“我也好想你！冷就不要再放手，一直抱着我。”

　　　　“痕，对不起，真的……”

　　　　“你已经说了千万遍了，其实真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当初我不该不信任你，就那样就走了。”

　　　　“那次在北京看的那个男生，真的……”

　　　　“什么也不用说了。不管怎么样，能像现在这样就好，”我打断她的话，“在你去北京的时候交给我保管的东西，现在还给你……”我吻住了她。

　　　　……

　　　　我扶弄着她的头发，看着她入睡。她睡得那么的安稳，我想她一定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她累了，现在她一定能安稳地睡一觉，因为她躺在我的怀里。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了，包括我自己……
第二十六章
　　　　当我站在他床前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他脸上刀刻的皱纹。这张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的脸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我快让我认不出他是谁来了。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这么的接近他，这么的注意他。

　　　　他一看到我就老泪纵横，那些泪水很快就渗透了那皱起脸来更加深刻的一条一条皱纹。他握紧我的手说：“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我没有把手缩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忍心在让他伤心啊。哪怕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也不忍啊，更何况他是我……

　　　　可怜的人。

　　　　血红的夕阳把树影拉得老长老长，夕阳一下天就会黑，他叫我用轮椅把他推到妈妈的墓前。

　　　　他慢慢地弯下腰，把手中的玫瑰献上去：“前些天因为痛得厉害所以没有来看你，你一定感到寂寞了是不是，我想是的，你一直都怕一个人。不过现在好了，你看是谁回来了，是无痕，我们的儿子啊，他来看你了。我们一家人又聚在一起了，很久很久，我们都没有在一起了啊……”他说着说着就用手擦着泪，“无痕，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妈的事，我可以在你妈的墓前发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到死的那一刻还被自己唯一的儿子所痛恨。我真的……”

　　　　“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这要妈在天有灵能够快乐就好。”

　　　　“这有你能幸福，你妈才会快乐，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看到你整天愁眉苦脸的，你不知我的心有多痛啊。”他把手伸出来看着我说，“让我握着你的手好吗？”

　　　　我无法抗拒，伸出手去，放在他的手心。一种很奇怪的从没有过的感觉突然一下子渗透了我的全身，让我惶恐不安。那是怎么样的感觉，我说不清，但在许多年以后，我依然能记得那种感觉，平静而安详，充满爱。

　　　　“能叫我一声爸吗？在你妈的墓前。”他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我的心一颤，“爸”这个字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有是即使听到看到，也觉得那么的平淡，毫无感觉。而现在我能感到这个字的分量和对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的重要。我踌躇着，我该怎么样说住口啊，以怎么样的态度，包含怎么样的感情，因为我太久没说过这个字了。

　　　　“……爸……”我说了，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叫得那么的清晰，叫地他热泪夺眶而出，叫得我的心也震撼了，叫得树上的鸟儿也飞落到妈妈的墓碑上。

　　　　“我等这句话等了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啊……”

　　　　“爸！”我叫着，泪流了一脸。

　　　　他含着泪微笑着，点着头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夕阳下了一半，天就黑了。

　　　　“回去吧，天快要黑了。”我说。

　　　　“是啊，回家了，要回家了……”他喃呢着，“让我单独陪一下你妈妈吧。”

　　　　“那等你想回去的时候就叫我，我在那边等你。”我说着就走开了，坐在不远出处的草地上抽着烟想着往事，心里很酸。

　　　　夕阳已沉了下去，爸还是没有叫我。我想他也一定是沉浸于往事中，忘记了回去。我静静地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低声说：“回去了。”他没有回应。

　　　　“爸。”我又叫道，他还是没有回应。他的脸上还挂着微笑，眼角还有风干的泪痕。他累了，睡着了吗？他手上握着一个瓶子，里面还有半瓶的药片，突然一个可怕的让我一阵寒颤的念头掠过我的心头。我颤抖地伸出手拿过瓶子，倒出来一看，是安眠药！突然，恐惧占据了我整个的身体，很怕心里的意料会变成现实，但还是慢慢地低下头去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以为不会发生的意料中害怕发生的事就真的发生了。

　　　　他去了，就那样在他的儿子叫了他一声爸爸后流着泪在自己妻子的墓前微笑着去了。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个空寂的世界上自生自灭，他怎么能这样啊。

　　　　“爸！爸……”我用尽全力喊却始终没有回应，那带着哭声的喊声一直传得很远很远……

　　　　在整理爸爸的遗物的时候，我找到了很多他收藏的东西。有妈妈以前寄给他的情信和相片，也有我出生时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还有很多留有美好回忆的东西。以前妈妈用过的许多东西他也没有丢弃。

　　　　在抽屉里我找到了他日记本。我错略的翻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就那么粗略的浏览了几个片段就使我在这之前的所有想法以下子变得无比的悲哀甚至可笑。我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极度的痛苦和后悔。日记本从我的手上滑落，我不敢再看那些记事。然而，已经被我知道的事实的真相却使我欲哭无泪。难怪有人说：“接近了现实就接近了残酷。”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老战友小马临死的时候，我对他许下的承诺，帮他好好照顾他的妻子小黄。小黄得的是一种怪病，经常好好的就突然昏倒。小马死后，小黄一直都是一个住。我很担心她的病，时常一有空就去看她，帮她处理一些日常琐事……”

　　　　“老婆对我的行踪感到奇怪，还起了疑心。我向她坦白了一切，她不信，要我不要去找小黄。我做不到，就算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她是我老战友的妻子啊……”

　　　　“老婆为我不经常回家陪她而生气。我不但没有和她吵，还会讨好她，逗她开心。谁叫我那么的爱她啊，她笑着的时刻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而女人总是对自己最爱的男人百般苛刻。我永不会对我们的婚姻而感到疲惫，因为我是那样的爱我老婆，她也是那么的爱我啊。我愿用生命来换取上天的怜悯，让今天的事不要发生……”

　　　　“小黄突然又昏倒了。我看到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我知道这次不会再想以前那么的简单了。于是我匆忙地背着她往医院奔去……”

　　　　“手术一直到午夜才结束，当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从他们摘下口罩的表情，我就感觉到事情很是不妙。结果真如我所料，医生不能挽救小黄那脆弱可怜的生命……”

　　　　“我怪我自己不能更好的照顾小黄。天下着雨，我出了医院，我的悲伤还没有平静下来。我伸手去掏烟，却摸到了一个盒子，我这才惊醒，今天是我宝贝儿子的生日。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很漂亮的手表，是无痕一早就看中的。可是太贵了，老婆没有买给他，为此我还和老婆吵了一架，因为我最不想看到我那宝贝儿子失望的表情。于是我每天在早餐中省了不少的前，饿了很久才买了那块表，准备在今天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我想他一点会欣喜若狂的，因为他不仅仅是一块手表啊……”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儿子已经睡了，只有老婆在等我。老婆因为我不陪儿子过生日而大发脾气，我想她一定是疑心我和小黄乱来。我想向她解释，可她怎么也听不进去。今晚小黄去世，我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所以和她吵了几句就甩门而去。我想出去喝几杯，解一下烦，哪知老婆也跟了出来……”

　　　　“……我一辈子都痛恨我自己，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包括我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老婆的生命。无痕很恨我，不再理我，我不能体会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失去自己最爱妈妈有多痛。我向他解释，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不给机会我。于是我在他面前不再提起这件事，我想终有一天他会理解我的。而块手表，那份用早餐钱买的生日礼物却始终没有能送出去……”

　　　　“有好几次我都想用死来解脱自己，可一想到无痕，想到他还需要一个人来照顾，想到我还期盼他再叫我一声爸，我就鼓足勇气活下来了……”

　　　　“这段日子身体很差，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在这个世界上逗留了。无所谓了，十几年过去了，无痕也长大了，不再需要我的照顾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再听到他叫我一声爸，再和我一起吃顿饭，我已经厌倦了每次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啃那无味的饭菜。人到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念自己的亲人。我对医生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要吃安眠药。我把那些药一片一片地存下来，我想当我存够一百颗药的时候如果无痕还不回来我就服药长去，去见我那日夜想念的老婆……”

　　　　看完这几篇日记我泪如雨下，日记本被泪水滴湿了。我越哭越难以控制自己，最后蹲下来抱头大哭，就像多年前痛失妈妈时一样。我是多么的无情，我给爸爸带来多大的悲伤啊，他要一个人承受多大的痛苦啊，却没有人去理解他，甚至我还那么痛恨地对待他。我拿出那块手表，那份本应在十几年前就收到了生日礼物，现在才收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是那么的崭新，只是物是人非了。
第二十七章
　　　　我把爸爸和妈妈合葬在一起，因为爸爸是那么的爱着妈妈。我希望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洁白的雪飘落在爸爸妈妈的墓上，别人说它像纯洁的爱情，而悲伤的爱情又用什么来形容呢？人的一生真的是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或者是一段经历而改变。

　　　　我的生活本不该是这样。

　　　　我坐在墓前久久不愿离去，暮陪在我的身边。

　　　　“我真不该那样对待我爸，我是个混蛋！是多么残忍！”

　　　　“你给了他活下来的理由和勇气。”暮握着我的手。

　　　　“那样活着，生不如死。”

　　　　“有希望的生命就会精彩。”

　　　　“他最终还是离我而去。”

　　　　“在你的理解中解脱是他长期以来的等待。他没有遗憾了。”

　　　　“将来的生活一片黑暗。”

　　　　“我愿做你的明灯。”

　　　　“我还要为谁而活？”

　　　　“为你自己，也为我。”

　　　　她握紧我的手，好温暖的手啊，给了我坚持下去了勇气。

　　　　“陪我去一下教堂好吗？”她说。

　　　　“恩，以后无论你去那里，我都会陪你去的。”

　　　　“这算不算是情话呢？”她笑着说，“很难得啊。”

　　　　“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天天说给你听。”我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踏过积雪，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这个教堂不是很雄伟壮观，但一走进去就让人觉得这是个无比圣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新人在这里被祝福过，他们能携手走进这里，不知有多么的幸福，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回这么的幸福啊。我想一次就够了。

　　　　暮依偎在我的怀里，我想终有一天我也会携着这个女孩的手一起踏上这红地毯，亲手为她戴上截止。

　　　　“痕，如果你能让我一直这样依偎着那该有多好啊。”

　　　　“那你就不要松手，我们就一直这样到老，到死。”

　　　　“如果有一天，我先死了呢？”她抬头看着我。

　　　　“我只为你而活。”

　　　　“我喜欢听你说这种话，我会感到幸福。你知道女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她说，“不是听别人说，我爱你，也不是踏上这条红地毯，而是永远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也不在乎能不能在别人的祝福中戴上结婚戒指，简简单单地和最爱的人一起度过一生就是一个女人想要的。”

　　　　“暮，你可以在我的怀里安然入睡……”

　　　　“恩……”

　　　　当我从爸爸过世的痛苦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冬天终于结束了。雪已经开始慢慢地融化了，曾经的一切都已经随水而去，随风而逝。那些痛的记忆静静地平定下来，被我埋在某个深处，我不想暮看到不开心的我，我说过要她永远快乐的。

　　　　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回到学校去，读书学习，和以前的那些死党一起混日子；第二，留在这里和暮一起简简单单地生活。我选择了后者，做这个决定时我并没有多想，也没什么可想的。回到学校我能做些什么，努力学习报效祖国？像我这种人只会浪费资源，再和强、冥和小海还有小飘和娟他们一起混？太累了。我不想再错过暮了。

　　　　暮倒是劝我回到学校。她说：““通往成功的路，不要放弃。”

　　　　“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成功呢，事业有成？飞黄腾达？那有何用？正如你所说，和最爱的人安然度过一生就好。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以后的路吗，暮？”

　　　　她点了头。这就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