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 作者: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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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灰烬 作者:金子-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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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文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客套话以后,一声:“好,回来再跟你联系!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沪妮握着话筒,让电话的盲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了许久才挂断。然后靠在电话上点燃烟,啜泣着,把烟恶意地吸进去,再狠狠地喷出来。
当地上已经被沪妮踩灭了五个烟头以后,沪妮狠狠地抓起了电话,并且很快地拨通了。对方传来很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沪妮颓然地挂上电话,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把手伸进自己的头发里,狠狠地抓扯着。有一种痛,可以深入骨髓。
不时地有焰火划破夜空的冷寂,不时有爆竹声打破夜的安静。沪妮蹲在那里,感受着亲人的再一次放弃,肖文放弃了她,她以为。其实她不承认肖文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完全地拥有她,他对她一开始就放弃了,她像他经历过的许多女子一样,只是经历。第一次认真对待男女感情的沪妮怎么能够明白一个四十几岁男人的果断和冷静。
沪妮像个躯壳样的飘回去,然后在房间里困兽般地浮躁地走动。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沪妮又出去了,她去那个学校附近的酒吧,那个酒吧没有开门。
沪妮找了一家小卖部,买走了那家小卖部存放了很久的,瓶子上已经满是灰尘的红酒。
沪妮回到宿舍,很轻松地就把酒瓶打开了,那瓶十几块钱的红酒用的是普通的酒瓶,都不需要开瓶器。沪妮咕嘟嘟地抱着酒瓶喝了一大口,然后再一口气喝下一大口。沪妮要的就是快,快一点喝醉,就什么也不想了。
一瓶酒下去了,沪妮慢慢地感到头晕,世界在她面前朦胧起来,迷迷糊糊地,但心痛依然清晰,沪妮哭起来,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音量。沪妮感到胃在汹涌地翻滚,她挣扎着跑出去,靠在水池边,剧烈地呕吐,身体里有一股强烈的力量,让她不能控制地呕吐,呕吐带走了她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沪妮挣扎着回去,一头扑倒在床上,昏睡不止。冷风从门外灌进来,强劲有力,沪妮忘了关门。
这是一个阴森的夜,漫无边际的森林,漫无边际的黑,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
第二天早晨醒来,人虚脱般的浑身疼痛,喉咙也痛,头也痛,胃里空得难受,却没有一点食欲。
沪妮躺着,不想起来。枕边放着她的呼机,昨天夜里已经打开了,沪妮的坚持已经没有了,她在等待,放下所有的自尊等待。
沪妮想,如果自己没有这样孤独,或许是不会这样地去想他的。或许沪妮会和他分开,但得等到他在学校的时候,面对面地分手,然后还可以偶尔地看见他,慢慢地让感情减弱,会来得比较容易接受一点。沪妮想,等他回来,就和他分手吧,不要再继续这样的游戏了。
喉咙里冒咽一样的难受,沪妮挣扎着起来想给自己烧一点水喝。她发现自己的大门豁然地开着,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后怕。四处检查一下,没有有人来过的痕迹。沪妮出去接了一壶水烧上,水慢慢地烧着,喉咙都已经快要烧起来了,跑到外面去,对着水龙头灌了一肚子凉水。
喘着粗气回到床上,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时间还早,沪妮决定再睡些时候。在酒精的余力下,沪妮很快地睡着了。
晚上七点多,沪妮被呼机吵醒,很急促的声音,很欢快的声音。沪妮从很远的世界被拉了回来。
呼机上豁然写着:对不起!我想你!
沪妮飞快地穿上衣服,向街头奔去。她明白或许这个时间肖文是有机会通电话的。
沪妮拨通了肖文的手机,却被对方告知已经关机。沪妮茫然地看着呼机上的留言,想哭,但没有眼泪。
身体虚脱一样地难受,沪妮明白得去吃点东西,不然情况会更糟。
坐在了那对下岗夫妇摆的小摊前面,却没有一点食欲。胡乱点了两样东西,浅浅地吃着。昨天来的小女孩还是坐在凳子上,不时冲沪妮很羞涩地笑笑,依旧带着心照不宣的表情。沪妮也不时地回应一下她的友好表示。付钱时两夫妇惊讶地问:“不好吃吗?你都没有怎么吃哦!”沪妮说:“感冒了,没胃口,其实很好吃的。”
沪妮笑着和小女孩挥了挥手,蜷缩着身体往回走去。经过一个电话亭,沪妮犹豫地停了停脚步,然后又向前走去。再经过一个,再经过一个,沪妮慢慢地靠向它,她知道这是她要经过的最后一个电话亭。沪妮拨通了电话,对方依旧是那个很机械的声音:该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沪妮让那个声音响过,然后又是一遍英文的解说,然后是盲音。沪妮挂断电话,慢慢地向前走去。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地要试一下。
回到宿舍,沪妮的心情却出奇地平静下来。抱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看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认真地阅读过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非常地缓慢。沪妮用极限的忍耐,来等待寒假的结束。沪妮不再浮躁不安,她把一切都压在了心底。看书,写作,出去吃点东西。每天晚上七点多钟,沪妮会收到肖文发来的一条短信息,沪妮不会再想着要和肖文通话,她知道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烦躁。她不知道在上海的肖文是很繁忙的,因为他好久没有回去了,自己的父母,妻子的父母,每天都和很多的人呆在一起。而他的短信息,也是在他主动承担了倒垃圾或去楼下买瓶酱油等等这样的任务后,才能够把手机一并带了出去发的。到后来他干脆让服务台的小姐在以后的一个星期里,每天到了那个时间就发一条短信息。而那条短信息会带给沪妮许多的希望和勇气,足以支撑她当晚能够比较正常地睡眠。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十一)
金子
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返校,学校突然间又热闹起来。沪妮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她知道肖文也快要回来了,她的难熬的等待也快要结束了。
沪妮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酸奶喝,就在上次看见肖文回来的那个时间。一瓶酸奶足足喝了有半个小时,然后再要了一瓶,又喝了有半个小时,再要了一瓶。
一辆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和每一辆停下的时候一样,沪妮的心都压制不住地跳起来。
带着大包东西的肖文下了车,朝着小卖部走来。他看见了沪妮。沪妮有些惊慌,更多的是欣喜,这些情绪让她涨红了脸,她把眼睛看到了街的对面,来掩饰她的失态。
肖文还是买了一包烟,小卖部四十几岁的张二热情地招呼着:“肖老师回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肖文应付地答着:“是啊!是啊!”
肖文转身走了,沪妮感觉到他在自己脸上停留的目光,意味深长却一点也不敢张扬。
但不管怎样,沪妮的心充盈起来,塌实起来。
沪妮坐在那里,她在等待,但她的心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会儿沪妮包里的呼机欢快地响起,不看沪妮都知道上面显示的是什么。
沪妮付了三瓶酸奶的钱,起身向学校慢慢地走去。她这是第一次白天去肖文那里。
快走到肖文宿舍门口的时候,上面踢踢塔塔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沪妮不敢停留,继续向楼上走去。一大家子人闹哄哄地走了,脚步声消失了,沪妮转身下楼,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一进门肖文就抱住了沪妮,两个人热烈地亲吻,沪妮贪婪地感受着这个熟悉的男人身上已经熟悉的一切,这些天的思念和悲伤此刻可以这样具体地来弥补了。顷刻,肖文惊讶地用手指摸了沪妮脸上的眼泪,问:“你哭了?”沪妮摇头,再把自己的嘴唇贴实地送了上去,她想要分手的计划,只在这一刻就瓦解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能够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吧。抓着一根稻草随波逐流,比孤单地随波逐流要来得轻松一些吧。
肖文睡着了。他已经疲惫不堪了。沪妮睡不着,她这些天的睡眠太充足了。
沪妮裹了一条毯子,坐在沙发上点燃一只烟,慢慢地吸着,看着床上熟睡的肖文,心里却是一片的茫然和空洞,经过这个寒假,她明白了他和她的关系脆弱得经不起一点的风吹,他们脆弱得就像小孩在沙堆里胡乱建起的一座城堡,任何的一点外力,哪怕就是一只路过的小狗,也会让这座城堡倒塌。呼机突兀地响起,尖利刺耳。沪妮赶紧把它从包里翻出来按掉,怕它会影响了肖文的睡眠。还好,肖文翻了个身,就又沉沉地睡去了。这个呼机号码就肖文知道,沪妮疑虑还有谁会给她联系呢。沪妮看见上面显示居然是肖文呼叫,内容和这个星期的一样:想你!想要早点见到你!沪妮突然明白了,明白了这几天同样的时间收到同样信息的原因。
看着熟睡的肖文,沪妮让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十二)
金子
这个夜晚沪妮躲在自己的宿舍里写作,她已经好些天天没有去肖文那里了,她刻意地要对他们的感情冷淡、理智。她有些失落,失落的原因是肖文这些天也没有给她传呼,让她去他那里,沪妮很失望,肖文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如饥似渴了,她其实是很惶惑的,但她还在坚持。
周围的房间热闹起来,有不少串门的学生,楼上的好象在“斗地主”,一种赌钱的打牌方法,最外间音乐系的一个男孩不断地弹着吉他,用沙沙的嗓子唱一些老的美国的乡间民谣。如果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话,他的房间里应该有几个一年级的女学生,并且他们没有开灯,只是点了一只蜡烛。
沪妮喜欢这些嘈杂声,喜欢这样虚假的繁华,这样她就不会感到这个世界空旷的寂寞。她艰难地写着,一个女生和她老师的爱情故事。她现在只能写这个题材,她的脑子里很难装得下别的。她写得不投入,因为现实毕竟有更大的影响力,在不断地诱惑她。
呼机响了,沪妮震了震,坚持就在顷刻间让步了。沪妮很快地洗了脸,梳了梳头,拿起外套,匆匆地向外走去。她是觉得悲哀的,甚至是绝望的,恍惚觉得自己像个应招女郎,她感到了耻辱,但她说服不了自己不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是好些天以后才会见一次面。都是肖文打传呼来叫沪妮。他们现在似乎都有了这样的默契,肖文不叫,沪妮就不会去,她不好意思去。肖文的传呼一来,沪妮就像个应招女郎一样地收拾好自己,去那个地方。而肖文在最初的激情过后,生活已经正常化、理性化了,他依然是喜欢沪妮的,但他还有别的活动,正常的社交,自己独立的空间,这些让他不能再给沪妮太多的时间。他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他们的关系经过了磨阂期,进入了正常的阶段。
而沪妮感到更加悲伤和害怕的,是肖文的激情在慢慢地持续地减退。他们在做爱时,肖文已经平静了许多,每次沪妮看到的,都是肖文沉溺的脸,半闭着眼睛的沉溺的脸,他只沉溺在肉欲里,死亡般的沉溺。沪妮很希望能捕捉到别的东西,但没有,只有沉溺,完全肉欲的沉溺。他对她已经不再关注。
今天也不例外。
肖文又熟睡了。沪妮坐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点点灯火。香烟在她指间疲倦地燃烧,慢慢地,沪妮觉得累了,如果能够,她想逃开,去向一个温暖所在,一个温暖的,安全的怀抱。沪妮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在山顶上奔跑的英俊少年,在那个苍凉的冬天。
沪妮慢慢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肖文。今天他又和女儿通过电话,非常疼爱地关怀,却这样随意甚至冷酷地对待了沪妮,只注意了她肉体的存在,对她的心灵的要求,她黯然的痛楚,他都视而不见了。沪妮用手指轻轻地抚摩他浅浅的皱纹,辛酸和埋怨齐齐地涌上心头。这就是她的爱人,这个她指望给她温暖的爱人。肆意地伤害着自己的感情和自尊。
肖文醒了,他眯缝着眼睛问:“还不睡,都几点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沪妮轻轻地说:“咱们分手吧。”
肖文的睡意一下没有了,他坐起来问:“你怎么了?”他的手指擦掉沪妮的眼泪。沪妮心头不禁感慨万千,眼泪更加滚滚地流了下来。她克制着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说:“我们分手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肖文皱着眉看着她,用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身,给自己点燃一只烟,慢慢地说:“沪妮,我知道我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你也肯定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想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给不了你太多,这是我对你最愧疚的地方,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肖文吸了一口烟再,思考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不能勉强你什么,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如果你要让它这么早的来,我也没有办法。主动权在你手里。”说完肖文就看着沪妮,眼睛里的冷静和刚刚的一席话让沪妮冷彻心扉。沪妮懊恼自己竟然还那样伤心地啜泣不止,还在对以往的美好心痛不已。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虚假的,关怀,疼爱,甚至让沪妮欲罢不能的“听话!”都是那样的虚假和不堪一击,都是为了能够有短暂的欢愉。当最初的激情过去,没有责任的感情就变的像放久了的剩菜,透着一股酸臭味,除了倒掉它,没有别的出路。
沪妮抓住肖文的手,这双修长的手,她把它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着的男人,眼泪大滴地落着,落在被子上,有清脆的破碎声。沪妮把身体靠过去,紧紧地把自己埋进男人的怀里,颤抖不已。然后沪妮站起来,捡起扔到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上。
肖文紧张地起了身:“你怎么了,沪妮。你要干什么?”
沪妮没有说话,穿上自己最后一件外套。肖文走上去,把沪妮刚刚穿好的外套扒了下来,固执地有些担心地看着沪妮:“沪妮,你真的舍得吗?”
沪妮冷冷地:“舍不得又能怎样?你不是说主动权在我手里吗?我们早就应该结束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肖文紧紧地搂住了沪妮,用小孩子一样的霸道喃喃地说:“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他变得狂热起来,就像他们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即将面临的分离让他亢奋起来,因为不能永久,所以完美的她是很珍贵的,她将是他美好的回忆,他对她付出了没有一点外界压力,没有一点附加条件的感情,他对她付出了没有一点杂质的感情。因为没有一点外界的压力,没有一点附加的条件,没有一点杂质,所以,激情一过,就只能剩下凋零的碎片,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它在继续下去。但他现在害怕起来,因为他控制不了她了,她要走了,控制不了的东西,是最具诱惑的。沪妮又像一个或妖或仙的女巫一样,充满了来自边缘的诱惑。
沪妮坚决地对抗,就像对抗一个强奸犯一样,突然间,她把肖文完全地推翻了,所有一切,全盘推翻,恶意地,看着一个自己建起来的沙做的城堡轰然倒塌。
冲出门外,外面是淅淅沥沥的一片,梅雨季节开始了。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十三)
金子
第二天,沪妮就把呼机关了。
沪妮上课,然后回宿舍写作,她让自己的心平静,至少表面上已经做到。而且,她不再去上肖文的选修课,她不想再看见他。
也许,生活可以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等到大学毕业,沪妮会找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一个体贴的丈夫,一个完整的家庭。
雨季持续着,在这近一个月里,每天都是绵绵的细雨,空气里也是潮湿发霉的味道,整个重庆,就陷入了一种雨雾蒙蒙的状态。有人说重庆盛产美女,就是因为这里潮湿的气候和天空厚重的雾气。
沪妮撑了一把伞在校园里慢慢地走着。今天学校里的人很少,星期天,大家都喜欢出去玩儿,呆了一个星期的学校,已经腻了。
沪妮低了头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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