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加大力气,收紧一点,再收紧一点。
有多少爱,就抱紧多少。
如果怎样都不够紧,如果怎样都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爱……
我突然抬起头,在他的胳膊上重重的咬了下去。
口中,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心,尘埃落定。
(十三)幻象
男人闷哼了一声,手却并没有抽开。
任我咬着,咬到松口为止。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松口的,只是回神时,口腔里全是铁锈的味道。
他抱紧我,大步向房间走去。
途中有谁向我们打招呼,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纷纷让路放行。
记忆混沌。
恢复一点知觉的时候,他正把我安放在床上,手抚上我的额头。
冰冷的手,在触摸到我额头的一瞬,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我稍稍清醒了一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的形象模糊不堪,五官笼在雾里,既熟悉又陌生。
我迟疑的伸出手,去触摸他挺直的鼻梁,在我的指尖挨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僵了僵。
温润的肌肤,即使绷紧,依然让我温暖。
那种温暖是一种电流,透过我的指尖,窜进我的血脉。
指尖缓缓下滑,滑过他的人中,摩梭着他抿得过紧的唇。
我突然笑道:“我认识你,就是认识你。”
他不言,不语。
目光灼灼的望着我,幽深的眸底,是一种近乎心疼的锐痛。
指尖停在他的唇角,指腹在那凹陷处来往反复。
他停在我额上的手缓缓的滑了下来,抚上我的脸颊。
很轻柔的抚摸,像风过原野,无声。
我的泪又涌了出来。
手勾着他的脖子,吃吃的问,带着哽咽。
“是你吗?是你吗?”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担心你担心到睡不着觉。
没有你,我会在这个世上迷失。
他没有回答,明亮漆黑的双眸,就这样闪烁着,融化着,消除了金属般的冰冷,变得温润而柔和。
那是属于韩玄飞的目光,那是属于晨曦温柔的守护。
我闭上眼,抬起头,觉得自己坠身在云端之中,我在云之巅,今夕何夕,前尘往事,俱成烟云。
然后我吻了他,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认识他的情况下,吻了他。
轻巧地,用舌尖勾勒着他唇的轮廓,他的冰冷与僵硬,一点点的回暖,迟疑地,试探地,在长长的怔忪之后,开始小心的回应我。
那种回应,也是温柔而清新的,带着一股浓浓的薄荷味道,以及……
阳光的味道。
我的心在欢心地大叫,一遍又一遍,拼命宣布着那个事实。
“是他,就是他!”
气息开始不稳,血腥的铁锈,清新的体味,我的索取很快被他后知后觉的反攻所取代。
他的手撑在我的两侧,弯着腰,将我压在床上,他的身下。
那是温柔坚定的侵占,一寸寸,如那段长久守候的时光。
我们在接吻,我们在触摸曾经的时光。
温馨的,绵软的,安全的,完满的十年。
在光影中穿梭,然后停留在最初遇见的时刻。
他站在楼梯上,穿着白色的小礼服,手插在兜里,像一个王子一样俯视着我,唇角带笑,英俊得我错不开眼睛。
我仰着头,头发蓬松,穿着破烂王,嘴啜着,想吹一个口哨,却忘记了音调。
遇见遇见,遇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词。
那一年,那一天,我遇见他。
那一天,那一年,他遇见我。
缠绵婉转,我有点找不到北的晕眩。
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松开我,恰到好处的时机,恰到好处的力道。顺着我的脸颊,游移到我的耳垂。
我低低的说:我爱你,用一生去爱你。
一声叹息在耳畔响起。
熟悉的声音,忧伤的语调。
“可可,为什么要来?”
是他。
我顿时安心,很安心。
这段时间的不安与彷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有种被托住的感觉,无论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无论情形有多么危险,只要他在,只要哥在,我可以什么都不怕,可以什么都不想。
绷紧的神经陡然放松,一直游荡着的醉意很快将我俘虏。
我陷入沉睡。
这是几个月来,我最长久最安慰的睡眠,很彻底的黑暗,甚至没有一个惊扰的梦。
再醒来的时候,有点弄不清自己在哪里。
手动了动,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底下是绵软的床垫。
礼服已经换成了舒服的睡衣,一条毛毯松松的盖在身上。
我把手放在额上,努力的回想最后的记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醒了?”
正在我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旁边蓦得响起一个低暗的声音,浓浓的鼻音,一听便是一夜未眠的后果。
我偏了偏头,毫无意外的见到了欧阳。
欧阳也换下了西装,穿着一套休闲装,手边放着一条还散着热气的毛巾。
“头痛……”我试着想坐起身,却又觉得全身使不出劲来。
“你昨晚喝醉了。”欧阳连忙压下我,用手拂开我额前的散发,略心疼的说:“今天好好休息,他们喝酒也太没有分寸了,我才离开一会,怎么就让你喝成这样呢?”
我无所谓的笑笑,在脑海里搜寻着一些若隐若现的片段。
宴席,喝酒,乔……然后呢?
“我怎么回来的?”我又问。
“听说是景非把你送回来的”欧阳想了想,顺口回答道。
景非,景非?那个冰冷如枪械般的男子,莲的冷血保镖?
我和他并不熟才对。
可是为什么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记了。
遗失在宿醉后的记忆里。
是什么呢?
(十四)辩解
(失职,跑去看闭幕式了,话说,后面几首歌还真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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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的试过几次,发现自己仍然起不了身之后,我也放弃了挣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欧阳俯过身,将身后的枕头垫高,然后牵着我的手,就这样坐在床边。
“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没事。”见他一副长坐的模样,我连忙劝慰道。
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怕与欧阳独处,和他在一起,我总是有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他越是对我好,越是温柔体贴,我便越是被一种罪恶感充斥。
对欧阳,恨在慢慢消散,歉意却一点点累积。
我终究,还是一个心软的女子而已。
“有些事,想和你说一下”欧阳回答。
“什么事?”我探寻的望着他。
他将我的手抬起来,手肘撑在床沿上,握紧,很专注很坦然的望着我的眼睛,这才缓缓的开口道:“是关于莲的。”
“恩。”我呼吸一顿,却故意表现得漫不经心。
“我和她,有过一段。”欧阳斟字酌句的说道:“不过已经过去了。”
我的动作一滞,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应道:“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告诉我?”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心里存在任何误会。”欧阳极诚挚的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有什么疑惑,什么不解,甚至你想得到什么,或者觉得不满的地方,都请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回答,也会试着改正——我知道你对我和莲之间是有疑问的,你选择不问,是因为你在乎我,我选择说,则是因为我在乎你。”
我怔怔的望着他:这样真诚的欧阳,让人无法拒绝。
欧阳微微一笑,将手放了下来,垂在被褥边,继续道:“认识莲的时候,我还并没有认识你,莲比我大八岁,当时在一间孤儿院里做教师,那时候她很纯,梳着两根马尾辫,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你知道,在S市,我曾经与石轩他们一起混着玩。”
我很沉静地听着他的话,不发一言。
欧阳看了看我的神情,然后继续说道:“有一天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她,当时石轩他们起哄,我就上去搭讪——就是很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桥段,请了一些地痞流氓当打手——可可,莲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当时我的动机,也不过是认识一个漂亮女人而已,从始至终,我没有爱过她。”
“后来呢?”我冷静地问,心中莫名的,有了愤怒。
一句从未爱过,就能弥补自己全部的过失吗?
对于那时的莲,以英雄姿态出现的欧阳,必然是致命的诱惑。
她会爱上他,用一个女孩全部的幻想,对童话的幻想——
丽丽口中的那个让莲爱上,并因此离开了孤儿院的男子,并不是温赤榕,而是——欧阳!
“后来呢?”我再次喃喃的问。
失望的情绪汹涌迎来。
原来欧阳,也曾有过那么荒唐的往事,原来被他伤过的女子,那么那么多。
以爱的名义。
以不爱的名义。
都是一样的伤。
“后来……”欧阳没有察觉到我情绪的低落,仍然自顾自的回忆着:“后来她离开了孤儿院,说要嫁给我,其实至始至终,我并没有爱过她,甚至没有碰过她,她这样的执念让我很奇怪,所以让石轩他们去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我只是想与她做朋友,并没有其它意思。”
“石轩他们怎么说的?说她只是你们玩笑的一个赌注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冰冷。
女人是很容易联盟的动物,即使彼此敌对。
面对男人时,她们就是同盟。
欧阳终于注意到我的脸色,略有点担忧的靠过来,低声道:“可可,当时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一个认识的玩笑,我不知道莲会这么认真。”
“你没有把我当成玩笑,是我该庆幸的事吗?”这句话有点同仇敌忾的意味了。
“可可!”欧阳低喝了一声,“我只是想让你释怀。”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压着声音问:“后来呢?莲又是怎么认识温赤榕的?”
“老实说,我不知道。”欧阳摇摇头,很不负责的叹道:“那次让石轩去告诉她实情,绝了她的幻想后,我便一直没有再见到她。”
我沉默,静听后讯。
“再见到莲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温将军的第五位夫人,也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当初见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将她认出来,她变了太多,从外貌到气质,谈吐……这是我完全不认识的莲。可是她却认识我,一次次的重提往事,一次次试图勾引我。”欧阳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说:“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的身份,很多时候让我身不由己,可是我确实没有再与她有过瓜葛,至始至终,都是她在那里自说自演而已。”
“欧阳,你不明白吗?如果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变化,而且从那么单纯的孤儿院来到金新月当武装组织的少夫人,她一定受过很多的伤害,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去追查那些过往吗?”我近乎埋怨的追问了一句。
欧阳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回答道:“有,我查过。”
(十五)试探
欧阳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回答道:“有,我查过。”
“那么,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欧阳很不负责的丢下一句话:“所有被我派去查莲往事的人,都没有再回来……或者在很久以后,发现他们的尸体。”
我打了一个寒噤,“那么……”
“有一个很厉害的势力在隐瞒真相,也许是温赤榕,也许是丽丽。我也不清楚,但他们若执意不想让人知道,我也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了,毕竟,莲现在也很好,她是最受温赤榕宠爱的夫人,在金新月的地位也很高,与温如的关系也不错。”欧阳淡淡的回答道。
我点头,“可能是莲不想让人知道。”
欧阳顺势俯下身,搂着我道:“无论她怎么想,我和她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在放心了吗?”
“我没有担心什么。”我冷淡地回了一句。
欧阳并不生气,只是将我的手重新塞回被子,然后掖好被角道:“无论你是否担心,总之我不想瞒着你什么。”
我没有回答,将下巴埋入被褥。
“再睡一会吧,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欧阳说着,又顺手从桌上端起一杯水:“来,先喝点水。”
我乖顺地抬起头,就着他的手势喝了一点,然后重新躺了回去。
欧阳用手指擦去我滞留在唇边的水珠,这才出门。
房间里回荡着关门时的撞击声,然后陷入沉寂。
我的思绪很乱。
关于温如,关于欧阳,关于乔和丽丽,爸爸,莲,以及……以及那个被我遗忘的记忆。
昨晚是景非将我送进来的吗?
那么,那隐约的,哥的记忆,又像从前一样,只是梦里的碎片吗?
思念潮水般涌来,我怀念哥。
还是,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的父亲,那花园里悲伤的小美人鱼。
那么多在我生命中占有至关重要地位的人,都在这个地方,在这个脱离了文明,遵循着自然法则的地方,滞留。
可我无能为力。
宿醉后的头又开始痛起来,迷迷糊糊中,真的有了一丝浅浅的睡意。
正在我准备入睡的时候,传来了一声极轻的门轴推动声。
我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手偷偷的从被子里滑到枕头底下——欧阳经常放置手枪的地方。
手指摸到了金属的质感,手枪果然在那里。
我紧闭眼睛,放松身体,远远的,与熟睡无疑。
门又被轻巧的合上,随之响起的,是悄悄的脚步声。
手指扣紧,慢慢地打开保险栓。
在金新月,任何地方都是危险的,这样不敲门偷偷入内的不速之客,我已经将他划到了敌人之列。
只要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拔枪,射击。
在这里,谋杀是合法的,强者胜了生命,也会赢得法律。
汗水从手心里渗了出来。
那个人越走越近。
我将手慢慢的抽出,手指按在了扣板上。
那人终于走到了床边,停了下来,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的睫毛轻颤。
我们对峙着。
他抬起手——
我的手臂肌肉蓦得缩紧,枪柄摩擦着我的肌肤。
“朱小姐,你醒了吗?”
意料中的枪声没有出现,响在我耳畔的,是另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我睁开眼:站在我面前的,分明是阿南!
竟然是阿南!
刚才绷到极致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又一点点的收紧回去。
阿南于我,也是敌人。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我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枪拽到手里,快速地带进被子里,一边坐起身问。
“……朱小姐昨晚是真的喝醉了吗?”阿南答非所问。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有必要装醉吗?”
阿南的目光锐利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又稍稍缓和道:“看来朱小姐确实是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悦的打断他。
阿南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昨晚温家被人闯入了,而且丢了一些很重要的资料。”
“什么资料?”我问。
脸上的茫然没有一丝做戏的成分。
“朱小姐既然不知情,那我也不便打扰了。”阿南没有回答,而是转开话题,欠欠身,便打算离去。
“站住!”我喝了一声,有点恼怒的说:“如果我没记错,我现在是欧家的少夫人,也是你的主子了,是不是?”
阿南停住脚步,背影僵了僵,却并没有回头,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那你随便闯到我的房间,按照欧家的家规来说,算不算以下犯上?”
“……是。”阿南生硬而不情愿地又应了一声。
“我要惩罚你。”我坐得笔直,很笃定的说出五个字。
是,我经常忘记自己已经是欧阳妻子的事实:嫁给他,本就是想借助欧家的力量,救出哥和父亲。
我要行使我的权力。
“那少夫人想怎么惩罚?”阿南反而平静下来,转过身,安静的看着我。
我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说:“我要你回答我,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来试探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温如的意思?”
“如果我回答,是少爷的意思呢?”阿南望着我,淡淡的问。
(十六)惩罚
“如果我回答,是少爷的意思呢?”阿南望着我,淡淡的问。
我怔了怔,随即笃定的回答道:“不可能是欧阳。”
阿南轻轻一笑,不置可否的反问道:“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