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不能再加一条窝里反。
陆青衣想甩开手,程澄城不让。
僵持中,程澄城手越握越紧。
陆青衣怒了,“你放手。”
看着他的表情,程澄城张口就想说我不放,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很理智地忍住了,“陆掌门。”
陆青衣瞪着他。
“我们青城弟子从小就被教导,东西从哪里拿来就一定要放回哪里去。”程澄城缓缓道。
陆青衣原本就瞪圆的眼睛张得更大,不可置信道:“你说我是东西。”
……
关于是东西还是不东西这样敏感的问题,程澄城当然不会正面回答。他只是含蓄道:“请陆掌门成全。”
陆青衣:“……”
客栈掌柜大半夜地起来上茅房,却看到无数身影从四面八方跳进院子,吓得他连动都不敢动。等那些人走近了,他才看清原来是住店客人。
饶是如此,他也吓得不清。
江湖上的白道黑道他是分不清楚的,他只是知道江湖人都有武功,都喜欢拿武器,都有用小指头碾死他的能力。
所以当这些与他擦身而过时,他除了赔小心还是赔小心。
“掌柜。”一个面容白皙喜气的少年在他面前停步。
掌柜大气都不敢出。倒不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少年有多可怕,而是跟在他身后,那个一身傲气英俊男子让人望而生畏。“客倌请吩咐。”
“我肚子饿了。”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掌柜从床上带下来的睡意在看到他们像跳蚤一样一只只弹进来时就已经被吓得一干二净,此刻除了内急之外,精神得很,于是毫不犹豫道:“客倌要吃什么,我着人去做。”
少年眼睛一亮,“我要吃糖葫芦!”
……
肚子饿了吃糖葫芦?
掌柜笑得十分勉强,半天才道:“卖糖葫芦的可能要过两个时辰才上街。”
少年的嘴巴撅了起来。
少年身后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于是掌柜的心悬了起来,忙不迭地应道:“但是我认识那家人,我立刻让店伙计去找他。”
少年扁着嘴巴,“可是我等不了了。”
……
“我自己去。”掌柜转身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等他走出客栈很远,才被腹胀感惊醒——他好像忘记去一个地方了。
掌柜正急着找个地方解决问题,抬头却见一个高大伛偻的身形正从城门的方向走来。
显然,兰州城墙再次被无视了。
等身形近了,他才看清楚是一个青年背着一个蓝衣人。
那个蓝衣人的头靠在青年的肩膀上,看不出是死是昏。不过当他们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好奇地偷瞄了眼蓝衣人的表情,却是很安详。
大概他的目光太过直接,青年回头。
掌柜浑身一颤。明明是个丰神俊秀的翩翩公子,但是此刻的神情却说不出的阴森。
身体里的尿意一下子缩了回去,他打了个寒战,都头也不回地朝卖糖葫芦人家走去。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第一次的赏月经验,接下来的半个月所有人都赏得非常习惯,非常自然,非常有默契。官府原本紧张兮兮地提防着这群喜欢翻墙的武林高手,但后来发现他们除了赏月踏青没有其他举动之后,便由着他们去了。因为他们的行为实在很有规律——
晚餐过后,收拾东西。月亮升起,往城外挤。烟花爆开,达到目的。打道回府,不得异议。
内奸一直没有找到,烟花依旧夜夜照空。
由于来来回回都走了很多次,乃至于心情也不似刚开始那般激动,反而充满了平和、舒缓、宁静。天上皓月当空,身边是结交多年的好友,提一壶酒,抓一把花生,边聊边走,何等快哉。
虽然有人对此不以为然,但还是顺着大多数人适应着这种生活,除了陆青衣。
事实上这种夜间郊游的行动他只参加过一次,第二天就开始一病不起。第七天就外出求医,且一去不归。
但是他的离开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本来泰山掌门遗世独立,不喜与人为伍早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他们反倒对他会来参加这次救援而感到万分好奇。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蜀川大侠。因为人是他请来的,没想到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唯一感到庆幸的是程澄城。因为他不用再做牛做马。
正当众人正抬头看着烟花在空中绚烂的绽开,准备转身回城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袁傲策和纪无敌杀进去了!”
这句话被连着重复了三遍,众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慌慌忙忙地丢下酒壶花生,拎着武器朝静香庵里杀去。
许多年后,当奇袭静香庵成为证明辉煌门门主智谋超群的佳话流传于世时,左斯文忍不住问纪无敌道:“关于此事,我想了很久,仍然想不通门主的深意。”
纪无敌示意他继续。
“虽说时隔半月,蓝焰盟已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因频频防备频频落空而放松警惕,但是白道众人亦然。当你和袁先生闯进静香庵的时候,其实双方的士气都差不多,实在算不上占据优势。为何门主还要如此拖延得如此之久?”
纪无敌含笑道:“你不觉得,天天带着一大群人出去遛遛,很有趣?”
左斯文:“……”他既然忍了那么多年没问,又为什么不继续忍下去呢?
联手无敌(八)
话说静香庵的大门被纪无敌一脚踢开,他和袁傲策手拉手进门。
埋伏在静香庵里的蓝焰盟众正准备等他们走后,好好打个盹儿,没想到从来过门不入、充分发挥大禹精神的白道众人竟然想开冲进来了,所以听到声音时,不免一阵手忙脚乱。
“阿策,我们假装冲进去,然后找个地方看戏吧。”纪无敌如是提议。
袁傲策默默附议。
等在门口,能在第一时间到达的人都是蓝焰盟最下等的弟子。当他们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却只见眼前两道轻烟晃过,速度极快,眨眼即逝。稍微有点身份有点地位的高手都是躲在房间里躲懒睡大觉的,因此等他们杀出来,袁傲策和纪无敌早找个地方凉快去了,他们只遇到白道大队。
双方相见,眼睛分外火红,很快杀成一片。
虽然花淮秀、程澄城等人在刚开始的时候找过纪无敌和袁傲策的行踪,但是往里探了几步被堵住之后,只当他们俩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已经杀入腹地,解救凌云道长去了。
尚鹊和钟宇知道纪无敌的底细,但是相当他的为人和袁傲策的武功,倒不是很担心。
其实他们也的确不用担心。
因为他们俩此刻正窝在厨房里。
“阿策,你看看,你看看,他们居然吃肉。”纪无敌很是愤慨,“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啊。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那你现在把肉放进嘴巴里的行为又算什么?”袁傲策抱胸睨着他。
“我是替他们毁尸灭迹。”纪无敌道,“也算帮这些肉超升了。”
袁傲策无语地走到窗边。
外面杀声震天,即便厨房里门口隔着两道墙,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阿策,你不吃吗?”纪无敌啄了啄手指,将盘子递到他面前。
袁傲策扭头,看了眼盘子里的肉,又看了看他的肚子。
每次赏月之后,纪无敌就会找客栈掌柜亲切谈话。掌柜躲了两三次无果之后,很识相得在他们出去赏月散步时,搜集着各种点心小吃。
从此,纪无敌的小肚子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往外发展。
“你在辉煌门也吃那么多?”
纪无敌点头。
“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肚子还是很……娇小的。”袁傲策怕打击他的自信,还特地找了个比较隐晦的词。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纪无敌的脸皮。对于他的肚子,纪无敌是相当的无所谓,“那是因为我那时候满腹心事啊。”
……
袁傲策努力地回想着刚认识纪无敌时,他是否露出过和满腹心事沾边的神情。可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脑海中的那幅画卷依然是空白。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当时有什么心事?”
纪无敌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的终身大事。”
袁傲策:“……”
纪无敌握住他的手,幸福道:“现在我遇到了阿策,所以就心宽体胖了。”
“……你心宽得太早了。”袁傲策慢慢抽回手。
“阿策,难道你想出墙?”纪无敌的眼神很忧郁。
袁傲策道:“出墙总比与猪共枕好吧?”
……
纪无敌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就准备往外走,“那赶快在我变成猪之前,生米煮成熟饭吧。”
袁傲策:“……”
生米还是生米。
因为有人把煮饭的路给堵了。
纪无敌看着眼前一绿一红的一男一女,好奇道:“你们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红花绿叶吧?”
红衣女眨了眨眼睛,“传说中的红花绿叶?传说是怎么说的?”
纪无敌清了清嗓子道:“红花绿叶一相逢,便吓死人间无数。”
……
袁傲策默默地将纪无敌藏到身后。
红衣女面色一板,脸上的粉刷刷往下掉。
绿衣男抢在他发飙之前道:“袁傲策,我当年和你师父还算有几分交情。我念在你是魔教门下,不和你计较,你还是快走吧。”
袁傲策挑眉道:“既然你和我师父有交情,为什么不找他喝茶呢?”
绿衣男皱眉道:“你师父不是死了吗?”
袁傲策笑而不语。
绿衣男顿时领悟他言下之意,大怒道:“无知小儿,你竟敢戏弄我!”
纪无敌从袁傲策身后探出头,看着他摇头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承认自己被戏弄的。”
绿衣男道:“为什么?”
纪无敌和红衣女同时道:“因为那说明你很蠢!”
红衣女说完,神情还颇为得意,朝纪无敌仰了仰下巴。
纪无敌朝他竖起拇指:“不愧是红十一娘,果然名不虚传。”
红十一娘脸色好看起来,“哦,你知道我是谁?”
“如雷贯耳。”这半个月白道闲得没事,天天拿蓝焰盟和他们几个老魔头练嘴,祖宗十八代的坟都被刨干净了,哪里还能不如雷贯耳。
红十一娘自然没想到其中的弯弯道道,只道自己退隐多年,盛名犹在,不禁喜道:“算你这个小娃娃有几分见识。”
绿衣难突然怒吼一声,朝她拍出一掌。
红十一娘似是早有所料,头也不回地侧身让开。
“你这个婆娘,居然联合外人来气我!”绿衣男气得浑身直发抖,攻击一招接着一招。
红十一娘一边和他缠斗,一边气定神闲道:“谁是外人,谁又是内人?翠羽客,你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翠羽客怒火更炽,手下越发不留情,“我认识你数十年,居然还比不上刚见面的小白脸!红十一娘,你好,你真好!”
红十一娘见招拆招,“我好,我当然好,我又没有上妓院寻花问柳,被人精疲力尽地抬出来,我怎么会不好?”
翠羽客脸上一红,趁着绿色的锦缎袍子格外扎眼,“你,你……都十几年的事情,你居然还提。”
红十一娘突然痛下杀手,“谁让我是女人!”
……
袁傲策和纪无敌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
纪无敌道:“我们要不要劝架?”
袁傲策道:“你准备怎么劝?”
纪无敌想了想道:“两个人的武功都这么差,打来打去都是小打小闹,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既然出不了结果,还是算了,回家洗洗睡吧。”
袁傲策沉默地看着场中攻势陡然凌厉的两个人须臾,道:“这次应该会出结果了。”
翠羽客和红十一娘打了一会儿,双方的眼睛越杀越红。眼见翠羽客的拳头要碰上红十一娘的脸,他突然硬生生地将手挥开,并用身体硬接了红十一娘一掌。
看着翠羽客倒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红十一娘惊叫道:“你怎么不躲?”
翠羽客道:“来不及。”
“你真是蠢哪!”红十一娘气得跺脚。
更气愤的是翠羽客,“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为了不伤到你,才受的伤吗?!”
红十一娘眼皮一翻,“谁稀罕!”
“白眼狼,你这只母白眼狼!”翠羽客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吵了。”纪无敌忍不住插嘴道。
翠羽客连眼角都不瞥,“哼。你一个后生晚辈也想来劝架?”
“我不是想劝架。”纪无敌连忙撇清自己,“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准备休息多久再接着动手?”
翠羽客和红十一娘同时用不可置信地眼光瞪着他。
纪无敌耸肩道:“我和阿策下了注,赌你们的输赢,如果你们不继续,我们很为难。”
翠羽客恨声道:“你们居然把我们当赌注?”
纪无敌道:“就像斗蛐蛐一样。我看好你哦!不要让我失望。”
红十一娘不高兴了,“为什么你看好他,不看好我?”
纪无敌道:“因为我喜欢男人。”
……
红十一娘啐了一口,“你个死断袖!”
袁傲策缓缓站起身,神情冷如这一地的月光。
“阿策。”纪无敌抓着他的手指。
袁傲策低下头,脸上的冷意才稍稍化开了些,“坐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
翠羽客和红十一娘同时凝重起来。
袁傲策回身进厨房,过了一会儿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根擀面杖。
翠羽客怒道:“你就准备用这个当武器?”
袁傲策道:“如果这里有柳树,我更喜欢柳枝。”他喜欢柳枝是因为柳枝有韧性和弹力,更适合他的武功招式。但是这句话落在翠羽客和红十一娘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他那神态那语气那姿势好似在冷笑说:对付你们,用柳枝就绰绰有余。用擀面杖算是抬举。
红十一娘挡在翠羽客面前,“你受了伤,我来。”
翠羽客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听袁傲策漫声道:“一起上吧。天不久就亮了。”
……
莫说对翠羽客和红十一娘来说,袁傲策只是一个后生晚辈。即便不是后生晚辈,他们也没遇到过敢这样嚣张地对他们挑战的人。气怒到极处,他们反倒笑了。
翠羽客连说了三个好字,和红十一娘并肩而立,“既然如此,就让我们看看你从哪里来的狂妄!”
……
很快,袁傲策就让他们看清了。
纪无敌看着翠羽客和红十一娘第三次被擀面杖打到地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翠羽客和红十一娘的眼光依然愤恨,但是锐气已经耗尽。
被打倒一次可以说是侥幸,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但是第三次……怎么也轮到实力了吧。
袁傲策把玩着擀面杖,淡然道:“事不过三,我最多再陪你们玩一次。”
联手无敌(九)
其实他是投机取巧的。因为翠羽客受伤,所以出招的时候总会被红十一娘慢上一步。这样的空隙足以给袁傲策可乘之机。他故意只攻翠羽客,红十一娘只能频频解围。她解围越多,自己露的空门越大,和翠羽客的配合就越乱,自然败得越快。
如果红十一娘单枪匹马上场,可能他还不能赢得如此迅速顺利。
当然这里面的奥妙,袁傲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他们的。
翠羽客很快地站了起来,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敌意。看他的样子,显然还要再放手一搏。
红十一娘却盘坐在地,嚷嚷道:“不打了。”
袁傲策看向仍在防备的翠羽客。
翠羽客慢慢后退了半步。
红十一娘怕打着地面,撒泼道:“打败两个年纪比你大得多的老人家有什么好得意的?”脸上的脂粉已经掉得差不多,幸好是夜晚,看上去不太明显。
袁傲策道:“你怎么不说你们两个欺负一个?”
红十一娘冷哼道:“你当我傻么?自爆其短的?”
纪无敌在一旁点头道:“阿策,她说的有道理。”
袁傲策低头瞪了他一眼,“你帮哪边?”
纪无敌故意撇开头不看他,“如果阿策认输,我当然帮阿策。”他指的是先前的赌约。
“他们刚才交手明明是红十一娘占了上风,为何要我认输?”袁傲策挑眉。
纪无敌对手指道:“可是只有阿策认输了,我才有借口能光明正大地逼阿策煮饭啊。”
这个煮饭不用说,袁傲策也知道煮的是生米煮成熟饭的饭。
夜色深,他的眸色更深。
……
红十一娘见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视,简直当他们不存在,不由怒道:“你们不想找凌云和慈恩了吗?”
纪无敌道:“他们还好吗?”
“没死。”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