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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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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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样,嬷嬷不会想见你伤害自己的。”连忙护住她的手,撷香心疼劝道。“嬷嬷这一生太苦了,让她好走,来生能够平凡幸福。”
海品颐点头,悄然落泪。
“你们怎么回来了?”撷香问道,心头的忧虑让她挣扎是否该开口问那件事。
“我们乔扮成走方郎中,只在京城近郊游走,听人说官兵包围醉月楼时急忙赶回,但已经太晚了。”海品颐沉痛道。“我们没料到这件事竟会有端木柏人插手,以为只要我和迟昊离开就能让醉月楼脱嫌,谁知……”
深吸口气,撷香决定提问。“品颐,你知道罗刹门吗?”
海品颐僵了下,轻叹口气,才缓缓点头。“迟昊曾是罗刹门人,我会药、易容,都是他以前教我的。娥贵妃那事是罗刹门受宫中高官收买所为,迟昊之前就是因为铲除罗刹门又遭初天纬追捕,才会受伤功力尽失。”
她的坦言,让撷香无语,看着品颐修长的手指紧握,她的心里已没有任何想法,她只希望至少有一人是幸福的,至少品颐是幸福的就好了。
“他对你好吗?”
海品颐扬起笑,向来淡然无求的脸上有着难掩的幸福光辉。“他从不对人好,但,我知道,这样就够了。”
她的幸福,感染了她。她能体会嬷嬷那时所说的话了,能见品颐如此,她什么都不怨了。
“风头过后,醉月楼里的姑娘交给你安排。”撷香紧紧地握住品颐的手。
她不能让品颐知道她答应了端木柏人的胁迫,牺牲的事由嬷嬷和她来担就好,品颐要替她们好好地过下去。
“等官兵退了,我们就收了醉月楼。”海品颐点头,微微笑了。“我知道有几个不错的人选,还需要你扮媒婆呢!”
张家村来的张媒婆是吧?酒粕护手,我记得很清楚。
他的温醇笑语在耳际回响,原以为心死干涸的泪,又泛上眼眶。她无怨了,即使此生和他及品颐都再无相会之日,她都无怨了。
趁品颐说着如何安排的计画没有留心,她连忙将泪拭去,扬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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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大人,吃点东西吧!”地牢内,昔日属下吩咐守卫开了牢门,将晚膳送进。长宫的际遇让他们不胜唏嘘,明明尽忠护主,却落得如此下场。
原本垂首闭目的初天纬张眼,深湛的眸色读不出思绪,隐然散发的冷静气势完全不似阶下囚。
“别靠太近,你要是让他拿住要胁我可不会管你。”守卫在外喊。虽说那人用铁链链住,但他身怀绝技的传闻仍让他觉得不妥。
“你闭嘴!”属下怒声回道,将提篮推近了些。“大人,放心吧,弟兄们正准备将证据交由信王爷直呈圣上,事情会有转机的。”
“那太慢了。”初天纬轻道,缓缓转动被铁链系住的手腕,眸中闪过精锐的光。
“什么?”那似自言自语的声音听不真切,属下又问,还没得到任何回答,却让猛然响起的金属撞击声给吓得怔愣当场--
初天纬双腕反转攫住铁链,运劲使力,沈声低暍,将铁链自墙上拉断,造成墙上龟裂,碎石沙尘不住自碎裂处崩落,他又运劲将系住双脚的铁链拉离,转瞬间已获得自由。
牢外的两名守卫吓傻了,正要张口唤人支援,初天纬却抢先一步拾起提篮内的筷子分别朝二人射去,点住穴道,顿时动弹不得,只有睁得老大的眼对望,冷汗不住滴下。
“大人!”属下回神惊喊。“不可,请三思--”
语音未落,初天纬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下他腰间佩刀,手腕灵动翻转,锐利刀锋贴近他周身,逼得他步步后退,不消多时,大腿已被划了一道长口,鲜血直流,他痛得跌坐在地,满脸不可置信。
“大人……”难道大人真与罗刹门勾结,为了逃离竟对他痛下毒手?
初天纬沈着睑,来到他面前,刀架在他脖子上,用身形的优势挡去牢外守卫的视线。
“你奋力抵抗过了,却不敌贼人攻击,懂吗?”初天纬抑声道,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语调低语。
原本顾虑到身为御前统领的身分不能以身试法,兼之上前攻击的都是自己属下,若没拿下他反而会害一干人等受罚,那时他才没尽全力反抗,被人擒进天牢。
但既然得知端木柏人的意图,他怎能什么事都不做,就这么见事情的走向完全如他所愿?时间已迫在眉睫,等信王爷说服皇上再派兵围剿,罗刹门余孽早已逃逸无踪,只会更加定下醉月楼的罪名。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用他的双手护着她,即使这样会堕入万劫不复的罪名,他也无惧,只要她能安全无虞,就算牺牲自己性命他都甘之如饴!
“大人……”属下顿时心头雪明,大人在为他制造奋勇杀敌的假像,不让自己逃狱的事连累到他。
“让你受痛,抱歉!”初天纬运转刀锋,在他身上增添数道刀口,恰到好处的力道丝毫没有伤到他的筋骨。
初天纬快步走出牢外,重达近百斤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在他身上却似无物,完全阻不了他的动作。他走到守卫身旁,蹲身搜出挂在腰际的钥匙,将系于四肢的铁链完全解开。
守卫苦于穴道被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里忙不迭叫苦。
束缚卸去,初天纬疾掠而出,在临出牢前,手中钥匙一掷,撞上其中一名守卫背部穴道,等守卫能够动作时,他的身影早巳自入口消失无踪。
守卫跌跌撞撞地冲进牢内,看到那人身上鲜血淋漓的模样,吓得胆战心惊,急忙冲出牢房,边扯开喉咙大喊:“来人哪!犯人杀人逃逸,快来人啊--”
属下扶着墙站起,看似伤重将亡的他其实都只是皮肉伤。他看向初天纬离去的方向,心头默祷--大人,祝您顺利,请您一定要擒贼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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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的守卫竟让初天纬逃了!
得到宫中传来的讯息,端木柏人满脸怒意地走进书房,来到书案前落坐,紫桧书案闪着乌沈光泽,珍贵材质的文房四宝内敛地彰显持有者的尊爵地位。
以为这样能奈何得了他吗?端木柏人冷笑,手执辉玉纸镇抚平桌上卷纸,提笔蘸饱了墨,微一斟酌,随即果决下笔,笔锋疾走如飞,转瞬已写满大半纸张。
突然间,他猛然顿笔,心头盈满惊惧。
桌案前的锦椅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名身着白衣的冷面男子。
这人轻功如此高深,竟连他都没有察觉!端木柏人不曾或动,暗自运功,却闻那人低沉开口--
“你气一运,已废了双足筋脉,我若是你,就不会再妄动。”
像在印证那人所言,端木柏人双脚霎时犹如刀刨剧烈撕痛,手劲紧握,手中笔干应声折断,额上已满布冷汗。若非定力过人,那直让人撕裂心肺的痛足教一名伟岸男子滚地哀嚎。
知来人所言是真,他立即停止运气。
“阁下何人?”强忍剧痛,调匀呼息,他开口。饶是自制,声音已然嘶哑。
见他不再妄动,只见男子衣袖微晃,动作快得好似不曾挪栘,在灯火映掩下,一抹难以察觉的白雾缓缓飘散。
脚上疼痛立时舒缓,心知来人能力高出太多,端木柏人不敢进攻,只是阴沈着脸看向他。
“稍缓疼痛,是为了让你专心谈话。别藉此做些无谓举止,那都是白费心机。
”男子回视,貌如冠玉的脸上平静无波。“凭这样就想惹罗刹门,未免也过于小觑了。”
闻言端木柏人心头一惊,随即掩下,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思绪。
“你早知娥贵妃一家二十七口,并非逃入醉月楼那人所杀,也知初天纬已循线搜证,只余上禀,即可将贼人追捕到案,你却苦苦相逼醉月楼,一逞私人恩怨。”
男子平淡直叙,语调中没有情感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的乡野传闻。
“你是罗刹门主脑迟昊?”微一思索,端木柏人已猜出来人身分。能伤人于无形,除了迟昊,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将毒物运用如此自如。
“罗刹门已灭,若你正视初天纬所集之证据,你会发现。”迟昊没有正面回答,仍淡然续道。
“又如何?”端木柏人冷笑。他本来就不在乎是谁痛下毒手,罗刹门只不过是他用来毁掉醉月楼的一步棋。
“又如何?”迟吴淡淡重复,平静的脸上扬起一抹让人发冷的笑。“我要你去皇帝面前解了初天纬的罪,让他将真相公布。”
“我若说不呢?”端木柏人咬牙。初天纬越狱的事他不想让他知道,怕他若和初天纬联手,会更难对付。
迟昊没有回答,视线远远地落在烛火上,良久,才开口轻道:“永远别再找醉月楼里的任何一人,以及初天纬的麻烦。否则我毁掉的不只是你的双腿,也不会是你的命,我会让你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懊悔来到这个世上。相信我,我绝对做得到。”
那语调,仍是平稳,却隐含张狂浓厚的杀意。
一股寒意由背脊直窜脑门,端木柏人紧握住扶手的掌微颤,掌心已因冷汗而潮湿。自幼养尊处优的他,从没遇过这种心胆俱裂的时刻。
“明日,若事情不见转圜,我会再来,若有需再会面的时候,你会衷心祈祷从来没见过我。”迟昊起身,抚平衣袍绉折,迳自推开房门,缓步离去。
漫然怒火上涌,端木柏人倏地起身,双腿却似棉絮般瘫软,若下是手及时撑住书案,已然跪跌在地。
知迟昊所言为真,他坐回椅上,脸上青白交织,傲气、愤怒及恐惧不断冲击。
最后,他一咬牙,将原先所写书卷撕了粉碎,重新铺平卷纸,愤恨提笔。
“来人,将此信快马送呈皇上!”

第十章

梳着长发,抬眼只见镜中的人影憔悴,亦怔怔地回视着她。撷香放下发篦,随手一束,不愿多做打理。
昨夜和品颐长谈过去五年,谈相遇,谈嬷嬷,谈许多许多,两人又哭又笑,直至天际微亮,迟昊才来敲门,趁着天色昏暗,偕品颐离开醉月楼。
品颐离开后,她把帐簿搬来做最后整理,好让之后品颐处理更顺利。直至巳时已尽,她才把放空的心收回,强迫自己面对。
还奸有品颐陪她这最后一夜,否则这犹如凌迟的等待,该是如何难熬。
披上外衣,束紧腰带,环视看惯了的房间摆饰,唇畔勾起凄苦的笑。
以前一直以为,有朝一日能离开撷香阁,就是重生的开始,没想到,如今离开,却是无尽的苦难,直至老死。
深吸口气,将心绪抑下,撷香转身走出撷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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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外,结束早朝的圣上在此歇息,御前侍卫全都戒慎守卫圣上安全。
突然一抹人影飞窜入廊,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已来到门前。
“皇上,事情紧急,恕罪臣失礼。”初天纬不等回应,直接推门而入。
看清来人,众人皆脸色一变--昨晚越狱的统领竟自行送上门来?
“保护圣上安全!”被提拔为代理统领的人突然喊,难得升官,他不愿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又被毁去。
这一喊拉回众人的神,明知不敌,还是急忙冲进御书房里,试图捉拿逃犯。
这等阵仗让皇帝一愕,看向在阶下站得笔挺的初天纬。
即使发乱衣脏,仍不损他慑人的气魄,初天纬无视团团将他包围的侍卫,双手将卷轴上呈--
“启禀皇上,罗刹门的首脑名单及杀害娥贵妃的罪证尽皆在此,人犯已押解至府衙大牢,恳请皇上重新审视此案,勿轻易定了醉月楼的罪名,涉累无辜!”
昨天他逃出自由后,即只身杀进罗刹门据点,一番激战后,将因有代罪羔羊而松懈失防的主嫌一网打尽,其余小罗喽四散,他无法顾及,只能擒住几名主要祸首,废掉他们的武功,直接就近关进府衙牢里。
“莫听他辩解,先将他拿下!”代理统领又喊,指挥众人上前,试图捉回逃犯,立下大功。
忆起之前初天纬待他们有如手足,众人犹豫,但怕护驾不周只好上前。初天纬目光凌厉一扫,众人心一凛,全都不由自主后退,没人敢上前。
“皇上,恳请您翻阅这些罪证,您将发现祸首另有其人。”初天纬不死心,再次上禀。
闻言,皇帝苦笑。昔日爱将卖命上禀,加上端木柏人昨夜送来的讯息,他已清楚凶手另有其人。“你们先退下吧。”
代理统领怔愕,不敢违抗圣令,只好带人退至门边。
“初天纬领旨。”皇帝站起,朗声道。
“罪臣在。”初天纬跪下,明白事情已有转机。
“朕恢复你御前侍卫统领职务,御林军及京城官兵任你调度,务必将罗刹门人全数歼灭。”
初天纬喜不自胜,垂首领命。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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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帮我把大家叫来,所有的人都要到场。”撷香来到主楼大厅,对碧儿吩咐。
不一会儿,包括楼里的仆婢,全都聚集在大厅,或坐或站,视线全盯着厅中的撷香身上。
连日的担虑受怕,让大家都瘦了。
心疼地环顾众人,撷香轻轻开口--
“醉月楼开始至今,已经五年了。这些年,委屈大家,忍着肌肤相触的不适,还得扮笑装娇,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心里挣扎,若不是为了助人,任再多的银两,也没有姑娘愿意毁了自己清白。我在这里,先代嬷嬷谢过各位。”撷香盈盈跪倒。
见状,站得近的急忙来扶。
“撷香姑娘,别这么说!”其中一名姑娘哭道:“当初若不是醉月楼救了我,我早已成了真的妓女……”
“嬷嬷待我们极好,你和品颐又费心为我们安排,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做这事的。”另一名姑娘也落泪道。
一时间,整个大厅哭声语声此起彼落,全是真诚的感谢心声。
嬷嬷,不枉您如此疼我们了。撷香欣慰微笑,站起身来。
“大家的苦难该结束了,醉月楼,该收了。”
此话一出,有人惊呼,有人恻然,更多人忆起种种回忆,哭得更加心伤。
“别哭,这是好事。”强忍难过,撷香笑道:“我们在做什么,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即使别人误解我们,栽赃我们,也不用去辩解,我们自己知道就好,别为了无谓的解释害了自己一生,知道吗?”
见她们点头,撷香才又续道:“我今天会离开,你们仍先留在楼里,品颐会回来,她会安排你们,年龄到的找个好的归宿,年龄还小的帮你们返回家乡,这些年经过大家的努力,各位的家乡状况已经都好转,可以让你们安居足食的。”
“撷香姑娘别去!”突然有人哭喊。
“我们宁愿陪着一起死,别向端木柏人低头!”昨天虽然没人出来,但那对话,在沈静的大厅回荡,一清二楚。
“是啊!我们宁愿死!”激烈的护卫声响此起彼落。
“砰!”一声,撷香用力拍桌,震得众人噤了声。
“你们要让嬷嬷死不瞑目吗?”撷香板脸怒道:“要是嬷嬷肯让你们如此,她又何必承认端木柏人无谓的指控?”
闻言,众人不再说话,泪无声地流。
手在袖下紧紧握拳,撷香挂起无谓的笑。“大家不要担心,不过是嫁人,无所谓的。”
大家闻言,更是哭得哀凄。
“好了,”不想大家见她离去,撷香低道。“你们都回房吧,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让我们陪你等……”
“求你们,让我自个儿静静好吗?”她不想自己脆弱的一面被她们看见。众人无法,只得边走边哭,离开大厅。只有服侍嬷嬷的碧儿没有离开,开口轻唤--
“撷香姑娘……”
“时候差不多到了。”撷香强装起笑颜,站了起身。“我该去门口等着。”
“不,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碧儿咬牙强忍泪水。“让我帮你看最后一次门。”
“……嗯。”不忍拂她好意,撷香点头。
听闻那脚步声远了,撷香低头看自己置于膝上的手,怔怔发愣,她只能把自己的心思放空,否则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将临的局面。
奔出厅外的碧儿直奔至大门后才停下脚步,一撩裙摆坐在石阶前,专心听着外头的动静。
那端木恶人若来,她要狠狠踹他两脚!
不,他若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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