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稍安勿躁,此事在下定有分说,且接着听下去吧。”展白委婉的卖了个关子,“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赵魏韩三国了。三国原本同属一家,数百年前,庞大的晋国轰然倒塌,其中的因由,咱们后人也说不清楚。事实上,这三国的国力只在伯仲之间。赵、魏两国擅战,韩国擅长经营。赵国的兵锋之利在于骑射,战场上追求的是风驰电掣,以速度冲击敌阵,以远程的弓弩射击奠定胜局。而魏国的强大在于他的重甲步兵,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魏武卒,但凡到处,摧枯拉朽,无往不利。相比之下,韩国的军力就要差上许多了,但他却有钱,靠着钱财愣是从绿林江湖中拉出了一支近乎百万的雇佣兵来,以最原始的人海战术愣是让赵、魏两国讨不得半点好处。”
公子隽听的接连点头,脑海中也隐约浮出了些什么东西,可无论如何就是捕捉不到。
他相信,展白说这么多,绝非是无的放矢,可到底要说一个什么道理呢?
“那中山国呢?”公子隽越发的迫不及待道。
“中山国?”谁知,展白却是冷笑一声,“在我看来,相比于前面七国,中山国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现在也只是靠着各处联姻,以讨得夹缝中生存,可这根本就不是长久之策。不怕说句危言耸听之言,在我看来,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中山国必亡,要么为他人说吞并,要么被人取而代之,而后者的几率更大,原因也很简单。据我说知,这中山国立国不过百多年,而起国土全部继承自百年前的燕地。”
展白说到这,脑海中不自禁的浮现出一个故人身影。
姬承影,燕国的后裔,想当年,他做了那么多的事,说为的不就是复国么?如今想来,他已经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了,展白不相信,这个人会凭白的消失,说不定,现在就在积蓄实力,准备一战而定,灭了那中山国呢。
“除了那将死的中山国之外,公子可有发觉前面七国都有一个共同之处?”话音一转,展白准备步入正题。
“共同之处?”公子隽全身一个激灵,他更加清楚的感觉到了之前怅然若失的灵感了,“还请先生赐教。”
“生存之道。”展白深处四根手指,语气颇为郑重道。
轰!!!
转瞬间,公子隽便生出柳暗花明、焕然开朗之感。
不错,正是生存之道。
春秋七国,不,哪怕算上最不为人看好的中山之国,不论国力强弱,事实上都有着各自独特的生存之道。
七国的生存之道在于文治武功,秦国的是商鞅变法以及公输世家说的兵器,汉国的平衡,赵国的胡服骑射,魏国的魏武卒,汉国的雇佣兵,哪怕是中山国,不一样靠着到处联姻取得了一个并不太光彩的生存之道么?
反过头来,再看看自己的国家,楚国。
若是五年之前,楚国同样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那便是吴起变法,政治、军事一把抓,高度的集权制,从而造就了楚国的辉煌。
可是现在呢?
吴起身死,变法被清算,即便留下了军事上的变法,却也已是无根浮萍。因为吴起身亡造成的权势空缺,惹得朝堂混乱不堪,人心思动,军队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楚国靠着吴起留下的家底,还能支撑一段日子,可坐吃山空,饶是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天,而到那时,楚国绝对难逃亡国的命运,就犹如那燕国一般。
“办法,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乾坤,还请先生教我。”不得不说,公子隽此人确实颇为有才,至少在关乎国家命运面前,甚至忘记了个人的私欲。
“自然是重新建立一套生存之道了。”展白不温不火的回道。
“孤王自然清楚,可这又谈何容易,而且国策的变动岂是那般容易,只是时间上,就非一蹴而就,孤王怕楚国撑不到那个时候啊。”看得出,公子隽是真的急了。
“生存之道,也有高低之分,不然的话,齐国也不会成为春秋之霸了。而在我看来,其不仅有高低之分,更有长短之别。”展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长短?”公子隽一时间还是理不出头绪来。
“所谓长短,是以时间而论。以楚国现在的情况,在下不才,以为要想长久下去,必须制定两套生存之道,一长一短,长则为强国,短则为保命。”(。)
第三十六章 拜为亚父()
“长又如何,短又如何?”
“且先不论长短,在此前提下,必须要有计划。有了计划再论长短,所谓长短,不过是一道时间线罢了。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大的方面完全可以将这个时间线无限的拉长,以达到所谓国富民强的最终目的,当然也可以换成……一统春秋,这就要看公子的野心有多大了。确定了最终的目标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无限的时间线以五年或者十年为一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设定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容易完成的小目标。”展白说到这,脸上倒是没特别的表现,但心中却是泛起了不小的恶趣味,若是将这论调拿到前世的话……嘿嘿,怕是要让数以十亿计的天朝国民狂喷剽窃了。
“先生果然大才,竟然能想到如此精妙的治国之策孤王佩服之至。”新鲜的事物总是很容易引人,若是再很有道理的话,那在外人看来,就是大才之论了,现在的公子隽显然已经被展白的话所深深的吸引了。
“公子谬赞了,我也就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罢了,若是对公子有所裨益,那自是更好。若是没有,就当是酒后的闲谈罢。”展白谦虚的笑了笑。
“以先生所说,设立五年或者十年计划,当真妙不可言,如此一来,不仅能够设立清晰的目标,而且能够将计划的完成程度作为依据,制定下一个节点的计划,如此反复,便能形成良性的循环,一旦发现问题便能及早的发现并予以改进。”公子隽果然聪慧,只需展白提点一而,便能举一反三,越说越是激动,恨不得明天就能继承大统,将这套政策实施下去。
“公子现在高兴的是不是太早了,且不说,现在的王位争夺尚未尘埃落定,即便未来你真的坐到了王位上,可有想到,一旦实施这个计划,会引来多少的麻烦,又会触犯多少人的利益?”展白显然就没有公子隽那般乐观了,一番话,如同凉水般倒在了公子隽的头顶。
“再者说,我说提的,只是一个大纲,毕竟事情还是要人做的,如何一点点的聚集财富,又如何慢慢的提升军力,这些都必须拿出详细的章程来。而古往今来,但凡变法,势必会侵害某些人的利益。那吴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即便是秦国的商鞅,据说其名声在秦国也已经臭大街了,不少的勋贵都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展白不给公子隽开口的机会,说道,“很可惜,我能给公子的就只有这一条建议了。至于具体的经营之策,不是我卖关子,实在是腹中空空,别说治一国了,就是我小小的剑阁,我大部分时间只是个甩手掌柜,若不是手底下还有些可用之人,怕是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公子隽沉吟,久久不言,显然也意识到这副担子的重量。
“先生之前所说,当真是振聋发聩孤受益匪浅。只是……你只是说了强国之策,可现在楚国还面临的灭亡之险,又该如何处置?”
“呵呵,相比于治国之策,这倒是我比较擅长的。若想让楚国免于危险,其实也很简单,无外乎四个字——近攻远交。”展白突然一改谦虚的样子,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心中不禁感叹,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话虽然未必可信,只是若有一缕仙气缭绕的长须,至少卖相上,会很给人一种高人的形象。
“远交近攻!”公子隽细细咀嚼着四个字,若有说思。
“近攻,孤倒是理解,无非就是汉国罢了。两国仇怨最深,加上国土接壤,于公于私,断没有交好的理由。只是这远交……不知先生以为,我楚国应该与哪一国建交?”
展白微笑不语,手指却是蘸着杯中的美酒,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大字。
“秦?!”公子隽有些疑惑,更多的是震惊,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表面上,秦国只屈居于齐国之后,实力雄厚,但只要是明白人,都知道,秦国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风光。
秦国的地位,几乎完全是靠军力支撑起来的,至于其国力经济,因为地处苦寒之地,别说跟其他国相比,就算是那岌岌可危的中山国,都未必比得上,据说秦国的贵族甚至是王室的生活都颇为节俭,甚至比不得楚国普通的富家翁。
即便是军力强大,也被齐国牢牢的压制,分身乏术,否则的话,它又怎么可能只是看着其他诸侯国的富足,却只能徒劳的流口水呢。
总而言之,秦国其实很苦逼。
正是这种种的原因公子隽实在想不出理由,展白为何会提出与秦国结盟,这怎么看,对楚国来说,都没有太多的好处。
展白如何看不出公子隽心中说想,微微一笑,“相比于秦国,与其他国家结盟,不过是雪中送炭与锦上添花的区别罢了。”
“结盟其实也是一门生意,既然是生意讲究的就是共赢。盟友不是越强越好,就比如齐国,不论国力还是军事,完爆其他国家。可恰恰如此,它在对待盟友之时,势必会不自觉的带上一些颐指气使,甚至呼来喝去的如同小弟。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还真怪不得齐国,毕竟它对于盟友的需要远远的低过付出,如此一来,结盟就变成了施舍,味道也就变了。”展白又一番详细的解释道。
“那也可以是赵魏韩三国之一啊?”公子隽依旧没有被说服。
“远交近攻,只此一点,就把魏国以及赵国排除掉了,彼此间因为国土的接壤,甚至存在领土的争议性,而这对双方的合作几何是致命性的。至于剩下的韩国,在我看来更加的不适合。一来,韩国强在经济,而这恰恰是楚国短时间内不缺的。说到这,不得不感谢一下吴起,虽然他的变法被罢黜,可百多年的时间,还是给楚国留下了不俗的遗产。经济上的合作,不论是对韩国还是楚国,吸引力都有着太多的不足。更何况,楚国现在想要避免覆灭的危险,最为紧要的就是军事,必须遏制住汉国时刻不停的进攻。而在军事上,秦国无疑能够给予楚国极大的帮助,而且更的原因是,汉国正好夹在了秦、楚之间,一旦与秦国结盟,甚至不需要对方做什么,只需要在秦、汉边界上上演一出演习的好戏,就足以让汉国投鼠忌器。”展白说服公子隽可谓是不留余地了,“军事上,楚国对秦国有所求,而相对的,秦国糟糕的经济也需要楚国的帮助,从这方面讲,两者可谓是不谋而合。”
终于,公子隽脸上现出恍然之色,明显对展白的提议动心了。
“当然了,要想跟秦国结盟,也并非那么容易,最大的威胁就是来自汉国。毕竟,楚国能够给予秦国的,汉国同样也可以给,甚至没有军事上的要求,即便两国接壤,从根本上难以促成结盟,但想要破坏我们的行动,还是很容易的。只需要不计成本的提高价码,就足以让楚国进退两难。所以,这个计划想要实施,还需要从长计议。”展白就是那么的讨厌,尤其是今天,总能在公子隽高兴激动之时,泼上一盆冰冷的凉水。
“先生说的是,无论怎么说,也需要等孤确定了储君之位时,才能实施,而现在谈起来,还为时尚早。”不得不感叹公子隽适应能力之强,对于展白的毒舌已经有了不小的承受能力。
“不,到那时就有些晚了。”谁知,展白却是摇了摇头。
“呃?”公子隽闹了个大红脸,以他的身份,若不是面对展白,怕是早就翻脸了。
这也忒不给面子了吧。
“若是等到你继承大统,哪怕只是确立储君的地位,我何必要在此时浪费这么多的口舌。”展白丝毫没有忤逆上司的觉悟,依旧喋喋不休道。
“那么敢问先生,做何打算?”公子隽虽是如此说,但很明显的语气有些不快。
“世人常讲未雨绸缪,与其等到日后匆忙的联络秦国,不如现在起就私下里套套交情。一旦运作的好,日后真正结盟之时,便能水到渠成,而且也能轻易的粉碎汉国的挑拨。更的是……一旦获得秦国的认可,哪怕只是私谊,对于日后的争储,便有了一张王牌,若是运作的话,哪怕是逼迫你那父王提早禅让,也绝非不可能的。”
一箭三雕,这就是展白想要表达的意思,再看公子隽,哪里还之前的不快,神情激动下,甚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如果说前面的两种好处,对公子隽来说,还算可有可无的话,那么最后一条,对他的诱惑可谓是致命的。
此时的公子隽是激动的,内心更是震撼的。
如果说,之前,对于展白的尊重,更多的是出于鬼谷子的信任,那么今天听展白一席话,却是让他真正的庆幸了。
若是让面前此人落入他人的手中,尤其是他的那两位兄长,其后果简直就是灾难性的。
砰!
想到这,公子隽突然一掀袖袍从锦团上站了起来,然后便跪在了展白的面前,双手合十握拳,竟然行起了拜师之礼。
“公子,这是何意?”对于如此变故,展白也是大惊,急忙站起来到一边。
“先生高才,孤……不,是学生,心悦诚服。厚颜之下,诚信拜先生为亚父,还望先生成全。”公子隽一脸的肃穆,说完话,也不等展白同意,便徐徐拜了下去。
所谓亚父,这是春秋之洲的称呼,形同老师,但地位更加的尊贵。只是从亚父这两个字就可以看出,仅次于父亲,甚至是不亚于父亲。
不管公子隽是出于什么考虑要行拜师之举,此时的展白,却是一脸的阴沉。
一来,他很不喜欢被人强迫的感觉,哪怕是拜师。二来,则是闹不清楚公子隽的心思。
是真正的心悦诚服,还是拉拢自己的手段?
若是后者的话,就不得不感叹公子隽城府之深了。
需知,公子隽在楚国再如何的不遭人待见,可也是实打实的世子,以他这种身份,即便是拜师,也绝对不会行此大礼的。这已经大大的逾越了他身份的限制,一旦此事被人捅开,甚至会让他身败名裂。
可现在,他做了,不仅做了,而且做的没有丝毫的犹豫跟勉强。
只是这份隐忍,就足以让人心寒。
世人都说,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真正能够彻底放下身段与面子的,又有几个?
说,永远都比做来的容易。
展白不说话,公子隽便一直额枕地板拜伏不动,两人仿佛已经耗上了一般,只等着对方妥协。
而最终的结果,无疑是展白输了。
事实上,这场纷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胜负。
展白再如何自视甚高,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当初既然选择了公子隽,就已经是寄人篱下了。除非解除掉双方的合作,否则,他就万万没有在接受了公子隽大礼之后无情拒绝的理由跟借口。
好在,亚父不同于师父,后者更重传道授业,甚至教会做人。而前者主要是其引导以及辅佐之职,所以倒还在展白说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只是日后想要摆脱公子隽的纠缠,就怕是难上加难了。
“想要我答应,可以。但必须有一个条件,就看公子有没有魄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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