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头没有转过来。
我睡了,在半睡半醒中,感觉吴优在盯着我看,因为我的脸是朝向她的。我还感觉她的手在抚摸我的脸。我知道这是心梦,是幻觉。事实上,我连我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的都无法判断。不过,我希望她在盯着我看,手在抚摸我的脸庞,这些举动即使不能表明她爱我,至少不一般吧,说明我有戏了。当然这有点意外。
快中午的时候,她叫醒了我。我这一觉睡得还真死,桌子上有一摊由于呼出的水蒸气凝结而成的水,还好没流出口水来,否则可丑大了。唉,一上午就这样泡汤了,我决定下午一定抓紧时间努力学习。
“你怎么流泪了?”她问。
“有吗?是出的汗吧?”我一摸眼觉,湿湿的,还真的流了泪。其实泪水经常从眼角倒出来,这倒不是因为悲伤,可能是因为一种习惯吧,也可能是泪腺过于发达,当然这是R刺激出来的,是她的功劳。
“自欺欺人。”
“可能有点感冒。”
“不会是刚刚睡觉睡着了凉吧?”
“没事。”
“刚才回寝室睡就好了。”
“没事,我这身子,一点小感冒动不了我。”
“去吃饭吧。”
我背着她的包,手时捧着一叠书,和她并排走在一起。她的包小得很,能装下一两本就不错了。我想到来的时候,她肯定也是这么捧过来了,从我寝室到自习室这么远,也真够她累的。开始她说要帮我拿几本,我没让,她也就不再坚持。
我带她到外面的饭馆吃饭。在大学之家我们看见阿春和烧饼在里面,烧饼背对着我们,阿春坐在她对面,看到我们诡秘地笑了一笑,为了不打扰他们,也为了不妨碍我们,我去了另外一家餐馆。这顿饭吃得有点难受,我最怕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紫涵除外。因为只要和异性单独在一起,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人多,我还可以临场发挥开开玩笑。可两个人怎么开玩笑?虽然我和吴优现在蛮熟,但毕竟还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不像我和紫涵在一起,什么玩笑都可以开,她也愿意陪我玩,我也喜欢和她玩。这也是我感到有点紧张的原因。
她吃得不多,一碗饭就解决了问题。我问她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她说不是,平时就吃得这么少。她坐在对面呆呆地一动不动地看我吃饭,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生怕自己的吃相难看。如果对面坐的是紫涵,她就是看上十年,我也不会紧张,因为已经习惯了,相反,如果她不看着我吃饭,我反而觉得不自然,饭也吃不好。买单的时候,她说她来,并一边打开包掏出钱。我没让,她也就没再坚持了。我给出的理由是这是我第一次请她到外面吃饭。
中午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午休,我是不需要了,她说她没有午休的习惯。由此我觉得她好猛,有点像R,R也很少午休,睡也大概一刻钟就可以解决问题,下午课精神抖擞,令无数男儿竟折腰。
首先复习马哲。我打算先看一遍目录,熟悉一下,对课本整体结构有个大致的了解,一翻开书,书页上布满了一道平直的红线。这是吴优帮我划的重点(划重点那天紫涵生病,我没去),感动啊!
“怎么这么多重点?”
“教师就是这么讲的。”
“划划考点就可以了,重点有什么用?有的重点又不考,有的要考的重点上又没有。”
“哪还不如直接给你答案算了?”
“哪可不一样,性质不同,把考点给我,过了是我考过的,他要是把答案给我,我过了,脸上也无光啊!抄的。作弊啊!”
“结果都一样,反正你过了。”
“我可要做个诚信的好学生。”
“好了,好了,抓紧时间看书吧!”
“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传授我几招。”
“没什么捷径,不就是死记硬背?”
“非也,应该是活背记死。”
“知道还问?”
“关心你嘛。”
马哲这门课我学得不怎么好,虽然平时没跷几节课,上课也认真听了,但是课讲完了,我也就完了,跟听故事差不多。上课时以为自己懂了,一看题目才发现是不懂装懂,再加上高中学的理科,有些东西连个基本的概念都没有。基础不扎实,房子造得再好,也只能是空中楼阁,经不过考验。这一点,吴优比我强多了,她高中学的是文科,记忆力超好,所以像马哲这种课本,她看一遍基本就记住了。我不得不佩服。而我呢,背书对我来讲,比杀血还难,高中之所选理科,就是怕背东西,不愿做机械运动。对此吴优有异议,她认为文科的东西学深了根本不是靠记忆,而是靠理解,靠思考。我晕,我连浅的都不会,还谈深的?下辈子吧。当然,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只能对她的观点表示赞同。言之有理啊!
马哲真够复杂的,看了后面忘了前面。没办法,我只好用学理科的方法,把它的知识体系形成一个系统,搭好架子,只须往里面填东西就是了。这样做用处不大,但总不至于答题时牛头不对马嘴,否则,教授想给我分都给不了,想拉我上岸都上不了,我只好被淹死了。
晚上九点半,吴优提出回去。之所以这么准,是因为她说要走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钟。我想她可能是累了,想回去休息。我连忙收拾好东西,跟在她后面走。出了自习室,她并没有往寝室的方向走,而是相反,往操场上去。我看出来了,她是想留点时间和我单独在一起。我快速在她并排略靠前一步的位置,这样显得我比她主动。我们来到乒乓球台,这是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同学来打球,大伙都忙着复习去了,也就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见同学这么忙活。平时进校园每个角落都有人,现在则很少;平时大伙的电脑经常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现在很多为了同学控制自己不玩电脑,都把电脑装起来,封上了;平时食堂时候不像现在这样,有的同学早餐都省了,现在感觉人多了,因为同学们都赶在同一时间吃饭。总之,这时的学校比平时更有学习气氛,也更像一个学校,更像一个大学。
我们坐在乒乓球台上,这让我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向异性表白方案,在高三快结束的那会儿,我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为了表达自己压抑已久的想法,我想到一个非常浪漫而又富有情调的方案,方案实施如下:一天晚上,我把H拉到学校的乒乓球台,之所以说拉,怕她不肯随去。下完自习,乒乓球台那儿的人比较少,有时甚至没人。在那儿可以看见月亮,那时的月亮看上去很清晰,甚至可以分得清月陆和月海。然后,我把事前放在乒乓球台下的黑玫瑰,神不知鬼不觉变戏法般地拿出来,送给她,再说出那三个字。再然后,我们什么也不说,两个静静地坐在乒乓球台上看月亮。如果那晚的月亮很圆,就更美,我想我会陶醉的。
后来,我也想过和R两人一起坐在乒乓球台上看月亮。之所以会选择乒乓球台,而不是篮球场、足球场(那时学校没有足球场)其他地方,是因为在所有球类运动项目中,我就数乒乓球打得好点,我也喜欢玩,别的球很少玩,有的压根儿从没碰过,乒乓球玩得多,乒乓球台也去得多,比较熟悉,选择那有地理优势。经过一番考虑,这个方案被否决,原因有三:第一、那地方郑直和黄牛在下晚自习后经常去,我不能让他们给碰上,那多尴尬。第二、乒乓球台离篮球场较近,下了自习有同学喜欢运动,会去那儿打篮球,要万一碰上熟人或同学,传出去不成了爆炸性新闻?第三、晚上经常有人在那个打乒乓球,玫瑰不容易藏起来,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拿去玩,给糟蹋了,我不前功进弃,白忙活了?而且叫H只为了一起赏个月,人家不说我神精病才怪。
没想到现在我和吴优在大二的时候来完成这一梦寐以求的夙愿。我们静静地坐在那里,谁都没说话。好几次我想打破沉默,可是活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怕自己破坏这种气氛,说不定人家正在赏月,你一说话,她怪你,说你一点都不浪漫,我想。说实话,我根本无心赏月,一直在观察她的脸色,密切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开始的时候,我们离得较远,后来,她往我这边挪一挪。得到暗示,我也往她那边挪一挪,这样我们两个就坐得很近了,肩膀挨着肩膀,手臂靠着手臂,我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不应该抱她。如果抱她,她会不会觉得太快,有点不适应?如果我不抱她,她会不会觉得我不爱她,以为我心不诚?女孩的心思真难猜。我是不是想抱她,有没有这样的欲望,我问我自己。我不知道,我说不清,一直以来,我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忽略了自己的个性,这都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不想那么多,我拿出第一次抚摸紫涵的勇气,缓缓地抱住了她。她没怎么反应,但我感觉得出,她在等着我这样做,只是出于害羞心理,不会说出来。
“还记得吗?”过了很久,她说。
“什么?”
“这张乒乓球台?”
“记得,上学期我们常在这儿打球。”
“你技术特烂。”
“那是我让着你。”
“又吹,当初是谁求我教他打球的?”
“是,我是说过。我是为了鼓励你,才那样说的。”
“不是吧?好像是因为我说教可以,一角钱一个球,你觉得学费太贵才不学的吧?”
“戏开头了,总得演下去吧。”
“要不哪天我们打一场比赛?”
“拉倒吧,就你那水平,我怕你受刺激。”
“笑话,到时候不知道受刺激的是谁,不敢比就明说。”
“行行行,算你赢,这下总可以了吧?”
她不再说话了,知道自己偏离今天的主题太远了。吴优打乒乓确实蛮厉害,真要打起比赛来,凭我现在的水平,根本赢不了她。要知道从高二起一直到大一上学期,我几乎没摸过乒乓球,可吴优不同,她几乎所有的课外时间都花在了购物和打乒乓球上。我敢说,如果我花的时间和她一样多,我让她三个球都能赢她。
“下学期体育选什么?”为了打破沉默,这次我开了头。
“不知道,你呢?”
“交谊舞。”
“找到舞伴了吗?”
“班上那么多女生,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
“动机不纯啊?”
“别诬蔑好人啊。”
“我也交谊舞。”
“找到舞伴了吗?”
“早有了。”
“谁?”
“干吗非得告诉你?”
“他跟你跳,肯定没好果子吃。”
“就许你跟别的女生跳,不许我跟别的男生跳?”
“我那不是说说嘛,再说又没确定是谁,你倒好,没想好选什么,男伴倒选上了。”
“我有说他是谁吗?”
“不跟说了差不多吗?”
“是你呀,傻瓜!”她用右手一边揪着我的耳朵,一边说。
“早说不就结了。”
“谁会像你这么小气。”
我再次抱紧了她,她的头依偎在我的肩上,我感觉这一刻如此美好,广寒宫里的人一定都在嫉妒我们。可此时此刻我却想到紫涵,她现在在做什么呢?看肥皂刷?这个时候肥皂刷差不多完了;发呆?她今天心情好吗?或许她正在听音乐呢?王菲的?有可能;她今天吃饭了吗?会不会因为我不在而不吃饭呢?这样对她的胃不好啊;她快睡了吧?早睡早起,明天好有充裕的时间吃早点;对了,明天她吃不到现成的早点了,她得自己去买,早晨的空气冷得很,她受得了吗?得多穿几件衣服,别为了风度不要温度,该死,我怎么没在走之前,叮嘱她这些事呢?真该死……
“你知道吗?”她突然问我,把从想紫烟的思绪中拉过我。
“什么?”
“大一刚开始那会儿,我觉得你这人很难靠近。”
“怎么会呢?”
“你很少说话。”
“我不太喜欢说话,再说,那会儿大家不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阿春经常和我说话,还说了蛮多的,一般都是叫我停才罢休。”
“他口才比我好。”
“你在想什么?”
“想你啊!”
“骗人”。
“没骗你。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对我上一句庆的反驳,还是对我的暗示?凭她的口气,很难判断,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什么也没做。
“现在呢?”我问。
“不知道,很多时候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有吗?我是不是很忧郁?”
“那倒不至于,你总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很活跃,笑得很灿烂,很开朗,让大家觉得你是一个很外向的人,其实只有了解你的人,才知道你的内心是害羞的,很多想法都只是埋在心里面,不肯说出来。”
“我什么都被你知道了,我成透明的了。”
“对于我来说,你就像一个秘密,想知道却永远打不开。”
“谁说的,有刀吗?我现在就剖开来让你看一看,我是多么诚实,绝没有什么秘密,不信你试试?”
“也许,时间会剖开你肚子,看看里面藏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能见你就行了。”
“……”
“今晚的月亮很圆。”
“是啊,就像一个大西瓜。”
“你喜欢吃西瓜?”
“夏天常吃。”
“小心长出西瓜肚!”
“乌鸦嘴。有西瓜肚吗?”
“骗你的,傻瓜!”
“今天十五吗?”
“不知道。”
“听说十五的月亮最圆。”
“非也,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月亮才是最圆的。”
“就你地理学得好?”
“非也,这是老百姓根据生活经验得出的结论。”
“非你个头。”
“圆好啊,就是有点晚了。”
过了半天,我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子,还好她没听出来。危险啊!居安思危,提高警惕,防微杜渐。
“我们回去吧。”
我背着她的包,左手拿着一叠书,右手牵着她的手,向她的寝室走去。以前我送她的时候,在离她寝室较远的时候,她就会要我停下来,不要再送了。今天她没有,我们一直走到起她寝室的大门前,我们互相抱了抱,约好了明天老地方见。我看着她肩上搭着个小包,手里捧着书,头也不回地往寝室跑去。我想她心里肯定很高兴。
我走回寝室的路上,晃晃荡荡,提不起精神,大脑一片混沌。我掏出手机,想给紫涵发个短信,告诉她明天多穿件衣服。一看快十一点,说不定已经睡着了,遂作罢。我很想喝蓝带,想抽烟,想有个人陪我,可我到哪去找这个人,紫涵吗?吴优吗?或许紫涵还可能。不,她们是不会理解我的,我也不会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们。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们,也对不起自己,可戏一旦上演了,不是你喊停就能停得了的,我不是导演,没这个权利,也没这个能力。
寝室的哥几个还在挑灯夜战,见我回来,颇感意外,一个个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我,好像我刚从火星回来似的。
“怎么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