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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到底没做成伴郎,倒做了她舅舅。好在没做她的伴郎,否则别人会说她,那么帅的男人不嫁,怎么嫁个糟蛋鬼?
我突然成了洪玫的舅舅,经过是这样的,李达是当地人,当地的风俗,儿女婚嫁,舅舅一定要到场,舅舅不到,宴席不开。临急临忙,洪玫到哪儿去找舅舅?只好让我顶上。我突然成了人家的舅舅,一时适应不了这个角色,出了一身臭汗。还留下一个后遗症。许多人觉得这个舅舅又年轻又漂亮,纷纷要把女儿嫁给他,还要洪玫做媒。这件事让我开心了好几个月,还害得我到处打听有没有人缺舅舅。后来洪玫把相片摆在我面前,相片上都是要嫁我的姑娘。我看了相片,决定还是做舅舅,不要做什么新郎。
第五章我像开玩笑吗?
马羚打电话给我,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还行,当了个小头目。马羚说,哇,提你当科长了?杨院长的面子不小嘛。我说,说啥呢?谁说我当科长了?你可别四处唱,让人笑话。马羚说,那小头目是啥长?我说,组长,够大的吧?马羚说,够大,朱总理也就一组长。马羚说完,就在那里边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她哭什么,不是好好的在说话吗?怎么无缘无故就哭了?我刚才那几句话也没什么嘛。怎么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马羚这人喜欢小题大做。死了个猫就扑了我几十回脑袋。好在我反应快,不然就跟猫做伴去了。我那天跟她做完了爱,第二天没打电话给她,第三天才想起给她打电话,她就跳起来了,说从此不理我,可听了我的电话她又理我了。那时她就骂自己没出息,好像没见过男人似的。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
我说,好好的怎么流猫尿了?怪我没给你电话?马羚说,你才流猫尿呢,是呀,你有多久没有给我电话了?我今天要是不给你电话,你大概就不记得这世上还有个马羚吧?我说,冤枉,冤枉。想想是很久没有给她打电话了。我到东平遇上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呀,先是碰到了军伐,给他吓一跳,还给他玩了一回。接着遇上了洪玫,她好像跟我没关系似的,还要嫁给李达那半老头子。再后来,周怡来了,成了我的领导。再后来,我莫名其妙就成了人家的舅舅。我要把这些东西告诉马羚,这丫头大概非要笑岔了气不可。马羚说,我才冤枉呢,杨福承那衰老头子,他说话不算数。初听杨福承,我有些糊涂,后来才想明白她说的是我们的老院长。一想明白我就吓了一跳。她哭哭啼啼地骂老杨同志说话不算数,那是吗意思,感情她为了我出卖色相了?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声,把马羚问火了,她说,你才出卖色相呢,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亏你想得出来。我赶紧说,好,你没有出卖色相就好,你不知道我多在乎你呀。心想好在你没出卖色相,你要是出卖色相了,我岂不成了罪魁祸首?我说,那你骂老杨同志干什么?马羚说,他说提我当办公室主任,却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说,老杨走了?走去哪儿了?马羚说,还能去哪儿?政治部当主任,这下好了,我没当成主任,他却做主任了。哇,这下不得了,老杨当政治部主任了,又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掌握着我的前途。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巴结他一下,还整天跟他捣蛋,他要是对我抱有成见,那我不得做一辈子小组长了?
我说,还有什么消息?马羚说,不知道,胡汉林听说也要动。我说,是升副厅吗?升到哪儿?马羚说,不知道,老杨头没说。我说,这是好事呀,你哭什么呀?马羚说,我也不知道哭什么,想想就伤心,你们男人说话就是不算数,没一个好东西。我说,马老师,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世上还是好人多嘛,譬如说,江老师就是一个好人。马羚说,你够好的,回头我来看你。我还以为她说着玩的,可听她那腔调,又不太像。我说,你真来看我呀?马羚说,真来,我几时说话不算数?到时给你电话。然后咔哒一声,我耳朵里全是忙音。
我放下电话,发现周怡正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一脸诡秘的笑容。这丫头喜欢搞突然袭击,她几个突然袭击就把李达搞得落荒而逃,如今换上我了,她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天两头跑来吓唬我。倒不是对我的工作不放心,而是不放心我的为人处世,怕我给哪个靓女勾了魂。我从冰箱里拿了支矿泉水,去接待室见领导。周怡把水接过去,笑迷迷地说,跟谁煲粥呀?一脸甜蜜。我说,一个老相好,说要来看我。周怡说,好哇,好哇,有人爱呀。我说,让领导笑话了。
查货的关员回来了,周怡把笑容收起来,一张小脸装得严严正正的。三个关员进来后,跟周怡打招呼,叫她领导。周怡说,辛苦了,喝口水吧。这三个干部都是新来的,李达和原来那两个老油子调走了。我知道这是周怡的主意。她是为了我好开展工作。新来的人会听我的。小林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刚去给货柜封关锁。周怡把大家看了一遍,说,各位兄弟辛苦了。弟兄们说,不辛苦,领导下来辛苦。周怡笑了笑,说,全是痞子,是跟江老师学的吧?弟兄们说,不是,跟领导学的。
大家开了会儿玩笑,分头去洗了手脸,接着处理手里的单证,放行货物。到最后一个货主离开,差不多六点了。小林说,领导下班时间过来,是不是想犒劳我们呀?周怡说,你真聪明,今天江老师请客。她高声说,兄弟们辛苦了,今天江老师请客,谁也不准缺席啊。新来的小张说,周科长,是你请我们就去,江老师请我们不去。周怡说,别这样,给江老师一点面子,他还要领导你们呢。我说,去,去,全都去,就算是鸿门宴也去,谁不去我跟谁没完。说完我出去开车,等我把车开到大楼门口,小林已经锁好了门。大家上了车,周怡坐在我旁边。我说,去哪儿?周怡说,丽都。一听丽都我吓了一跳,大家本来说说笑笑的,也都不出声了。大家都知道,丽都是胡关长的饭堂,他常去那儿吃饭。我们这不是自找没趣吗?我看着周怡,周怡说,看什么?不就是吃饭吗?我掏腰包行不行?我一踩油门,车呼地开了出去。周怡说,不急,有的是时间。
到了房间,大家才舒了口气,没跟关长撞个对面,大家觉得真是运气。小林开了电视机,看新闻联播。这小子是人大毕业的,在皇城根儿猫了几年,喜欢关心国家大事,比较对我的胃口。另外三个兄弟全是当地人,对中央台不感兴趣,平时也就看个香港台。一进了房,三个人就凑一起,牛牛起来了。周怡最看不惯这些人赌呀牛的,可人家有这个爱好,她也没办法,再说下班时间,不能管得太多。她有个观点,干是干,玩是玩,干就好好干,玩就好好玩。真要玩起来,她比谁都疯。别看她年纪不大,大家服她。连我都佩服她。我凑近她,低声说,丫头,你不会无缘无故请大家吃饭吧?有什么名堂?周怡说,问什么?有饭就吃,有钱就拿,有位子就坐。她一脸正儿八经的,真像个领导。
服务员来摆位,问人齐了没有。周怡说,还有两个。大家听了不以为意,以为来个把买单的货主是正常的,等胡汉林和办公室主任老姚站在门口,大家才回过味来。那三个兄弟手脚还算快,眨眼功夫把牌收起来了,腰挺得直直的,站在一边,一迭声地叫胡关长、姚主任。胡关长说,哈,咱们东平码头的五大金刚全齐了啊。老姚说,还有咱们的党代表。周怡说,行啊,咱就当一回党代表吧,你们可得听党代表的。她帮胡关长拉开椅子,照顾他坐在首位。次位老姚坐,我过去帮他,老姚说,江老师别客气,你坐我旁边吧,咱们聊几句。大家上了席,周怡坐在胡关长旁边。
老姚说,怎么样?新班子,新人马,干起来很顺吧?我说,托领导的福,还算正常,就是码头的货运量一天天扩大,人手有些紧张。胡关长说,人手不够就出声嘛,要多少?我支援你。周怡说,多谢领导关心,东平码头不够人手,从三科调,我那儿还有富余人员呢。老姚说,是吗?你是怕人多了小钱柜不够开支吧?周怡说,喂,领导不能随便讲话啊,谁有小钱柜了?我们不做违反规定的事。这件事比较敏感,不好深究,老姚就呵呵直笑,周怡趁机把话岔开了。
三科有三个科长,老科长姓程,以前搞政工的,不太懂业务,还有一个副科长,三十多岁,得了前列腺炎,三天两头休病假,所以科里的事基本上是周怡说了算。科里的福利也是她想办法解决。海关关员的收入主要分三块,一块是总关给的,包括工资、省市两级补贴。一块是东平海关的,主要是东平市政府的地方补贴,这两块大家都有。最后一块是各科自己发的补助,这一块是各路诸侯各显神通,本事大就拿多点,本事小就拿少点,没本事就没得拿。所谓岗位好不好关键就看这一块。对于海关干部来说,越是在基层,收入越高,越是在上层,收入越低,从一般意义上讲,官越大,职位越高,钱越少。周怡年轻气盛,不想比别人差,她要弟兄们服她,除了自身业务素质过硬,还得有领导水平,福利好不好就是水平的体现。在关里,三科是个比较好的科,工作环境好,福利好,领导好,大家的关系也不错,没有小团体,想来的人很多,但周怡控制得很严,轻易不放人进来。对三科的福利问题,她忌讳人提,自己也不愿意提。
服务员上了汤,胡关长说,同志们喝汤,今天的菜从质上来说,可能上不了档次,但量是足够的,希望同志们吃饱,喝好,不过不是喝酒啊,是喝汤。大家全笑了。老姚说,胡关长,还是喝点酒吧,弟兄们辛苦了,喝点酒解解乏吧?胡关长说,好吧,那就顺应民心,喝点红酒或者啤酒吧。服务员在老姚指示下上了啤酒。
周怡站起来,举起酒杯,说,今天胡关长在百忙中亲自请我们东平码头的干部吃饭,这在东平海关的历史上应该说是绝无仅有的,我们感谢领导的关心,大家一起敬领导一杯。大家全站起来,举起酒杯。胡关长说,好,集团作战好,可别打游击呀,东一枪,西一炮的,我可受不了。周怡说,今天由不得你了,除了我,大家都是第一次跟领导喝酒,至少得分头敬您一杯吧?胡关长说,好个小周,你想灌醉我呀?周怡一脸甜蜜的笑,她笑着说,胡关长也太小看自己了,几杯啤酒就把您灌醉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领导早就臭名远扬了,是不是老姚?老姚说,是吗?好像是第一次听说啊?周怡笑着骂道,马屁精。
大家碰了一轮杯,跟着吃菜。喝着吃着,胡关长讲了有关海关的两个笑话,大家笑了一阵。接着胡关长问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弟兄几个把自己介绍了一遍,胡关长说,名字都很熟,现在对上号了,小江你是久闻大名,最近有什么大作?我说,没有,从来就没有大作,领导就别提了,我觉得好惭愧。胡关长说,你是我们东平海关的骄傲,要继续发挥你的特长。周怡说,小江,我到东平海关这么久,还没有看见胡关长当面表扬人呢。胡关长这么看得起你,你快敬他一杯,叫他以后多关照你。在周怡的鼓动下,我敬了胡关长一杯,跟着又敬了老姚一杯。老姚说,三个领导你敬了两个,剩下的一个领导没有理由不敬。结果跟周怡喝了一杯。好在是喝啤酒,喝得肚子里装不下东西,人却不会醉。
吃完饭已经八点多。胡关长跟老姚先走了,我跟周怡送到酒店门口。老姚替胡汉林关了车门,向我们摇了摇手,也上了车。周怡说,想不想坐他的位子?我说,谁?老姚?周怡说,听说老姚要提了,我可是帮你看好了那个位子。我说,开什么玩笑?周怡说,我像开玩笑吗?
送几个兄弟回家,接着送周怡。周怡住在翠华园小区,那里是东平的高尚住宅区,东平党政机关的宿舍也在那里。我把车停在马路边。周怡说,上去看看吧?认个路。
第五章患难之交
周怡住在六楼,是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厅很大,厅里摆了一套天蓝色的沙发,一台松下牌的大彩电,还是显得空荡荡的。主卧室有独立的卫生间,摆了一张大床、一个四门衣柜,还有一张梳妆台,还剩下不少空间。另外两间房空着。我四处看了一遍,故意夸张地说,这么奢侈呀?全是民脂民膏吧?周怡说,要说奢侈呢,是够奢侈的,一个人住了这么大一套房,睡一张双人床,用一个四门衣柜,不如你也搬来住吧?反正是民脂民膏嘛。我在沙发上坐下,把脚往茶几上一搁,说,别尽想着勾引老师。周怡笑了笑,叫我把臭脏脚丫子拿下来。她说,我倒是经常想起学校的事,想起你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我说,忘了问你,学校解散后,石老师去了哪儿?周怡说,你说石留吧?听说去了东村海关,好像提了正科长呢,她比你有出息啊。我说,那当然,人家是半边天嘛。周怡说,听说她原来差点做了你的媳妇,怎么就跟了军伐呢,你真没鬼用。我说,还不是因为你?周怡说,是吗?因为我?鬼才信呢。我说,生活也够厉害的,把我们的军伐都变成了笑面虎,我来报到时他笑眯眯地咬了我一口呢。周怡一听就乐了,她说,是吗,太好了,咱们又可以结成统一战线了,放心,我会替你报仇雪恨的。我说,算了吧,看在石留的份儿上,让上帝饶恕他吧。周怡说,算了吧,石老师早跟他分道扬镳了。
听说石留跟军伐分道扬镳,我暗暗吃了一惊,这几年尽管没跟石留来往,可心里一直很惦记她。她跟军伐搅在一起时,我还以为是跟我赌气,故意恶心我的。后来听说他们结婚了,我才知道自己对她太不了解。既然她自己找到了归宿,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但我知道他们不会长久,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我觉得他们的统一战线都不可能长久。除了年龄上的差距,他们在知识、观念、兴趣等诸多方面也相差太大了。可真的知道他们分手了,我心里又怅然若失。周怡说,怎么啦,想起旧情人的诸般好处了?我说,你见过石老师吗?周怡说,没有,全是道听途说的,你可以不信。我一下对讨论石留的事兴趣全无,就说,我坐了半天了,给一口水喝吧?周怡说,没水,吃水果吧。
周怡从厨房里拎了一筐荔枝出来,抓了一把放在茶几上,叫我吃。我吃了一粒,说,很甜,又是民脂民膏吧?周怡说,也算是吧,反正没花钱,我那点工资,经得起我花吗?这丫头真是变修了,一个月五六千块钱,还说不够花。下了现场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在学院一个月有三四千块钱,我以为已经高得不得了,中专学校二千多,邮办一千多,已经是三个世界了。下了现场,我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如今跟周怡一比,我又算是井底之蛙了。社会上有句顺口溜,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烟酒基本靠送……周怡大概是工资基本上不用的那类人。我知道东平有那么一个阶层,去哪儿都有人跟着买单。我在码头才做了个小组长,俨然是个大爷了,想献殷情的人屁股后面跟了一大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