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找了怎样的天大的麻烦。”唐须低声道。但是,无论这个麻烦如何的比天大,他现在也只能认了。确实如肖飞跃所说:他已经,爱上这个叫麦甜的小女孩了。此刻,把她抱在怀中,感觉到她有些颤抖的身子,手指尖触摸到她超乎健康人的体温,唐须的心居然乱得厉害,他甚至有些害怕,害怕就这样的失去她。
躺在病床上,麦甜睡得很沉。
“她到底怎么了?”唐须问医生。
“唐老大,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是不是对她用了私刑?”医生似乎在漫不经心的提问。
“你认为呢?”唐须没好气地问。
“不像。可是我又找不出还有谁可以比你更残忍的去伤害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医生不客气地道。
“是啊,看她那甜美的长相,谁都难免不生同情。”唐须叹出一口气,“但要是你与她接触几次之后,就会明白她是个怎样不可思议的小姑娘了。”
“不管她多么不可思议,换成是我,我却是怎么也不忍心让她额头破个口,肿两个包,然后咽喉处还划一道口子的。”医生不满的瞅了唐须一眼,声音有着明显的抗议情绪,“多么可爱清纯的一个女孩儿呀,可怜。好端端的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除了她那个用纱布包着的额头上的伤口,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你用不着为她报不平,用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看我。”唐须道,“况且,你的工资还是我出,我可是你老板,你多少得尊敬我一点。”
“嘿嘿,”医生更为不客气地开口,“那也是尊重钞票,不是尊重你。”医生瞪了唐须一眼后接着道,“小姑娘的体质虽然不错,可情绪却非常低迷。这些个伤口又没有及时的处理好,好啦,现在被感染啦,唐老大,这下你该高兴了。”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唐须苦笑,“难道我是那种喜欢没事找事做的人?”
“有一点。”医生并不否认,他看了病床上的麦甜一眼,道,“小姑娘烧得厉害啊,将近四十度呢,只怕得在床上躺上好些日子了。这不正合了你的意?”
“这又合我什么意了?”唐须没好气的反问。看来麦甜魅力不小,否则怎么会因为她受伤,而自己在一天之间便成了千夫所指的变态了?
医生哼了一声,道:“当然合了你的意了,你想,小姑娘躺在床上,病成这副模样儿,有气无力的,还能逃到哪儿去?你这不正省下想办法要将她抓紧在你手心的心思了么?”
“嗨,我说明砣子,”唐须奇怪的看定医生,“你今天不但话多,而且还有蛮多我听不懂的话啊。”
被唐须叫做明砣子的医生闻言得意的干笑了起来:“嘿嘿,想当年我明砣子干啥的?心理学啊!”
“心理学又怎么样?”唐须好笑又好气。
“哼,当然怎么样啦!”明砣子道,“我一看你坐在床沿边上用那哈巴狗儿的眼神看着小姑娘,就明白你动了什么心思。”
唐须闻言,目光移向病床上的麦甜,见麦甜安静的熟睡着,他瞪了明砣子一眼:“一定是肖飞跃那混蛋和你乱说话了。我是对她……不过,”唐须又看了麦甜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移向明砣子,“你不应该在她跟前和我说这些。如今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我不想多惹事端。”
“如果她是敌呢?难道你到时候真能痛下杀手?”明砣子笑问。
唐须不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到时候我不能下手,却可以动嘴,不是么?只要一个命令,何须我亲自痛下杀手?”
明砣子闻言不满的瞪了唐须一眼,但唐须没有去看他,只有唐须自己心里明白: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违心。
夕阳落下去了。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后,天终于完全黑掉。
柳叮叮在沈阳的大街小巷像只无头的苍蝇乱撞乱舞着。她在寻找龚化,但是一连几天了,她居然找不着他!爷爷莫非出什么事了?一头是爷爷,一头是麦甜,都是让她焦急不安的原因,可现在,她却无助的发现:无论是龚化,或是麦甜,都不是自己的力量可以让他们安全和幸福的。
“爷爷!爷爷!”柳叮叮对着夜色中的街头大声呼唤起来,但众人奇怪的目光和无人回应的结局却让柳叮叮一颗心彻底的凉透。
“爷爷啊,你在哪儿呀,我要爷爷啊……”柳叮叮终于忍不住的落下泪来,她累了,倦了,慢慢的缩下身子,蹲在了地上。蓝冰从远远的对面跑来,他一脸的焦虑和担忧,显然全是为了柳叮叮。
“叮叮……”蓝冰大叫,可能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他有些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跑到柳叮叮跟前后,他半蹲在地上,扶住柳叮叮,“叮叮,别伤心,我已经帮你找到爷爷了,来,站起来,和我回去。”
柳叮叮闻言抬起头,喜极而泣地问:“真的?真的?那龚老头在哪儿呢?”
“龚老头,……哦,你爷爷……”蓝冰欲言又止。
“你倒是快说啊!”柳叮叮大声催道,“那死没良心的龚老头呢?哼,找到了他最好,我正好有一笔大帐要和他算清楚呢!”
“你爷爷他……被关起来了。”蓝冰道。
“啊?”柳叮叮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龚老头被关起来啦?他被谁关起来了?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又被关在了哪儿?你是警察,为什么不去救他?……”
“叮叮,听我慢慢说。”蓝冰拍拍柳叮叮的后背,要她安静下来,“你别急。好么?你爷爷是自己要求公安局将他关押起来的。”
“啥?他自己要求被关起来?!”柳叮叮不相信,她跳了起来,拼命摇头,“龚老头莫非疯了?他为什么要求被关起来?难道他要求公安局将他关押起来,公安局便这么听话?没有理由的将他给关押起来?难道公安局的人会这么没理智?不!不可能!谁愿意关押一个连块地都扫不干净,只会吃很多闲饭的老头儿?谁这么蠢蛋?!”
蓝冰拉着柳叮叮的手臂,道:“叮叮,冷静一点。听我说完。你爷爷的确是自己要求让公安局的人抓起来的……”
“理由呢?理由呢?!”柳叮叮用力的瞪着蓝冰,好像抓了龚化的人正是蓝冰一样。
“是这样的,在早几天前,也就是你和麦甜去唐须家偷东西的第二天,你爷爷去百货公司转了一圈,一共偷了十个钱夹子,八个手机,然后再跑到公安局投案自的首。当时公安局的人当然也有疑问,不过紧接着就有人来报案了,而那报案的人所丢失的东西,正好就有你爷爷投案自首时交给公安局的东西,你看,人证物证都有,公安局的人便立了案,然后收审了你爷爷,现在,正在对你爷爷的事进行调查呢。”
“早几天前了?那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柳叮叮气呼呼的瞪着蓝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和你这个警察走的不是同一条道儿,十有八九有一天你为了立功,就会把我给揪进看守所的!”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蓝冰低声道,“我怎么会呢?如果我会,你只怕坐牢都快出来了。我……”他看了柳叮叮一眼,道,“我不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么?要知道沈阳公安局有好几个刑侦队,有什么消息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得到的。”
柳叮叮咬着嘴唇,隔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是为什么呢?”
“或许他有他的难言之隐。”蓝冰道。
“我也知道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我就是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柳叮叮皱着眉,长发在风中飞舞起来,“蓝冰,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见爷爷?”
蓝冰盯着柳叮叮看了良久后,叹了口气,问:“办法倒是可以想,只是,你不会像你爷爷一样,到了公安局也来个投案自首吧?”
柳叮叮闻言嘻嘻笑了起来,她月亮般的眼瞟了蓝冰一眼,笑道:“咦,警官先生,难道你们不欢迎投案自首者?”
蓝冰看着她笑得亮晶晶的眼睛,和夜色中仍旧闪闪发光的白牙,蓝冰有些头大起来。不知为什么,每次见柳叮叮快乐的笑一次,对她的喜爱便也加深一分。
“我实在不该……实在不该……”他喃喃低语,他是想说他实在不该对一个偷儿动情,可是又怕柳叮叮听了掉头而去,于是只有重复着实在不该这几个字。
“你实在不该如何?”但柳叮叮并不打算放过他,她铁青着脸,决定刨根问个底。
蓝冰暗中叹了口气,接口道:“我实在不该去做什么警察。”
柳叮叮闻言便愉快地笑了起来。蓝冰说得没错,他的确不该做什么警察,因为他实在是个太失败的警察。笑了一会儿,柳叮叮却又忽然唬起脸,故意冷冰冰地道:“可是你不去做什么警察的话,又能干什么呢?像你这么笨的人,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混混公家饭吃而已,要是和我一样做神偷……哼,要是你这种人都可以做神偷,那神偷界的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蓝冰不语,傻傻的笑了起来。傻笑了一会儿,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肖飞跃刚才找过我,说……麦甜找到了,唐须传话给你:要是想见麦甜,随时欢迎你去大鸟街。”
“麦甜自以为逃掉了,其实却不知道她已掉入我的迷宫,论她如何的逃窜,却改变不了她最终的命运和结果。等她筋疲力尽时,她会非常悲惨的发现:那个唯一的出口处,有我唐须守候。叮叮,你若有兴趣,欢迎留下来观看,保准你会看到一出好戏。”
柳叮叮征住,毫无意识的便想到了唐须曾对自己所说过的话。好久之后,柳叮叮才回过神来,怔怔问道:“难道说唐须真的……真的无所不能?”
“在沈阳……可以这么说。”蓝冰幽幽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或多或少的担忧,“这一次,我真的想死都会找不着刀。”
“何需用刀?”柳叮叮不怀好意的奸笑起来,“要死的方式可多了,什么跳河,喝毒药,吃枪子,撞墙,上吊……举不胜举,你若真想死,方法实在是很多啊,不过,既然你是‘想’死,那么,也就是‘不怕’死了,既然你连死都不怕,我想你一定会乐意陪我去大鸟街见见唐须。”
“见唐须?”蓝冰无奈地苦笑起来,“你是想见唐须呢,还是想见麦甜?或者是想乘机救出麦甜?”
柳叮叮愣住。
“我已经够傻的了。”蓝冰道,“可是也从你的行动和话语中判断出你对麦甜是有着一份很深的情谊的。像唐须那么深不可测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和麦甜之间的那份微妙。”
“可是我怎么就看不出唐须有什么过人之处的你所说的那种‘深不可测’呢?我可不认为他会比你聪明到哪儿去。”柳叮叮不服气地道,“再说了……我,我关心麦甜,也只是因为她曾经想过要杀我……你也说过了,麦甜是个有着强大组织的人,既然她杀我没有成功,我不相信她的组织便会这么轻意的放过我,所以,我必须保全麦甜……因为不把那个想杀我的组织连根拔除,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恐惧中。你……明白吗?”
“麦甜若想杀你,又何必在唐须的家中动手?”蓝冰问,“你不要强词夺理,你越是心急着要撇清你对麦甜的关心,你的话中矛盾之处也就越多……只怕唐须早就已看出一点什么了,他的深不可测之处,就是读心术太强,看人太准,而他自己的想法又隐藏太深……叮叮,你一定要知道,你眼睛里看到的唐须,未必就是真正的唐须。”
“不就是一个伪君子嘛,有什么可怕的?未必他就真的无法无天,谁都拿他没办法吗?”柳叮叮问,见蓝冰突然似乎愣住,她不由叹出口气,幽幽道,“也是,自古以来,大家都会对两种人没有办法,一种就是好得无刺可挑而又本领高强的人,另一种则是坏得连脚底板都坏的而又本领高强的人。”柳叮叮说了一大萝筐,再一看蓝冰,发现他还在那儿呆呆的出神,不由生气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膛,“喂,姓蓝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蓝冰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叮叮,你不是想见你爷爷么?”
“是啊,不但想见,还想把他从牢房里给救出来呢!”柳叮叮道,看到蓝冰霜降般的表情,她不解的摇了摇蓝冰的手臂,“喂,怎么呢?你突然想到了一件什么事啊,让你的脸黑成这个样子了。”
“唉。”蓝冰垂下头,叹息道,“你爷爷无缘无故为什么去偷了东西然后再投案自首呢?而且是你和麦甜出事的时候?叮叮,我想来想去,这件事,或多或少总和麦甜有点关系。你说得没错,你是得找麦甜问个清楚,否则……谁知道谁要把你和你爷爷陷入一种怎样的绝境……那个人不止要把你陷入绝境,也要把我和唐须陷入绝境……而唯一的关键人物,便只有麦甜了。”
“我不懂啊,听起来好象很复杂啊。”柳叮叮有些头痛了。隐约中,似乎真是这么回事,可是,自己和爷爷到底陷入了怎样的绝境呢?而这事和唐须与蓝冰又有什么关联?柳叮叮似乎不明白,可是又似乎明白,明白这件事的确是和蓝冰与唐须有着莫大的关联。那么……真如麦甜所说?麦甜一直在利用自己?可是自己什么也算不上,她又能利用自己什么?麦甜真的利用了自己吗?不像啊,至少,现在她柳叮叮还没瞧出麦甜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什么甜头。
“不对,你说的不对。”柳叮叮想了再想,终于摇头道,“关键人物只怕不是麦甜。依我看,麦甜现在充其量不过布袋里的一只老鼠而已。”
“哦?”
“你瞧,你把麦甜说得那么神,可是也逃不脱唐须的掌控中,你不觉得真正的关键人物应该是那只困住了老鼠的猫吗?”柳叮叮瞪圆了双眼。
“猫?可是猫又在哪儿呢?”蓝冰看着柳叮叮,“既然是猫困住了老鼠,那么你不认为只有看紧了老鼠,才能找到猫么?”
“哦?真是这样?”柳叮叮叹了口气,突然有一种疲惫的感觉,从所未有的疲惫感,“你说,麦甜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青风天?据我所知,只有青风天才是麦甜这么多年来的主宰人。”蓝冰询问的目光看着柳叮叮。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真想不明白青风天这样做的目的啦,我可不认识这么个人啊。”柳叮叮揉了揉鼻子,伤心地道,“麦甜实在是可怜。蓝冰……你一定要帮帮麦甜啊……只有这样,才是帮我,杀人的罪大,可递刀的就罪小了吗?”
“可现在,已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麦甜对你曾行凶,而你自己也不肯作证,唐须就更不必说了,这不是一个案件,若真的成了一个案件,我倒好办些。”蓝冰叹道,“我要怎么才能帮到麦甜呢?而且,谁知道麦甜是不是该帮呢?”
“你总是有理由。”柳叮叮不高兴地道,“帮不帮麦甜是后话,可是帮不帮我爷爷出来,你现在必须说明白!”
“我心里想帮也没用,现在你爷爷的事情物证人证齐全,叫我怎么帮?”蓝冰道,“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先要了解你爷爷为什么要自己进牢房呆着,是他自愿,或是被人胁迫,若是被人胁迫,那个人又是谁,有什么目的?”
柳叮叮怔怔地看向蓝冰,似乎被他的话给弄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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