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字，却让对方的笑容更加扩大了。
“你这家伙，为什么这么讨我喜欢啊……”
边自言自语，黑肤男边把笠松护到身后：“你用枪掩护，我去收拾他们。”
☆、第 35 章
这绝对是，青峰大辉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力量，突围出去简直是轻而易举——从以前开始，能打败他的人只有他自己——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实践着的。
可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青峰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见耳边巨大的爆炸声。字母区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是燃烧弹。
凄厉的哀嚎声和烧焦的肉味之间，他只来得及奋力把笠松和黄濑往就要倒塌的房子外面推。
什么啊。搞半天他来做好人了啊？？
让黄濑那小子捡了便宜……不过如果他能把笠松安全带出去，那就算了。
也不枉费他……
痛得快要死了。
啧，伤口一直流血真烦啊。
在帝光基地里。
所有人忙得焦头烂额，仿佛身体都要跟着忙碌的节奏燃烧起来。嘈杂的喧哗中，包含着不安的叫喊，愤怒的斥责，和不断传来的，尖锐的通讯器滴滴滴的机器声。
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在赤司当做茶室的房间内，气氛沉浸得仿佛和一墙之隔的外面处在两个不同世界。
“赤司，他们果然和你预测得一样。”日向烦躁地扒拉着他的短发，在接到下属报告后，猛地转过了头来：“你居然逼得他们做出这样的事……这下子，篓子捅太大，实际掌握政府区实权的几个老家伙也坐不住了吧……”
“我的眼睛，能看见未来。”赤司不紧不慢地把烹好的茶稳稳放到诚凛leader面前，仿佛刚刚接到的情报，无关紧要得如同每天播放的乏味电视剧。
那双异色的双瞳半开半阖之间，散发出犀利的冷光：“是他们太过分，一再贪求不可追逐之物，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三个最特别的强化者的资料一旦公布于众，恐怕所有字母区的狂化者们都要暴动了。异变并非天灾，而是人为酿成的，让世界人口锐减，法制全面崩坏的悲剧……”
冰室辰也摸摸眼角的泪痣。似笑非笑之间，有一种看好戏的悠然姿态，却又有一点兔死狐悲的哀叹之情。
说到底，在座的所有人，现在尚存于世的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数十年前，打着合法实验的一群人，开发出的终极武器却是让人类灭绝一大半的传染性病毒。
被感染的人，在感染他人的同时，急速变异。运气好的，能存活下来，身体物理性能得到最全面开发和提高。
……也就是，现在被称为“强化者”的那群人。
不过这个由政府暗地支持，商界寡头提供资金援助的违法实验项目，却发生了内部人员内讧的事情。作为首席科研人员之一的，丽子的父亲，和另一个在学界享誉盛名的生物博士之间的意见不合，导致实验计划几乎破产。
无法违背自己良心而选择决裂，从此隐姓埋名的相田景虎带着他的女儿东躲西藏之时，这个不人道的计划仍在部分人的推动下强行继续。
政府本意制造出一群无所不能的强化军人，结果病毒再尚未研发成功之时不幸意外扩散。
再之后，就是现在这种只有强化者和调解者存在的世界了。
“再过两个小时之后，如果我们能成功侵入公立电视台，把这段几乎被人用血掩盖掉的历史说出去……”
丽子咬咬牙，甚至是她，也直到刚才，才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几个野心勃勃的冷血政治家，几个毫无道德可言的科学家，联手引发的毁灭性灾难，确实让她无法不愤怒。
“那么，这个摇摇欲坠的政权，就会被愤怒的人民所推翻。”赤司端起茶，却没有喝，而是盯着上下浮动的茶梗：“是时候建立新的秩序了。”
“你想……？”
诚凛的leader敏感地抬头，看向红发男人。
“我不想。”赤司简单地说道：“但是，赤司家的人，为此已做了很久的准备。他们会找到合适的人去做掌权者。”
日向顺平露出个不爽，但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能暗自推动这场变革的赤司家，恐怕早已虎视眈眈当权者的宝座。而赤司，和他领导的帝光，也只不过是为赤司家服务的齿轮而已。
“作为交换，一旦这件事终了，我也可以彻底脱离赤司家。”说这话的红发男人，露出淡淡笑意——一瞬间，连日向都看呆了一下。
毕竟，坐在他对面的，是非常上等的调解者。
“这是笔公平的买卖，为此我才坐在这里，浪费时间看一个时代的终结。”
“从头到尾，你只是为赤司家做事。你的下属们听到这话，该伤心了吧？赤司君，好无情呢。”
冰室辰也笑眯眯地插话。
“对了！刚刚你说，海常的leader他们，现在在字母区！？？？”丽子慌乱喊道：“现在那里，正被丧心病狂，打算消灭一切证据的政府佬……”
成吨的炸弹和燃烧弹，好不节制地投向那片本就荒芜的土地。
“我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辰也。丽子也不用担心，现在，有人正在去接应他们的路上。他们会一个不少地回来。”
笃定的话，用淡得如同水一般的口气说出来，就像风吹过水面一样，涟漪过后不见半点痕迹。
“你……”这下，连冰室都惊讶起来。
“我们就安心等待吧。”说完这句话，赤司站起来。
“去哪里？”一直默不作声的降旗，猛地抓住恋人的手臂。
他的表情一般是震惊，一般是慌乱。
对于降旗而言，这一个小时里他所听闻的故事，似乎比最荒谬的小说还要不真实百倍。
“去找哲也。你和我一起去吧。”说完这句话，赤司大大方方地牵着降旗，回头对在座者们说道：“那么，稍后见。”
往常来看就并不明亮的走廊，今天似乎格外阴冷。明知是错觉，降旗却仍旧这样感叹。
或者，是因为冰冷的气息一直从他身边那个赤发的领导者身上散发出来。
“说点什么吧，光树。”说话的人，半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种情况下说点什么好呢？他也不是善于调节气氛的人啊……
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沉闷的空气稍微减轻一点，拥有漂亮异色双眼的男人，却把头转了回去。
“看起来，是在生气吗？对于我，对于赤司家，对于这个荒谬的灾难，光树觉得很生气吧。从以前开始就是——”
他们开始走过一段半边有窗，半边全部是墙的走道。光和影随着他们的前进而交替变换。
“虽然弱小，但是，总有一颗过分正直的心啊。”
这种时候还要吐槽我吗？被自己的调解者说太弱果然会伤自尊啊！降旗心想，但是，他的样子有些反常，看起来就像……焦虑似的。
真奇怪啊，赤司征十郎也会慌的吗？
“征？虽然是有些震惊和愤怒，但是，那些情绪并不是因为你而产生。或许这么说可能有些自作多情，不过——请不要担心我会怎么看你。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正义，你就是绝对的正确。我不会质疑你的任何决定，如果你瞒着我什么事，那么你就是应该瞒着我。对此我没有异议。”
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骤停。
“嘿……”
赤司眯起他漂亮的眼睛。
“呃……”另一个男人，猛然后悔自己说得多么矫情。
“最近变得聪明了呢。”结果，赤司微微笑起来。
那时不常见的笑。干净淡薄得如同白色绢花。比之于偶尔的冷笑，更多时候意味深长的淡笑，这抹清浅的笑容让降旗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脸红起来。
“呀……我并没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总是能说出让我高兴的话，这样的聪明人，目前为止我还只见过光树你一个。”赤司再一次转身，脚步终于没有一丝迟疑地向前走去：“那么，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再来好好奖励你吧。”
“奖、奖励？”
“要做什么色色的事情也可以的奖励。把我怎么样都可以的奖励，不想要吗。”
“呃、唔啊啊啊啊啊啊别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
两个人到黑子的房间时，蓝发的清秀身影已经等在了门口。
“动作很快呢，哲。”
“是的，一直在等赤司君。”
“那么就开始吧。已经把帝光最厉害的人都派出去接应，如果出了什么闪失，我这边的损失也太大。总之，远程技术支持就麻烦你了。”
“不，是我要谢谢赤司君愿意出手。非常感谢。那么，现在就开始了。”
整个房间就像被机器怪物吞噬了一样。所有的通讯设备，电子设备全部以最高功率开启。
“找到了吗？”
“是，已经把他们的坐标发给高尾君他们了。”
“有尽人事的真太郎在，胜算很大。”
“赤司君是在安慰我吗？”
“你可以这么想。”
另一边，好不容易会和的高尾，雀跃的表情就像瞬间冷冻下来了一样。
“诶……？小凉呢？”
因为连日的疲于作战，已经浑身浪费的今吉翔一猛地叹了口气：“终于见到个会说人话的了，呀咧呀咧，到处都是狂化得像丧尸一样的家伙真难对付。”
“桐皇的ｌｅａｄｅｒ，我们组的黄濑在哪里？还有，为什么——”绿间看向樱井的背：“为什么笠松昏过去了。”
“呀——这个嘛，说起来有点麻烦……大概就是，黄濑那家伙，去就青峰，我受青峰所托，必须把笠松带出来，结果，只好打昏他。不然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要和黄濑一起去啊……”
“诶——烦死了，这里好臭，我们快点走吧。”一直搭拉着眼睛的紫发男人，朝面露惧色的樱井伸出手：“我来帮你抱吧。我力气很大啊。”
“小凉他去……救青峰？？？？？？？”一脸还未回过神模样的高尾，顿了半晌才转头问道：“呐真酱，这到底……”
“总之还是先回去。”
绿间一言定音，启动了引擎。“快点，再不撤就要被燃烧弹砸个正着。”
“附带一说，今天双子座的运势最好。或许，他还有可能活着出来吧。”
“这算什么安慰啦ｗｗｗｗｗｗｗ小凉……一定要平安啊！”
☆、第 36 章
“还没死吗？小青峰真是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家伙啊。”
随着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原本就闭塞的狭小空间内空气混浊得似乎更加难以呼吸。毕竟，刚刚躲过一轮燃烧弹袭击的字母区，遍地都是刺鼻的焦味。
凭着本能躲藏到不易被察觉的巷道内，暂时还未被发狂的强化者们找到的青峰，缓缓睁开眼睛。
“搞什么……你怎么来了。”
强化者的视力超常，即使是毫无光线可言的巷道里面，青峰也把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是黄濑。
看起来这家伙的状态并不算好，连帅气的脸蛋上都刮蹭着不知道是血还是泥浆的东西，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明眼人一看就是被利器或者异变者们直接撕裂。
听到口气不善的发言，来人不在意地笑了笑，摸了个空地，靠在离青峰不远的地方坐下来，长长喘了一口气：“刚刚还在想，小青峰要死了该怎么办。”
“你会很高兴吧。换个立场，如果是我的话就这么想。少了个麻烦的家伙不是吗。”
青峰烦躁地把睁开的眼睛又闭上。
可以的话，他才不想在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黄濑。如果可以，他情愿闭着眼睛在梦里再看一次笠松。
可惜没有机会了吧。
不过……
“我不是让你带着笠松逃出去？你居然把笠松一个人丢下了？可恶！如果我现在动得了的话，我要狠狠揍死……”
“前辈应该已经安全到达帝光了。”打断躺在地上，满脸怒容的青峰的怒斥，黄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注射器和一罐透明液体。“前辈不会有事的。我不会再一次让他出事。小青峰，别把我当成什么都做不了的笨蛋。”
“哈？我没把你当笨蛋。你一直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不是吗？帝光也好，笠松也好，桐皇也好……”
“诶？这话怎么说？”不紧不慢地把透明小瓶子中的液体吸入到注射器中，黄濑的眼睛注视着慢慢涨高的液体，琥珀般的黄色双瞳里散发出意义不明的光。
直到最后一滴液体吸入注射器，修长的手指轻敲针管，微出为不可查的触碰声。
“别把我当笨蛋——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哦？什么身份？”漂亮得如同模特一般的帅气容颜上，平淡得一丝裂痕都没有。黄濑站起来，朝动弹不得在地上躺着的青峰笑了笑：“我的身份？我是帝光的黄濑凉太，不是吗？”
“你是政府那边的卧底。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今吉是这么说的。”
“证据呢？”被人扣上不得了帽子的黄濑，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甚至，抓着注射器的手稳得一丝一毫都没偏移，准确地往青峰手上扎去。
“你给我打的什么药？”青峰嘶了一声，手臂上被刺破的伤口，像是瞬间注入了一百倍计量的辣椒水，疼痛和火烧的感觉一下子就席卷了半边胳膊，然后是整个身体。这疼痛让他根本无暇去说什么证据了。
“让小青峰可以闭嘴的药。如果小青峰泄露了我的秘密让前辈知道不是很糟糕了吗？”
咔哒一声，空掉了注射器被丢到一边，随即被黄濑用大得难以置信的力度踩得变形到看不出原样。
金发的男人又把那个废弃物妥善地丢到更深的裂缝里，确保谁都看不到之后，才笑眯眯地说道：“这样，就毁尸灭迹了。”
“不过，小青峰好厉害，连这一点都挖掘出来了……我是政府那边的卧底没错。不过，最初愿意加入政府的初衷，也只是希望能找到前辈……前辈搬家之后，不依靠政府的情报，根本不可能找到前辈。他们派我去帝光，所以我就来到了帝光。”
“我没兴趣知道你那些事。”黑肤男烦躁地翻了个身。他完全不想在黄濑面前示弱——任何一点显示出软弱的姿态都不屑于露出的男人，强忍着身体的极度难受，粗声说道：“我懒得管你为什么会当卧底，我只想问你对笠松是不是……唔！！！！！”
“药开始起作用了吧？现在是不是觉得心脏很痛？小青峰最好忍耐一下……不好受的时候，少说两句比较好哦？”
黄濑冷漠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着的男人，低声说道：“很快就会过去了……”
地上痛苦痉挛的男人，似乎真的慢慢僵硬地，停止了动作。
黄濑看看腕表。
“下一轮空袭，大概在二十分钟之后……来不及了啊……”
“绿间君？……青峰君他……还有黄濑君……”
“抱歉黑子。虽然尽人事了，但是结果就是如此。麻烦你稍微让一下，笠松受了伤，需要马上处理以防感染。”一边说，绿间一边让人把还昏迷着的男人抬进去。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从车上下来。
只消一会儿，门口就只剩下黑子一个人了。
他淡薄的影子似乎都要消失在空气中——明明别人都已经进去，他却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