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小姑子是真真有福气的,上头有老头老太太管家,郎君虽然不怎么样,儿子却是争气。要没这点子福气,真真也做不到做了人家家里十几年媳妇,还这样……说得好听是娇憨,不好听是蠢。
“寻常人家当然就图个成亲生子,开枝散叶,”韦氏道,“咱们家儿郎,不还图个前程么。”
九夫人颇不服气,说道:“我家十一郎自有才干!”
“你呀!”韦氏道,“也就是自家人才与你说这个话,如今这世道,有才干管什么用,是十一郎有才干还是郑侍中有才干?”什么才干不才干的,寒门没见识说这个话也就罢了,韦氏心里直摇头,一样的高门大户出身,小姑子竟能天真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步,真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九夫人待要反驳,郑家那瘪三怎么能和她的十一郎比。
却听韦氏又说道:“如今南平王妃又得圣心,南平王又有战功有威望,攀上了南平王府,十一郎前程大着呢,你还恼,我才要恼,我家三郎要有十一郎一半的出息,我呀,做梦都能笑醒来……你当人家南平王府招婿不挑人么,人宋王都没看在眼里,看上你家十一郎,真真的,气死我了!”
这一阵哄一阵恼得说下来,九夫人才算是开了笑颜,假假谦辞几句:“哪有这么好……”
韦氏在李家盘桓了整日,到天暮才告辞,李御史亲自来送,低声下气道:“委屈舅母了……”
韦氏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也不过在你娘面前说了几句大实话,你娘就是爱多个心,也没别的。你表弟的事……”
“舅母就不必操心了。”李十一郎笑吟吟地道。
事情传到嘉敏耳朵里,已经是翻篇了,嘉敏也是好笑又好气,府里头走失了个把粗使丫头倒没什么,南平王府家大业大的,嘉欣能翻出这么些陈年旧事也是她的本事……合该早早把她送出阁,让郑三操心去。
九夫人的性子,往好了说是耳根子软,往不好说是没事找事……谁叫她闲呢,要是当家人,自然有忙不完的事,偏她家上头还有大嫂呢;要是个男子,倒可以学成武艺,为官做宰,她不过一介女流。
生了儿子,儿子还有出息,女儿也找好了归宿,和夫君感情又平平,还能怎么样呢……李九郎能左拥右抱,红袖添香,她不就剩了无事生非?她好端端的,心肝宝贝一样疼着捧着长大的儿子,要被别的女人占了去……这不是剜她的心头肉么。
第316章 定亲()
虽然嘉欣总忐忑,怕她在背后做的小动作被嘉敏发现……她如今是寄人篱下,哪里当得起她雷霆一怒。在她的臆想里,她已经无数次被扫地出门,流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流落到哪里去。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花红柳绿,平平淡淡就过去了,她和嘉敏见面的机会不是太多,嘉敏待她生疏而客气。她不知道是嘉敏没有发现,还是在等候时机……戏弄她如猫爪下的老鼠。
怀着这样的心思,嘉欣几乎是日比一日憔悴,以至于袁氏来看她的时候,都唬了一跳:“我的姑娘诶,你这是怎么了?”
“苦夏。”嘉欣这样回答。
“那可如何是好,”袁氏捏捏她的胳膊,隔着衣裳都硌得慌,“瘦成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见谁?”嘉欣登时就警觉起来。
袁氏堆下满脸的笑容:“还能是谁,是郑郎君啊……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大喜了!”
“郑……”嘉欣反而怔住,心口跳得厉害,厉害到几乎口干舌燥,只能抓住一个字,郑……姓郑的这么多,袁氏说的是哪一个呢?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哪位郑郎君。”
袁氏嗔怪道,“姑娘糊涂了,还有哪位,当然是郑侍中了。”
嘉欣像一脚踩进了云堆里,整个人都是软的,她垂手按在坐具上,眼帘也低垂着,悲喜一齐都涌上来,作不得声,只听得袁氏在耳边叨叨:“要说起,郑侍中可是有心人呐,前儿不是请官媒上门来问么,王妃这头应了,今儿上午就带了媒婆、师婆过来,连问名连纳吉一并都过了,然后纳征、请期……”
“哪里有这般急法?”嘉欣骇然,她是见过大姐出阁的,虽然那时候他们还在平城,远没有如今富贵,但是问名是问名,纳吉是纳吉,纳征是纳征……林林总总,照着流程来,再快也须得一月之期。
哪里有这许多事,一时之间,全部都定下来的。
光说纳吉,师婆占卜,难道不需要选日子么;然后纳征,虽然郑家富贵,多少聘礼郑侍中都出得起,但是聘礼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那背后是男方求娶的诚意,所以按照惯例,女方多少是要提点东西的……总不成他都备齐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南平王妃和袁氏并不上心,不过是些常见的,也就不需额外准备了。
还有嫁妆……
“我的姑娘诶,”袁氏道,“要不怎么说,郑侍中有心呢,你当你嫂子我没问过么,你猜猜,郑侍中怎么答的。”
嘉欣心里头闷闷的:“郑……侍中怎么答的?”
“郑侍中说,打自端午那日,龙舟祭上看见姑娘,就一见倾心了,虽然规矩是规矩,问名,纳吉不可少,但是他心里头,早把姑娘当了妻子,便卜筮有个不吉,也是无妨的……他信命,不信天。”
嘉欣奇道:“什么叫信命,不信天?”
“既然遇见姑娘,那是命里有了,至于天数如何安排,信他作甚。”袁氏笑了个掩口葫芦,“全是些歪理,姑娘不必理他……横竖就是这心意,所幸师婆卜出来也是吉,八字极合,白头到老。”
命里有了,天数如何……不知怎的,嘉欣觉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却还强撑着问:“请期请的哪天?”
“就在九月初。”袁氏道。
九月中,嘉敏办及笄礼。
嘉欣心里再沉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她并没有证据表明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样急……嘉欣道:“那如何使得,且不说九月中就三娘及笄,连着办事,哪里来得及,光说嫁妆……”
“姑娘何虑之深也,”袁氏笑道,“咱们来洛阳也有些日子了,瞧着二弟的婚事也急,兴许是他们洛阳人都急呢。至于嫁妆,你阿兄出门之前,就已经吩咐了我,是再不需姑娘操心的,便我们有个不周到,上头还有王妃看着呢,王妃能亏了你?三娘的及笄礼,哪里又劳动得到姑娘了……姑娘就安心备嫁。”
一阵风似的出了门,连脚下的尘都带着意气风发的劲儿。
嘉欣坐在那里没有动,身上一时冷一时热,一时又有些茫然。这不是她盼着的结果么,这不是她苦心筹谋的结果么,她这些日子想的,念的,惦记着的……不就是这个么,怎么事到临头,竟然怕了?
她怕什么,怕郑侍中不能待她好么,还是怕郑侍中**依旧?那有什么可怕,哪个男人不拈花惹草,她管那么多作什么,横竖她是正头娘子,诰命,富贵,都是她的……没准还有她以后的儿子。
至于三娘……她爱笑话就笑话去,她是不能和她比,她什么都有,只要坐在家里,所有的好运气都会从天而降,她有什么,嘉欣突兀地笑了一声,她什么都没有,所有她想要的,只能凭这双手。
她不在乎她们背后说什么,笑什么……为什么要在乎,她们算她的什么人,也值得她分神去顾?
嘉欣越想越豁达,只不知怎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兴许是欢喜得。
她这里悲喜交加,嘉敏那头可头疼……她妹子兴师问罪来了:“阿姐阿姐,你听说了吗,二姐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呢。”
嘉敏歪在上看书,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你说了,我不就听到了。”
嘉言:……
“阿姐,可是……”
“我去见过郑侍中了,”嘉敏淡淡地道,“郑侍中说,是二姐姐所愿,他不过成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嘉言:……
嘉言喃喃道:“但是、但是二姐姐她不知道……”
“就算从前不知道,如今也该知道了。”嘉敏道,“二姐姐是在洛阳,又不是平城,要什么消息听不到,阿言你太小看二姐姐了。”
嘉言怔了片刻,挨着嘉敏坐下,“嗯”了一声,头就勾了下去,还是有些郁郁不乐的样子。
她这个妹子啊,也是没吃过苦头,成天无事忙。嘉敏心里摇头,拉开话题去,问:“这些日子也没见你,你上哪里去了?”照理,是早该来问了才对,怎么到今儿才事发?她跟王妃学当家理事,也忘了和嘉言吱一声。
嘉言道:“表姐要出阁,阿娘给她添妆,我给她送过去,表姐留了我几日。”
嘉敏“哦”了一声,胡嘉子。有些日子没想起来了,她许的祖二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她记得昭诩成亲时候,他是傧相之一,也不知道是谁引荐……多半是镇国公世子抬举女婿,她想。
就听见嘉言悄悄儿与她说道:“阿姐阿姐,我和表姐偷偷去看了眼表姐夫……”
嘉敏道:“难不成表姐从前没见过?”
“她是见过,我没见过啊。”嘉言道。
嘉敏:……
要出阁是胡嘉子,又不是你,你见不见有什么打紧。嘉敏心里笑话,转念又想道,多半是胡嘉子心里还有些隐忧,想让嘉言给参详参详。然而嘉言才多大,能给出什么建议……不过是她们姐妹好罢了。
“……怎么样?”嘉敏问。
“阿姐你还记得么,上巳那日,我们去东山,不是姐夫……”被嘉敏横了一眼,忙改口道,“李郎君跳胡旋么,边上那个使劲给他下套子的家伙……”
嘉敏:……
“穿蓝袍子的那个?”
“可不是!”嘉言道,“就是他,表姐糊涂,还想着叫我扮个男装上去套他的话,我一看这可不成了……”
嘉言絮絮说来,她如何左右不肯,胡嘉子如何与她置气,最后没奈何,出去打了个照面:“他多半是认出我了,”嘉言沮丧地道,“开口就给我掉书袋,引经据典,酸得老掉牙了,偏表姐还喜欢……”
原来胡嘉子好这一口么,嘉敏心道,从前在宫里,可看不出来……要问胡嘉子从前的喜好,她的喜好就是皇帝。奇怪,祖二郎何必装出这等模样,他是如何知道胡嘉子的偏好……连她这个表妹都不知道。
这人是眼光厉害呢,还是擅长揣摩人心?
心里这样想,口中只道:“能掉出书袋来,也不容易了。”祖家又不是书香门第,累世经商,没有铜臭就不错了。
“表姐也这么说。”嘉言甚是没趣地道,“反正咬嚼字的,我也不懂……”
“反正也不是要你嫁。”嘉敏结论道。
嘉言:……
嘉言哀叹一声:“得了,我要去校场,洗掉这一身的酸气!”
第316章 定亲()
虽然嘉欣总忐忑,怕她在背后做的小动作被嘉敏发现……她如今是寄人篱下,哪里当得起她雷霆一怒。在她的臆想里,她已经无数次被扫地出门,流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流落到哪里去。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花红柳绿,平平淡淡就过去了,她和嘉敏见面的机会不是太多,嘉敏待她生疏而客气。她不知道是嘉敏没有发现,还是在等候时机……戏弄她如猫爪下的老鼠。
怀着这样的心思,嘉欣几乎是日比一日憔悴,以至于袁氏来看她的时候,都唬了一跳:“我的姑娘诶,你这是怎么了?”
“苦夏。”嘉欣这样回答。
“那可如何是好,”袁氏捏捏她的胳膊,隔着衣裳都硌得慌,“瘦成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见谁?”嘉欣登时就警觉起来。
袁氏堆下满脸的笑容:“还能是谁,是郑郎君啊……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大喜了!”
“郑……”嘉欣反而怔住,心口跳得厉害,厉害到几乎口干舌燥,只能抓住一个字,郑……姓郑的这么多,袁氏说的是哪一个呢?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哪位郑郎君。”
袁氏嗔怪道,“姑娘糊涂了,还有哪位,当然是郑侍中了。”
嘉欣像一脚踩进了云堆里,整个人都是软的,她垂手按在坐具上,眼帘也低垂着,悲喜一齐都涌上来,作不得声,只听得袁氏在耳边叨叨:“要说起,郑侍中可是有心人呐,前儿不是请官媒上门来问么,王妃这头应了,今儿上午就带了媒婆、师婆过来,连问名连纳吉一并都过了,然后纳征、请期……”
“哪里有这般急法?”嘉欣骇然,她是见过大姐出阁的,虽然那时候他们还在平城,远没有如今富贵,但是问名是问名,纳吉是纳吉,纳征是纳征……林林总总,照着流程来,再快也须得一月之期。
哪里有这许多事,一时之间,全部都定下来的。
光说纳吉,师婆占卜,难道不需要选日子么;然后纳征,虽然郑家富贵,多少聘礼郑侍中都出得起,但是聘礼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那背后是男方求娶的诚意,所以按照惯例,女方多少是要提点东西的……总不成他都备齐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南平王妃和袁氏并不上心,不过是些常见的,也就不需额外准备了。
还有嫁妆……
“我的姑娘诶,”袁氏道,“要不怎么说,郑侍中有心呢,你当你嫂子我没问过么,你猜猜,郑侍中怎么答的。”
嘉欣心里头闷闷的:“郑……侍中怎么答的?”
“郑侍中说,打自端午那日,龙舟祭上看见姑娘,就一见倾心了,虽然规矩是规矩,问名,纳吉不可少,但是他心里头,早把姑娘当了妻子,便卜筮有个不吉,也是无妨的……他信命,不信天。”
嘉欣奇道:“什么叫信命,不信天?”
“既然遇见姑娘,那是命里有了,至于天数如何安排,信他作甚。”袁氏笑了个掩口葫芦,“全是些歪理,姑娘不必理他……横竖就是这心意,所幸师婆卜出来也是吉,八字极合,白头到老。”
命里有了,天数如何……不知怎的,嘉欣觉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却还强撑着问:“请期请的哪天?”
“就在九月初。”袁氏道。
九月中,嘉敏办及笄礼。
嘉欣心里再沉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她并没有证据表明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样急……嘉欣道:“那如何使得,且不说九月中就三娘及笄,连着办事,哪里来得及,光说嫁妆……”
“姑娘何虑之深也,”袁氏笑道,“咱们来洛阳也有些日子了,瞧着二弟的婚事也急,兴许是他们洛阳人都急呢。至于嫁妆,你阿兄出门之前,就已经吩咐了我,是再不需姑娘操心的,便我们有个不周到,上头还有王妃看着呢,王妃能亏了你?三娘的及笄礼,哪里又劳动得到姑娘了……姑娘就安心备嫁。”
一阵风似的出了门,连脚下的尘都带着意气风发的劲儿。
嘉欣坐在那里没有动,身上一时冷一时热,一时又有些茫然。这不是她盼着的结果么,这不是她苦心筹谋的结果么,她这些日子想的,念的,惦记着的……不就是这个么,怎么事到临头,竟然怕了?
她怕什么,怕郑侍中不能待她好么,还是怕郑侍中**依旧?那有什么可怕,哪个男人不拈花惹草,她管那么多作什么,横竖她是正头娘子,诰命,富贵,都是她的……没准还有她以后的儿子。
至于三娘……她爱笑话就笑话去,她是不能和她比,她什么都有,只要坐在家里,所有的好运气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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