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因为错信了一个人错嫁了一个人而导致的国破家亡挫骨扬灰得到重新来过的机会重新面对前世意乱情迷的人薄情寡义的姊妹以及风雨飘摇的末世王朝兰陵公主元嘉敏发誓不会让父兄被屠戮的惨剧再度重演然而整个世界即便是重生以后的世界也并不以她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她知道的不过是一些结果而知道结果的人并不止她一个步步为营命运反复的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知道个人的命运整个王朝的命运会驶向何方燕朝与吴朝隔江而治燕朝的兰陵公主元嘉敏作为吴国皇帝萧南的结发妻子被迫南下被萧南的妾室苏仲雪逼杀于长江边上挫骨扬灰因为最后一点未泯的恨意开启一段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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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重生()
嘉敏醒来的时候,淡金色的阳光正从天青色金丝软罗帘外照进来,在水杏红菱被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是玉色玫瑰芯夹纱枕,悬空的忍冬纹镂金银薰球幽幽吐着香,静逸,微冷,甜而不腻。帘外隐隐,是樱草刻丝屏风上千岩竞秀,是细腰美人耸肩瓶里清水桃花,盈盈。窗下瑶琴。
一切都还在。
一切都如从前,就仿佛之后种种,生离死别,鲜血与痛楚,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醒,她还在自己的闺房里,等窗外一树樱花开如雪。
但是不。
嘉敏像所有做梦时候会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人一样,她清楚地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她曾经失去,她曾经被嫌憎,被怨恨,被抛弃,被侮辱,被千夫所指,被……置于死地,然后她活转过来,在正光四年,她十三岁,刚刚被继母胡氏从平城接到洛阳。
悠悠生死别经年,不思量,自难忘。嘉敏缓缓举起手到眼前,十指纤长如玉,粉白的指甲一片一片,柔嫩如新展的花瓣。谁会想到呢,十年之后,在冰天雪地里,在风尘中,这双手皲裂如龟甲。
一如她最后的结局。
其实在那之前,她并不恨。
燕国皇帝催她南行的时候,徒步三千里苦不堪言的时候,哪怕苏仲雪如旋风一样赶到,侮辱她,恐吓她,她都并没有太强烈的恨意。如果一定要恨,大概是恨自己有眼无珠,遇人不淑——人年少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最合适的良人,最美满的姻缘,最皆大欢喜的结局。
也许这世上并没有这么幸运的人,至少在生前——如今也许应该说前世,她没有见过,嘉敏惆怅地想。
所以她不恨。
直到……直到她听到苏仲雪的最后三个字,在灵魂将散未散的时候,很清晰很清晰的三个字,因为你。轻如鸿毛,重逾泰山。因为她。是因为她,父亲才带哥哥入宫的吗?是因为她,父兄才惨遭屠戮的吗?
是……因为她吗?
茫茫荒野,浩浩长空,没有回答。所有怒吼与质问,都被风吞没,暮色铺天盖地,淹没所有,鲜血与尸体,背影与怨恨,再没有人听得见,再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声音,而记忆……记忆鲜明。
隔着十年的时光。宫车辘辘辗过青砖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当时因疲倦而微合了眼睑,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醒,东走西顾的马蹄,嘈嘈人声,一双血手攀住了车窗,她吓得缩成一团,然后绣帘被粗暴地扯下,恶魔一样的脸跃入眼帘,血污满面,狰狞的刀伤,从额头一直划开到下巴。
她想要尖叫,但是叫不出来。
恶鬼似乎在朝她微笑,至少是一个努力微笑的表情,试图安慰她的惊惶,但是没有能够成功,但是她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孔,或者说,是看明白他的口型,他说:“别怕是我。”——是哥哥。
她的哥哥元昭诩,是洛阳,乃至大燕出名的美男子。这时候形如恶鬼,只来得及说最后一个字给她听:走!
走、快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回头!
当时她就该有这种觉悟,但是她没有,她呆呆看着哥哥死在自己的面前,呆呆任由车夫把她送进宫里,看到一地横流的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很多她熟悉却叫不上名字的面孔,还有……她的父亲。
是一刀入腹,干脆,利落,果断。
最后是一个诧异的表情,也许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明明前一刻还权倾天下,纵帝王不能掠其锋,而下一刻,身死人手。
当时她昏了过去,过去很久很久才醒过来,醒过来面对这个血腥的人世。
据说自我欺骗是人的本能。自我欺骗的意思就是,当痛苦无法忍受的时候,人会欺骗自己说,那一切没有发生,或者那一切已经成为过去,那一切与我没有关系。所以嘉敏从来没有想过,父兄的死亡,会是因为自己。
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到这时候,苏仲雪没有必要再骗她——也再没有什么话,比真相更能让她死不瞑目。
三个字。就像在她心口撒下一把火种,所有,恐惧,怨恨,痛苦,所有她以为早已死亡的情感,在瞬间都活转过来,明明是荒芜之地,却灼灼迸出火光,熊熊燃烧,疼痛,照亮她的灵魂,照亮灵魂里的恨意,也照亮这一生荒唐,到最后的不甘心,那也许是一个祈求,但更像一声质问。
然后她活转过来,回到过去,十三岁的身躯里。那就仿佛是执念太深的鬼,能从地狱里爬上来。
苏仲雪说,是因为她。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还是因为她没做什么?嘉敏默默地想。那样的一生,实在让人不想去回忆,但是那是她必然要面对的,如果她想不起来,所有痛楚都会再次到眼前来。
忽然帘影一动,柔和悦耳的声音响起:“姑娘,温姨娘来了。”
话音落,不等她开口,温姨娘就坐到了床前。
温姨娘是元景浩的侧室,也是嘉敏的姨妈。嘉敏的母亲温浣初过世之后,不,在温浣初过世之前,寡居的温姨娘就一直在元家照顾嘉敏。当时元景浩尚未发达,温家也没那么多讲究,温浣初临死时候抓住妹妹的手和元景浩放在一起,虽然没有说破,意思已经很明白,是希望丈夫娶妹妹做继室。
温浣初是一片慈母之心,把夫君和儿女托付给妹妹,但是后来……人永远无法预料到后来,无论是后来元景浩的飞黄腾达,还是背弃初盟。她会不会有怨恨呢,嘉敏默默地想,微垂的眼帘,刚刚好遮住眼睛里的阴影。
十年前的嘉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这些的,那时候她都想什么呢,无非一些更琐碎的烦恼,哪句话应对不得体,哪个举止不够优雅,哪个首饰没有配好,哪件衣裳又被贵族少女们嘲笑了,以及……以及什么时候会碰上萧南。
萧南,嘉敏迅速跳过这个名字,如蜻蜓点水,是不敢深想,怕深想下去,百孔千疮。
“王妃找来的这个严嬷嬷,到底什么居心啊,”温姨娘坐在床沿上,抚着锦被抹泪,“没见过这么折腾人的……”
燕国首都原在平城,是孝文帝时候迁的洛阳。当时争议极大,孝文帝是以南伐为名把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骗”来的洛阳。当时仍有大把守旧的官员和宗室留在平城。洛阳毕竟是天下之中,又是前朝故都,风流繁华都远非平城能比,几十年下来,留平城的人一个一个都把肠子悔青了。
嘉敏的祖父元安明就是当年留平城的宗室之一。所以嘉敏生在平城,后来元景浩外出闯荡,当时嘉敏年岁尚小,也怕继妻对嘉敏不好,只带走了长子元昭诩,而把温姨娘和嘉敏留在了平城。
一直到……最近。嘉敏默默地想,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才让继母胡氏把她和温姨娘从平城接到的洛阳呢?
当时的嘉敏没有想过,如今却不能不想。
毕竟隔得久了,嘉敏也只恍惚记得来洛阳后,胡氏就找了宫里的严嬷嬷指导她礼仪进退,严嬷嬷就和她的姓一样严苛。嘉敏在平城也是一直娇养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严嬷嬷让她行第二十次稽首礼的时候,嘉敏昏了过去。
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当时温姨娘也是来她床前一番哭诉,王妃悄无声息撤走了严嬷嬷——自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至于是谁,完全不可考。王妃毕竟是元景浩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洛阳南平王府主持中馈十余年,王府上下,哪个不是她的人。
之后的太后寿宴,嘉敏和嘉言都在被邀之内……嘉敏打住了回忆。在一个孩子看来,严嬷嬷无疑是可恶的,王妃自然是别有居心,而温姨娘的哭诉,更强化了这一点印象,这大约就是后来,嘉敏和王妃冲突不断的开始。
父亲固然宠她,但是……父亲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和心力,去体贴别扭的少女心事呢?
嘉敏苦涩地笑了笑,温姨娘不是坏人,温姨娘也不会想到,严嬷嬷的离开,礼仪教导的中断,王妃的撒手不管,会让嘉敏在太后的寿宴上丢尽颜面,从此抬不起头,她只是……眼皮子浅了点。
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不是坏人,大多数的人之所以作恶,有时候就只是因为……眼皮子浅了点儿,只看到眼前,只看到自己。
。。。
第二章 贺兰()
“……阿敏、阿敏你在听我说吗?”温姨娘觉察到嘉敏的心不在焉。
嘉敏平静地看着温姨娘:“那姨娘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温姨娘一头雾水。
嘉敏一脸天真:“姨娘说严嬷嬷教得不好,那姨娘能给我另请一个嬷嬷吗?”
温姨娘张口结舌,她这辈子大概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擅长抱怨,可不擅长解决抱怨,半晌,方才期期艾艾地问:“咱们、咱们不能回平城去么?”
“妈说的什么话。”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像是责备,更像是娇嗔。有人打起帘栊,翠色比甲的婢女扶进来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素白罗衫,束腰画裙,裙幅极繁,腰间每褶一色,轻描淡绘,色极简雅,这一步一步走来,如弱柳扶风,如菡萏初绽,如花树堆雪,新月生光。
仅是风姿,已经足以醉人。
嘉敏悄然收拢五指,指尖掐进掌心里,要这样,她才能用平常的声音喊出她的名字:“表姐。”
贺兰初袖。
贺兰初袖是温姨娘的女儿,兰父早逝,家族无依,一直被温姨娘带在身边。温姨娘和温浣初长相都只寻常,初袖却美得不同寻常。嘉敏打小就觉得袖表姐好看,连名字都比她的好听,又是一起长大,嘉敏和袖表姐的亲近,远胜过哥哥昭诩和妹妹嘉言。
所以贺兰初袖给她的伤害,也远远大过嘉言。她能够原谅嘉言的见死不救,却不能够原谅贺兰初袖的背叛。
贺兰初袖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这样的才貌,很难不眼高于顶,而长居南平王府,更助长了这种眼高于顶,嘉言在十年之后仔细回想自己这个表姐的生平,她最初看上的,就不是哪个人,而是九五至尊这个位置吧。
嘉敏唇边一抹冷笑:最美貌的女子,该配身份最高贵的男人,这仿佛是一个常识,虽然世事并不尽如此。
贺兰初袖娉婷走到床前,笑吟吟地说:“妈说的什么话,姨父的家在洛阳,表妹的家就在洛阳,平城虽好,到底不是家呀。”
洛阳的好,更准确地说,是王府的好,贺兰初袖比温姨娘体会更深。她想留在洛阳,也比嘉敏更热切。
温姨娘被女儿说得讷讷的:“可是严嬷嬷……”
“阿敏又作怪了吧,”贺兰初袖笑盈盈伸手来捏嘉敏的脸,嘉敏生硬地扭转头,贺兰初袖的手顺下来,拍拍她的肩,“妈你看我身体这么弱,都能够坚持下来,阿敏怎么不能,她作怪哄你心疼呢。”
嘉敏微垂了眼帘,眸子里诧异的颜色越染越深。
她自小和表姐好,是真不记得表姐有过这样的言行。这话里的意思,是暗示她装昏偷懒,然后把过错归结于继母吗?
是她多疑还是表姐有心?嘉敏试图分辨这其中细微的差别。这一段并没有给前世的嘉敏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在当初的嘉敏看来,不过是姐妹间嬉闹,而不是污蔑。因为要好,所以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往恶意上想,因为要好,她怎么做她都不讨厌,因为要好,所以就算逾矩也能被轻易原谅,而如今……如今是以果推因,因为早知道最后的背叛,所以一言一行,都变得可疑。
该怪当初迟钝和轻信,还是痛楚如今再无法迟钝和轻信?
迟钝与轻信,对她这样的出身来说,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有多痛,多险,多可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嘉敏深吸了一口气,而温姨娘已经全然不记得女儿抱怨过严嬷嬷凶蛮的话,抚着胸口叹说:“……那就好、那就好。”
贺兰初袖察言观色,怯怯地问:“表妹还在怪王妃吗?”
“我为什么要怪母亲”几个字到嘴边,嘉敏一惊,忽然就记起来,当初的嘉敏应该是这样应的:“都是她、都是她!我好端端在平城过我的日子,把我接洛阳来做什么,打量着我爹不在好欺负是吧,还找了那么个凶死人的老蛤蟆——”
“老蛤蟆”是贺兰初袖给严嬷嬷取的外号。
少女的促狭与机灵,很容易得到同伴的追捧。
嘉敏记得是和初袖一起学规矩,初袖偷偷在她耳边说了这三个字,嘉敏把眼一望,严嬷嬷那张比常人大、比常人厚的嘴正一张一合,瞧起来可不就像蛤蟆。当时就乐了,接下来的课程,嘉敏就老盯着严嬷嬷的大嘴,和初袖挤眉弄眼,贺兰初袖好定力,像是全无察觉,装得一本正经,嘉敏忍不住偷笑,严嬷嬷说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反复几次动作不到位,才引来严嬷嬷惩罚——
那又是无意,还是有心?
嘉敏在心里摇头,口中只说:“袖表姐说什么呢,那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这个回答显然在贺兰初袖的意料之外,贺兰初袖微怔了怔,说:“严嬷嬷是王妃请来的……”
“母亲当然是为我好,才请了严嬷嬷来,”嘉敏不等她说完,截口就道,“我一直在平城,姨娘少有交游,我都没怎么见过外人,容易露怯,更何况平城和洛阳,风俗还有不同呢,母亲请了严嬷嬷来,自然是为我好,我不专心,让严嬷嬷罚了,当然是我不对,我正要竹苓帮我准备礼物,去严嬷嬷那里赔礼呢。”
这话出来,不仅贺兰初袖,就是温姨娘也大吃一惊,讪讪地说:“阿敏这是怪姨娘了?”
“姨娘又胡想了。”嘉敏拉住温姨娘的手撒娇。
温姨娘虽然胆小,怯懦,无用,有私心,不会说话,也没有好好教过她人情世故,但是那不是她的错。温姨娘出生困苦,所嫁非人,在夫家受够了欺负又被逐出家门,娘家也不肯收留,只有温浣初给了她们母女歇脚之地。她对温浣初是真心感激,对嘉敏也是真心疼爱,只是有些东西,她自己这辈子都没活明白,又如何教得了嘉敏?
后来……贺兰初袖背着嘉敏和萧南上床,哄着萧南纳她为侧妃。她曾经贵为皇后,又怎么甘于只做一个侧妃,挑拨,教唆,各种手段,让萧南彻底厌弃了她。满府的人都知道王妃不受宠,一一都欺上头来,残羹冷炙,冷言冷语,病了也请不来医,只有温姨娘,隔三差五来看她,偷偷给她塞吃的用的,背着人给她买药,抹着眼泪说:“我对不住阿姐……”
那时候嘉敏强撑着坐起来,指着门歇斯底里地吼:“出去、给我滚出去!”
药包散开来,散得一地都是药渣。
但是温姨娘还一直来一直来……一直到萧南叛国南归。燕帝要杀嘉敏,温姨娘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