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威,可不可以闭上你的狗嘴,你知不知道你简直烦透了!」沈天威才讲了两个字便被石磊粗鲁地打断,他双眼布满杀气、恶狠狠地瞪着不知死活的沈天威。
沈公子天威这下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巴。
晚上的彩排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原本事后的讨论可省略了,但在大伙儿的鼓噪之下,要两社社长先自掏腰包犒赏社员的辛劳。于是,大黟儿决定于活动中心关门后,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名为「五湖四海」的豆浆店吃消夜。
大队人马才刚出学校大门,迎面便遇见拽着大包包、一脸若有所思的赵小冬经过校门口。
汪敬涛一马当先,兴奋地跑到小冬面前。今晚的讨论取消,本来令他有些失望,没想到竟然在此与她不期而遇,老天真是眷顾他。「小冬,好巧。」
小冬一脸迷惘地抬起头,看了看汪敬涛,再看了看他身后的一大群人,向众人点个头后,便又继续往前走。
今晚家教学生问了她一题艰涩的数学题,她解了多次仍解不出来,好强的她,此刻脑中正被那道数学题占满。
「小冬,我们要去吃消夜,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沈天威殷勤地替汪敬涛提出邀请,他的用意很明显。
「不去。」拒绝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汪敬涛的脸立刻黯淡下来,善解人意的海茗立刻帮腔道:「冬,一起去嘛!你不是最爱吃烧饼油条?」
「是呀!一起去嘛!」大黟儿鼓噪。
小冬似乎此刻才正视到大家的存在,近两个星期的相处,她与大家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熟稔。她环视一下众人,露出了笑并摇头道:「真的不了,学生问我一道数学题,我一下子解不出来,我想马上回去思考解题的方法。」
「那也不急于一时啊!一起去嘛!机会难得,社长请客哟!」西音社成员李康宁也加入了游说行动,社长暗恋赵小冬一事,大家几乎都看得出来。
一时之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加入游说的行动。
小冬在众人相邀之下,也只好有些盛情难却地道:「那……好吧!」
话才落下,便一眼瞥见殿后的石磊,与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丁百柔。她脸色微变,但出口的话已收不回来了。
其实石磊早注意到她,也发现到紧粘在她身后的汪敬涛,那样的画面令他觉得相当刺眼。
小冬答应一同去吃消夜后,他们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来到豆浆店。
豆浆店的规模颇大,为应付晚上吃清夜的人潮,店家采自助的方式让顾客自行取用,以盛用食物的碟子来计价,不同单价的食物以不同款式的碟子来区分。以往,豆浆烧饼之类的东西只会在早上出现,曾几何时,消夜文化产生了重大的变革,老祖宗的饮食习惯被眼光独到的商人所改变。
大家把几张桌子并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有关音乐会的话题,整个豆浆店因他们的加入而显得热闹不少。
汪敬涛殷勤地为小冬端碗布筷的动作,看在石磊眼底,相当不以为然;他整个晚上脸都拉得长长的,话也不说一句。沈天威还以为,那是他在意小冬的临时出席而有的正常反应。
小冬老早便把桌上的烧饼油条一扫而空,不用自己付钱的食物显得异常的美味。她听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话题,见大家似意犹未尽地打屁笑闹,却偷偷打了一个呵欠。心思细腻的宋海茗发觉了,整晚像个闷葫芦的石磊也发觉了。
「冬,累了啊?」宋海茗话一出口,几十双眼睛纷纷投注在赵小冬身上。
小冬有些不好意思,硬是把嘴中另一个要出口的呵欠紧急给收了回来。她干脆趁机站起来对着大家说:「不好意思,各位。明天一早我还要打工,我得回家了!」她背起背包。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走夜路回家不好吧!」李康宁忧心地道。
宋海茗有些为难地看着小冬,她不愿破坏大家的兴致,也实在不放心小冬一个人回家。
「安啦!」小冬拍拍胸脯。「歹徒下手也会挑人的啦!要有那种不挑食、不怕死的坏蛋敢欺负我,我会要他好看!」说完,她还做了一个劈砖的手势。
石磊见状,在心里冷哼一声,就凭你这个小鬼头?
「我看,涛仔,就麻烦你替我们送小冬回家好了。」沈天威立刻为汪敬涛制造了个机会。
汪敬涛立刻会意地点点头。
石磊把他俩的默契看在眼里,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睨了沈天威一眼,生平第一次觉得他长得很碍眼。
「不用,不用!」小冬忙不迭地摇手。「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虽坚持,却又拗不过大伙儿言论的攻势,最后汪敬涛还是成了小冬的护花使者。
他们前脚才离开,薛圣屏立刻关心地问:「海茗,小冬很缺钱用吗?我看她兼了不少工作,她的身体吃得消吗?」虽然海茗与沈天威的事曝光时,薜圣屏曾经黯然过一阵子,私下也曾默默恨过海茗,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对这段感情愈来意能释怀,也渐能坦然地面对。
不待海茗回答,跟石磊一样也沉闷了一晚上的丁百柔有些尖酸地抢白道:「她呀!标准的守财奴一个,打工赚来的钱也不见她花过一个子儿!」其实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丑化小冬,只是属于女性的直觉告诉她,石磊今晚异常的沉默与小冬脱离不了关系。
「冬会这么拼命的工作,我相信背后一定有原因,她绝对不是守财奴。」宋海茗望着丁百柔,柔声地反驳,她不懂百柔为什么要在大伙儿面前恶意中伤小冬。
她的话换来丁百柔的冷哼声。
「各位,我有个提议,大家请安静听我说。」李康宁突然站起身,挥舞着手要大家安静。「基于这几个星期来大家相处的默契,我提议,评鉴会过后咱们办个露营轻松一下,如何?」
他的提议立刻获得大家的回响,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他的提议的可行性,话题一下子由小冬身上转移,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不过,石磊仍是延续一个晚上的沉默,心不在焉的眼神找不到焦距。
另一方面,小冬与汪敬涛一前一后,沿着途中商店的骑楼慢慢地踱着步子。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多此一举。」小冬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汪敬涛明白她指的是送她回家一事。「那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大家也不放心。」其实最不放心的……是他自己吧!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她有些嗤之以鼻。
汪敬涛腼腆一笑,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兼那么多的工作?身体吃得消吗?」
如果小冬够细心,就应该可以听得出他的声音中饱含着不舍与关怀,可惜的是,汪敬涛遇上的是粗心派的祖师爷赵小冬,注定他感情路多波折。
「这哪算多!我曾经有一周兼八个工作的纪录呢!要不是现在功课比较重,我还考虑多兼几个。」她颇得意地甩着背包。
「你很缺钱用吗?」他尽量以不伤及小冬自尊心的语气,小心地问道。
「是啊!我们家属于一级贫户,凄惨得不得了!」她促狭地望着汪敬涛。
如果她知道汪敬涛听了她这番胡诌的话后而心疼不已,那么打死她都不敢乱讲。
而小冬的直接令汪敬涛登时楞住了。
后头突然没了声响,小冬奇怪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汪敬涛微蹙着眉立在原地。她仰起头问:「喂!你没事吧?」
见她故作无事般的纯真笑脸出现眼前,汪敬涛心一紧。她肩上的担子一定很重吧!这么小的肩膀到底背负着多大的生活压力啊?听着她若无其事般地述说自己的家境,他的心纠结成一团,好痛!此刻的他有一股拥她人怀的冲动。
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理智与教养让他的冲动悬崖勒马,但情绪的收回却是不易,他转头大声抛下一句「我没事」后,急急地向前走。
一头雾水的小冬吐吐舌头,不了解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到了公寓门口,汪敬涛的情绪已恢复不少,他依恋不舍地看着小冬,后者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心情。
小冬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有句话我忍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汪敬涛用眼神鼓励她,并隐隐地期待她即将出口的话。
只见她用力憋住笑,挤眉弄眼地道:「如果你能够把这头怪发剪掉,可能会顺眼一点!」
怪发?他还以为……他不由得一脸失望。
从没有人说过他的头发怪,没想到他自认为最有魅力的头发,在她的眼中竟是那样!他自嘲地微扯动嘴角。
看来,评鉴过后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换个发型了!
第六章
第六章
众所瞩目的联合音乐会于周六晚上终于开锣,在两社标榜联合音乐的号召之下,当晚的人潮几乎踩扁活动中心一楼的礼堂。
原本,打死赵小冬她都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建设性的靡靡之音上。丁百柔就曾经批评她是个毫无文化修养的化外蛮民、拜金主义者,而她一点儿也没否认。但由于宋海茗的父母临时决定接受女儿的邀请来聆赏音乐会,海茗一下子措手不及,唯恐当天无暇分身照顾父母,因此特地央求小冬充当导游代她招待二老。
面对她的请求,小冬一点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别说海茗的请求她一向很难拒绝,宋家二老待她就有如亲生女儿般照顾,于公于私,她都有拔刀相助的义务。
音乐会准时于七点钟开始,由丁百柔与沈天威担任司仪,两人俊男美女的搭配,首先便让人眼睛一亮。
小冬沾了宋家二老的光坐在贵宾席上,好奇地东张西望。没想到观众竟然把偌大的礼堂塞得满满的,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整个气氛在进行到石磊的吉他独奏时达到高峰。小冬从头到尾虽没有正眼瞧过他,但她也不得不对他的演奏实力竖起大姆指。一首吉他的入门圣歌「爱的罗曼史」,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曲子,但经过他出神入化的诠释,仿佛成了天籁神音,流畅的旋律令台下的众女士莫不听得如痴如醉。
「哇!石磊真是太棒了!」耳边传来邻座女生的耳语,音量不大不小,恰好可以清楚地传入小冬的耳中。
「是呀!他弹吉他的样子实在帅呆了!唉!可惜人家早已经名草有主了!」其中一人发出幽幽的叹息声。
「别作梦了好不好,就算人家名草无主也轮不到咱们!」另一人发出嗤之以鼻的冷哼声。
听到这儿,小冬颇不以为然地斜睨了旁边一眼。哼!全是一些没眼光、缺乏大脑的皮相崇拜者!那颗臭石头有什么值得收藏的地方!
一曲结束,在石磊鞠躬下台前,一堆早巳等在台前的崇拜者一拥面上地冲上台,含羞带怯地将手中饱含柔情与蜜意的鲜花送给心中的偶像,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突然,一切的喧嚣声被一阵鼓噪所取代。正与宋妈妈聊天的小冬好奇地把眼光投向台上,也立即明白群众鼓噪的理由,而鼓噪的声音大部分由场上百分之二十的男士口中发出。
只见一名身着白色无袖长洋装、头发长至腰际的纤纤女子缓缓地走上台,含晴脉脉地将手中一束白色的海芋递给石磊,两人并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互相拥抱了一会儿,鼓噪声便是在此时传出。
「咦?那不是『辅大』的校花江黎吗?怎么她也来啦?」邻座的其中一个女孩问道。
「笨蛋,她就是传说中石磊青梅竹马的恋人。」
「真的?石磊的女朋友不是外文系的丁百柔吗?」
「拜托!什么丁百柔!听说石磊根本就不喜欢她,是她自己死缠人家的。」
由于鼓噪声实在太大,接下来她们又说些什么小冬已听不清楚。不过,光是这些话,就已经足够让她同情丁百柔一辈子了。
音乐会在两社的合奏曲中缓缓落幕,全场观众毫不吝啬地将手中的掌声送出。
今晚的演奏会无疑是成功的,从观众的掌声及学校评鉴人频频颔首的情况可得到印证。
宋妈妈表明要到后台向女儿及其他的表演者当面说些肯定的话,小冬责无旁贷,当然要负起引路的责任。但散场的人潮比入场时更加混乱,人潮推挤中不慎把娇小的她推倒在地,等她咕哝地站起身时,早已不见宋家二老的影子。
真是倒楣!她诅咒了一声,瞪大眼睛搜寻二老的身影。
后台到底在哪里?所谓「后台」,顾名思义就是「后面的台子」啰!她以自己的逻辑思考确定后台应该在的方向,随即不假思索地往想象中的方向冲。
在走过一串楼梯后仍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时,她立即知道自己走错路了,正打算循原路下去,但楼梯尽头处门后的一串啜泣声却引起她的注意。基于该死的好奇心的驱使,她犹疑地上前一步……
「阿磊,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是没法可想了,才会厚着脸皮来找你。」
门后女孩的一声含泪的呼唤,使小冬确定她谈话的对象正是她不共戴天的大仇家石磊。
果然,石磊的声音响起:「你先别慌,他知道吗?」
没声音,因此小冬无法知道女孩的回答。
「听着,小黎,怀孕的事一定要让他知道,他所种下的因没有理由要你一个人独自承受。」
刻意压低的音量使得小冬隐约只听到「怀孕」两个字。她用自己的联想力把事情组织起来,老天!她惊愕地捂住嘴巴,阿弥陀佛!她完全不期然会听到这样惊人的事。
「不!不可以!」女孩子惊惶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你听我说,小黎,这件事你一定要告诉他,他……」
听到这儿,小冬已经听不下去了,偷听的罪恶感使她的良心受到深深的谴责。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之大吉,但后脚跟却很要命地踢到堆放在楼梯上的纸箱,引起的声响不太,但却足以令门后的两人惊觉。
「谁?」石磊一声呼暍,以第一时间推开门。
「呃,嗨!」一脸尴尬的小冬只能干干地吐出这两个字。
一见是她,石磊马上用身体护卫着惊惧不已的江黎,声色俱厉地望着小冬,「-你在这里做什么?」
由于心虚在先,小冬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理直气壮。她嗫嗫嚅嚅地道:「我……找人。」
石磊望着心虚不已的小冬,双眼射出慑人的光芒。「你听到了什么?」
「我……」要她说谎有违她做人的原则,要她说实话……老天,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此刻她实在恨死自己过度的好奇心。面对石磊眼中愈来愈严厉的谴责目光,她选择了第三十六计--开溜。「对不起!我忙着找人,再见!」
她夹着尾巴匆忙逃走的模样,令石磊更加肯定她的确听到了什么,他阴晴不定地望着小冬逃走的背影。
「阿磊,怎么办?她好像听到我们的话了!我……」江黎掩面而泣。
石磊转过身,阴鸷的眼眸马上覆盖上一抹柔情。他搂着她并轻拍她的肩柔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有把话传出去的机会,相信我,嗯!」
「阿磊!」江黎拾起梨花带泪的清丽脸庞,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石磊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思绪仿佛又回到从前。
*****
直至回到家里,小冬才发觉自己根本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石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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