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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倩以为小欢真的和李金钱又好上了。她想去想来,这种想法只是怀疑而已。假若小欢和李金钱真的又好上了,他们应该早就结婚了,而且有了小孩。如果说小欢只是会干事不会生小孩的女人,李金钱也不应该让小欢做一般员工做的活。如果没那么回事,小欢就不会被李金钱送进高级病房。最简单的、最愚蠢的、最没有办法的解释就是:小欢和李金钱肯定存在着龌龊关系。周倩的这些怀疑,她不是嫉妒他们的关系,而是担心他们的关系破裂。只要他们关系好,这对她来说更是有利些。她和雷如文的往来就没有李金钱在中间挡脚挡手。在李金钱家住的那几天,李金钱没再提到和她的婚事,他猜测李金钱和小欢的关系还不错。她是小欢的表姐,在李金钱命运大大槽糕的情况下,她确实可怜小欢,替小欢感到痛苦。可想想小欢的老家是乡下,能在城里,总比乡旮旯好得多,是别的女生不可有的。
周倩走进小欢的病房,小欢还在昏睡。小欢的病好多的,脸也红润了。周倩想不通小欢会自己要求转到普通病房,她问小欢你为什么不住贵宾病房,小欢老实说那里花钱太多,在哪里都是治病,只要能把病治好就行。
周倩想试探小欢和李金钱的关系。故意问她为什么要给李金钱打工,做那些苦活。
“我还在还帐,”小欢平静地说。
“你还什么帐?”
“还一千三百元的帐,不还一千五百元。”
周倩以为她在开玩笑,“还谁的帐要这么多钱?”
“还李金钱的。”
“你怎么会跟他借这么多钱?”
“我有用。”小欢谨慎地说,她怕把帮雷如文而借的钱说漏出嘴,周倩说她憨。周倩想让小欢把借钱的具体情况甬出来,故意说小欢你真会开玩笑。小欢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周旋下去,狡黠地说:“真的,是跟你开玩笑。”
“其实你就不会开玩笑,你是我的好表妹,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只是你不想说的,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又没有什么必要逼你。可我有个问题想不通,你既然和李金钱借钱,怎么在这里生病,又让他送你来住院,难道你以进厂来还他?”
小欢没有回答她,抿着嘴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一千五百元,你给她做了多久的活?”
“不多,三年。”小欢伤心地说。
“三年,还不多?表妹,你吃亏大了喽,顶多做一年半的工。”
周倩很诧异,很愤怒,她攥紧拳头,重重的砸着床沿。
“但是,做少了人家不借,反正钱是人家的,只要人家肯借给我,吃点亏也是情愿。而且,力气你不去做它也会留下来,用了休息一会儿就来,没什么。”
“你真是乡妹子,心太软了。不是说你做不做力气留不留下来的事,关键是他太欺你了,欺你乡下人,欺你是女生,欺你没有文化。”
“至少看在你们以前的情份上,也不应该这样横着心割你。”
“别说了!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露水朋友而已,就象口渴的人遇见挑水的人一样,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那次我和青哥回去,李金钱就恨死我了。”
“那天,我和他借钱,他高低不答应。他说我借给你你拿什么还我?要不跟我睡一个月,这钱我送给你。我没有出卖我的身体,我闪了他几记耳光,我说我的你永远都不要想。他说你的不拿来干留着做什么,你凭什么条件来跟我借钱。我说我有的人力气,我可以给你打工。”
她们还谈到雷如文的一些情况,小欢难过得流了眼泪。小欢说,自从为还李金钱的钱后,她一进厂就没得机会回去,雷如文的情况她一点都不知道。周倩告诉她,雷如文已经转成了公办教师。
这天夜里,小欢难以入眠,她一整夜都在回想雷如文,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在她的印象中,雷如文是那么的文质彬彬,说话小心小意的,在她蒙胧的泪眼里,仍然是多么的清晰。她多么希望雷如文来看她,把她带走,让她永远守在他身边。雷如文很久都没来看她了,很久很久的,也许他不忙写作吧。她的心上人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他在为辉煌的明天而奋斗,她这么想。在她的肚子里,她感到有个小东西在蠕动,是个以前所没有过的现象。是不是那次喝酒醉和雷如文在环城路做事产生的,如果真是怀孕,她希望能给雷如文生个白白净净的男孩。昒昕时分,小欢才睡着。梦中,她已经回到麻石小学,在雷如文的身边,抱着可爱的小男孩。雷如文的父亲蛮是高兴,坐在椅子上哄着孙子。
从医院出来,周倩没有去县委亲戚家,也没有去李金钱家,在医院的小欢睡。她心里很复杂,小欢的确是好人,也学得了城里人,不再是羞荅荅的,说话话连天。
关灯以后,周倩象死猪一样沉睡着,鼾声如雷。周倩翻一个身,把小欢弄醒了。
周倩想立即远行,这次远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心里扫扫灰,扫去心里所有的郁闷。象她这样年龄的年轻女孩,眼睁睁看着五十开外的父亲离散,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难以找到好的词来表达。在城里,象她父母这等年龄闹离婚的家庭不乏其类,但对她来说,是现实中另一种角度的悲惨结局。
这次远行,她不想去得太久,这个小地方还有着她牵挂的心上人雷如文,她只不过是空中的一只风筝,被雷如文的线牵着,永远也不能飞进深空。周倩走下楼,她猜想小欢一定对她瞒着某种私隐。特别是小欢的肚子反常的略鼓,可这个男人是谁呢?怀疑是李金钱的种,可能是,又不象是。要从小欢嘴里得到答案,她这种很少跟外人说实话的人,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周倩走出医院门口,才想起雷如文写给小欢叫她带给小欢的信,还没有交给小欢。
周倩把信交给小欢,医生就进来了。医生说小欢的病已经好了,要不要再住下去。小欢说,不要了。周倩白了小欢一眼,就跟医生说:“我是她的表姐,听我的。继续住下去”医生知道周倩的意思,没什么异议点头就走了。
周倩走下来,在楼梯口遇见李金钱上来。
“周倩,你在这里过夜,我到处在找你呢。”
“呸!”周倩向他吐一口水,头也不抬就走了。
“周倩你等等我。”
“别再找我!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周倩愤然离去。李金钱不知所措地兀立在那里。
第六章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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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倩截然离去后,李金钱不知道周倩为何会生他这么大的气。是他借钱给小欢的阴谋被她揭穿了?他很后悔,这事至关他和周倩的幸福爱情生活,至关她的人生。想想,当时他自己也太过分,以前糊涂得往小欢身上宰了一刀。假若是因为这事,他想完全可以弥补,他有办法重新获得心上人。他决定当着周倩的面,把钱全部退给小欢,一分钱都不收,并且给小欢一笔钱,算是他李金钱向小欢向周倩赔罪,从良心上都可以说得过去。人生在世,谁没有错过?
李金钱去医院看小欢,有个多事的医生问他,病人是不是他的女人。李金钱想说是厂里的员工,又怕医生笑话他,说他傻,会把病人送进贵宾病房。他只好小声说是未婚妻。他把小欢送进贵宾病房,说小欢是他的未婚妻,一点都不傻。如果周倩和他翻脸不认人,一刀两断,他想小欢就是最佳人选了。小欢的善良,小欢的勤劳,早就打动的他的心。
李金钱看见柜台上放着一封信,没有落款,甚是怀疑,就悄悄把它揣在怀里,溜出来看。小欢发现没信了,问李金钱:“你看见柜台上的信没?”
“什么信?”
小欢很着急,李金钱暗自得意。故意问是谁的信,重要不。小欢说丢了就算,也没什么要紧。
李金钱决定,他的人生路得分两步走。先稳住小欢,有机会再走下一步。
李金钱这次看望小欢,留给她的印象很深。李金钱说,他不要小欢还钱了,还给她一些钱,算是向她陪罪。他说,他当时是一时冲动,请小欢原谅他。李金钱还说,如果她愿意,可以继续在厂里做,为了弥补他过去的错,他决定让她来监工。小欢看着李金钱,淡淡地说:“让我考虑再说。”
李金钱从医院出来,王荣臣就来找他。
李金钱已经解雇了保姆,不得不亲自给王荣臣沏茶。
王荣臣想和李金钱借钱的,他的工资已经和周倩在一起的时候用完了。王荣臣却不能把他和周倩在一起用完的情况说出来,他想只要他把真实情况一说,相反会惹得李金钱生气,说不定一分钱都借不到。在城里,他认识的几个铁杆朋友,都因为卯运不好,把身上都赌干了。
王荣臣不敢把他借钱的情况说,还因为李金钱不赌钱,最恨的就是赌钱人。可王荣臣来得不是时候,这时李金钱心乱如麻。官家三天两头跑到厂里来,稍有破绽就处罚。另外,他心爱的人周倩可能不再回到他身边了,看了那封信,他心里明白。
“李兄,现在厂里境况如何?”
王荣臣本来知道他厂里的情况的,也无话找话说,在暗示他应该找人活动活动。
事在人为,天不绝人之路。
李金钱犹豫了一下,是在考虑该不该回答王荣臣,或该不该如实回答他。王荣臣见他没说话,认为李金钱在顾虑他那天去找周倩,见周倩的样子,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没什么好,效益每况愈下,官家又不断来剥皮,现在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他直接把话题谈到实质上来。
“官家?”
“有劳动局的,有工商局的,还有税务的。”
“你怎么不去人活动活动呢?现在这些人表面白白净净,说官腔话,样子秉公无私。可暗地里,你识想点,给他点意思意思,他们研究研究,不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他一放口,你就少花几千元以上。”
“这事我也想过,只是官道上我认识的人不多,也是办不了大事的人。你能不能帮我想点办法。”
“李兄,我呢?就别提了,我在那个部门,不要说人们不给我们面子,就连蚂蚁都不想进我们办公室。我们这些人,手头无钱更无权,还不如在街上卖糯米粑的人,还有人叫声老板呢。”
我的熟人也是一些烂赌的,他差不多把话说漏嘴。
“我在城里没什么有能力的熟人,在乡镇倒有几个,比如何首义,但现在我们都不通信好久了,并且不知他上面有人不。”
自从王荣臣的父亲黜职到乡政府任干事后,何首义就没跟王家来往了。想到这,王荣臣好寒心。人都是有私心的,有时候也很势利,比如何说,何首义认为他的父亲没有什么发展前途,再也帮不了他的什么忙了,就远离他们了。其实,何首义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不是在乡政府工作的吗?至少看在以前的关系上,看在以前曾经帮过的忙上,也不至于绝情到如此地步。这就是小人有眼光,没有远见的眼光,你能有什么发展,能升腾吗?
“你能不能跟你父亲说一声,让他帮帮忙,我厂里又很忙,抽不开身。”
王荣臣父亲的不幸,王荣臣从没跟李金钱说过。王荣臣估计他父亲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力了,可又不能如此坦率地说。这样的话,不能亲口说出来。
“这个,这个等我跟他说试试看。”
李金钱见王荣臣只是勉强地回答,也就不抱多少希望。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不得不说些感激的话。李金钱说:“那就拜托你了。”李金钱想买点东西去看小欢,这是考虑好的心计。可王荣臣仍没有走的意思,和他聊一些中学时代的无聊事。
“你找我有事吗?”
王荣臣来找他借钱是件难开口的事,这时被李金钱一提,他自然是高兴。他是第一次和李金钱借钱,这世上有钱人比乞丐还吝啬,在馆子里吃剩的菜还打包回家吃,他们有钱人就吝啬到不怕馆子里吃剩的菜有传染病。他相信李金钱不是这种人,李金钱平时用钱都显得落落大方,或许是他的钱还没多到吝啬的地步。王荣臣犹豫了一下说:“是有点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这个月工资,前几天单位有办酒送了一次礼,买了一套衣服,生了一场小病,现在手头有些点紧,想和你周转一百五十块钱,等发工资再还你。”
“我厂里现在困难得很,小欢这次住院又费了不少钱。”
李金钱没再说下去,丢支黄果树烟给王荣臣(是一块多钱一包的)。王荣臣心想,李金钱现在泡在钱堆里,还真成了吝啬鬼,巴不得他的钱能下儿,看他的样子叫人恶心,抽的烟不要说是十多块钱的包的,也得买三块钱一包的嘛,抽他妈软包装黄果树,就不怕别人笑。王荣臣看着无望,也就起身告辞。这次他相信有钱人都是守财奴,吝啬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金钱挽留王荣臣吃饭再走,王荣臣心里正窝着火,他说还有其他事要去办,推门就出来。李金钱说正有事上街,同路。路上,王荣臣不想跟他说话,李金钱也没找他说话。
“吃点东西再走。”李金钱说。
虽然王荣臣心里还在生气,但想到白吃白不吃的道理,也就和李金钱一同进馆子。
李金钱只点一盘瘦肉,一盘豆腐,一盘花生,一个白菜汤,要一斤白酒。王荣臣边吃就边暗骂李金钱,不是葛郎台,但比葛郎台还要葛郎台,还要吝啬,老板进馆子吃的是这些,还不如街上背砂的老机进馆子打牙祭爽。
王荣臣把嘴巴一抹,说我先走了。
“荣臣,我几天我也困难,你就先拿两百块去用。”
李金钱去县医院看望小欢,小欢第二天就出院了。李金钱给小欢两千块钱,还要求小欢留下,在厂里当代班。
但是李金钱厂里的效益疯狂直下,产品越挤越多。厂里逃不过破产的厄运,李金钱不得不重蹬上远去广州的列车。他所遗憾的是,王荣臣到底跟他父亲说了没有,还是王荣臣的父亲不愿再帮他。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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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如文知道周倩的父亲也是雷天宇,是由于何首义有次喝酒多了,醉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说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麻石小学。雷如文沉思了几天,就此事问他父亲。他的父亲起初没承认,说哪里有此事,简直是造谣。
抗战结束后,雷天宇坐着南下的火车回来探亲。他先在省城玩了两天,然后搭着班车回家。在车站,他看见一位姑娘在伤心地哭,学生的样子,雷天宇走过去问:“同志,你有什么事,在这里哭?”
这个女生见问她的人是个军人,她说她是一名省外中专生,毕业了,准备在这里转车回家,不小心被掱手掱走了她的钱,现在没有路费钱回家。雷天宇就帮她买了车票,并把她送回家。
那个年代,人们很崇拜军人,尊重军人。不少女大学生会想方设法找军人做对象,不少有工作的女生会努力去找军人做对象。她很高兴,她盼望的对象也是军人,她无意中就这样得到了。可令她伤心的是,她的母亲在一次伤寒病中不幸离开了人间,她的父亲也因此痛不欲生,一下子病倒在床上。她的心碎了,整天就是哭。雷天宇打消了回家的念头,留下来陪她。惭惭地,她心情好多了。他们一起下地去干活,一起做饭。随着他们出双入对,彼此有了爱慕之情。有一天,他们去很远很远的深山里给她的父亲挖草药,那时候这地方再没有什么人,无意中他的脸碰到她的脸,他的神经兴奋起来,有了触电的感觉,他的血液在喷流,他的柴草干了还在熊熊地燃烧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把她抱在怀里,她没有喊叫,没有挣扎,软绵绵地呻吟着。他把她躺在平整的草地上,鲁莽地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兑去,她一丝不挂的躺在云层下,看着她的胴体,他想她的身体是世界上最美的。他们的肌体融合了,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动作,久久地,直到双方都幸福得有气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