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国公府稳如泰山,为什么连个丫鬟出门,都要夫人定夺?”秦云卿冷冷的扫了魏妈妈一眼,转身对彩叶和丸子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等夫人决定了,再帮我回去拿东西吧。”
彩叶虽然不知道秦云卿想要干什么,但是秦云卿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道理,见丸子正要张嘴询问,急忙使劲的拉了丸子一下,垂手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魏妈妈被秦云卿一激,再想想就两个丫头,也翻腾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于是逞强开口:“不就两个丫头出门,又能值得什么,想去便去就是了。”
秦云卿没有说话,只是伸着手,看着魏妈妈。
魏妈妈愣了一下,才明白秦云卿这是问她要出门的凭证,顿时心中有些懊悔起来,但话既已出口,却怎么也拉不下脸来收回去,只得咬牙把挂在腰间的对牌扔了一块给秦云卿,“让她们快去快回。”
秦云卿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对牌,点点头,转手递给了彩叶,转身,便进了院子。
魏妈妈看着秦云卿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向着正院走去。
已是春暮夏初的季节,最是繁花鼎盛的时候。牡丹院真的是名副其实,才进了院子,就看见满院子的牡丹争奇斗艳,这里的牡丹多的是“姚黄”“豆绿”“二乔”之类的名品,其中竟然有一株“青龙卧墨池”,那黑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似一条青龙盘卧于墨池中央,想必当初花了不少的心思,只可惜牡丹还在,佳人却已经……
秦云卿看着牡丹,脚下微微一顿,就听见美人儿那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十姨娘,请往这边走。”
秦云卿抬头看了美人儿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向前走着。
“十姨娘……”美人儿见秦云卿根本就当她不存在,顿时急了,小跑几步,这才堪堪跟在秦云卿的身边,“姨娘,屋子已经打扫好了,姨娘你……若是……有哪里不喜欢,奴婢这就吩咐她们……”
“你是这牡丹院的大丫头?”秦云卿猛地停住脚步,倏的转身看着美人儿,美人儿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撞在秦云卿的身上。
“奴,奴婢……”美人儿想要开口回答,正好对上秦云卿那冰冷又带着一些血腥的眸光,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是,或不是?”秦云卿眸光的寒意更甚。
“是,奴婢是……牡丹院的大丫鬟。”
秦云卿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廊下的两盏红色的灯笼,“这个是你挂的?”
“啊,哦,不是,是正院的王妈妈吩咐的,说不论如何,今日总就是十姨娘大喜的日子,让奴婢挂两个灯笼喜庆喜庆。”美人儿的声音依旧娇媚入骨,只是听的人不对,落在秦云卿的耳中,只觉得心中一阵烦躁,便看也不看美人儿一眼,抬腿向着正屋走去。
屋内的布置倒也有些喜庆,桃红撒花的石榴百籽床帐,里面是粉红的杭绸被子,铺着粉红的毯子,靠窗的桌子上,竟然点着两支粉红的蜡烛!
这王妈妈向来也已经花尽了心思,又不得罪钱夫人,又讨好了国公爷,也算是一个精明人。
秦云卿勾着嘴角微微笑了笑,前世里,这王妈妈就是一个左右逢源的巧人,在这国公府里,也算是一个奇特的存在。据说她是伺候过上一代的国公夫人,国公夫人仙去之后,就把王妈妈留给了钱夫人,钱夫人曾一心想要拉拢,但是王妈妈却依旧貌似游离,但又不曾得罪钱夫人,也算是一个人才。
前一辈子,秦云卿也没有多跟王妈妈说话,如今想来,却后悔到了极点!若是知道人生能够重来,有些事,有些人,她一定会用心去了解一下。
“十姨娘安。”一个精瘦的夫人出现在门口,秦云卿猛地抬头,不由得愣了一下,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不,王妈妈就出现了。
“请问妈妈是……”秦云卿做出一副陌生的姿态,一脸淡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精干妇人。
“奴婢姓王,如今在正院行走。”王妈妈微微的笑着,脸上也洋溢着一股喜气,弯着眉眼看着秦云卿。
今日的秦云卿穿着一身粉色的缎面印暗纹的长夹袄,外罩一件淡粉的薄纱背子,下面穿一条细碎的洒花镶银边罗裙,头上随意地挽了个髻,斜斜地插了枝半旧不新的玉簪子,神态从容淡定,脸上的妆饰虽然不精致,但是却胜在自然不雕琢,那一股淡然的气势,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家子庶女的出身……
王妈妈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王家姐姐。”关妈妈站在秦云卿的身边,含笑看着王妈妈,适时的出声。
“你……”王妈妈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人,脸色不由得变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卿姑娘是我家老爷夫请人新收的义女,老爷夫人念着卿姑娘孤苦无依的,所以就把我这个老不死的给了卿姑娘。”关妈妈笑着开口解释,“王家姐姐这几年过的可好?”
“诶,不就是这样,为人奴婢还能怎么样?”王妈妈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秦云卿,眸光中就多了一丝同情,“十姨娘先请床上坐着,国公爷就快来了。”
王妈妈说着,又看了关妈妈一眼,最终却没有说哈,只是瞪了站在秦云卿身边的那个美人,声音有些严厉:“好生伺候着,莫要在做出这种妖精的模样来,等国公爷来了,就没有你们什么事情了。”
王妈妈说完出去了,秦云卿看了看身边那个病西施一般的美人儿,示意美人儿也出去。
美人儿却丝毫不觉,朝着秦云卿屈了屈膝,“奴婢伺候姨娘。”
秦云卿冷冷看了美人儿一眼,不想却看见了美人儿眼中那隐隐的希冀和兴奋,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是等着钱谦益过来呢!顿时把脸冷了下来,轻轻的哼了一声:“我竟然不知国公爷的丫鬟可以不听主子的,只不知这到底是哪一门子的规矩?”
美人儿没有想到秦云卿竟然当场就发作了出来,抬头偷偷的看了秦云卿一眼,眼眶一红,泪水眼看着就要滚落下来。
《庶女策》 第2卷 092,你是谁的女人
秦云卿皱了皱眉:“我倒是不知道,这国公府的规矩竟然与别处是不同的!奴才和主子竟然是反了个儿的!关妈妈,你去找王妈妈或者魏妈妈来,让她们好生给我讲讲国公府的规矩,省的到时候冲撞了谁,反而不好。”
“姨,姨娘……”美人儿听秦云卿这么一说,顿时急了,也顾不得抹去莹莹欲坠的泪水,“奴婢,奴婢这就出去门外候着,姨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唤一声。”
秦云卿点点头,看着美人儿摇曳着腰肢出去了,这才在床上端坐了。
“姑娘,她……”彩叶瞪了美人儿的背影一眼。
秦云卿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笑了:“只不过一个想要爬上主子的床的丫头而已。她非要呆在这里,只不过想要在钱国公面前露个脸。”
“姑娘你……”彩叶愣了一下。
“人各有志,你又何必强求人家与你一样?”
彩叶顿时红了脸,“奴婢,奴婢只是……”
秦云卿看了彩叶一眼,开口说道:“莫要管人家的事,你去把包裹里面的卖身契找出来,我记得放在妆奁盒子里。”
彩叶奇怪的看了秦云卿一眼,走过去,把妆奁盒子拿了出来,打开来,里面赫然放着她和丸子的卖身契。
秦云卿也不多话,伸手把卖身契拿了出来,抬手就递给了彩叶:“好生拿着,呆会儿拿着对牌离开这里,远远的走了出去,天高皇帝远,以后你们就是自由身了。”
“姑娘,你,这是……”彩叶攥着卖身契,一脸的不解。
“不要问为什么,既然姑娘给了你们,你们离开这里便是。”关妈妈不等秦云卿开口,开口说道,“姑娘,你不能让我也走,我不会走的。”
听了关妈妈的话,彩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了想,开口说道:“姑娘,你不能怪奴婢现实,奴婢带着丸子离开这里,若是明日里,奴婢听说姑娘没事,奴婢会带着丸子回来的。”
秦云卿一听顿时笑了:“好,卖身契既然已经给了你们,即便是你们回来了,你们也是自由身,随时可以离开。只是丸子年纪小,彩叶你要多照看一些才是。”
彩叶朝着秦云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奴婢是小人,但是是真小人,绝不会干那种坑蒙拐骗的事情,姑娘放心就是。”
“妈妈,拿些银两给彩叶,出去了,自己做个小本生意,也不至于走投无路,衣食无着落,反倒是害了她们两个。”秦云卿真的是有些喜欢彩叶了,真小人远比口腹蜜剑的伪君子好多了。
彩叶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银两,带着丸子,趴在地上给秦云卿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这才转身出去了。新房内顿时只剩下关妈妈和秦云卿两个人。
“姑娘,你打算什么办?”关妈妈一脸的紧张,看着刚才秦云卿给彩叶和丸子安排退路,关妈妈心中隐约的猜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敢十分的确定。
“妈妈,如今的情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秦云卿的眸光倏的亮了起来,脸上一片坚决,“只是连累了妈妈你。”
关妈妈不由得一阵心痛,伸手就抱住了秦云卿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我可怜的姑娘,你为什么就这么的命苦……”
关妈妈那温暖的怀抱,让秦云卿蓦地眼眶红了起来:“妈妈,原本我想着徐徐图之,一定要让恶人血债血偿,可是如今情势不由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的!所以……,只能同归于尽!”
“姑娘……”关妈妈正要在劝上两句,突然听见外面响起美人儿的声音:“国公爷安。”
“他,来了!”虽然心中早就下定了决心,但是当事情真的来临,秦云卿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脸色微微的有些泛白,双手微微的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钱谦益刚从衙门里回来,才进府,就被几个幕僚围住了,说是恭喜他妻贤妾美,非要让他好好的喝上几杯。
钱谦益推脱不得,就喝了几杯,可是凡事都是如此,只要有人起了头,事情就变得不可再控,不知不觉之间,这酒就喝多了。
钱谦益在前面喝了酒,走路便有些不稳,看见门口有一个人拦着,伸手便把美人儿推在了一边,歪歪斜斜的从门外踉跄着撞了进来,口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宝,宝贝,你,你在哪里……”
在钱谦益出现的那一刻,原本焦躁不安的秦云卿,迹般的镇定下来,朝着关妈妈使了一个眼色,笑着站起来:“贱妾秦氏请公爷安。”
“快,快起来。”钱谦益咧着嘴,嘻嘻的笑着,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看见前面的美人儿,可是却只隐隐看见一个粉红色的模糊人影,朝着自己走来。
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那身影还是十分的模糊,只觉得那身影,摇曳生姿,婀娜妖娆,只挠的人心痒难耐!
“宝,宝贝……”钱谦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馨香扑鼻,顿时勾引的心“噗噗”的狂跳起来,紧走两步,张开手臂,猛地朝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冲了过去:“宝,宝贝儿,来,快让爷亲一口。”
一阵熏人的酒气扑鼻而来,熏得秦云卿胸中一阵翻腾,差点呕吐出来,身子一侧,躲了开去,声音冰冷:“国公爷,你……请自重……”
关妈妈急忙挡了上去,被钱谦益一把推到在了地上。
“自,自重?”钱谦益一脸轻鄙的重复了一遍,顿时兴奋起来,“爷已,已经很,很自重了!来,我,我们来,来一些不自重的!爷,爷等不及了,我们……”钱谦益高声叫着,略肥的身子灵活的就如游鱼一般,猛地一个转身向着秦云卿的方向,再一次扑了过去。
秦云卿想不到一个喝醉的人,竟然还这么灵活,一时间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钱谦益抓住,突然一个身形一闪,就挡在了秦云卿的面前。
秦云卿愣了一下,极至看清楚来人,顿时愣住了,来人竟然是钱致远!
钱谦益立刻把钱致远抱了个满怀,顿时一张白胖的脸,笑得舒展开来,眉眼都完成了一条线,踮起脚,嘟着嘴就朝着钱致远的脸颊啃了下去,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着:“宝,宝贝,来,香,香一个……”
钱致远剑眉拧了拧,脸猛地一侧,却没有躲过去,被钱谦益啃了个结结实实,顿时俊脸猛地黑了下来。
钱谦益一边嘟嚷着,一边用力的啃着,啃了几口,突然感觉不对劲,抬起手扶上了钱致远的脸颊,“宝贝儿,你,你怎么有,有胡子?”
钱谦益低声的咕哝了一会儿,猛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跳起来,怒喝道:“你,你竟然敢偷汉子,还,还偷到了府里来,给,给爷戴,戴绿帽子!爷,爷要劈了你!”
钱谦益怒吼着,伸手猛地掐住了钱致远的脖子……
“呵呵,哈哈……哈哈……”突然门外响起狂笑声,随着笑声响起,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独孤擎按着肚子,笑的差点打跌,“这是小王这辈子看过的最滑稽的戏!”
秦云卿猛地扭头,就看见了独孤擎那张幸灾乐祸到极点的脸,还有眼中那倏然闪过的轻鄙,不由的愣了一下。
独孤擎感觉到了秦云卿的注视,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微动了动手臂。
秦云卿的眼神顺着独孤擎的手臂滑下去,然后就看见了独孤擎手中的水桶,愣了一下,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独孤擎举起水桶,朝着钱谦益和钱致远两父子,用力的泼了过去。
随着“哗”一声响,钱谦益和钱致远立刻成了两只落汤鸡,钱谦益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猛地抬头,看见自己怀中的钱致远,倏的就缩回了手,黑沉着脸,瞪着钱致远:“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我的女人!”钱致远盯着钱谦益,一字一句的说着。
钱致远的这句话,就如平地而起的惊雷,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你的女人?是谁?”钱谦益和独孤擎异口同声的问道。
“就是她!”钱致远看也不看两人,倏的抬手,指向在一旁呆若木鸡的秦云卿,伸手就去抓秦云卿的手腕。
秦云卿微微一蹙眉,身子一侧,便避了开去。
钱致远一下子抓空,脸色便有些越发的黑沉起来。
“什么?你说是她?”独孤擎猛地跳起来,怪叫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钱致远刷的转头,看着独孤擎,一字一句,声音坚定而有金石之声,“阿擎,我从来没有肯定过!”
“不行!”独孤擎想也不想,断然否认,“这件事得让卿小娘子说了才算。”
独孤擎说着,走到秦云卿面前,盯着秦云卿的脸,许久,突然开口:“说,你是谁的女人?”
《庶女策》 第2卷 093,又见玉珏
秦云卿看也不看独孤擎,一脸平静的开口:“圣人有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故此,小女子自专。”
独孤擎愣了一下,惊诧的看了一眼秦云卿:“小娘子,你确定自己在乡野之中长大?”
“我在哪里长大,别人不清楚,世子爷,你还不清楚?”秦云卿挑眉,独孤擎顿时默然。
钱致远却不管秦云卿说什么,几步走到秦云卿面前,沉着脸道:“说,你是爷的女人!”
秦云卿猛地抬头,对上钱致远的眼眸,一字一句:“凭什么?”
“哈哈……”独孤擎顿时抚掌大笑起来,“对呀,凭什么?”
钱致远脸猛地就黑了下来,伸手就住了秦云卿的手腕,声音阴冷如铁:“就凭你叫秦云卿,就凭我叫钱致远!你这辈子,定然逃不掉的!”
秦云卿的心猛地刺痛起来,这句话是这么的熟悉,熟悉到让人一听,就心中抽蓄,忍不住的刺疼,痛到骨髓的那种!
那一年,那一天,也是春花烂漫的季节,他也这样的抓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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