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欧阳少恭在这,估计要说小兰不得无礼。
方兰生说完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呵呵笑着挠头。
洛云平淡然道:“甘泉村里居住的多是老人,年轻的人去了远处,所以推举我作村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照顾一下邻里,看哪家有困难就帮帮。”
“哦,这样啊。”
洛云平点点头,道:“那位被蛇咬了的公子,现在情况怎样?”
“少恭现在老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也不醒,怎么叫都没用。”
洛云平脸色有点奇怪,欲言又止,百里屠苏开口道:“村长知道缘由?”
“不知道。”洛云平快速答道,觉得回答得有点太快了,又补上一句:“其实这位公子应该无恙,各位还请在夜里小心些,若无要紧事,烦请不要随意走动。甘泉村内多蛇虫,咬伤人了就不好了。”
风晴雪兴奋道:“多虫子?在哪里在哪里,我要去抓。”
“……”洛云平正色道:“姑娘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啊,你告诉我虫子在那里嘛,我不怕虫子的。”
江都繁盛,妖类诡异多,能人异奇士也多,洛云平还道这个姑娘是哪儿学过道法的,所以并不畏惧这些,就道:“姑娘不怕最好,总之,在甘泉村中还请各位自便,若有需要,就来找我。这场雨应该三四天后就会停,雨一停,还请各位离开。”
这话有点赶人的意思,方兰生心里听着不爽了,不过,寄人篱下,有些事情忍忍就过去了。便不再说话。
外边还在下雨,道路泥泞,他们在老者的房里围着说话,另一边,欧阳少恭躺在床上,眉头微微皱起,在做梦。
梦中一片朦胧,就像是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偶尔耳边听到了些声音,都是模模糊糊。
脚下感到了一片柔软,欧阳少恭低头看见自己踏在一片青黄的草地上,身旁的乳白色云雾骤然变得浓郁,伸手就看见自己的手隐在一片白色之中。
耳边忽然听到一人在说话。
一人道:“你总是这样……怎的见好?”
声音听起来温和,虽然是责备的话,却带了丝笑意。
另一人答道:“我不这样,那儿能找得到这……长琴你看看,这是你……”
……长……琴……
欧阳少恭循着声音,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若不是,你只怕又要……”
“……当然,我可不……那东西……”
“……呵……”
脚步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好像就在旁边,触手可及……
欧阳少恭探向面前白茫茫的一片。
眼前的白雾霎时散开,现出景象。
层峦叠嶂,高山流水,一白衣男子端坐于峭壁之上,手抚琴弦,低沉清旷的琴音缓缓流敞开,一条黑色的蛇盘着尾巴,坐在男子旁边,像是在听男子弹琴。
琴音停,蛇开口道:“今天弹得是什么曲子?”
“无名。”
“无名?是名字?”
“不是,此曲还未取名,便叫无名。”
蛇摆动尾巴,几下爬到男子身边,翘起尾巴去勾男子衣袖,“好听,可是有点伤感。”
男子随意拨弄琴弦,叹气道:“我就要随父亲去往天庭了。”
“你之前不是去了么?”
“那是去修筑,还不能算是去。”
“什么时候回来?”
男子转而道:“去了天庭,就不会不像眼下这般,随心所欲,只怕是……”
蛇满不在乎:“不要紧的,之前不也等了你那么久,反正,只要你想来,就能看见我的,我总是在这儿。”
男子不再说话,琴弦微颤,弹起了另一首曲子。
蛇没有之前那么开心,自顾自想了会儿,忽然道:“留下来吧。”
“?”
“长琴不喜欢天庭,我知道的,长琴喜欢弹琴,喜欢这儿,为什么不留下?”
琴音渐缓,最后寥寥无声,白衣男子道:“哪里能想不去,就不去。”
画面一转,变成一片黑暗。
就像是快镜头一样,黑暗中,黑蛇慢慢成长,最后长成一条大蛇,黑云翻滚,电闪雷鸣,天空劈下玄雷,黑蛇抵过天劫,化成龙形。
黑蛇变成黑龙,再化成人形,那个抚琴的男子从未出现过。
……长琴……
若他没猜错,抚琴的男子应该是太子长琴,那蛇应是悭臾。
蛇……
欧阳少恭摸上胸口那块细小的伤口,觉得蛇这个动物真的很无语。
咬哪里不行,非要咬这。
方兰生进欧阳少恭的房间,看见窗户开了大半,冷风合着雨点飘进来,把窗台下那块地儿打湿了,暗道那姓百里的还说不用他来,有自己就够了,还要自己离欧阳少恭远点。少恭还躺床上,窗户就打这么开,把人吹着凉了怎么办?几步跨过去就准备关窗户。
窗外,黑蛇游过一丛繁密的草丛,悄悄靠近半开的窗台。
特意等那群人被村长叫走,只有那人躺在房间里,这时候就是最好带走人的时候,以它之力,带走一人而不惊动其他人,小菜一碟。
何况那人还昏着,完全不会反抗。
蛇头扬起,全身绷紧,就等那蓄势待发的刻。
停在窗台边上,蛇身紧绷,对准窗台那半开的空隙,发起进攻,猛地往窗台间隙一钻!
就在距离窗台只有短短一寸的距离,窗扇毫不留情的重重拍下!
蛇一脸茫然的被窗扇狠狠拍回草丛。
方兰生恨恨道:“说什么都不能要那姓百里的来照顾少恭,人都还睡着就开窗户,这算哪门子照顾?我看他就是爱捣乱的!”
磨牙磨了半天,又道:“也不知道少恭怎么想的,居然这么看重他,他能比得上咱十几年的交情吗?哼。”
黑蛇翻着肚皮,默默流泪,不想动。
紧紧闭着的窗户里传来方兰生的声音:“我还是去和风晴雪说说,她来照顾少恭比较好。要他来照顾少恭,只怕少恭还得出什么事来。”
房门和上的吱嘎声传来,黑蛇抖擞精神,重新盘起,游到窗台下,紧紧盯着紧闭的窗户,准备慢慢爬上去。
打开窗户而已,小菜一碟。
25甘泉村
蛇所在的竹屋窗口背阳,又有草丛隐蔽,一眼看去几乎看不见蛇。黑蛇盘绕在窗台下,决定还是爬上去。
金色眼瞳半睁,紧紧盯着窗扇,慢慢吸住墙壁往上爬。
方兰生找到正在和襄铃玩捉迷藏的风晴雪,说让风晴雪帮忙照看一下欧阳少恭,风晴雪想了想,道:“我啊?我不会照顾人呢,兰生怎么不自己去呢?”
“村长说要去后山采草药,我也要去。就一会儿,等我回来了就不用你来了。”
“哦,那好啊。”
方兰生看着一脸兴奋的风晴雪,觉得这人有点靠不住,问道:“呃,你就没有照顾过人吗,比如说父母什么的?”
“没有啊,啊对了,哥哥生病那会儿我帮忙照顾过,不过哥哥就是不愿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一会儿,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呆着。”
就是觉得不靠谱,也得让风晴雪照看。襄铃自己照顾自己还成,姓百里的又不知道跑哪去了,甘泉村的老人大多是腿脚不方便,哪里能看着。方兰生暗道听洛云平说草药位置不远,反正自己也就去一会儿,让风晴雪看着应该没问题。就和风晴雪说了些注意的话,提着药篓子出门了。
风晴雪眨眨眼,襄铃说困了要睡,就抱着小狐狸去房间里,等小狐狸睡下了,去开欧阳少恭的房门。
黑蛇爬得极慢,说实话,它现在还真不能说是蛇。它的原形是水虺,水虺,古书有记,水虺就是一条毒蛇。虽然是蛇,但黑蛇却修炼成了应龙,也就是长了翅膀的千年龙。已经近千年没有用蛇形来行走,现在要它学着蛇的样子去爬,真是委屈自己了。
就像人,从咿呀学语只会四脚着地的爬成长为站立行走,又要他重新四脚着地去爬,也会很纠结。
好容易爬到窗台上,窗扇紧闭,黑蛇看着紧紧关着的窗扇,发愁了。
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它怎么打开?
欧阳少恭躺在床上,被子盖得扎实,风晴雪左看右看,没看到哪里有要自己照顾的地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欧阳少恭睡死了,连呼吸声都轻。风晴雪无聊,搬了凳子坐在桌前,发呆。
要是毛球在就好了,这里的雨一下就是几天,现在感觉挺冷的。风晴雪缩了缩肩。想到毛球身上那蓬松的一团毛,要是抱怀里肯定很舒服。
窗外传来细微的嘶嘶声。
风晴雪微微偏头。
黑蛇费力的去顶开窗扇,顶到一半,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
就像是一种偷东西偷到一半,忽然看见其实东西的主人就在旁边一直看着,并且早就拿了把砍刀,要杀了自己一样的那种感觉。
黑蛇猛的支起前半身,往后一仰——
窗扇几乎是擦着自己翻起来的肚皮,全开了。一个蓝衣女子双手撑着窗扇,对自己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风晴雪眼里闪闪发亮:“哇塞!蛇!”
黑蛇僵直着后仰的姿势,尾巴还紧紧吸在窗台边上,瞪大了眼瞳,还没反应过来。
“金色的……”
“能拿来做调料!刚好我的调料还差个食材呢!”
黑蛇:“!!”
白雾弥漫,欧阳少恭囧囧有神的看着那条黑蛇。
自从黑蛇化成了人形后,山南海北的乱跑一气,遇到了事情就及其嚣张,以自己乃是应龙化身,骄傲自满,最终,惹出大事了。
黑蛇自满是自满,但人怎么听得懂它的骄傲?黑蛇在人间找不到知己,哀怨的去大海游玩,一个不小心,把海边人界给搅个个血雨腥风。
好不容易有收成了,一场大雨哗啦啦给冲走,好不容易重建家园,一场哗啦啦大雨又给冲了不说,连房子也给冲没了。
老百姓还活不活了?
于是向天界祈祷,祈求天上的神将这老妖怪给收了吧,咱这地儿小,又穷苦,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天界知道了这么个奇葩,闹出了这么个奇葩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应龙是何等高贵,应为人们带来雨水与丰收,哪里能这样折腾?
天界伏羲下令,派出仙将捉拿,避免为祸人间。
黑蛇还在抗议人类给它叫的老妖怪之名,没想到天界要抓它,怒了。死活不认帐。打伤了前来抓它的仙将,逃入不周山,求钟鼓庇护。
天界也毛了,派出天界中法术最高强的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与太子长琴前去捉拿。
伏羲崇尚武力,他原与地界的女娲是兄妹,也是夫妻。可惜在后来的一些事情中,他与女娲开始产生了隔阂,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分开。
相隔碧落黄泉也就算了,伏羲与女娲甚至已经到了一种死敌的境地。在天地分离之时,妖类为尊,到了后来,神仙为上。直到现在,是以人为主要。伏羲与女娲退守在天界与地界。
伏羲与女娲,各自庇护跟随自己的族人,其中的所作所为,不足与外人道也。
且不论天界刑罚之重,黑蛇大难临头,去找钟鼓求助。
之后,就是欧阳少恭所知道的那样,黑蛇心心念念着的白衣男子出现了,见到自己将要诛杀的居然是自己的好友,白衣男子抚琴的手指一顿,琴音停下。
被琴音催眠的钟鼓醒来,救下了黑蛇,却导致了一场灾难。
一场旷世大战,不周山天柱倾塌,天地几近覆灭之灾,人界哀鸿遍野。
白衣男子,也就是太子长琴。被罚永世寡亲缘情愿,命主孤煞。
欧阳少恭看着眼前景象,心里多少感到了一股悲哀。
黑蛇被禁锢,虽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却再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游荡在人间。与太子长琴再无可见之时。
画面一转,黑蛇与一个身着战袍的女子在说话,像是在约定什么,女子面目模糊,点了点头。
黑蛇钻进洞里,任那个蓝衣女子在外边叫唤着。等到外边终于没声音了,才谨慎地从洞口爬出去。
风晴雪找了半天,绕到竹屋外边,碰到了一个老者,问有没有看到一条蛇,老者半眯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道:“蛇?!”
“嗯,就是一条黑色的,眼睛是金色的蛇,你看到了吗?”
老者扶着竹栏,道:“姑娘可得小心,这东西可是、可是很危险的。莫要去找了。”
“危险吗?我正要去抓它来做调料来吃呢,眼睛是金色的,我还没见过金色眼睛的蛇呢,味道一定很好吃。”
“……”老者不肯再和风晴雪说话,颤颤巍巍的走了。风晴雪怎么叫都不回头。
黑蛇靠着墙边,及其迅速的游进欧阳少恭房间里,嘶溜一声,进去了。
欧阳少恭安静躺在床上,对周遭一切毫无知觉。
黑蛇爬上床,探头仔细打量了欧阳少恭的睡脸。
嗯,没错,就是长琴!
黑蛇直起身,周身腾起云雾,蛇身变粗,头尾几乎拉长了近三米,头上化出了两只小角,额上有暗绿条纹,赫然就是一条龙的模样。
就是小了些。
金色眼瞳盯着欧阳少恭,尾巴朝床上一卷,连人带被子盘住,压身上往外爬。
半空,停在竹枝上打盹的阿翔被雨点打在脑袋上,一个激灵,清醒了。想起主人的嘱咐,探头往欧阳少恭房间看去。
窗扇大开,房间里的情形一目了然。
阿翔目瞪口呆。
一条近三米长的……那是什么?
想起主人那张严肃的脸,嘱咐自己定要看好欧阳少恭,阿翔一愣,立马回神。
嗷嗷嗷不好了————
26甘泉村
一丛开得正艳的野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花叶残破,地上落红无数,百里屠苏此刻心情和这花一样,上一刻阳光灿烂,下一刻凄惨悲凉。
他居然对少恭做出来这种事情,把人按在地上,逼着说喜欢,这让他怎么面对少恭?
也不知道少恭醒来了,会想什么。
依少恭的性格,或许会说云溪只是因为煞气的缘故而说胡话之类。
百里屠苏顶着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暗道这就是自己一直都想说的话,可惜对着少恭,他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少恭要是知道他心里所想……
不对,是已经知道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希望少恭别见他就躲的好。
远处传来阿翔凄厉的长嗥,百里屠苏皱眉,提剑起身。
黑蛇卷着欧阳少恭,就像包花卷似的,用被子裹了欧阳少恭,一路爬到一山洞。洞口喷涌出一股股清泉,将洞口掩住,黑蛇探头往里面钻,把用被子保住的欧阳少恭也带了下去。
欧阳少恭正看着那蛇与女子四处征战,英勇无敌,忽然觉得口鼻不能呼吸。像是落水一样,那种冰冷的像是要窒息一样的感觉传遍全身。
欧阳少恭捂着口鼻,喘不过气来,揪着衣领慢慢蹲下。
清泉因为黑蛇的下沉而涌起水涡,被子里的欧阳少恭在一瞬间被水淹没,手指微颤,唇齿张开,吐出一串泡泡。黑蛇毫无知觉,继续往洞口钻去。
洞门由整块厚石板砌成,暗含法力。不过对于黑蛇而言,有没有法力一个样,石门在黑蛇游过去的瞬间自动打开,黑蛇停也不停,径自游进洞内。
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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