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歌声突然止祝
窗子开了。
唱小夜曲的男孩与窗子里的女孩隔着空气说了几句话。
就在路人的起哄声中,女孩下楼,大方热情的与男孩相拥而吻,围观的人群见状,有情人在旁的跟着不遑多让的也热吻起来,余下的便用力鼓掌叫好。
正熙笑了起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转过头,见到官仲仪一脸灿然的笑意,「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正熙闭上眼,感觉到他轻触了她的唇,轻啄到深吻,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精神都处于恍惚状态。
后来想起,唯一有印象的是,他们吻了很久,很久。
***
南下的车程中,正熙一直装睡。
不能怪她,实在太尴尬了,她没想过会跟官仲仪接吻,而旦还比赛似的吻到路人围观。
丢脸埃
回饭店路上,她头也不敢?,隔天一上旅游小巴,立即闭上眼睛。
「正熙,你不舒服?」小惠的声音。
「没有。」
「那怎么一上车就睡?」
「我昨天没睡好。」
孙佳成突然冒出,「要不要去医院?」
「不、不用了。」药物又不能缓解尴尬,她去医院干么,「我睡一下就好。」
中间经过两个休息站她都坚持要睡,如此一路到拿波里,眼见下榻饭店近在眼前,只好睁开眼睛。
三个女生一间房,整理行李的时候,媚媚凑过来。
「正熙,你是遇到什么好事还是怪事?」
「没有。」嘴上这样说,但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很奇怪吗?」
「嗯,红通通的,啊,我知道了。」媚媚想起什么似的,「有艳遇对不对?」
正熙尽量让自己笑得很自然,「我一直跟认识的人在一起,哪可能会有什么艳遇?」
除非是自己人,哎。
这算不算千防万防,内贼难防?
「说得也是。」
媚媚颇接受这个理由,转身拉开窗帘,海天一色的景色映入眼中,交界处那层薄薄的雾气让三人齐齐走到阳台边。
那看得很不清楚的对岸就是他们明天的行程,卡布里岛。
小惠大是兴奋,「柠檬,香水,还有什么?」
正熙介面,「观光客。」
「不行啦,正熙,你要讲美的东西。」
美的东西?那么,「童正熙。」
小惠一呆。
正熙一本正经,「我觉得自己很美。」
语毕,三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大笑过后,正熙一天下来都没说话的闷气总算稍解。
海面的那端是卡布里,卡布里耶。
种满了柠檬树的小岛,柠檬除了做成酒之外,也以不同的造型出现在所有可能的事物上,食器,时钟,手帕,桌巾,衣服……一般人想得到的,当地人早想到了。
只不过正熙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卡布里变成柠檬小岛的?
内线电话响起。
小惠扑过去接,一阵「嗯,好,没问题,我等会回你」之后挂了电话,接着宣布,「大雄问我们晚上去不去附近的酒吧?」
媚媚果然不愧是夜之女王,立刻举手,「我去。」
「正熙呢?」
「我?」今天已经睡得太饱了,就算有席梦思给她躺,也睡不着的,「好。」
二人梳洗过后,饭店大厅集合,一下楼,正熙就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只想着要怎么放松,完全没想到让她精神紧绷的原因官仲仪也会在里面,更可恶的是他看起来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他怎么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吻了她耶,趁她还没从窗下浪漫小夜曲的情境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吻她吻到让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心跳过速而昏倒。
一般朋友会这样做吗?
他们明明已经小小的超过某条线,他却好像局外人,只有她一个人在尴尬,一个人在为往后的相处伤脑筋。
哪,现在还跟媚媚聊得那样高兴,眉开眼笑的,简直可恶。
心怀怨恨之下,当大家纷纷下去跳舞,正熙独坐吧台,点了调酒,然后豪气万千的一饮而荆旁边的外国人看了她一眼,面露诧异。
正熙看着他,「没看过美女啊?」
她说的是中文,外国人自然不懂。
正熙将那几个字翻成英文,外国人这下不但懂了,而且非常同意,连连用英文称赞她,「Beautiful。」
正熙一笑,轻拍他一记,「很有眼光嘛。」
两人接着用英文聊起天来。
外国人叫保罗,来自英国,是旅游电视台的记者,这次是为了做一个「特色小岛」的特集所以来到义大利。
来自英国的英国人,表现出完全的英国风范,就在正熙叫第三杯调酒时,他很坚持要请客。
「在英国,能请美女喝酒是种荣幸。」
天籁!
「保罗。」虽然名字有点普通,不过很好记,正熙指指自己,「正熙。」
保罗很困难的发出声音,「生熙?」
「正熙。」
「正熙。」
「对了。」在喝下第四杯调酒后,正熙说起了自己,「我来自台湾,你知道在哪里吗?」
「嘿,我是旅游电视台的,怎么会不知道?」
正熙笑了又笑,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人拖下椅子,回头一看,「官仲仪?你不是跟媚媚在跳舞?」
他看起来有点恼怒,「你吃了大麻啊?我哪有跟媚媚跳舞?」
正熙点点头,「我跟你介绍,这是我的新朋友保罗,保罗,这是我的——」
「我是她男朋友,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正熙完全无法反应,就看到官仲仪放了一张美钞在吧台桌子上,半拖半抱的把她从酒吧拉出来。
***
虽然已是深夜,但无星无月的天空中却有一种奇异的亮度,亮到让人可以看清四周的一切。
他们在沿山而辟的公路旁,饭店就在视线可及的位置。
海风徐徐,袭人的凉意中带着海洋碱碱的味道。
即使酒精的原因让正熙感到头很重,可是她还没有到脑袋不清的地步,「我什么候变成你女朋友啦?」
官仲仪拖着她一路前进,「当我女朋友不好吗?」
「不不、不是不好,」调酒的后劲果然可怕,她居然结巴了,「是不行。」
他的声音带着笑,「什么怪理由?」
「我想结婚,想有家,想要安定。」
「我又不是黑社会还是浪荡子。」他一边扶着她往距离不远的饭店走去,一边说话。
她是醉了,还是忘了?
很多大企业都是看在他的份上,才愿意资助投资报酬率不见得成正比的挖掘工作,再者,扣除学术成果,他炒股票的直觉一流,只不过他将钱捐给了更需要的地方而已。
「你那样说好像我一天到晚都在跑路一样。」
正熙突然间有点语重心长,「你不懂。」
「说给我听,试试看我懂不懂。」
「我真的穷怕了,我要到考上公立高中,才有新制服,进了大学,同学们参加活动是跟父母伸手要钱,我就得拚命打工,时间跟体力双重压榨的滋味,我这辈子不要再经过第二次了,我可以一个人,但我不想为了寂寞而恋爱,或者是谈一个没有将来的恋爱。」
她顿了顿,「光有爱情不够,我要稳定,要安心,我不希望将来孩子跟我说想学画画或者是语文的时候,我因为无法负担而阻碍了孩子的学习,那会让我觉得再重温恶梦。」
她不在乎官仲仪会说她拜金或是不懂真爱之类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太过天真会死得很惨。
「所以你的对象不只是小康,甚至需要相当的财力。」
「嗯。」
对于自己后来又说了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回饭店的路上不断的在说话,而且说得全是她的穷困日记,以及她为了对抗穷困身体力行的省钱妙招,包括她最霹雳的事迹——自己做香皂。
他送她回房间,并且将她好好的安置在床上。
「他们大概会玩通宵,有事打内线给我。」
官仲仪离去后,正熙一个人躺在床上,其实定了那段路之后,她的精神已经好很多,头不痛了,也没有酒醉的眩晕感,应当是正好睡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这样睡着。
是不是说了太多话?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坚持要跟有房、有产、收入高的人在一起的想法很拜金?没关系吧,他又不是她的谁,她才不想理他怎么想……正熙翻身下床,摇摇晃晃走出房间,一间一间确认门号,然后举起手,叩,叩,叩!
门板被拉开,她冲了进去,大叫起来,「对,我虽然没讲,但我就是拜金,我只想嫁给有钱人。」
「你是特别来跟我叫嚣的吗?」
「才不是,我……」还没说完,她往前一倒,整个人落入官仲仪的怀里。
手摸到他的胸膛,咦?这……
「你为什么没穿上衣?」而且该穿裤子的地方只包了一条毛巾?
他的声音十分忍耐,「因为我洗到一半听到你在敲门,来不及穿衣服,」
「这样啊,」她一脸愉快,「难怪你身上那么香。」
「孤男寡女容易导致干柴烈火的下场,我不想失身于你,所以,」他将她扳正,让她面朝门板,「限你三十秒内离开我房间。」
他一松手,她就转身又靠了过去,闻到他身上的香皂味,「好香。」
「童正熙。」听得出来他的理智在破裂边缘,「离开我房间。」
他们明明是整夜在一起,但奇怪的是,对那天晚上做了几次的印象却不一样。
她说是三次。
他说是四次。
不过,几次不是重点,重点是——事情发生了。
第六章
台湾。
卡农书馆重新装潢是大工程,即使已经扣掉游玩的十天,但也还要十天左右才需要到书馆报到,而这段不用上班而无法分散注意力的时间,就变成正熙毕业后最难熬的日子之一。
一点点心虚,很多的尴尬。
感觉很奇怪,她跟一个从来不是她幻想对象的人上床,记忆清晰得每次不小心想到还会起鸡皮疙瘩。
「OneNightStand喔。」在离开他的房间前,她强调。
官仲仪吻了她额头,「我没意见。」
野猫与绅士的一夜情……可是,离开床铺后还会一直见到这个人,算哪门子的OneNightstand?
接下来的行程,正熙一直低着头走路。
没看见卡布里的碧海蓝天,也没见到半棵柠檬树,若问起她对卡布里的印象,大概就是「地形高高低低很难走」。
对,就是那样,要走的时候低着头,坐车时间就装睡。
原本以为回到台湾会好一些,没想到记忆跟着飘洋过海,而且所有的细节都清楚非常。
包括答录机上的红灯闪烁。
「是我。」玮玲的声音。
正熙背后一凉,突然想起陪她去产检时打的赌——她说她与官仲仪一定会发生什么。
没想到当时的嗤之以鼻却成了正确答案。
到底是玮玲太厉害,还是她根本不了解自己?
「听到留言回我电话,如果你没回,我就当作我赢了。」
正熙仰头大叫,「碍…」
怎么会这样,别人的一夜情过去就算了,她的一夜情却还要跟另外一个人交代。
除了玮玲,还有官仲仪,她要怎么面对他啊?
不行,她得跟他好好……呃,或者是认真的谈一下。
虽然他当时也同意是Onenightstand,可是她老觉得他的脸上有着哄人似的笑意,那样子好像她正在起番,而他不予计较一样。
正熙霍地跳下床,拿出手机拨了官仲仪的电话号码。
「你现在有没有时问?」
「现在?」他的声音还是含着一贯的笑,「我明天有空。」
明天?那她今晚不用睡了,她自从那天过后没有一天好睡的。
「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我现在离不开住处,看你要不要过来我住的地方。」
正熙知道他也住淡水,立刻回答,「给我地址,我半小时后到。」
***
对了纸条与门牌,没错,就是这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正熙一定不敢相信台北会有这样的房子。
门牌钉在一扇朱红色的大门旁,信箱上写着三个名字:官仲仪,林辉煌,韩凯圣。
门没锁,她迳自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砖墙瓦顶的平房,感觉很像日据时代的建筑,院子里有几棵树,沿着围墙有一整排的桂花,住屋走廊居然还有一整面移动式门窗,只要拉开,便可坐在木质地板上乘凉。
微风吹送,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到十分悠闲。
「官仲仪?」
正熙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拉门后。
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们之间,让他的五官镶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唔,他其实长得不错耶,她以前都没注意到,长眉斜飞,好看的眼中总是含着隐隐笑意,让人看到会有种不由自主想亲近的感觉……「正熙?」
「啊?」
官仲仪一脸好笑,「你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情?」
「喔,那个,喔。」
天啊,她在做什么?她在盯着他的脸看,她是淑女,淑女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太丢脸了。
他在乘凉走廊上坐下,对她招了招手,指指身边的空位。
明明是六月,可是在这里却一点都不热,拂面的风还有种淡淡的凉意,他的院子里有一棵黄槐树。
抬头看去,满眼黄色。
正熙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你喜欢黄槐?」
「嗯。」
「我也喜欢。」官仲仪看起来十分悠闲,「要不是看在这棵黄槐的份上,我大概早就搬了。」
「干么搬?这地方很好。」她环顾四周,花,树,水塘,还有自然而然形成的宁静,「简直是小天堂了。」
她喜欢这样的安静。
跟热闹繁华的城市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你为什么喜欢黄槐?」
「只是单纯觉得好看。」他泛起笑意,「你呢?」
「关于青春记忆吧。」正熙眯起眼,看着刺眼阳光中的金黄色,「高中时,有一个人在我生日那天用黄槐花瓣在公车站排出HappyBirthdaytoAlice,我看到的时候感动得要命。」
即使事隔多年,每当想到雨天中那片用黄槐花瓣排出的字迹,她都觉得很温暖,只可惜当时没能留下照片。
HappybirthdaytoAlice!
正熙转过头看他,「你有这样排过花瓣吗?」
他大方点头,「有。」
原来他也排过花瓣埃
「那个女生有没有被你感动?」
「没有,不过我可确定的是,」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调侃,「她很高兴。」
「那就好啦,至少你的心意传达出去了。」
他脸上笑意更深,「我也是这样想。」
「会不会很困难?」这一直是她心中的疑惑。
因为是个下雨天,所以花瓣才没有飘走,那个人为她花了这样的心思,却没让她知道他究竟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没有心的话绝对排不出来。」
「你们后来有再联络吗?」
官仲仪似笑非笑的回答,「这问题有点困难。」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会难回答?」
「黑与白之间是有灰色地带的。」
正熙看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哲学界损失的那个人才。」
他当然听得出来她在损他,不过,他显然还坚持著「难回答」,对她的挖苦一笑带过。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