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姐姐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她是盲眼二胡何老爹的女儿。”
“盲眼二胡?这位何老爹必定拉得一手好二胡?”
“是啊!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每天都到酒楼卖唱赚点客人打赏的小钱讨生活度日……”
“小叫化子!你敢再多说一句,我立刻割掉你的舌头!”庞煜不但粗暴打断小乞儿的话,还出言恫吓。
“庞公子!你人多势众,这小乞儿就算插翅也难飞。不过,您当众撂下狠话要乱棍活活打死他,您总下能让他死得下明不白,这岂不是侮辱了您显赫的威名么?不知情的还以为您仗着庞贵妃背后撑腰,作威作福哩!”十七果然舌灿莲花,说得人情人理,这下子,连湛云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那你的意思是?”庞煜反问。
财大势大的庞府单传庞煜一丁,庞煜性好渔色,骄奢淫佚,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庞老爷除了摇头叹气根本舍下得打骂。反正,闾小祸就花钱消灾;闯大祸就疏通府衙看在庞贵妃的面子,宫官相护。这些年来庞煜虽然三天两头挨告,却总是平安无事,也因此让庞煜愈来愈目中无人,行径愈来愈嚣张跋扈。
“庞公子何不让这位小兄弟把心里要说的话说出来,免得小兄弟死不瞑目?”十七用眼角余光腼一下周遭。
牛毛似的细雨终于停了,好奇的民众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愈聚愈多……
“这……好吧!本公子就让你这个小要饭的死得心眼口服!”庞煜有恃无恐,就算他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相信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出面纠正他。
“小兄弟,你心中若有半点委屈,尽管说出来,我相信在场的乡亲们一定会为你评理,还你一个公道。”相信再横行霸道的人,对“众怒难犯”这四个字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十七准备利用群众的力量挫挫庞煜猖狂的气焰。
“公子,事情是这样的,今儿个小乞丐我沿街乞讨一整天,两条腿走得又酸又疼,破碗里才乞到一文钱,想去买个饽饽充饥,刚定出巷子口正好遇见坐在摊子上吃馄饨面的凤仙姐姐父女俩……”小乞儿咽了咽口涎,看众人听得专注赶紧往下说:“凤仙姐姐告诉我,昨天晚上她在酒楼遇上一个阔绰的客人打赏她一锭元宝,她要请我吃一碗热呼呼的馄饨面暖暖肚子。谁知道馄饨面才端上桌,我都还没来得及吃,花花太岁一行人就冲过来不由分说掀翻桌子……唉!可惜了那一碗馄饨面。”小乞儿舔舔龟裂的嘴唇,惋惜不已。
“庞公子,这就是你不对喽!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掀翻人家的桌子?”十七仗义执言。
“本公子就是喜欢掀桌子,就是喜欢听碗盘乒乒乓乓的破碎声,啧……宛如天籁之音。哈……”一阵狂笑之后,庞煜露出市井无赖的嘴脸恶狠狠威胁道:“本公子好心奉劝你……出外人不要强出头,免得遭来不测!”
十七连看都懒得看庞煜一眼,继续追问小乞儿:“小兄弟,后来呢?”
“凤仙姐姐问庞公于,怎可纵容家丁胡作非为?”
“问得好!庞公子怎么回答?”
“庞公子居然睁眼说瞎话,诬指凤仙姐姐是他府上的逃婢。”
“逃婢?”
“这分明是诬陷!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凤仙姐姐靠卖唱为生,几时到过庞府当奴婢来着?”
“庞公子,你手上是否握有卖身契,可以证明凤仙姑娘是从庞府逃走的奴婢?”十七将矛头转向庞煜。
“卖身契?没有。不过,本公子说凤仙是我庞府的逃婢,她就是逃婢,不需要任何证据。”
“好心的公子,花花太岁庞煜不但强词夺理,还吆喝家丁将凤仙姐姐抓回去,凤仙姐姐不肯走还被他掴了几下耳光。庞煜栽赃凤仙姐姐是逃婢,根本一派胡言!他拿这个当借口公然抓走凤仙姐姐,还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想强迫她就范。”
“可恶!不但目无王法,还无法无天!”愈听愈光火的十七忿忿不平骂着,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嚣张的恶棍。
“呸!本公子没这份闲情逸致再跟你们玩下去,我府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凤仙美人在等我哩!你们快快交出小叫化子,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连你们一起乱棍打死,让你们黄泉路上结伴同行。哈……”庞煜仰天狂笑,怕事的围观群众见庞煜翻脸,唯恐惹祸上身纷纷开溜,走为上策。
“狂妄之徒,休得无礼!”一声爆吼,再加“啪啪”两声清脆的掌掴!众人都还来不及弄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只见到庞煜丰润的两颊已留下鲜明的五爪指印。
“谁?是谁偷袭本公子?敢作敢当!是条汉子就站出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庞煜握紧拳头,目露凶光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出手刮你两记耳光的正是你爷爷——我。”湛云窜前一个挺腰,俊逸的身形在空中翻滚两圈,飘飘然落在庞煜面前。这等身手吓得庞煜张口结舌连连倒退两步狼狈滑了一跤,若非围在他身边的家丁及时伸手搀住他,准跌个狗吃屎。
“你活腻啦?来人啊!狠狠给我打!打死人本公子不但负责到底,还重重有赏!上!”庞熳发狠,众家丁一听说打死人不必负责还有赏金可拿,纷纷随手抓起棍棒劈头一阵砍打。
湛云乃万中选一的一品带刀侍卫,拳脚功夫了得,这场打得毫无章法的混仗根本难不倒他。只见他轻轻松松左脚踢一个、右脚扫一个,还左右开弓一手抓一个,
“碰”一声闷响!两颗人头互撞得眼冒金星。
庞煜带来的十几名家丁,被湛云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脸上沾满泞泥,伤筋断骨,趴在烂泥地哀叫呻吟……
这时候——
“来人呀!将这一群聚众闹事之徒,统统逮回衙门严办。”金陵府衙的总捕头接到民众报案,火速集合数十位捕快前来处理。
“不要推我!本公子自会跟你们上衙门。”十七不悦地甩掉捕快掐住肩膀的手。
“怎么?不高兴老子掐你?哈!你以为你是王孙公子啊?老子不但偏要掐住你,还要拿枷锁铐你呢!”柿子挑软的吃,差役根本不把文质彬彬的十七瞅在眼里。
“十七——公差大人,打架闹事的是我,你要铐就铐我。”湛云抢着代十七受过。
“湛兄!不就是一副枷锁嘛,小弟自问还挺得住。”十七笑笑回答,回头告诉差役,说:“公差大人!你想铐就铐吧!”
“哼!”差役不客气地将重重的枷锁套在十七雪白的颈子上。
“噢……”十七闷哼了声,想不到看起来不怎么样的枷锁一旦套上颈子,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十七!”湛云瞳眸子转冷,两手交叉扭得指关节喀喀作响。
十七明显感受到他即将爆开的怒气,赶紧出言安抚他:“湛兄!小弟说挺得住就挺得住,别忘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湛云还想说什么,却被差役粗暴打断:
“干啥罗嗦个没完没了?有什么话上公堂去说!快走!”差役从背后狠狠推湛云一把,让全心挂系十七的湛云跟舱几步才站稳。
十七笑摇着头。
欵!龙困浅滩遭虾戏。
十七、湛云、庞煜,家丁,以及小乞丐无一漏网之鱼,统统绑上绳索,浩浩荡荡被押进府衙。
☆☆
“升堂——威武——”
“啪”!府台大人重击惊堂木,吹胡子瞪眼怒斥道:
“堂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府台大人座前,黑压压跪了一、二十个满脸满身沾着泥巴的泥人,只有十七跟湛云不但不下跪,还抬头挺胸站得笔直,显得十分突兀。
“大胆暴民!不但当街聚众互殴,还藐视公堂!来人呀!棍杖伺候!”
“是!”侧立两旁的衙役将手上的木棍敲击地面,发出令人闻之生畏的“冬冬”声。
十七撇过脸朝湛云使个眼色,湛云会意点头,跨步上前——
“大明皇朝十七公主朱敏在此,众人恭叩凤驾!跪!”湛云拿出腰带里头那面书有“如朕亲临”的金牌令,朗声宣旨。
“嗄?”府台大人乍见金牌令,大吃一惊,匆匆跑下堂座,跪地迎驾。“公主
殿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请敏公王恕罪。”
平地一声雷!
出人意表的宣布惊得堂上所有人莫不睁着无法置信的眼,面面相觑。尤其庞煜更是吓得浑身发抖,两排牙齿“喀啦喀啦”直打颤。
唯一喜孜孜的是瞎打误撞的小乞儿,没想到这位眉清目秀的好心公子爷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公主。
谢天谢地!这下子凤仙姐姐得救啦!
“公主殿下,您怎会……来人啊!还不赶紧解开公主身上的枷锁?!”府台大人急出一身冷汗。
上枷锁的差役更是吓得面如灰上,两条腿俨然千斤重,走起路来颠颠仆仆,拿着钥匙的手更是抖得像秋天的落叶,愈是发急愈是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总算如愿插进匙孔,打开枷锁。
部属捅了大纰漏,府台大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收拾残局,他睁着灰浊的老眼偷偷腼眼怯怯打量,实在很难将眼前全身泥巴又是男儿装束的十七跟金枝玉叶的娇贵公主联想在一起。
“府台大人,你可知罪?”敏公主甩着袍袖,娇斥着。
“下……下官……”府台大人额头贴地惶恐叩跪。
“你身为地方父母宫,却不懂得为百姓伸张正义,还碍于庞煜有个贵妃姊姊的情面,屡次纵容他欺压百姓,你不怕本宫摘掉你的乌纱帽?哼!”
“下……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十年寒窗苦读,仕途得来不易。本宫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听听你怎么审理庞煜信口雌黄强掳民女的案子。”
“是!是!来人!快快看座!”府台大人躬身一揖重回堂座,赶紧派衙役抬来座椅请敏公主坐下,一旁观审案情。“敏公主,请。”
“升堂——威武——”
“啪”!府尹大人重击惊堂木,开始审案。
☆☆
十七婉拒府台大人的安排,执意随湛云投宿悦宾楼客栈。
匆匆梳洗完毕正欲吹灯安寝,突然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
“谁啊?”
“是我,掌柜的。”
“这么晚了,有事么?”
“那……那个小叫化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带来一名老叫化子,还一直吵着要见您,这一老一小的叫化子,围着小的苦苦哀求,小的实在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进来请示。”
虽说她拒绝府台大人安排她住进驿馆,然而,金陵城来了一位公主,是何等大事!万一,稍有差池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府台大人怎敢掉以轻心?连忙调派大队人马将悦宾楼客栈围个水泄不通,闲杂人等要进入都要经过一番仔细盘查。
“这……”
“掌柜的,夜已深,敏公主该安歇了,你去回绝他们。”正当十七犹豫不决时,住在隔壁厢房的湛云开门探头,代她一口回绝。
“是。”掌柜的应声正欲走开。
“慢着!既然湛大人尚未就寝,掌柜的,你就带他们进来吧!”本以为湛云已经歇下,十七唯恐身边没人作陪,才不想深夜接见小乞儿。
“那……小的这就去带他们过来。”掌柜不敢怠慢,赶紧转身走开。
“公主!”他的声音饱含浓浓的怪罪意味。
“我还没上门闩,你进来吧!”
“十七,你已经救出凤仙姑娘,庞煜也罪有应得,在公堂上画押关进大牢,这三更半夜求见,你不觉得有点儿得寸进尺?”
湛云推门进入,见到十七坐在桌前笑盈盈瞅着他,还打趣道:“我发觉你愈来愈像个老太婆,整天在我耳朵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担心你奔波一整天累坏身子,你不但不领情,还取笑我像个唠叨的老太婆?
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叹口气坐下来。
“欵!送佛送到西天。既然我们都末吹灯就寝,见见他们又何妨?依我看,你不是担心我累坏身子,而是担心我再多管闲事给你添麻烦,对不?你放心!除非你同意,否则我绝对不会随便答应他任何要求。”
“你明白最好,我就怕你太好说话:心又太软,嘘……他们来了。”他起身站在她身侧。
小乞儿率先跨进门槛,后头跟着一位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老乞丐。
这名老乞丐穿着一套干净的深灰补丁眼,身上背着一只破麻袋,手里拄着一支打狗棒,两眼炯炯有神。
“老朽深夜造访,还请公主见谅!”老乞丐一开口,文雅的用语立刻博得十七好感。
“老伯,您请坐!”
“谢坐!”
“公主!他是我们丐帮的六袋长老,也是金陵分舵的舵主。”小乞儿介绍着。
“丐帮六袋长老尹丰见过公主!”老乞丐上前揖身。
“不必多礼!不知尹长老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十七开门见山。
“老朽特地带着我丐帮的小乞儿登门拜谢公壬路见不平拔刀相肋,若非公主伸出援手,恐怕我丐帮就要不明不白折损一员。”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公主忒谦!老朽听小乞儿说公主明天一早就要兼程南下,只好冒昧深夜求见。一来除了感谢公主救命之恩,二来特地奉上我丐帮的信物……“青蛇令牌”一面。”尹长老顿了顿,接着说:“我丐帮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将来若公主需要我丐帮效力,不管在何地只要对着路边的乞丐出示青蛇令牌就可以调用我丐帮的组织,不是老朽夸口,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丐帮弟子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尹丰豪气干云说着。
“丐帮对帮里的成员都这么关照么?”十七好奇问着。
她虽长居深宫,却也听过丐帮这个名号,也听说丐帮有数十万帮众。依此类推,
若每个帮助过丐帮乞儿的人都可以拿到一面青蛇令牌,那丐帮光是还这些人情债岂不疲于奔命?
“帮会关照成员乃天经地义。不过,依个人身份地位不同,关照的程度当然不一样。”
“哦?那么小乞儿他……”
“他是我丐帮帮主的独子。只因老朽曾经是一名乡试秀才,帮主刻意把他留在我身边让我教他读点圣贤书。没想到他今天在没有其他丐儿陪伴之下偷偷溜出去,差点儿惹来杀身之祸,还好命大遇上公主您这位贵人出手搭救。否则,老朽真不知该如何跟帮主交代!”
“他小小年纪就懂得伸张正义,本宫相信必然是尹长老教导有方。”
“不敢!不敢!老朽请公主收下这面青蛇令牌。”
“那……本宫就不客气收下纪念这一段情谊,希望这面令牌没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她拿著令牌好奇地正面背面反覆审视。
青蛇令牌系青铜锻造,呈椎形,阴刻一条吐信的狰狞毒蛇,令人看了头皮发麻,她像扔掉烫手山芋般赶紧塞到湛云手上,硬挤出甜美的笑靥说道:
“这么贵重的信物,本宫嘱咐你好好保管,不得遗失。”
“是。”湛云捏著令牌又好气又好笑。
跟她朝夕相处已不是一天两天光景,他愈来愈了解唯美的她对于丑陋凶恶的东西一向敬而远之,要不是碍于情面,她一定当场扔了它。
“夜深了!少主跟老朽不便多做盘桓,就此告退。”尹丰带着小乞儿向敏公主揖礼,转身离开。
“两位请慢走。”十七静静等到他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立刻回头指示:“湛云!你快摸黑出去扔了那面丑不拉叽的鬼令牌。”
不出湛云所料,她交代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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