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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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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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梦华没有接口,听着她继续道:“论功名,论才学,都不如我慕容家的毅儿,你说呢?”

华太妃并不姓华,她是慕容家的女子,连所居宫殿也改了叫慕容宫,慕容毅论辈份是她的侄孙,对阮梦华的心思她心里清楚,却从不多话,如今少不得替他说两句。

邵之思如何能和慕容毅比呢?他没有功名,按说以他的人才和邵家的家世,入仕途定平顺无比。可他并未考取功名,空有一身才学却闲居在家,不知道邵大人是如何想的。而慕容毅则是名列三甲之首的武状元,既是将门虎子,年纪轻轻便做了右卫军的首领,虽然军功尚立,但其人堪称将才。

再说下去,指不定就得又跟人订次婚。这会儿得顺着老太妃的话,她点头道:“慕容将军自然是好的,前两日还特意让人送花给我,难得这时节一日比一日开得艳。”

可是她的老毛病犯了,把那些开得好好的花瓣扯了个精光,不住后悔没将那个墨玉匣子带来。

华太妃笑得合不拢嘴:“是吗?平时看他不言不语,没想到挺会讨女孩子欢心。”

其实她一直拿不准该不该提这事,在她眼中,阮梦华娇俏可喜,让人打心眼里喜爱,若是配给自家那个只知道舞枪弄剑的木头小子,总觉得委曲了,眼下看来,倒是可行。

“可他有一样不好。”

“哪里不好?”

“他爹慕容大将军啊,有那样一个爹,他再会讨人欢心也不行,太妃,你老人家说说,我哪里有得罪过他,为何一见我就吹胡子瞪眼睛。”

对性子耿直的慕容大将军来说,风华夫人是误国误民的红颜祸水,阮梦华是皇家一个耻辱的标志,居然还招惹自己的老实儿子,实在是可恶,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回上京。华太妃虽然身份尊贵,却管不住他,当下爱怜地拍拍阮梦华,不再说什么。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阮梦华见的冷眼多了,她并不在乎慕容毅他爹是怎么看她的,只是对回京之日仁帝所流露出要为她正名一事并不看好,公主?他们也不掂量掂量,当初就不可能的事,如今就能成吗?弄个不好,还不如现今这样,又没抬到明面儿上来说,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她要的只是想留在上京,不要再孤伶伶地呆在杏洲,仿佛被人抛弃了似的。

此时她坐在杳杳亭里看着落花流水,嗟叹不已,根本无视对面坐着的云澜,反正他一天总要出现几回。

云澜认得沉玉,自问她话:“你家小姐今日如何?”

“今儿个一天才疼了一回,要紧吗?”

“这得看她自己了。”

“此话怎讲?”

“她若是时时心情舒畅,便不会犯这毛病,但做人难保时时顺畅,比如看到不好的东西,想到不好的事,再受点小气,心中疼痛在所难免。”

他说的是病症?明明是暗讽她是个小心眼,有病都是自找的。阮梦华不自觉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明白。

沉玉为难地道:“啊?这可如何是好?还请云大夫妙手替我家小姐好好诊治才行。”

“小意思,举手之劳而已。”他抬手挑开吹到面前的一缕发丝,面上清清淡淡一笑,令瞪着眼看他的沉玉顿觉如沐三月春风,整颗心狂跳起来,听他继续说道:“无他,若要梦华小姐时时心情舒畅,只需日日与我相对便可,保管她整日开怀,自然,我是不介意被她看的。”

阮梦华“噗嗤”笑出声,再也忍不住笑话他:“你倒好意思胡喷大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沉玉,你别理会他,免得他愈发得意。”

每每想到初见时误当他是仙人,她便忍不住想笑,此事也常被他拿来取笑她。

沉玉一脸迷醉,心道:云大夫虽然是在自夸,但他并未说错,小姐你明明就是在笑,还笑得很开心。

云澜大乐:“丫头,你总算正眼瞧人了。”

“我的眼睛没毛病,自然不用斜着眼看人。”

自回到上京,她从来都是乖巧柔顺的模样,见人未语先笑,只是面对着他,却牙尖嘴利不让一步,尽是真性情。正想仔细问问自己这心疼之症,远远地看到怀姑姑带人走过来。

子夜皇宫里的各位娘娘,莫不给怀姑姑三分面子,把她打发好了,日子也会好过些,所以她的地位比先皇后在时还要高些。阮梦华一向敬着她,这会儿见她过来,忙面上带笑,等她近前便先开口招呼:“怀姑姑快来歇歇。”

怀姑姑快走几步,上前行礼,她自然认得云澜,对云澜在宫里的特权很清楚,见是他们二人同坐亭中,有些吃惊,但她小心地把吃惊的情绪压回去,开口道:“梦华小姐原来在这里,倒叫老奴好找。”

“找我?”满宫的人谁不知道只有慕容宫与她有来往,找她再容易不过。阮梦华却也不点破,笑着吩咐:“沉玉快扶怀姑姑坐下,光是傻站着干嘛?”

想是沉玉还记着怀姑姑当日所说,要把她带走教规矩这回事,不往前去,反而更往阮梦华身后挪。

“梦华小姐客气,老奴不敢当。”说是不敢当,她却坐到了石桌前,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宫侍忙站到她身后,一人半蹲为她捶腰,一人双手替她捏肩。

云澜轻笑一声,似是不屑,转过脸不拿正眼瞧人,同样的动作,他做来便带着几分潇洒。

阮梦华奉承的话随口即来:“姑姑日夜操劳,辛苦了。”

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能说出这么昧良心的话,怀姑姑听着却很受用,口中自谦了一番,道出来意。

原来是杏洲别院那边接到她的信,知道她这趟来了上京便不再回去,便照着信里的安排,收拾了她要的东西送到京城,不进阮府,不入宫门,而是先托人递信儿进来,先知会她一声,一切待她安排。

闲窥石镜清我心(三)

杏洲来人,阮梦华为之一喜,当即便要去请旨出宫,云澜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梦华小姐来了亲人,这会儿出宫怕不太好吧。”

她看了眼怀姑姑,也觉失态,倒不是那些东西有多要紧,也就是冬日衣物及惯用的小东西,可能找到借口出宫不容易,她一晚上都没睡安稳。第二日一早便去见仁帝,他自然是准的,只是关切地问她会否回风华夫人府,若是的话可准她在外多呆两日。

多呆两日便到了阿姊成亲之日。

她一直在为是否回去苦恼,说实话她根本不愿意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从前被人指点身世,如今姊夫原是她的未婚夫,她去了简直就是现世。而且她不觉得阿姊会愿意看到她,不知母亲如何跟邵家解释那盆玉色烟花的事,邵老太君又如何不再坚持固已,总之婚期不变,后日邵家便要迎亲了。

仁帝看她一脸忍耐和恭谨却不说话,心里暗叹。阮梦华幼年被接进宫来时,爱闹爱叫,她在哪里,哪里就异常的热闹。他没有别的女儿,听着她尖叫笑闹,又或者为不能把玉玺拿在手中玩耍哭泣,只觉得异常有趣,对她的关注比那些皇子还要多。如今她长大了,每年只见一回,与他一日日地生分,这回的事更觉得对不住她,即使她在宫里这些日子,也不曾单独召见过她,或许是无法面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她想出宫,说是从杏洲来了人,仁帝知道是借口,宫里还会缺了她吃穿用度嘛?或者直接让人送进宫来,她不过是想出去一趟,那便去好了。

阮梦华谢了恩便马上动身,无论如何,她要先出宫去见一见那个人从杏洲来的人。

天上的白云被秋风吹得四散,露出明澄的一片蓝天,人若抬头看得久了眼睛极不舒服,阮梦华放下软轿的织锦帘子,端正坐好,又问走在轿旁的沉玉:“到哪儿了?”

“小姐,快到明月桥了。”

才在宫中住了不到一个月,阮梦华却恍有隔世之感。明月桥以南最是热闹繁华,她想下去走走,但仁帝特意吩咐了一堆人跟着服侍,她不能在人前太过随意。

从杏洲送东西来的人是南华,年纪与阮梦华相仿,乃是三年前被阮梦华从街上拣来的,无处可去,便留在杏洲别院做了个护卫。这是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人,阮梦华对那些江湖及游侠儿的模糊认知全从他那里得到,也算有了些见识。南华身为护卫,却极有名士风范,等闲人用不动他,还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只有阮梦华的话他还听些。

阮梦华见到是他,心中蓦地一松,笑道:“定是我眼花了,这莫不是南华?”

南华翻了个白眼,不带一丝恭敬地道:“你眼花了,我不是南华。”

他的臭脾气一如既往,阮梦华也不在意,笑了笑道::“知道我不用回去,你却不立马走人,没想到啊……不错,不错。”

说话间不住颔首,似极满意。

“大丈夫言而有信,说了五年就不会变!”南华想起当初被她哄骗去当护卫的事,忍不住牙痒:“喂,你真不回杏洲了?”

看他依旧是没大没小,跟在一旁的沉玉叫了起来:“喂什么喂,说过多少次,你得叫小姐,我们小姐马上就要是公主了!”

公主?南华当然知道阮梦华是什么身份,也隐约知道点她的心思,看了阮梦华一眼,没看出来有任何喜悦之意,反而略带着嘲讽的笑,心下明了。但还笑嘻嘻地道:“公主小姐,这样行了吧?”

阮梦华不去理会他,兀自问道:“你这次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他用脚踢了踢身边的木箱,无所谓地道:“既然来了,就呆上几日,这客栈房间够大,服侍得够殷勤,吃用挺方便,就是贵了点。”

沉玉又叫起来:“坏小子!你小心点,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箱里也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有个墨玉盒子被阮梦华挑出来,吩咐其余的原封不动送到风华夫人府暂存,又让沉玉拿些钱给南华,这里是上京最好的客栈,不贵才怪,偏他没钱又喜好享受,看来是专门等着她来给钱。

沉玉想问一问小姐,怎地让人专程送来的东西又不用,但那边阮梦华已同南华低声在说着话,不知为何面容竟有些凝重。

未过午时,阮梦华便已决定返宫,不知南华说了什么,她的脸色不太好,让沉玉有些担心,若小姐此时犯了心疾之症倒不好收拾了。

风有些紧,吹得轿帘晃动,沉玉看着渐渐走近的宫墙,叹了口气。

轿子里阮梦华突然问道:“沉玉,你是否不愿回宫?”

“哪有,只是出来得不易,小姐为何不多在外头多玩一会儿?”她连声否认,怕阮梦华将她遣送回风华夫人府。

“上京不比杏洲,到处都有人看着呢。再说身后跟这么多人,如何能尽兴?”阮梦华有些遗憾,为何会一心想回上京呢,她在杏洲过得不是不好,甚至要比在上京开心多了。

沉玉想起过去也是眉飞色舞:“是啊小姐,想当初咱们在杏洲那可是想出门便出门,别提多自在了。”

还是外头好,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在杏洲别院住得久了,日子悠闲且无人管,她差点就以为可以安稳地渡其一生。但小姐到哪儿,她们做奴才的就得到哪儿,那日被大小姐唤人揪住时……想到这里沉玉身子一颤,蓦地深秋凉气侵入骨头似的,连心都冷了。

阮梦华出宫只是件平常的事,可怀姑姑还是亲自到宫门处接她,准备为其整理从杏洲带回来的箱笼。谁料想她却什么也没带,只说是些旧物,搁在宫外即可。

若在往日,她必定会坐下来,亲亲热热地邀请怀姑姑一同回紫星殿闲话一番,可这会儿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偏偏怀姑姑今日眼珠子不亮,絮叨个没完,她只得适时的、虚弱地捧着心口叫起了疼,霎时宫门口乱了起来,阮梦华被抬着送回了紫星殿,弄得宫中各处均知紫星殿里这位身患有疾,有没有福气做个公主还是另外一回事。

云澜匆匆被请了过来,隔着帐着再次为阮梦华把脉,皱着眉看了半天,却不言语。

阮梦华在帐中悠悠地道:“云大夫,是否我这病没治了?”

当着这么多人,云澜自不可以再叫她丫头,正容道:“梦华小姐多虑了,这不是病。”

“哦?那是什么?难不成是毒?”

他搭在阮梦华手腕上的手指轻不可察地一颤,别人看不出来什么,阮梦华却能觉察出来,轻笑出声:“你莫紧张,我开个玩笑。”

怀姑姑的老眼突然亮了起来,紧紧盯着云澜,只听他缓缓地道:“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闲窥石镜清我心(四)

一屋子人均静悄悄地站着,明知不是好时机,阮梦华大着胆子道:“母亲对云大夫的医术甚是推崇,你是神医嘛,自然知道我是不是在说笑。”

可他只是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拿过一张白帕擦擦手,施施然道:“梦华小姐出宫游玩乏力,多休息几日便好了。”

他说得轻松,可在场的人各有想法,刚刚阮梦华那句虽是笑言,但谁会这么说自己个儿?这宫里的事没个准儿,要不然怎么早不有病,刚住进宫里没一个月就出事了呢?大家心中早已信了几分,暗自猜测是谁对这位小姐下了毒。按说以她的身份,再尊贵也只能是公主,皇上认回来也轮不到她争皇位,不会有人这么快就想除去她。要说是哪宫的娘娘看她不顺眼,那大都是冲着她娘去的,真要下毒,干脆给她娘下就得了,何必多事整治一个小丫头。

阮梦华心头火起,又有种莫名的失望,若云澜真是个平常的御医倒也罢了,看不出她的病症也没什么,可是为何他要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他想眼睁睁看着她死吗?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虽然他说话恼人,总在她最难堪的时候出现,拿她当小丫头一样逗着,还曾夜半送来吃的,阮梦华不经意间已当他是自己回来后交上的第一个朋友。他神秘却又英俊,让口口声声叫他大叔的阮梦华无限好奇,偶有绮念时也会猜测是否他心仪自己,才会一直出现在她周围。

如今想来,是她自作多情。

幸好她只是偶有绮念,似他那样的男子,不定已骗得无数女子倾心。她才被邵之思所弃,难免心神不稳,受了迷惑也是有的。

鸣玉疑惑地问:“可是小姐说心口疼痛,这几日每天都要疼上一两回。”

“偶发之症,无妨,我那里有些明水香,有宁神之效,等会儿让人送过来。”他略一沉吟,又道:“大约是天凉,梦华小姐体质娇弱,不若我再开个补方为小姐调理一下身子。”

怀姑姑也开口道:“没事就好,皇上和夫人最是着紧梦华小姐,若是有个好歹,老奴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足惜,刚刚皇上还派了人来过问,此刻在门外等着回话呢。”

没想到竟弄出这么大动静,阮梦华没好气地道:“都散了吧,没听云大夫说的话吗,要我多休息,都走都走。”

听得出她话中恼意,隔着云帐层层,云澜也想像得出她此刻涨红的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微微笑道:“梦华小姐好生歇着,近几日莫再乱跑,我会日日来看你的。”

这话好生暧昧,也只有他敢如此不敬,谁不知道太医院的云澜公子无官职在身,却得皇上看重,他人又生得俊,为人风流有趣,宫中娘娘们自持身份,没人敢乱来,那些宫女却没有顾忌,日日送他礼品零食的女子有很多,他若说看谁简直是那女子的福气。

诸人散去,云澜移步在侧厅开方之际,阮梦华再也忍耐不住要同他理论,跳下床便跑,在沉玉的惊呼中一路冲出去,侧厅挂着的水晶帘子被她扯落,珠子撒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她伸手拽过那张没写完了药方,气哼哼地道:“庸医,你不用开方子了,反正吃了也没用!”

说完几下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朝他面上一扔,就那样赤足站着与他对视。

时已深秋,玉石地面冰凉无比,鸣玉慌扯下个垫子放在她足边,沉玉已拿了鞋子追过来,二人哄着她要替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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