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散看了一眼无情，然后笑了出来：“嗯，他们的资料很到位。”
无情抬头：“你们来警局？”
萧散摇摇头，面容有些不易发现的憔悴：“路过这里。”
柳枫把萧散按到座位上：“老实坐着，我去买。安儿你看着他。”
萧散瘪嘴：“你还怕我跑了？”
柳枫哼哼：“你忘了？你有前科。”
崔略商觉得无情的态度有些奇怪。
倒不是说无情见到萧散就应该有多大的敌意或者应该有多亲密，可最起码也不要像这样，似乎总是想开口说什么，却总是欲言又止，眼睛想看萧散却又不正常的看，总是偷偷的用眼角瞄。
崔略商觉得，无情上午看到的那份资料，一定有问题。
柳枫买来的三个人的午餐，他和安儿的情侣套餐，还有萧散的意大利面。
萧散看着面里的洋葱皱着眉头不说话。
无情随手递过去一个空着的盘子，笑了笑：“挑出来吧，要不你的午饭就没得吃了。”
崔略商想起洋葱在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厨房有的时候会用来借味。当时不知道叫什么，只不过每一次遇到这种东西，他都皱着鼻子碰也不碰。
崔略商看无情，发现他的笑容分外的勉强。
萧散接过盘子，笑得开心：“谢谢。”
无情摇了摇头，“不喜欢的死都不吃，还是一样任性。”
萧散有些委屈，“不喜欢嘛。”
安儿抬起头，“阿萧，你不吃洋葱？”
萧散点点头，皱着鼻子：“那个味道好怪。”
安儿笑他：“你都多大了，还挑食！”
萧散气哼哼：“阿枫比我大，他都不吃青椒呢。”
安儿笑着摇头，突然又说：“欸，你和成SIR很熟喔，我们都不知道你不吃洋葱。”
萧散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无情，有些发愣。
崔略商也才想起他们之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针锋相对，挑起笑容想圆场：“他的事你们又不是全都知道。”
柳枫颇为骄傲：“我们都认识他十五年了，有什么事我们还能不知道？”
崔略商下意识开口：“十五年很久哦，那十五年之前呢。他要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保证你们认识他一辈子都不知道。”
“！”
萧散手一抖，手边的玻璃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无情看他一眼，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
萧散脸色迅速的白了下去，过了好久，他才冷冷的问：“你，说什么？”
崔略商一怔，他说错什么了么？回忆起自己刚刚的话，也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得过于了解萧散。他们本来都有着共同的记忆，甚至差不多的性格，了解在所难免。只是这种了解就算被人知道，又怎么样？萧散为何会如此在意？
萧散已经站了起来，双眼死死盯着崔略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他脸色已经惨白，双眼充着血丝，亮得像喷得出火来。
柳枫和安儿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一瞬间的茫然过后随即开口：“阿萧，怎么了？”
萧散不说话，只是企图绕过无情走到崔略商的面前。
无情迅速起身，反手拉住萧散：“不关他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散顿住，没有回头。
无情拉着他紧得发疼。
过了好一会才问：“不关他事？”
无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萧散回头，直视着无情，“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呢？”
几个月前在面对萧散时的压迫感又回来了，而无情这次虽依然是无法适从，但却已经不再奇怪。
有过那般的经历，也许表现出的狠戾只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在看过了那份调
查出来的东西之后，无情似乎第一次静下来，认认真真的回忆起了几次与面前这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意识到，这个人才是他真正的师弟，隔了几千年都被缘分牵扯着没有离散的师弟。
可是，这一切却是藉着伤害才让他看得清。
他生平很少后悔，然而这一次，他悔得彻底。
他不该找人调查萧散。
查出来的东西，在他看到的那一眼，就已经知道了一旦有朝一日萧散知道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他知道刚刚崔略商其实也许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圆场，接话也并未经过深思熟虑，所以才会听起来如此的像意有所指。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心疼萧散的脆弱敏感。
是什么，能让对一切都大而化之的追命，因为别人无心的一句话，而如此的杯弓蛇影？
是紧张过度，还是太过害怕那段经历被人知道？
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松开手，低下头：“对不起。”
萧散站着没有动，过于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对不起……”他喃喃的重复着，双眼好似没有了焦距一般，模糊的看着前方。
然后在下一刻，又重新聚光点闪出锐利的光线，声音失去了以往的清亮而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算一算，从我出现，你们师兄弟总共对我说了多少次对不起！”
无情皱着眉，没有说话。
萧散看着他，然后伸手拿了旁边的果汁杯子，看都不看就直接泼到了无情的脸上。
无情闭上眼，任由果汁从脸上流下。
崔略商大惊，赶忙站起来走到无情身前，“你干什么！”
萧散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着无情。
无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将崔略商拉到自己的身后：“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些无措的解释着：“别……别伤他……”
崔略商感觉到无情拉着自己的手满是冷汗。
柳枫和安儿已经站起来走到了萧散的身后，意识到事情也许不太对劲，他们看了看无情，又看着萧散：“阿萧，怎么回事？”
崔略商看着无情几乎有些祈求的表情心里一阵憋闷。大师兄虽身体不好，但智计无双深谋远虑，师兄弟几个何时不是尊重敬畏，且在人前百般维护？
更何况这人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立场不明，直到现在是敌是友都尚未分明。他凭什么这么对待无情，师兄弟几个一直都当长辈一般敬爱的人？《
br》 按住无情抓着自己的手，“大师兄，怕他做什么，”他同样紧紧的盯住萧散：“是他自己神神秘秘，若是没有不可告人，又怎么会遮遮掩掩的怕人知道怕人查！”
“略商！”
再要开口阻止，已然是来不及了。
萧散扯出一个嘲谑的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所以，你们查我。”
无情越发的焦急，“不是，侦探是我找的，他不知道！”
崔略商心急：“大师兄——”
“你闭嘴！”无情转头喝道。
萧散低头思量，口中低喃重复：“侦探……所以……”
他抬头看着无情的目光中竟已有了几分绝望：“你……知道……”声音因过于紧张而飘忽，最后轻飘飘的消散在空气之中。
无情低下了头：“我没有想到会这样，真的对不起。”
旁边早已有人注意到了这里，通知大堂经理过后，那经理显然也是认得崔略商的。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了此刻正在附近的铁游夏的手机里。
萧散深吸一口气，点头，指了指崔略商，“那他呢？”
无情拉了拉崔略商的衣袖，崔略商冷道：“怎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么怕我们知道？”
无情呵斥：“别乱说话！”
崔略商一股怒火上升，将他仅存的理智统统烧掉：“怎么了？我们就算查你也是大大方方的查！哪像你，想查铁手不明说，要偷偷摸摸的搞这种小动作，连自己都出卖——咳咳，你…你放开我！”
萧散铁青着脸，一把抓上崔略商的喉咙，硬是把他从无情的身后给拉了出来。
无情大惊：“你干什么？放开他！”
萧散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再说一次。”
崔略商只感觉到脖子上的这只手像铁钳一样，坚硬的，冰冷的，而且逐渐的收紧，再收紧。
他用尽了全力的挣扎，捶打，却无法撼动这只手一分一毫。
空气逐渐稀薄，眼睛充了血慢慢模糊，耳朵里面嗡嗡的轰鸣。
他说不出话来，发不出声音，全身的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中在这只手的上面。
第一次，他真的有了死亡的恐惧。
模糊的视线里，萧散的那双眼睛始终清晰。
清晰得看得出那里面的冷酷与杀气。
他毫不怀疑，在这一刻，这个人是真的想置他与死地。
前所未有的恐惧蔓延了全身，久未有过的绝望再度袭来。
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似乎有人在拉扯着他，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去看那
是谁。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也依然没有办法去听清楚。
铁游夏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萧散抓着崔略商的脖颈，无情拉着崔略商企图从他手上把人救下来。柳枫皱着眉搭着萧散的肩说着什么，而萧散好像完全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一样，面无表情。
崔略商紧皱着眉，用力的挣扎着，脸色因为缺氧而呈现出青色。
“你干什么，放开他！”几乎先于思考，他快步走上前去。
萧散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脸去，并没有松手。
铁游夏惊讶过后愤怒随即涌了上来，这个人以为他是谁，竟然敢在他铁游夏的面前这般的对待崔略商！
走到旁边，他冷了声音：“放开他。”
萧散冷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崔略商的眉皱得更加的紧了。
铁游夏侧头打了个手势，随即有二十多个隐藏在各处的保镖冲上前来。
萧散的眼中闪过蔑视的笑意，他回头看了柳枫一眼，然后柳枫和安儿就退到了一边。
铁游夏吃惊得睁大了眼，他竟然在保镖上来之前告诉他们不要插手？
保镖很快冲了过来，萧散的嘴角微微上挑。
那是铁游夏第一次见到萧散的身手。
快，狠，准。
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得到应有的效果。保镖一个接一个的惨叫着倒下，而他抓着崔略商的手却始终未见丝毫松懈。
很快的，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萧散朝着无情微微笑了笑，然后甩手把崔略商直接甩到铁游夏的身上。
“我信你说的他不知道。你向来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笑着说，眼中依然毫无笑意：“希望你继续这么聪明，否则……”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你也看到了，即使在你们两个面前，也依然救不了他。我想灭口，从来不是难事。”
说完，就再也没有回头，直接走了出去。
崔略商艰难的大口喘气，铁游夏拍着他的背帮他理顺，双手温和而有力。
崔略商抬起头来，就看到铁游夏担忧的双眼，忍不住红了眼睛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铁手，”声音已带了哽咽：“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铁游夏回抱着他，心里还有些后怕：“傻瓜，怎么会。”
显然刚刚的恐惧并没有散去：“他要杀我，他真的想要我的命。”
铁游夏目光深沉：“我不会让他有那个机会。”刚刚那种情况，若是萧散还不松手
……其实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过来的途中已经拿了旁边一个军装小警员的配枪。
他的枪法不似萧散那般神准，但要在这种情况之下救人却也不是难事。
☆、第 81 章
崔略商也许真的被吓到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掉。铁游夏抱着他的时候感觉到他的身子不停的抖，一阵心疼。不禁气恼，萧散这一次真的太过分。
无情接过旁边的侍应生递过来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果汁，表情却愈见凝重。
安儿笑笑开口：“成SIR真不愧是警队里的精英，做事还真是不同凡响。”
铁游夏皱眉看她。
无情淡淡的说：“我只是担心，没想过会这样。”
“没想过？”安儿继续笑，“成SIR可知，我们认得阿萧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敢碰关于他的过去。”
崔略商从铁游夏身上直起身子，脖子两侧细白的皮肤上已经起了青紫色的淤痕。
铁游夏心疼的碰了碰，语气里带着怒火：“有什么了不起，想杀人吗？”
柳枫冷笑：“杀人算什么。这小子命好，上一次有个白痴不明就里的去碰阿萧的逆鳞的时候，他一怒之下炸了三栋商业大楼。”
铁游夏抱着崔略商的手又紧了紧，安儿走到他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他侧了侧头，然后看着安儿，她说：“我以为你只是冷血而已，至少还是有心的。”
铁游夏冷声：“我有没有心不要你管，没有人能在我面前伤他，绝对没有！”
安儿冷笑：“哪怕为了这个去伤阿萧？”
铁游夏心一颤，“没有！”
“没有？”安儿伸手从铁游夏的腰间摸出那把枪：“那你告诉我，你从别人身上拿了这个，是为了好玩的？”
无情表情未变，眼神却深黯了许多，铁游夏看着那支枪哑然。
安儿把枪丢到桌子上：“你该庆幸阿萧没有看到你拿了这个，否则，”她指着崔略商：“你看阿萧会不会怕了你的枪，你看他现在还有没有命在。”
崔略商明显的又是一抖，铁游夏抱紧了他，把他的头按到肩上，声音冷淡：“那又如何，是他不对在先。”
安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冷哼一声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门口走进来几个人，大概的扫视了一圈后就直接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柳SIR，MADAM许。”
柳枫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面向无情拿出证件：“成SIR，现在怀疑你跟国际刑警的资料失窃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无情一愣：“资料失窃？”
崔略商全身一僵，铁游夏放开他走过去：“你们可有证据？”
柳枫冷眼看他：“我们做事自有我们的规矩，到时候如果你们觉得不合规矩，大可去投诉。”
崔略商死死的拉着无情的衣袖：“什么资料失窃，你们别乱冤枉人！”
柳枫冷冷一笑：“那好，请问成SIR，在三天之前，你是不是曾经调用过国际刑警分区指挥萧散的档案？”
无情点点头，不明白这个和所谓的资料失窃有什么关系。
“那么，请问一天之前，同样一台电脑的IP，入侵了国际刑警的机密资料库，非法读取了所有关于萧散的文件。今天上午我们刚刚查过，你的那台电脑有非常严密的密码保护，外人很难盗用。请问你怎么解释？”
崔略商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明白了前一天晚上，萧散的最后一个眼神。
他也许同样认为，那是大师兄做的。
他也想到了，大师兄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他。
所以他的目光里，没有伤心，没有愤怒，而只是淡淡的失望。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难道他不了解无情吗？就连暗器都从来不在人后出手的无情，怎么会做这种事？
即使是要查，也是光明正大的找侦探，文件直接通过警局的信箱，无情做事从不遮遮掩掩。
是不相信，还是心存怨念，亦或者，是他们之间的牵绊与默契，已然失落。
无情呆愣了片刻，随即说：“那不是我。”
柳枫淡淡的说：“是与不是，我们自然会查。”
铁游夏沉思着开口：“电脑谁都可以用，即使有密码也可以破解，这个根本算不得证据。”
“阿萧的资料被人读取，如若流了出去，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柳枫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