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们会选一个比较合适的人做‘跟进’。‘跟进’要了解新人的思想活动。根据他(她)思想上的波动做出相应的反应,打消新人的顾虑,配合家长、主任、经理做工作。当然‘跟进’不是跟踪,不是说新人走到那里就跟到那里。这样会使新人产生逆反心理,反而得不尝失。所以能够做好‘跟进’对我们每一个从事这份事业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推荐人要主动的承担起做饭、打扫卫生等家务。别人侧重于给新人做工作,为推荐人付出,推荐人要通过这些方式来回报大家。
“这里我们要特别强调的是要抬家长、抬主任、抬经理。主动热情的打招呼,给家长、主任、经理倒水等等。这样有利于家长、主任、经理做工作。”
接下来吴主任讲了从给新人“做ABC”到“家庭式业务洽谈会”,从给新人做思想工作到列“业绩分配图”,从“对话节目”到新人加入。。。。。。子扬听的有些心不在焉。
第十三章、回归
没过多久,张远光主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又过了些日子,韩冰菱也走了。
体系的气氛有些消沉,虽然家长、主任用了一些方法来刺激,效果并不明显。
体系里也不断有新人来,但最终没有一个留下。新人来加入前的费用是由其推荐人承担的。这个一来一去的过程,消耗了很多财力。每人每月的费用只有二百多,但对于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的人来说却有着很大的压力。每个人的储备情况也不相同,杨宾在子扬没来之前早已弹尽粮绝了,和董文珠一样靠冯主任垫付。此时的冯主任也只有向他家里要钱来维持。他的四个业务员只剩下王祥和张扬还能支撑。这种尴尬是子扬始料未及的。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做下去,难道真得能如他们激情澎湃的语言中所说的那样取得成功吗?激励的语言可以促人奋进,若路走错了就只会越走越远。然而这路又有谁能看的清?
对于子扬的不温不火,冯主任和其他家人都非常着急。于是轮番轰炸给子扬做思想工作。督促子扬尽快发展。子扬以思想上没有准备好为由,只是推脱。然而下一步该怎么办,子扬迟迟没有决定下来。子扬深深地牵挂着马琳,觉得应该回去,回到马琳身边。可是经历这番波折,子扬的心有不自觉的逃避感,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马琳。他觉得对不住她。这一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是……
子扬拨通了玉林的电话:“喂,玉林,还好吗?”
“噢,是子扬啊!还好,还好。你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玉林的语气很冷漠。
“怎么,生我气了?上次是我不好,口气太重了,不该骂你。”
“那都是小事我早忘了,只是近来有些窝火。不知怎么搞的,做什么事情都不顺,总是出问题。你在的时候能够帮我堵堵漏,现在呢?别人都懒得理我。妈的那个死主管没事总找我的茬。我他妈是倒大霉了。”
子扬苦笑了一下:“你说话口气那么冲,谁还愿意理你?主管也有他的难处,有那么多双眼睛,你犯了错,不惩罚你一下怎么服众啊?!”
“靠!我才不管呢!今天上午,我又跟他吵了一架。我不想干了!估计我想干也干不长了!”
“那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再说吧!噢,对了,你小子混的还可以吧?要不我去你那儿混饭吃去?”
子扬猛的一楞:“那,那样也好,多少有个照应。”子扬的心“咚咚”的狂跳,手脚有些凉。
“好啊!我这个月结了工资就过去。”
子扬本想和他谈马琳的事情的,可是现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子扬越发的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玉林。当玉林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怎么样想?还能象以前一样坦诚相待吗?子扬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一天上午,赵云礼随范成华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堪。原来他在楼下的宣传栏里看到了一个“禁止以介绍工作为名搞非法传销或类似传销活动的布告”。
相对于云礼的慌张,范成华则很平静。下午的时候传来“四楼”那边被查的消息。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众人并没有慌乱,对子扬而言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不过现在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那一晚,子扬的脑子乱极了。许多事情涌了上来,理不出头绪。不知不觉昏昏地睡去。迷梦中,他看见一列火车漂浮着冲他驶来,子扬没有怕,猛地一蹬醒了过来。夜黑的透明,可以看见雪白的墙;可以看见雪白的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可以看见雪白的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指到了凌晨三点五十七分十九秒。子扬躺着没有动,他知道他一动便会惊动其他不眠的人。自从来到这里,子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也没有听到过酣声。在这样的氛围里,有谁能够安睡呢?
早上,没有象往常一样开“家庭式业务洽谈会”,大家或看书,或聊天。主任和家长去了四楼那边询问情况。子扬已经决定离开了。当他把要离开的想法告知大家时,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说什么。
子扬打电话给玉林: “玉林。你辞职了吗?”
玉林有些兴奋:“是啊!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呢!我这里已经辞了!火车票买好了,过两天就过去,到时候你要多费心啊!”
子扬长叹一声:“玉林,你不要来了,我近两天就回上海。”
“什么?!”玉林很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啊?你。。。。。。你。。。。。。你这不是。。。。。。”
“玉林,我也是没有办法。等我回去再给你讲吧!”
子扬给上海原来公司的主管打了电话,主管答应子扬重新回去,也答应留下玉林。子扬想给马琳打电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子扬在感情方面是弱智的。一犹豫时间便过去了,索性等回了上海再讲。
中午冯主任和家长范成华回来了,四楼那边没有什么事,只是被登记了身份,要求尽快离开。子扬把要走的消息告诉他们时,他们很平静,似乎这是一件本来就该发生的事。
现在再没有伪装的笑容,也不再努力营造一个活跃的气氛。大家都很平静,王峰、王金彪、赵云礼表现的有些激动,当然这已是与事无补了。
下午,子扬买了回上海的火车票,是第二天上午的车。
晚上,子扬坐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丝毫没有睡意。其他人洗漱完毕,熄了灯去休息了。子扬依然坐在那里,在黑暗中,愣愣的,很松散,心情不似往常那么沉重了。
张扬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坐在子扬身边。自从来到这里,张扬对子扬一直都很关照,子扬有一点感激。虽然就要走了,但他并不想对她说什么。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许久。
“你怎么不说话?”张扬侧过头看着子扬。
“说什么?”子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什么好说的?”
“说‘马路上走车不走牛’也好。”张扬依然看着子扬。
子扬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又沉默了许久。
“你会恨我吗?”张扬侧坐着依然看着子扬。
子扬回头看了一下:“我干吗要恨你?”
张扬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你还记得你加入体系的那天,我跟你说过我既希望你加入又不希望你加入吗?”
“记得,怎么了?”
“我那时的心情真得挺复杂的。前些日子,张主任和韩冰凌走了。其实,在他们之前,你没来的时候我就要走的。听说你要来,我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杨宾当初加入体系时是我做的‘跟进’,所以希望能帮他发展一个业务员,可没想到一留就是半年。”张扬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从顺德大良搬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不是体系壮大的需要吗?”子扬有些狐疑。
张扬冷笑了一下:“其实是因为在那里做不下去了。那时候本想解散的,可是大家都不服输。因为冯主任做的比较好,觉得有他在,搏一搏还是有希望的。结果还是这个样子。”
子扬惨淡地一笑: “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可惜这差距是千里之遥。”子扬顿了一下,“这么说来,我们几个只是你们的牺牲品了。”
张扬苦笑道:“我们何尝不是牺牲品呢?你们做的时间少,消耗的财力和精力少一些,而我们呢?前两天冯主任又向家里要钱来支撑了。”
子扬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你觉得会有人成功吗?’
张扬盯着子扬:“你觉得它和传销有区别吗?知道吗?我带过十几个新人,可是一个都没留下。其实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经受着感情的磨砺、遭受着良心的谴责。每天都说着空话、挂着伪装的快乐,直到伤痕累累、衣袋空空。最初的狂热在现实中粉碎……
“张主任最初发展很快。他是退伍军人,人家信任他。可是后来一个一个的离开了。搬到这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最后也只能离开了。
“在管理人员守则里就有‘严格管理,低调宣传’的话,也就是说是见不得阳光的,所谓的现在是机会期也只是一个诱饵。”
子扬无奈地一笑:“‘太公叼鱼,愿者上钩’,有那么多人走了可还是有人留下来。东北体系发展了那么多人!”
张扬把头靠在沙发上。双手搁在腿上摆弄着指甲: “都是一些失意的人,对生活不满足,希望‘网销’是一个捷径,能有一天暴富!”
子扬冷笑了一下,叹了口气: “这世间何尝有捷径呢?如果有那不是通向成功的,而是通向罪恶!”子扬回头看着张扬,“车经理真地做到经理级别了吗?”
张扬笑了一下:“在大良的时候她是主任,搬到这里后改称经理,你说她做到了吗?”
“那李经理呢?”
张扬笑了笑没有回答。
子扬靠在沙发上。想了半晌:“那所谓的A级老总拿完三代业绩就离开体系,这话真实吗?”
张扬笑出声来:“你觉得呢?老总们都躲在珠海特别行政区里面,又是暗箱操作,真实性能有多少?”
“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子扬喃喃地说。
……
他们聊了一夜。聊了很多很多,相处久了,离别总有些不舍。
子扬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墙。墙上有了淡淡地白光,那白光扩散了开来。他还没来的及反应,那光已显出了整个墙壁。可以看清墙边靠着的桌子和桌子上放着的从未打开过的电视机。房内的事物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他看清了身边的张扬:头发梳的很整齐,扎了一个马尾辫,脸上有些疲惫。穿一身嫩黄的睡衣,睡衣上点缀了好多白色的小花的图案,一双浅绿色的拖鞋。
墙上映了红光,太阳在窗外的楼群后面升了起来。卧室里有了声音有人起床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吃过早饭,张扬和杨宾送子扬到中巴车站。张扬穿了一件很鲜亮的衣服,做网销这样的衣服是不允许穿的。此时这个体系虽然没有宣布解散,大家也已经心照不宣了。张扬一句话都没有说。杨宾只是寒暄了几句,挥手告别,他的眼中现出无尽的落寞。
子扬乘大巴到流花车站,然后坐上了火车。火车徐徐驶离了广州。子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内脏一起吐出来。别了,广州!别了,番禺!别了,市桥!别了,相处过的人们!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窗外的原野绿色苍茫,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象跳动着流畅的音符,流淌着优美而无尽的旋律!
我来了,上海!我来了,日夜思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