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仪红轻轻地吹了吹飘在茶水上面的茶叶后,然后饮了一口茶道:〃我已经开始动笔写了,还缺一些资料正等着一个美国朋友寄来呢。〃
〃今天上午的演讲你们听了吗?〃厉风问。
〃感觉还不错!只是觉得西方学者的思维方式与我们不太一样,你看那个美国学者还说从金农画马就能看出金农有同性恋倾向,我觉得他的论点有些太牵强了。〃秦仪红发表观点说。
〃不是也有人认为髡残也有同性恋倾向吗?为此有一个学生还写过一篇论文呢!〃林小旋说。
〃这主要是他们研究的角度不同,他们是受西方文化背景影响,看问题的角度肯定是西方化的,而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中的精髓部分,他们很难搞懂,他们只不过学了些皮毛的东西而已,其中内在精深的东西是他们无法领悟的,这也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所在。〃厉风轻轻地呷了一口茶说。
〃看来你们对外国学者能否搞懂中国艺术表示怀疑,我倒是觉得他们比我们研究得还要细,大概是他们在国外的收入高,把研究中国艺术当成事业来做,那他们的精力肯定会比我们多呀!〃林小旋发表着她的见解说。
〃那你除了做学问,还干什么?是不是还有精力做别的?〃厉风微笑地问林小旋。
〃我反正把精力都放在了我的事业上,可没有什么心思做别的,我现在正在写一本书,所以很忙。〃秦仪红一本正经地说。
〃书名是什么?〃厉风感兴趣地问。
〃是一本专业美术理论研究性的书籍,书名是《弘一法师》。〃秦仪红说。
〃啊!不错,李叔同确实值得写一写,内容也一定很吸引人吧?等你写完我得看看。〃厉风颇有兴致地说。
〃资料还不全,我一边写一边在查资料,我查了丰子恺老先生的一些回忆资料,他是李叔同的得意门生,所以,他比较了解一些李叔同的生活琐事。最近我还拜见过廖静文女士,她也为我提供了一些关于李叔同的资料,她还给我讲了两个小故事:在李叔同出家后徐悲鸿先生曾多次到山上看望过他。一次徐悲鸿先生突然发现山上已经枯死多年的树枝,突然放出了嫩绿的树芽,他很纳闷,于是向弘一大师问道:…此树发芽,是因为您这位高僧来到此山中,感动了这棵枯树,它便起死回生…弘一大师说:…不是的,是我每天为它浇水,它才慢慢活过来的…还有一次,徐悲鸿先生又来看望弘一法师,他看见一只猛兽在弘一法师的身边走来走去,没有伤害人的意思,所以感到有几分奇怪。于是便问道:…此兽乃山上野生猛兽,为何在此不伤人?…弘一法师说:…早先它被人擒住,而我又把它放了,因此它不会伤害我…〃秦仪红向他们讲完了弘一法师的两段小故事。
〃我一直也在研究李叔同,我那儿也有一些关于他的资料,回头拿给你,你可以参考一下。〃厉风说。
〃秦仪红早就在写了,已快接近尾声啦!〃林小旋说。
〃那你除了上课还做些什么?〃厉风还在追问着林小旋。
〃我?我?没干什么?〃林小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厉风才好。这段时间里,林小旋也确实很忙,她正忙着和许远航谈着恋爱,又在咖啡屋里遇见了罗天宏,后来去了五台山又巧遇厉风,最近的心绪一直都在被厉风骚扰着。所以当厉风问她在忙什么时,她真是羞愧自己在这段时间里荒废了学业,自己和秦仪红比起来真是有些自惭形秽。所以此刻她也说不出来她最近正在忙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找到另外一个话题,把尴尬局面解除了。她说:〃我最近最大的收获是在故宫里看到那么多中国古代书画精品,我原来看的全是画册,那感觉就太不同了,今天看到一幅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简直让我兴奋不已,你说那古代人能把服装的色彩搞得那样和谐又富有美感,真是让我太惊奇了。我还仔细地看了《清明上河图》,真是太生活化了,就连那小人打算盘的珠子都看到了,真是栩栩如生,让我一饱眼福。〃
〃我觉得你以前说过,你并不喜欢中国画啊!现在我发现你越来越感兴趣了。〃秦仪红说。
〃啊?是啊!〃然后,林小旋接着又向厉风问道:〃您想知道我看了哪幅画才开始喜欢中国画的吗?〃林小旋说。
〃哪一幅?〃厉风不解地问道。
〃就是那幅元四家之一吴镇的《渔父图》。我当时看到这幅画时,就如同看见了一见钟情的人,感觉血从脚底一直涌上头顶,特别的兴奋,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林小旋说。
厉风和秦仪红听了全都会意地笑了,他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渔父图》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是〃元四家〃之一吴镇的一幅佳作。这幅《渔父图》上自题七言古风:〃西风萧萧下木叶,江上青山愁万叠。长年悠优乐竿线,蓑笠几番风雨歇。渔童鼓〗忘西东,放歌荡漾芦花风。〃这幅优美的画卷,取景于江南一带水乡。高树两木耸立湖畔,树下置有一个茅棚,有小径穿越敞棚可达河边,湖沿蒲草萋萋,随风摇拂,对江平沙曲岸,远岫遥岑,更远处一峦秀起,山色入湖,扁舟一叶,出没在芷汀蓼岸、水波涟漪之中,生动地描绘出〃放歌荡漾芦花风〃的意境。
随后,厉风也说:〃我也很喜欢吴镇的作品,有一种典型的文人画风格,有一种美妙的意境在其中。你看那烟波浩淼的水面,采用留出大片空白的方法来处理,也就是中国画所说的…计白当黑…,多巧妙啊!也许只有中国画才能表现出这样比较恰当的情趣。再看那只小船,那人物只是一两笔下来,颇为恰到好处,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您还画国画吗?〃林小旋问。
第35节:过于激动
〃当然了,画油画使我容易兴奋和过于激动,而画国画特别能调整人的情绪和心情,所以你看国画大师大多长寿嘛!〃厉风说。
林小旋和秦仪红都笑了笑,然后又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随后,林小旋饶有兴趣地谈到今天的会上的主题。又说:〃今天有一位女学者的论文,引起了我的兴趣,如果有时间一定要进行一下这方面的研究。〃
〃什么题目啊?〃厉风问。
〃就是明末清初为什么出现众多的女画家,这在历史上都是很少见的现象,很值得研究。〃林小旋说。
〃这就是社会风气造成的,由于明末清初城市娱乐生活丰富多彩,竞尚浮华风气盛行,所以许多有才华的文人像陈子龙、李待问、宋征璧、吴伟业、陈继儒、钱谦益等,他们这些文人经常出入艺馆和妓院,他们借此地聚会也发一些对腐败政府的不满和牢骚,艺伎们因为经常与这些文人们接触,因此跟着他们学习琴棋书画,画画也成为她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出现了一批艺伎画家,像柳如是、薛素素、马守真、赵燕如、徐翩翩等等,江南艺伎大多是才貌双全的。这也是代表一种文化,叫…青楼文化。〃厉风说。
〃我有些同情这些受屈辱的女画家们,她们都很漂亮而且很有才华,但她们生活的时代不好,如果她们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说不定会出几个大画家呢!我很幸运啊!生活在二十世纪,这个黄金时代里,否则我们就成了只能给男人做饭、洗衣服的家庭主妇了。〃
秦仪红说到此时,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想到家庭她就会想到尹晓冬,可现在我虽不是家庭主妇,可尹晓冬的那分不满情绪还经常挂在脸上。说到此时秦仪红的心里有了微微的不快。
〃你的观点我非常赞同,可如果我们生活在柳如是那个时代,我们该多么痛苦啊!就是生活在阮玲玉时代也是很悲哀啊!现在像日本、韩国、台湾、香港等地的妇女结婚后就都不工作了,在家伺候男人,女人处处都要依着男人,一点地位都没有,她们虽然生活很安逸,但心灵是空虚的,没有自我的人格。所以我们出生在今天这个时代很幸运啊!我们要感谢这个时代啊!还是要感谢毛泽东啊!毛泽东同志说得好……〃
林小旋刚想把话说完,而秦仪红便和林小旋一起说道:〃妇女能顶半边天。〃
说着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说笑间,京戏上演了,今天上演的一出程派京剧《锁麟囊》,随后,哐!哐!哐!锣鼓敲响了,京胡拉了起来,演员登场。林小旋坐在那里看见厉风正在全神贯注地听戏,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京戏,再看看秦仪红,她也津津乐道地听着戏,只有林小旋这时怎么也无法进入状态,她觉得坐在这里实在难熬,想走出去,又觉得不礼貌,于是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眯了一小会儿,却竟然做起梦来……哐!哐!哐!又一阵锣鼓声把她从梦中敲醒,她调整了一下身姿,坐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又接着心不在焉地听戏了。二十
圣诞节到了,中午在学校餐厅里,林小旋又遇见了厉风。她向他走了过去,打着招呼说:〃今晚学校有文艺晚会,我有演出,你不想过来看看吗?然后还有化装舞会呢!〃
厉风笑着说:〃好吧,我来。不过,我今晚在王府饭店有个画界名流聚会,尽量早点回来。〃
林小旋点了点头说:〃好吧!晚上见!〃
随后,林小旋端着打好的饭菜,回了宿舍。宿舍里,秦仪红一边躺在床上看着书,一边跟林小旋斗嘴说:〃你的台词背得怎么样啦?〃
〃马马虎虎,最近事儿太多了,也没时间背呀!到时候你在后台帮我提提词儿好吗?〃
〃好吧!〃秦仪红答应着说。然后,她又问道:〃我看你戏里戏外挺忙的。〃
〃哎!你什么意思嘛?没明白。〃林小旋有些不解地问。
〃你在演着朱丽叶,是不是已爱上一个罗密欧式的人物啦?〃
〃开什么玩笑,我又要背台词,又要跑图书馆查资料,还要去导师家听指导,你说我能不忙吗?〃
〃我发现你最近跟厉风搞得火热,是不是把许远航给忘了,真是喜新厌旧啊!〃
林小旋一边吃着饭,一边对秦仪红说:〃我和厉风只是一般的朋友你别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跟他比较谈得来而已。〃
秦仪红好像对林小旋和厉风的关系看出点门道来。于是她又说:〃我看你还是少与他来往,小心作茧自缚、自投罗网啊!〃
〃哎!什么意思?你说呀!〃林小旋有些生气了,她忙问道。
〃厉风啊!〃秦仪红说。
〃我跟他没什么啊!你可别瞎猜呀!〃林小旋有些不太高兴地说。
〃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呀!昨天一个晚上你都在说厉风如何好,如何有才华啊!那许远航呢?你把他忘了吧?〃
〃我对厉风是另一种感觉,我们只是精神上是平等的,你可能理解不了,他确实很有才华,有些地方很像许远航,但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的,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你还不了解我呀?〃林小旋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说。
〃我了解你,但我不了解他呀!他人到中年还没结婚,这种男人才可怕呢!反正你要小心点,别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向许远航交代,我担心厉风会把你的魂儿勾跑了。〃
〃谁勾谁的魂儿啊?说清楚嘛!〃林小旋又有些不高兴了,她问。
〃我就觉得你跟许远航是最合适的一对,厉风有点神经兮兮的,我怕他将来会伤害你。〃秦仪红仿佛看出了什么,于是她认真地说。
〃你不必担心了,他对我没兴趣,他另有所爱,他也不会爱上我的,这一点我头脑还很清楚,我不会陷进去的。〃林小旋有些嫌秦仪红唠叨便说。
第36节:我像他过去的女朋友
〃反正像他这个年龄还没结过婚的男人都有问题,肯定是精神上受过严重的刺激,你不能沾这种男人,沾上这样的男人你一生都会痛苦的。〃秦仪红又说。
〃他说我像他过去的女朋友。〃林小旋说。
〃这就更不能跟他靠得太近了,你对他来说,只是他过去女朋友的躯壳,他爱的是她过去女朋友的心灵,他不会真爱你,如果结婚的话也不会幸福。〃秦仪红说。
〃跟他结婚?我还没想过,我就喜欢他这点,总是和我保持一定距离。所以我喜欢他。〃林小旋说了真话,她也确实有些对厉风有了兴趣,她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向厉风靠近。
〃这种男人才可怕呢!他同时也是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也是很怯懦的男人。〃秦仪红提醒她说。
〃好啦!好啦!我们走吧!演出快开始啦!〃林小旋说。
林小旋出了宿舍,迅速向小剧场的后台跑去,她去了化妆室,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啦!
晚上八点整,学校的小剧场灯火辉煌,演出开始了。大幕徐徐拉开,掌声响了起来。罗密欧和朱丽叶出现在舞台上。报幕员走上台来,她用甜美的声音说:〃下面是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片段,罗密欧由徐志刚扮演的,朱丽叶由林小旋扮演。〃此时,林小旋和徐志刚一起走上台来,只听美妙动听的西方古典音乐响起,台下一片安静。徐志刚转过头去看着林小旋的脸,然后仰起头来,声音激昂地朗诵起来,林小旋也随着这音乐声开始进入情节之中。
罗密欧:〃朦胧的夜色可以替我遮过他们的眼睛。只要你爱我,就让他们瞧见我吧;与其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而在这世上挨命,还不如在仇人的刀剑下丧生。〃
朱丽叶:〃谁叫你找到这儿来的?〃
罗密欧:〃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借给他眼睛。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朱丽叶:〃幸亏黑夜替我罩上了一重面幕,否则为了我刚才被你听去的话,你一定可以看见我脸上羞愧的红晕。我真想遵守礼法,否认已经说过的言语,可是这些虚文俗礼,现在只好置之不顾了!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是的…;我也一定会相信你的话;可是也许你起的誓只是一个谎,人家说,对于恋人们的寒盟背信,天神是一笑置之的。温柔的罗密欧啊!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请你诚意告诉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从,我也会堆起怒容,装出倔强的神气,拒绝你的好意,好让你向我婉转求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拒绝你的。俊秀的蒙太古啊,我真的太痴心了,所以也许你会觉得我的举动有点轻浮;可是相信我,朋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忠心远胜过那些善于矜持作态的人。我必须承认,倘不是你乘我不备的时候偷听去了我的真情的表白,我一定会更加矜持一点的;所以原谅我吧,是黑夜泄漏了我心底的秘密,不要把我的允诺看作无耻的轻狂。〃
罗密欧:〃姑娘,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朱丽叶:〃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罗密欧:〃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朱丽叶:〃不用起誓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罗密欧:〃要是我出自深心的爱情……〃
朱丽叶:〃好,别起誓啦。我虽然喜欢你,却不喜欢今天晚上的密约;它太仓促、太轻率、太出人意外了,正像一闪电光,等不及人家开一声口,已经消隐了下去。好人,再会吧!这一朵爱的蓓蕾,靠着夏天的暖风的吹拂,也许会在我们下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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