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彭格列的守护者,就算在自己的故乡也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惕。”幻骑士低声自语,给了对方一个不错的评价,然而下一个瞬间,他那双猫瞳一般褐绿色的眼里闪过的已完全是冷酷之色,“不放松警惕又如何呢?宿命中该有的厄运可不是靠警惕就能躲避过去的。同为家族守护者,就让你来为我上次故意输给斯库瓦罗的战役恢复名誉吧。”
在“竹寿司”的门口,山本武终于意识到刚才那缕杀气的确不是错觉,因为释放那缕杀气的人此时已经不再隐匿气息,展露出近乎嚣张的气势。
“老爹,我出去一趟。”将满满的购物袋放在料理台上,不动声色地向正在切生鱼片的父亲交代了一句,便立即转身出了门,看似顺手地将门口的棒球棒拿在了手里。
“找到一起打棒球的朋友了吗?”父亲山本刚抬起头,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过问些什么,和蔼地冲儿子叮嘱了声,“到吃饭的时间要记得回来呐!”
“记得、记得!”山本武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手表示听到,而心里则在不断地计算着该走多远才适合,不知道身后那个尾随的家伙什么时候会耗尽耐心。只期望不要在此刻发难就好,不能在老爹面前……
然而天往往不能遂人愿,那个人已经挡在了身前。
“密鲁菲奥雷的……幻骑士?”看着对方黑色中短发下清秀的面庞,以及腰间的四把佩剑,山本武很快就将其与自己记忆中某人的资料对应了起来。依稀记得,对方应该是密鲁菲奥雷的雾守,似乎曾经挑战过巴利安的斯库瓦罗并且战败。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对上自己呢?
左手不自觉地右移,与右手一起,双手握住坚实的的棒球棒,那是REBORN赠送的武器——“山本的球棒”,在高速挥动时可以化作对敌的太刀。
“为什么会到并盛来?”山本武一边沉声问道,心里也不断地在猜测着答案,是白兰派来对付留在并盛的彭格列家属的吗?因为在沢田家扑了个空,所以转向了身为守护者的自己,和自己的……家属吗?
各种猜测在对方的沉默中如盛夏的杂草一般狂乱地生长,山本武第一次在阵前如此心乱如麻。
“是你不该到并盛来。”沉默良久,对方意味不明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刀刃交接,金属碰撞摩擦出的火光被晃晃的夏日掩盖,只有脆到牙酸的刀剑颤音在一次次地侵袭听觉,两个罔顾废刀令的暴徒之间的打斗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街道之上展开,虽然过往的行人并不多,但也爆发出不小的恐慌。
行人们都争先恐后往两旁开着门的店铺里躲避,不算太宽敞的“竹寿司”也接纳了好几个路过的年轻男女,山本刚停下手上的工作,环视了一遍这几个新进店的“客人们”惊慌失措的表情,视线最后落到了店外,沉默地凝视着打斗中的两人。
阿武一心隐瞒着不想让自己看到的一切,还是在上演在了眼前。
山本刚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儿子国中一年级那年一脸严肃地请求自己将时雨苍燕流的奥义传承给他时,他就知道,阿武已经踏入了一个危险的世界。只是阿武一直都没说什么,打算就这样一直隐瞒下去,将那个危险的世界与自己隔离开。而自己也顺着他,什么都没揭穿,只是尽自己所能地在剑术上教导着他。
然而,曾担忧过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进来避难的年轻人见老板叹气,以为是为这混乱的治安发愁,便好心安慰道:“没关系,已经有人报警了,相信警察很快就会赶来结束这场闹剧,不会影响到老板的营业的。”
寿司店的老板朝年轻人们笑了笑,却不是因为得到安慰而露出的那种轻松的笑容,而更像是下定决心要做某事的时候,对自己的行为发出感慨似的那种笑。
中年的老板走出料理台,从墙壁上摘下一把竹刀,大步走出了店门。
寿司店老板也要参与接头这场刀刀惊人的打斗?骗人的吧……留在店里的人都惊呆了,心里只闪过这样的念头。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冲到门口,对着老板的身影大喊,“冷静点!大叔!不要激动,警察马上就会过来的,不要过去!”
喊声没有留住老板,却把正在对决中的山本武惊醒了。
“老爹,不要过来——”山本武大喊。
山本刚怎么能不过去?
以他在剑道上的深厚造诣来看刚才阿武与敌人交手的十几个回合,很明显,此时的阿武还太年轻,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更不可能一个人从对方凌厉的剑势下全身而退。
虽然时雨苍燕流的奥义已经被阿武传承,但仅凭这些,要应付眼前之人,还远远不够。
脚下的步伐不断地加快,从门口至斗场不过十米远的路程已让他将速度加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此时竹刀已经随着山本武释放出的剑气化作时雨苍燕流的镇门之宝——时雨金时。虽然已经在几年前将它传给了阿武,但此刻,却重新成为了他手中惯用的利器。
反手握刀,拇指扣于刀锷,在高速的前进中同时拔刀向幻骑士的正面斩下雷霆万钧的一击!
“筱突雨!”
那是山本刚年轻时在一场暴雨中为了拯救友人而创出来的招式,此刻,被用来冲乱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剑招,为了支援自己的儿子。
筱突雨的劈下为山本武挣得一丝空隙,被幻骑士凌厉剑势压得死死的山本武终于寻得个喘息的机会,太刀逆卷而上,架住幻骑士的双刀,脚下趁机点转腾挪,整个身体从幻骑士的攻击范围内脱离开来。
山本武是安全了,但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繁吹雨!”
“五月雨!”
“车轴雨!”
……
剑影缭乱,代替他站在幻骑士面前苦苦支撑的是父亲山本刚。
“逃!阿武!”如同暴雨的剑势下,父亲山本刚如此大声吼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光顾着浪了,终于还是破了两天一更的好习惯……可恶(*/ω\*)
☆、父与子
身为剑士的骄傲在同为剑士之人的绝对优势碾压下无法自持地崩溃,父亲的一声暴喝成为了混混沌沌的思绪中身体不由自主听从的指令,双腿不由自主地后退。只剩下一双握剑的手在颤抖,自剑影中脱离出来后就开始苍白、冒冷汗、无力再战。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恶战,在正式成为彭格列守护者的这几年来,他不止一次地陷入生死之间的险境,每次都是在濒死的境地侥幸捡回了这条命,即使那样,他也从未退缩过,从未有过一次逃避。
然而这一回,甚至还没到最后的绝境,他就这样在父亲的话下任由自己让出了战场,气势乍泄,无法再加入战局。
山本武第一次痛恨自己那条件反射似的,对父亲的话绝不违背的习惯。
以剑道大家的立场作出这样的判断,山本刚的言行也许并不是错的,在清楚儿子的弱势以及对方毫无保留的杀意的境况下,冲乱局面,自己杀到阵前可能是最合理的判断。
但对山本武来说,那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误。
同时映在幻骑士清冷黑眸与山本武狂乱黑瞳之上的,是数十道分裂剑气洞穿山本刚胸膛的瞬间。仍然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涌出来,溅洒在微微发黄的白色厨师装上,远远看去,像是一不小心打翻了料理台上的飞鱼籽。
“——老爹!!!”一声凄鸣,阳光爽朗的黑发青年顷刻间萎顿成被死神割去了灵魂的肉体。
四柄锋刃勾划成的幻剑舞并没有因为沾血而停顿,寒气森森的剑尖平直且快速地刺向山本武的颈动脉。
跪坐在地上的青年神情涣散地看着死神朝自己接近,却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愿。
“不反抗了么?也对,原本以我们之间的实力差,你反抗也是无用的。”幻骑士怜悯地俯视着对方。
然而下一刻,他失去了自己的目标。
——一道迅疾得看不清外形的黑影从正前方猛冲而来,幻骑士以为又是冲进来搅乱战局的,右手将剑平握在胸前刚刚架成守势,没想到那黑影竟中途一偏直朝山本而去,轻而易举地将山本从幻骑士的眼前卷走。
“那是……莫斯卡?”
虽然看得不真切,但隐约辨别得出那并非人类,应该是某种机器人,而有这么厉害的实战功能的机器人,在幻骑士的印象中似乎只有黑魔咒中那名古怪的技师的最新设计。
“……是尤尼公主的意思么?”忽然间,幻骑士有些踌躇。
“你是想死吗?!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逃?!”正一激动地质问着从莫斯卡的关节中滚落下来的山本武,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明明前几分钟还一起有说有笑地一起在便利店挑选蔬菜,却在一瞬间就差点阴阳永隔。
黑发的青年一言不发,之前阳光得似乎从来看不见阴影的面容低垂着,一双永远冷静如水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通红的血丝,暴戾与绝望的气息混乱地从他身上交替冒出,他的理智已经陷入了狂乱的状态。
“老爹……”臆乱的呓语中,只有这一个词听得清晰。
老爹?正一有些疑惑,努力地回想着方才场上的状况。
正一是因为从便利店出来时看见山本与幻骑士两人在大街上对峙,为了以防万一,匆匆地赶回家取来了当初回日本时斯帕纳赠与自己防身的莫斯卡,没想到刚赶到现场就遇上了山本几乎丧命的一幕,情急之下就直接指挥着莫斯卡带走了山本,并没有太留意当时场上的状况。
说起来,当时似乎是有什么人倒在了街面,鲜血流淌……
联系起山本此刻的异常状态,以及那句绝望的呓语,难道……山本的父亲在刚才的混乱中丧命了吗?!
惊悚的感觉直击心底,正一整个人如遭雷殛,不可置信、不知所措。短短的一刻钟而已,十几分钟前才羡慕过山本与他父亲之间的这种宁静,才希望过妈妈和姐姐也能一直一直和他们那样安安定定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此刻,却突然在眼前上演这样一场惨剧!
是命运在玩弄人心吗?还是说,这是命运对他们这群寄托希望于暴力的人提出的警告?
虽然明知这是非常冒险的举动,但在这些事实的冲击下,再加上的确没有其它适合安置的地方,正一脑袋一热最终还是指挥着莫斯卡七拐八拐地将山本武带回了自己家,对妈妈那边则称是同学借宿。
也是幸运,幻骑士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没有继续在追踪下去了,山本武深居入江家的这几天倒也相安无事。
至于山本刚的后事,也处理得很快——在幻骑士离开后没几分钟,警视厅的人就匆匆赶到了,勘察现场以及询问目击者后得出结论,将这归结为寿司店老板意外卷入外国黑帮械斗而不幸身亡的刑事事件,草草申报了外务省就没有再深究下去,而不幸遇难的寿司店老板也在例行尸检之后交予了殡仪馆火化了事。
骨灰是山本武亲自去警视厅领取的,丧父之痛在连续三日消沉之后,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至少在外表是看不出来任何痕迹,山本武又恢复成了那个面容阳刚目光寒凉的山本武。
他捧着父亲的骨灰,一脸平静地向正一道别。
“谢谢你的搭救,但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密鲁菲奥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好自为之,正一。”
当时正一正坐在和室内的灯芯草叠席上看着书,面对着山本的这番话,沉默了很久,却一个字都回不了。直到山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界,正一才发现厚厚的一本书都已经被自己给抓皱了。
与云雀的联系也断了好几天,原本以这种情况,即使是休假在日本也该向彭格列那边汇报一下的,却与刚才面对山本而久久无言一样,打开那个黑白对话框所有想说的话都凝结在十指上,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那天漫在地面的鲜血正一并没有亲眼看得真切,但在事后的此刻去回想,那画面却清晰得毛骨悚然。
正一第一次感觉到,那个世界的手将他扼得几乎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情况下我会相信鬼神?除非这个五一过去这篇文的收藏或者评论其中某项能骤然破百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的确是可以见鬼!!!ε(罒ω罒)з(づ ̄3 ̄)づ╭?~
☆、返回与新闻
自山本家的悲剧发生之后,正一的心中就一直缭绕着这样一种不安,似乎每在家里都滞留一刻,都会将这个家向那种危险的境地多推进一分。这种心情如蓬松柔软的羽毛一样,不停地在心里刮着挠着,不停地催起心中的惊惶。以至于九月刚到,正一就逃也似地返回了意大利。
看着正一这样匆忙的态度,妈妈打趣问,“正一不会已经交了女朋友了吧?不然怎么会在家里都呆不住呢?”
也无怪乎妈妈会有这样的误解,自进入学校来,这还是正一第一个过得如此心不在焉的假期,也不外出,也不像以前那样买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零件回家研究摆弄,反而是得了焦虑症般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墙上的日历。也不记得从假期的第几天起,每天清晨撕去前一页日历的工作就已经由正一接过了。
那一套日历还是新年参拜时从神社认购的,每一页都有七福神的铅笔绘,寥寥数笔线条即勾勒出极具神韵的形象,当初正一还喜欢了好一阵,而现在看他撕下时毫不留恋的态度,妈妈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正一急着要去赴某人的约的缘故。
“不是女朋友……”正一有些无奈妈妈的八卦精神,然而他那拒认又说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来的态度反而让妈妈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兴奋得两眼放光。
“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不过如果下次回家能把对方带回家里来看一下就更好啦。”姐姐也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凑热闹。
“那就请姐姐先找个男朋友回家再来教导我吧。”一脸正经地反驳回去,将姐姐噎得哑口无言。
“算啦算啦,你们两姐弟的终身大事你们就各自操心吧,你们自己要记得多顾家才是正经,有闲暇时就多回家来。”听着两姐弟的对话,正在给正一整理行李的妈妈笑了笑,换上了不知念叨过多少次的感慨。
“正一,听到没,说的就是你呢,姐姐我可是会社一放假就陪着妈妈的哟。”姐姐终于找到了找回场面的机会,得意洋洋地反击。
正一的目光却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低垂着头,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嗯了一句。
“欢迎回来,小正~~”在密鲁菲奥雷总部的门口,白兰的语气甜腻得像是连续吃了N包的棉花糖。
“嗯。”正一的目光落在白兰身后的幻骑士身上,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初被正一坚决留在密鲁菲奥雷的两名切尔贝罗此刻也跟了出来,一个接过正一的行李,另一个则报告办公室和起居室都重新打扫整理完毕了,随时可以入住。
“刚下飞机,我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可以吗,白兰先生?”正一顺势向白兰提出这样的要求。
事实上他也是的确累了,不过并不是因为飞机的缘故,而是因为幻骑士。骤然看见这个黑发清秀的男人,不久前发生在并盛的那一幕惨剧立即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黏腻的血腥味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漂浮了过来,若有若无地堵塞着他的呼吸。
白兰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但看到正一那的确是苍白起来的神色,他也不好就这样缠着不放人,只好点了点头。
“原本还想立即就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