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她搁下英司的饭碗,一脸忐忑不安的神情。
鬼冢雄三身为长者,实在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发表什么意见;于是,他选择低头吃饭。
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知里下意识地将脸转向英司——“女人,”英司眉眼带笑地望着她,“坐下来吃饭吧。”他的口吻俨如一个极具权威,却也懂得怜惜的丈夫般。
女人?这个字眼听起来真有点亲昵她把铁也拉到身边,急急忙忙也惊惊怯怯地坐了下来。
这个清晨,鬼冢家的早餐在一种微妙而温暖的甜蜜气氛中进行着——搁下电话,土屋突然拍案狂笑了起来。
“大哥?”一旁的中岛狐疑地望着他。
“真没想到鬼冢老头居然收森川的女儿为义女,看来他的身体真的是不行了。”土屋眯起眼睛,笑容里隐隐带着一丝狎谑之意。
“收森川的女儿当义女?”中岛一脸难以置信。
“真是天助我也!”土屋咭咭怪笑着,“义女的身分可比继室来得有用多了,现在我只要控制住森川那家伙,就能控制住他女儿,将来鬼冢老头一退休,我就可以利用森川的女儿争夺头目之位了。”说着,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中岛蹙着眉头,“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什么要收森川的女儿当干女儿呢?”
土屋哼地一嗤,“鬼冢老头可是个爱面子的男人,他都已经快进棺材了,要是年轻的继室把他“力不从心”的事全说出来,或是做了什么偷汉子的事,他这个头目的颜面不是反倒被踩在地下吗?”话落,他笑得更形嚣张,“如今鬼冢身边有个森川知里,而鬼冢英司那小子又中了我的计跟南青山的梅崎杠上,到时内忧外患,双面受敌,我土屋组自然可以坐享渔翁之利啦!”
“原来大哥打的是这种算盘啊!”中岛顿时了然。
“哼!”土屋冷哼一声,抬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现在混黑社会靠的不是蛮干,而是“这里”,哈……”
每个月的初十,土屋总会至总部探望鬼冢雄三;表面上说是探望,实际上却是“观察敌情”。再说,鬼冢雄三三代头目的职权尚未卸下,他这个角头总要表面上做做样子关心一番。
一离开内室,土屋便在院里遇上了知里;其实他从未见过知里,不过此时鬼冢家只剩她一个女人,用膝盖想也猜得出她就是森川的女儿。
“你就是森川的女儿吧?”他上下打量着她。
森川说他女儿颇具姿色,看来他说得是保守了一点。眼前的女人何只是颇具姿色——肌肤赛雪、粉颈琢玉、五官清丽、气质优雅……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也难怪鬼冢老头会那么宝贝了。
啐!没想到森川那家伙能生出个如此标致的女儿来,待他拿下四代头目,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
“你是——”知里进鬼冢家未满一个月,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上屋。
“我是土屋信一。”
“你认识我父亲?”刚才他劈头就问她是不是森川的女儿,想必与她父亲有一定的熟识。
“我和森川很熟呢!”土屋阴沉地一笑。
“噢。”不知怎地,土屋这个人让她很不舒服,一触及他那阴沉的眼神,她就不由得一阵寒颤。
“听说头目已经收你当义女,按照规矩,我可要叫你一声小姐了。”土屋的目光一直贪婪地在她身上游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次森川可是扬眉吐气,父凭女贵啰!”
听出他话中带话,知里只是一笑置之。虽说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但他毕竟是尊王会的角头,她还是得应付应付;鬼冢雄三不也说过,这些出来“混”的男人难免都会不拘礼教,既是不拘礼教,说起话来自然不会有所分际。
“森川来找过小姐你了吗?”
“没有。”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你现在的身分已不比从前,他可能也有所顾忌吧?”
“父亲就是父亲,不管我是什么身分,他还是我的父亲。”她说。
就算是那么不成器的父亲,她还是不能否认他的存在,如果真要和父亲划清界线,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又何必为了他一句“会被大卸八块”而进到鬼冢家土屋扯起一边的唇角笑说:“小姐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看来这小妞对那个没出息的森川还真是有情有义呢!
他的话乍听之下都没有问题,但仔细咀嚼起来却是字字玄机;知里不知道他到底想暗示些什么,可是她知道这个叫土屋的男人,是那种她能避则避的危险人物!
“对不起,我还要去接铁也下课,失陪了。”
“请便。”土屋睨着她,不怀好意地撇唇一笑。
知里背过身,然而他的视线却让她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虽然都是黑道人物,但土屋给她的感觉不像鬼冢雄三或英司那样;如果鬼冢父子俩是直来直往的“直线”,那么土屋应该就是七转八拐的“曲线”。
“知里呀?”听见电话中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知里无可避免地有些讶然。她进鬼冢家近一个月,她父亲从没打过电话关心她的情况,现在突然打电话来只教她有一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感觉。
“爸爸。”她语气微带疑虑,“什么事?”
“怎么?有了干爹就不要亲爸爸啦?”森川一副失望的口气。
“不是的……”原来连他都知道了。
她正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时,森川紧接着又说:“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对你很好吧?”
森川试探地问。
“嗯。”有那么一瞬,她冲动得想告诉他,鬼冢对她比他对她还好,可是转念一想……。说了又怎样?像她父亲那种嬉皮笑脸,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又岂会因为她一句埋怨而心存愧疚“知里呀,爸爸有件事要你帮忙……”森川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地说。
帮忙?她忍不住在心里哼地一笑,一定又是钱的事吧“您要多少?”她不啰嗦地直接问道。
“知里,你真是爸爸的好女儿……”森川先来那么一套“父女情深”的戏码,“我就知道你跟你妈妈不一样,你一定不会像她那样丢下我。”
“爸,”每当他要跟她要钱时,就得来这么一段。“你到底要多少?”
森川嘿嘿一笑,“不多,五百万。”
五百万!?知里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五百万还说不多?以前他要的是三、五万,现在居然一举“涨价”
“爸,我哪来那么多钱?别说我现在没有工作,就算有,我也挤不出那些钱来!”一开口就是五百万,莫非他又去赌博了?“您是不是又去赌钱啦?”她当初就是因为他积欠的三仟万赌债而不得不进入鬼冢家,现在他还要她作出什么样的牺牲!?
“不是的,我戒赌了。”他说得诚恳,就差没演个悲情伦理剧以博取同情。
“从你进入鬼冢家后,我就戒赌了。”
“那——”既然不是赌债,为何会需要这么多钱?“您到底要做什么用呢?”
“是这样的——”森川别的不多,名堂可是从来不缺。为了从女儿身上捞一票,他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打算和一个朋友合资开店,所以需要些资金来……”
“我没那么多钱。”难得父亲肯上进,她当然很愿意帮这个忙;可是,五百万对她来说,实在是笔大数目。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森川邪邪一笑。
“那您还——”既然知道她拿不出这笔钱,为何还要跟她开口呢“你没有,可是鬼冢老爷有呀。”他打断了她。
“爸,”要她跟鬼冢老爷开口要钱,这她怎么做得来?“不行!”
“怎么不行?五百万对尊王会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给你的。”
她知道鬼冢老爷会给她这笔钱,但她却不能跟他要这笔钱!
感觉出她还在犹豫,森川赶紧又说:“你就先跟他调一下头寸嘛!等我赚了钱,一定会慢慢还他的……”
“可是——”
“知里,爸爸这次是真心改过的,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认真做生意,不会教你失望丢脸。”
知里一向心软,只要他多求个几句,她绝对会答应他的要求;她连进鬼冢家都肯,更何况只是借笔钱。
见父亲难得如此认真,她实在狠不下心不帮忙。知里心想,五百万跟英司借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好吧!”她喟叹着,“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他高兴得声线拔尖。
“嗯。”她又一叹,“我会汇进您户头的。”
“谢谢你啦!知里……”以前他还常嘀咕着生女儿没用呢,现在想来,他就算生十个儿子也抵不上一个知里哩!幸好他老婆当初没将知里带走,不然如今他可就少了一棵摇钱树了!
“先别谢我……”听见父亲在电话彼端如此兴奋,她无奈地一笑,“您这次真的要全力以赴喔。”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可别说钱是我要的。”
“为什么?”既然是正当用途,何必要偷偷摸摸森川故意沉沉一叹,“爸爸以前那么不成器,鬼冢老爷哪肯将钱借给我?”
知里暗忖了一下,“说得也是……”鬼冢老爷对她父亲的看法如何,她是不清楚;不过她却知道英司对她父亲的为人相当“感冒”,若对他坦言钱是借给父亲开店之用,他八成……喔,不,是“九成九”会先臭骂她一顿。
“那麻烦你啦!”眼见钱就快要到手,森川几乎笑得合不拢嘴。“爸爸这一次全靠你了!”末了,他不忘加上一句如咒语般的话。
第六章
好不容易将铁也哄上床睡觉,知里略带忐忑的来到英司房门外。
虽说五百万对鬼冢家不算什么,但要是英司追问起来,她该怎么说呢正当她还在门外犹豫时,他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英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怎么?想我?”他抬起手,以指尖轻扫她的颊边。
“我……”知里微微缩起颈子。
“有事?”看她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他主动开口询问。
“嗯。”她点了点下巴,“是有点事……”
“说呀!”他伸出手将她往房里拉进了两三步。
“呃,是……是……”知里垂着头,蹙着眉心,支支吾吾地难以启齿。
“什么?”凝睇着她那吞吞吐吐的怯懦神情,他不觉也皱起了眉头。
深深吸口气,她一鼓作气地说:“我想跟你借钱。”
他微愣,旋即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以为是什么事,要多少?”
“五……”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边配合手势边说,“五百万。”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细得几乎快听不清楚。
英司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我明天叫胜久拿给你。”才五百万,她干嘛说得这么战战兢兢“你不问我拿五百万做什么吗?”这么容易就把钱给她,是不在乎区区五百万?还是太信任她呀“如果我问你,你会不会说?”他低下头,将脸凑近了她。
“其实是——”她把脖子往后缩,一脸心虚。
没待她说完,他便爱怜地在她鼻子上一掐,“只要你不是拿去倒贴小白脸,就算你把钱扔进东京湾喂鱼,我都不会吭半声。”
“英司,”她羞赧地垂下了脸,“这些钱是我跟你借的,我会还给你的。”
“借?”他拧起浓眉,“你既是三代头目的义女,又是我的女人,说什么借?”
“虽然我已算是鬼冢家的一分子,但还是不能平白无故地拿好处。”她坚持地道。
他眉心聚拢,神情微带懊恼,“你没有工作,在这儿又没薪水可领,拿什么还我?”他讨厌她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如此清楚。
“呃……”他说的也是,不过等她父亲的事业有了起色后,要还他钱应该不是难事吧?“我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他瞅着她问。
“我……”她颦眉苦思。等父亲赚钱之类的话是绝计不能说的,那……该怎么圆谎呢“我有办法。”英司眼底跳动着难以捉摸的异彩。
“咦?”她疑惑地盯着他,“什么办法?”
“就是——”他忽地低下头,封堵住她樱红的小嘴。
“你做什么?”知里惊羞地推开他的脸。“你不是说有办法吗?”
“这就是“办法”呀!”他调皮地一笑。
“你……”面对着他如此孩子气的举止,她真是莫可奈何。“亲个嘴五百万,你真阔气”她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嫌我要的不够多?”他再次将脸捱近了她,唇边悬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你说什么?”她娇怯地推了推他的胸口,“我是说认真的。”
他抓住她的手腕,笑得十足使坏,“我也是说真的!”话落,他将唇贴在她微颤的柔软唇瓣上,手也开始不规矩地在她胸脯上揉捏起来。
“别……”她挣扎了几下,却显得有些装腔作势。
“嘘!”他将手指搁在她微启的唇片上。
“英司……”她轻蹙眉心、楚楚可怜地唤着。
不是她故作矜持,而是在这个时候——也就是刚跟他开口拿钱的时候,她不想和他发生任何肉体上的关系,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拿钱办事”的娼妇。
她那副纤弱犹豫的模样在他眼底看来不是拒绝,反倒像是邀请。“我想要你,现在。”说罢,他一手托住她的背,将她的身体捞向自己。
他热情地吻上她,贪恋地汲取她口中的气息与温润;在一阵舌尖交缠之后,知里虚乏地瘫软在他强劲的臂弯里——“嗯……”清晨,知里在恍惚中醒来。
当她侧过脸找寻英司的踪影时,却只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包东西;看那形状,她不需拆开就知道那是什么。
她没有翻身坐起,只是继续躺着。
女人在与男人一夜欢爱后,看见床头搁着一大叠钞票,是该哭还是该笑呢虽然知道英司没有什么狎谑之意,她还是耿耿于怀——好糟糕的感觉!
“小姐……”管家近藤在门外轻叩。
她陡地一震,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什么事?”真是尴尬透顶!
虽说她和英司的关系在这没几个人的鬼冢家已不是秘密,但她一大清早就在英司房里,听来还是有点“那个”……近藤是个保守传统的欧吉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小少爷吵着要找你呢。”近藤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
“噢!”她急忙捞起搁在床边的内衣裤,“我马上就去。”她七手八脚地穿妥衣服,一颗心忽上忽下地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似的。
随手顺了顺头发,她打开了房门,而近藤人还站在门外。
“抱歉,还要您来叫我……”迎上他带笑的眼睛,知里羞赧地垂下头来。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近藤已经年近七旬,什么事没经历过,男欢女爱是人性,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噢。”她难为情地瞅了他一记。
“小姐,”近藤突然神情认真地凝视着她,“英司少爷今天早上在……哼歌呢!”
“咦?”她困惑地睁着不解的大眼。
“加奈小姐过世后,他已经有五年没这样过了。”近藤以一种感激的眼神望着她。
与近藤眼神交会之际,知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了然一笑,没说些什么。
她想,近藤是想感谢她让英司重拾往日的笑颜吧“走吧!铁也一定等不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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