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的观察,并且举某某学校某某人因为对自己的周围环境进行了细致入围的观察,于是就有了某某创作发明,得了某某奖。这个故事大致是老师从某个报纸上读到的消息,转述给我们这批孩子,无疑是沉重的一击,深感自己不如人,过去的日子是白活了,一度为之痛心,抬不起头来。许多年里,这一责备还是那么沉甸甸,无法释怀。后来想到每个人所关注的东西不一样,不能以此标准来评价所有人,而且儿童在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天性被无情地抹杀了,被成年人按照他们制度的要求去做,其教育方式就是如此,又如何能够发挥这些成长后的儿童的独创性呢?先是无情的或者是不自知加以扼杀,其后是对其盲从没有独创性加以训斥,使他感到自己的渺小无能,他生存的可耻,唉,真是无处可去了。
整整三个月里,我未曾注意到这位新的英语老师,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并未加以注意。那个时候的生活习惯已经将我的注意力集中在街机游戏上,对身边之事心无旁骛。什么老师、同学、教导主任、祖父……他们似乎统统消失了。
对于这一唯心主义的生活状态,我要反思什么呢?一周才回家一次,有时候还不能看到祖父,似乎祖父就消失了。我从未见过父亲,父亲消失了,而我也知道父亲被埋葬在那个山岗上。这死亡与消失的区别就是在理性中,我能够知道祖父仍在,而这一印象也是上一周见到祖父的记忆的延续,若是这一周祖父已经过世,邻居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我,那么,我就会在上一周的记忆的基础上理性地告诉自己祖父还活着这个事实。我看到父亲的坟,这一印象十几年来一直印在脑海中,成为一个木乃伊式的古老记忆,而通过埋葬其他人的情景我可以想象当年埋葬父亲的情景,于是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不仅仅是消失了,而且是死了。
我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生活在唯心主义的状态中,周围的变化太不明显了,即使一两个同学走了,老师换了,又能被我察觉吗?这足以证明当时的我已经走入了内心的极端处,忘记了所有人的存在,变得无视于外界的存在了。这要归功于街机游戏。长期受到压抑和管制的我终于能够彻底遗失在街机游戏里,也算得上是一种极端的补偿方式。
就在这个时期,英语老师似乎一下子就走入了我的视野,如同上帝创世纪第一天,上帝认为光是好的,于是上帝说‘光’,于是就有了光。那天英语老师穿着高跟鞋,在教师外的走廊上走到前门,走进教师,这一次没有先行师生之礼,而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先写下了四个大字:冰清玉洁。
我如同大梦初醒,第一次正视英语老师的模样,期待着她将会说些什么。然而接下来什么也没有说,她拿起黑板擦擦去‘冰清玉洁’四个大字,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接着进行讲课。
我疑心其他同学做了某些成年人不允许的事情,所以才会使得英语老师也要教训我们几句。这个‘冰清玉洁’四个字莫不是说我的同学正在做有损自身清纯的事情?这四个字犹如一道咒语,促使每一个人都在反省。正在恋爱的猛地反省,不过终究恋爱的魅力要大得多,这反省也是过场之后就忘记了。打算恋爱的、朦胧中对某某产生好感的也在反省,于是就继续保持着朦胧状态。我也在反省,想到自己近三个月几乎堕落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很有可能会荒废学业。
此次事件后,我摆脱了对街机游戏机的沉迷,竟然能够安心啃起书本来了。想到这样做是老师不能原谅、教导主任鄙视、祖父祖母失望、同学的家长对我充满怨恨,害了自己不说,搭上其他同学,也不是我的本意,于是就老老实实做好学生了。尽管我是如此诚心地改过自新,然而在教导主任眼中已经是不可救药了,班主任也是不抱太大希望,甚至有一次到同学家去,其母亲对我发了一阵牢骚,说我带坏了她儿子。这批评没有冤枉我,因为夜间翻墙而出,在大街上游荡一整的人当中有她的儿子和我等四个同学。同学的母亲这一批判立场使我更加坚信必须与同龄人保持遥远的距离,成败兴衰皆独自承担,决不以自己的同学或朋友富贵发达来提高自己的身价,也不以自己的堕落来为同学或朋友的堕落而承担责任,要做到这一点的方法之一就是远离他们,一个人生活。没有了同伴,或者说是主动脱离同伴,我也就失去了每天往游戏厅跑的冲动,甘心沉迷这课本了。毕竟,还有一个来月,升学考试就到了。我到了命运的关键时刻。
我与英语老师又恢复了那种与历史老师的对话关系,这一投入的精神使得我的英语成绩有一次竟然考了98分,这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而这一成绩使得全班惊诧不已,没有第二个人达到过,即使我自己,以后也没有再达到过这个成绩。
我无法得知英语老师对我之前种种恶劣行径的看法,似乎她对此一无所知。唉,通过老师之间的传话,她不可能一无所知。若真的是这样,我要为她的宽恕精神而欢呼鼓舞。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当所有老师放弃了对我的希望,而她竟在一次放学后将我叫到了办公室,给我一打白纸当草稿纸。这一无声的关心是极其体贴入微的:当时我用那种用完的练习薄当草稿,先用铅笔打草稿,再用圆珠笔打草稿,再用钢笔打草稿,大约她发现了我的窘迫,于是想到这么一个帮助我的方式吧,具体事情不得而知了。
这一不以言辞进行教育的方式在我看来是相当成功的,而此后的一个多月里,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时候的她约二十七八岁,是一个5岁男孩的母亲。她丈夫也是这所学校的一名教师,据说是与本镇政府某个重要官员有着密切关系的人物,依稀就是某某官员的儿子或者女婿。于是英语老师就在我心中得到了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这样一位女性在我心中的形象是善良、忍耐、高贵、美丽。
炎炎夏日,英语老师的高跟鞋在课桌的走道里,在讲台上,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在办公室里响个不停。这一咚咚的响动竟然引发了我异样的想象。青春期的骚动,对生长发育的知识的了解,而面前又走动着这样一个完全成熟了的穿着薄薄外衣的女性,只得拼命压抑内心的疑虑和困惑,从来不敢过久正视她。偶尔一眼看到她薄薄外衣勾勒的并且也隐约显示出的胸衣的形状和颜色,内心一阵骚乱,竟暗自责怪自己的轻薄和猥琐来。
16岁的我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哲学难题(呵呵,作者开玩笑罢),道德上的自我谴责,自我羞愧之感的萌生,并未使我在这个问题上再次相信唯心主义。只要英语老师出现,我总是忍不住要往那些关键的部位去瞄上几眼,虽然又自我谴责,然而在巨大的心里满足下道德谴责仅仅停留在事情之后的谴责上,瞄还是要瞄的。当然,我若是一个不懂风情、尚不知道女性之美的少年,那么此种心里挣扎自然就不会产生。若是我是一个成年人,经历了爱情,对女性的身体有了了解,再经历一定的修练,自然也能够欣赏这种美而不会有淫邪的念头。若是我是一个较英语老师大二十岁的男人,甚至更大的男人,在看到这样的情景时,若有内心的波澜,是否是不道德?英语老师作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性,其美赫然屹立于此,看到的人决不能至于说没有看到,而一看到必定有感想,若是没有经过一定修练,难免看得淫邪侵入骨髓。如此一来,就必须要一套道德说教,冠冕堂皇地美化这些淫邪的入侵。对女性的身体之美的鉴赏,需要区分年龄阶段,这是我面临的第一个哲学难题。
我对于成年女性的渴望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面对那么一具闪烁着女性的青春之美的肉体,无法不产生自然而然的爱恋。即使是最原始的,也是最无可抵挡的。我或许得承认这几乎柏拉图式的喜爱,就像喜欢一朵盛开的花,远远地观望就已满足。与花不同的是,隐而未发的尚未被自我察觉的性冲动与这种喜爱同时存在,只是这种冲动暂时还找不到倾泻的地方,犹如涡流,在河中央急速打转,找不到出路。
英语老师就是这样这唯心主义生活观里成为了我心中美的典型。唉,我得说,这美如同其他美一样,在我心中永远只可以远观而不可靠近。
美之所以可怕,并不是说这美使人恐惧,而是你看到这个美,你心慌不已,若是靠近,则担心会破坏这美,于是这美就在想象和距离中一次次激起你的无限向往,而你永远也没有靠近过她。若是靠近,我想那可能会出现短暂的昏厥或者是出神状态吧。若不是全身沉醉在这美中,反而想着自己终于得到了这美,油然而生巨大的满足,极力要向某些人炫耀,若是得到了认真用心的聆听,那也是极大地欢乐,甚至可以说是人生的巅峰状态。
其后的10年里,我对女性的美一直停留在远观的状态中。通过想象和距离这两个东西,我发掘到了身边存在的女性的美。当然,在这方面我彻底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淖,以为女性的美也就是我所见到的这些,其他则没有了。
对女性,停留在远观和想象这个阶段,毕竟有悖于常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需要女人,不能只是在远观和想象阶段。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终于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受到伤害般靠近某个女人,意图穿越视觉的美达到想象中的美,让这美使我陶醉,却总是不成功。在刚刚表白便立即遭到拒绝这样一种情况多次发生后,我满带伤心失望落荒而逃,在好几年的时间里默默承受着挫败的创伤。对这个世纪而言,我已经被过于女性化,成长中未能培养起男子汉的品格。
第二章 林在回忆中 21
整整16年,所有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些,而且是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随着年岁的增长,对过去发生的事情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似乎对过去“失忆”了。或许是生存的艰难,各种烦恼袭来,幸福远去,为了不至于无法负荷,于是大脑就选择性地进行记忆储存和遗忘,越是遥远的事情越模糊不清,要是再次被问到关于儿时的事件,恐怕也是茫然不知,犹如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一般。将有限的记忆再次回想一遍,享受这悲中带喜的甜蜜,也算是对现在生活的些许慰藉。趁还记得那些温馨的事情再回忆一次又何妨?那无异于又从0岁到16岁重新活了一次。不断地回忆,无可奈何地遗忘,往昔犹如一张日渐破损的旧报纸,终于会有消失的那一天,而这就是我青春渐渐逝去心理证据。
初中三年之后,我迎来了高级中学三年苦闷的日子。之后,是四年失魂落魄的大学生活。我奇迹般地也是理所当然(按照我在学业上的努力程度)地按照老师设想的那样,顺利升高中,顺利升大学,大学毕业,顺利找到工作。期间也不泛长时间的劳苦奔波、无奈的等待、饥饿、寒冷、不公正的对待、屈辱、愤怒、忍耐、屈服……在7年时间里,祖父祖母相继去世,而我已经到了可以养活自己的年龄,就在考上大学这一年远离了小山村,来到了东部的富饶之地谋求新的生活。老家已无需再回去,那里没有我要牵挂的人。等待我的是未知的全新的生活,而我面对这一生活又是不知所措。
说到开始全新的生活,实际上我带着过去演变而来的我,必定发生种种不适应症,这些不适应症是我踏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面临的最大的挑战。首先是语言表达,其次是正常的交往,与人相处的艺术,而这些是我似乎永远也学不会学不好的知识。灰心失望之余,只得慨叹过去井底之蛙的生活,如今在青年的最初几年里还得经历13岁那样痛苦的蜕变。
我想要过怎样一种生活呢?最初是期待早早还清助学贷款,将毕业证拿在手里,以慰藉四年的辛勤求学。其后是希望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感情,可惜一想到感情这东西需要经济基础来支撑,而目前最重要的是找一份好工作,努力积累工作经验,不断学习,为以后的发展打好基础,或者是甘愿默默做着某工作,靠几年时间的积累等待一个发达的机会,未来之路似乎一片光明。然而想到正值青春年少,体能上又是极度渴望异性,现在却只能够以隐忍之术,寄希望于未来,难免替自己无情流逝的青春而伤感,痛心这样的生活不值得。一个年轻人在周末与自己的女友欢快度过难道是一种过分的要求吗?他难道只能困在住所学习那些经世致用的知识,期待一个发迹的机遇,或者是在周末找一份零工,更多地赚钱吗?
对于一个25岁的青年来说,一份工作除了给他提供必要的经济基础,难道不能提供足够的空余时间以彻底轻松的心情投入到恋爱中去?
这样的诘问在25岁的年龄进行了很多次,可笑地被当作一个道德问题加以讨论。除了工作,还想着要恋爱,这是不道德的吗?反正我有这样的顾虑。不道德感源于对工作的精益求精,对自己的过份苛求,延续着上学形成的那一种为了学习成绩更好,恨不得将24小时用于学习上的拼命三郎精神。我无法调和这两种不可抵挡的想法,一方面是道德的诘问,一方面是本能要求的呼唤,哪一方面也无从逃避。
这自我道德谴责的魔鬼本质!
趁我还清醒的时候,趁我还能够有条理地说话的时候,痛痛快快说出这么多年来我想要说的话吧,我所要求的很简单,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因为我尝试了努力了许多年,直到现在也没有做到。我要的仅仅是每个晚上能够睡得安稳。
第二章 林在回忆中 22
三年制的高级中学位于隔壁的镇上,离山村30里路,从一入学,我就是住校生。高级中学的生活俨然就是初级中学生活的翻版,不同之处无非就是离家更远些了,校园相对大了些,老师换了,同学换了,其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这所高级中学据说是除了县城的那所中学之外本县最好的中学。至于本校与县城那所中学差距有多大,从老师及乡民们的看法中就可以知道。乡民们以自己的孩子考上县城的高级中学,到那里上学为荣,在他们眼中,这无异于等于已经考上了大学,如此就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本校的老师也确实承认,县城的高级中学升学率要大大高于本校,不过在本校上学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每年也要考上20来个学生,过去几年本校也出过一个清华大学,一个北京大学。这后半句当然是自我安慰并且安慰学生和家长的话。据核实,本校确实在过去的几年里出了一个考上清华大学的学生,一个考上北京大学的学生,这无疑就是学校的广告词,不少老师以此为荣,前赴后继的学生也以此津津乐道。
根据当时的成绩,我没有考上县城的高级中学,在填报志愿的时候直接选了本校,是作为保送生直接升学的。我毫不隐讳自己当年的那种心态,也实实在在阿Q了一阵子。我为自己考取了本校而不是其他学校而沾沾自喜,引以为荣,当然这里面有本校出过清华北大学生的缘故;相比之下,那些没有考入本校的甚至是根本就考不少学校的同学就要逊色得多了。同时,我为自己没有达到县城中的录取分数而自卑,觉得自己终究不如其他人,如今只能在这所学校就读了。
这种微妙的心态不可忽略,因为它一直贯穿了我的整个前半生,使我每每陷入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我似乎永远处在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困境中。我就是站在这个立场上来看待我的生活,有时甚至自己都对自己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