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了齐腰的小睡衣,挂上那只能钻进半个脚的小拖鞋,和巴图闹得翻天
覆地。时钟一点点地往前移,我始终不忍张嘴说出:“我该走了。”只要起
身往门那边走一步,小巴图眼圈就发红。或许孩子都是这样依恋母亲?或许
我实在是太敏感了?事后,我跟宋丹丹说:“要是我有孩子,决不在他这么
小的时候扔下他远走,无论那边的事情有多重要。”丹丹哈哈大笑:“你真
自作多情,我儿子对谁都这样。”我知道,我注定了将来是个没有出息的母
亲。
这些年来,由于职业的关系,我比常人体验到了更丰富,更深邃,更极
端的情感的颤栗!当我面对王军霞在训练场那一双血肉模糊的脚丫时,当我
面对来自大巴山的困苦儿童求援的书信时,当我面对奄奄一息的赵迎时,我
对人世间的大悲大喜都多了一层敬重,面对人世间的真情以及苦难只感到自
己倾其所有力量去做都是那样的微薄,那样的渺小,就在我竭尽全力去关注
他人,觉得本来就是份内的事情时,听到了好友的评价:倪萍,这世界上,
每一个女人都可以具有女人的能力,但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具有母性的色
彩,而你,是具有母性光辉的那种女人。我觉得这是对我最高的奖赏。假如
今生我没有机会做母亲了,我也会以此为慰藉!事实上,我该感激我的工作,
它使我的心灵走向积极的净化,它使我用一种脱出常规的激情去感激生活。
它使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职业最需要的是一种人生境界的升华,从某种意
义上来说:我的职业不是带着发财梦上路的淘金者,我应该是为这个世界展
示大千气象的拓荒者!
彩,而你,是具有母性光辉的那种女人。我觉得这是对我最高的奖赏。假如
今生我没有机会做母亲了,我也会以此为慰藉!事实上,我该感激我的工作,
它使我的心灵走向积极的净化,它使我用一种脱出常规的激情去感激生活。
它使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职业最需要的是一种人生境界的升华,从某种意
义上来说:我的职业不是带着发财梦上路的淘金者,我应该是为这个世界展
示大千气象的拓荒者!
有一条河总在身旁流淌,
多少年来我一直听着它的声响。
那是我的血液在浅吟低唱,
或是人们赋予我的顿挫抑扬。
我和婴儿形影不离,胸膛贴着胸膛,
像抱着初生的太阳一样。
这是一首古老的智利民歌,讲的却是母亲的情感大同。在我灵魂上做了
母亲之后,我越来越渴望做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了。我觉得我那悠远的心愿终
于从岁月的深处向我走来,我翘首遥望远方的地平线,等待着婴儿的光荣到
来,我要把生命的珍宝统统倾泻给他,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确立要做一位母亲的那一刻起,我莫名地陷入了
一种深切的不安中。近乡情更怯!不知为什么我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疑虑:
我能做母亲吗?母亲有我这样儿的吗?当我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大腹便便”
的孕妇时,我会像突然吃一颗青杏子一样,满嘴牙酸,我觉得那孕妇就像一
名了不得的将军。在台里,好多女同事仿佛是一夜之间,肚子就大起来了,
我好奇得没着没落:哎,什么感觉?你怕不怕?你真的一点也不怕?我熟识
的女同事肚子升起来又落下去,当我某一天在匆匆忙碌的工作中发现时,我
会睁着大眼睛傻半天,“乖乖!都生啦!”“你都做母亲啦?”我知道我那
张满脸的疑惑让别人看起来也疑惑:倪萍吃错药啦,对这事儿怎么这么上心!
怪就怪在我几乎没有一次不问孕妇怕不怕的!
我多少次问自己,你怕什么?我就像一个马拉松长跑运动员,我已经感
到了自己所剩气力寥寥无几,在于它是事实!我怕万一打个喷嚏,孩子流产
了,怎么办?我怕感冒吃了一大把抗菌素后才发现怀上了孩子,我怕不敢言
说的许多,我怕自己承受不了由此而来的致命打击,我就像一张绷得太紧的
弓,我生怕断裂的那一天出现。
孙中山说过:“人类常把母亲比作美丽和博大的化身,人类在生育女人
的同时,女人也生育了整个人类。”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渴望想做母亲,
我愈来愈感到母亲的神圣和责任。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无法抑制的焦虑攫住
了,这一焦虑甚至要摧毁我那貌似坚固的乐观人生的态度,在我一生中第一
次体会到令人胆寒的孤独无助,在这种孤独无助的感受中,哪怕是他人最热
忱,最温情,最理解的心灵也不能把我解救出来。确切地说,我沉迷在这种
孤独无助之中。
当我理解了善弱的母亲用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把我抚养成人时,我明白母
亲把自己倾倒空了。我怕我不能像母亲那样倾空自己,我怕体力不支,把事
情搞砸时,无法收场。
每次想到做母亲,我就激动莫名。旋即,我又会陷入到一种惶惶不可终
日的祈盼之中,愿苍天赐予我儿女,愿我早一天成为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