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空去空回的我,现在总是大包小箱的,我总想尽我的所能去弥补她俩
各自的缺憾,不是吗?姥姥一辈子都在付出,含辛茹苦,最远也只到过北京。
深圳是什么样,上海什么样,她只能在电视里看看。皮球更不用提了,这次
来北京还是头一回坐火车。我渴望所有的人都能过好,都不白来世上走一回,
可是我的力量多么渺小,我只能帮好我身边的人。其实她们也在帮我,不是
吗?姥姥和皮球今天给我过的这不同寻常的生日,我终身不忘。。
深圳是什么样,上海什么样,她只能在电视里看看。皮球更不用提了,这次
来北京还是头一回坐火车。我渴望所有的人都能过好,都不白来世上走一回,
可是我的力量多么渺小,我只能帮好我身边的人。其实她们也在帮我,不是
吗?姥姥和皮球今天给我过的这不同寻常的生日,我终身不忘。。
我们仨人围着蛋糕,开始了我的生日晚宴。
我边吃饺子边说:“好吃。”说得那么由衷。
姥姥欢喜地:“那就多吃点。”
皮球反对姥姥,“让阿姨留点肚子吃蛋糕。”
“好,好!”
“阿姨,你说这蛋糕怎么样?”皮球等着我回答。
“挺好。”
“那你猜多少钱?”我还从来没买过蛋糕,真不知价钱。
皮球和姥姥一副得意的样子。
姥姥又说,“你猜这蛋糕多少钱?”蛋糕多少钱今天怎么那么重要?我
瞎说了一个数:“三百!”姥姥和皮球吃惊地看着我。
“你看,我说你该买个再好点的吧!”姥姥怪皮球。
皮球说:“这是最好的了。”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时,我才知道桌
上的这个生日蛋糕着实不容易来到我家。
离着生日还有好多天,姥姥就和皮球商量好了,要用姥姥自己的钱给我
去买一个北京最好的蛋糕。初八那天,她俩见我没什么反映,也没有什么安
排,显然是把生日忘了,她们俩要给我一个惊喜,于是就有了早晨那一幕。
我走后,姥姥就开始让皮球好好梳梳头,穿上过年买的新衣服,按姥姥的思
维,皮球不打扮好点,人家不会卖给她最好的蛋糕。可是皮球很快就回来了,
原因是商店的蛋糕最贵的也才八十块钱。姥姥又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就和
人家卖蛋糕的同志说,这个蛋糕是给你阿姨过生日的,你就说你阿姨是电视
上的那个倪萍。”皮球又骑车去了。
皮球跟服务员说她是我家小阿姨,人家自然怀疑。皮球急得脸通红,是
啊,她拿什么证明她和倪萍有关系?“那你说说,你阿姨是不是和×××吹
了?她现在和谁好?是不是又结婚了?她有没有孩子?她有没有汽车?她到
底多大了?”凡是能想起的,大概都问了,皮球如实回答了。很遗憾,关于
我的私生活,皮球知道的不多,我估计卖蛋糕的服务员也很失望,但也帮了
这个乡下小姑娘的忙,把她手里攥着的那二百块钱全花出去了。
这些年,这样的事我真地习惯了,就连我母亲有一次都从青岛打电话问
我:“怎么,你和×××在杭州蜜月旅行结婚了?”弄得我哭笑不得,家人
都不知道的婚我都敢结,我成什么人了?!
我就这么生活着,习惯着我的生存环境。一个曾经最怕被别人议论的人
今天成了个最不怕别人议论的人,职业改变了我,年龄帮助了我,我庆幸,
内心深处的那些我本质的东西没有改变,我庆幸我一直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我也越来越清楚地知道,我其实就是个普通人。
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
“同学们,我实在没有资格来讲这个题目,因为在我看来,一个成功的
女性她要有两个不可缺少的条件,第一是她建造了一个成功的家庭,第二才
是她有成功的事业。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了,还在婚姻的跑道上转圈儿,我
怎么能说自己是成功女性呢?”同学们哄堂大笑——为我的坦率,也为我
的亲切。我继而告诉大家:“我其实是一个更适合于做家庭主妇的女人,有
个丈夫,再生个健康的孩子,养上些鸡鸭狗兔,搞块小自留地,那样我一定
活得出色,我向往自己是个母亲,虽然我已经体味到了母亲的全部光辉在于
奉献,但我依然钟情母亲——这个社会中最重要的角色。”看得出,同学们
听了这一番开场白后煞是惊奇。一个整天在电视里露面的女人,一个忙起来
恨不能昼夜都不回家的女人,一个拿着话筒到处跑的女人,一个曾做为杰出
妇女参加过两届全国妇女代表大会的女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声称自己想做个
家庭主妇,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决不能理解我的话,他们的心正是要飞翔的日
子,这个时代也正是崇尚独立经营自己,成为职业妇女的进步年月。
我的生活节拍总是落伍于时代。
小时候,母亲对我们要求很严,小活计都得自己动手,衣服当然要自己
洗,肥皂从来都是用她剩下的小得不能再小的肥皂头。看着妈妈手里的大块
肥皂,我多少次地跟自己说,快点长大吧,等我到了自己说了算的时候,一
定买好多大块的肥皂。直到如今,我见了大块的肥皂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感!我喜欢那淡淡的皂香味,像清晨的云,清冷而温润。我的衣橱里也放进
了各种各样的香皂,遗憾的是如今的香皂太香了,香得失去了本真,香得不
那么正统,像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虽然花枝招展,却只能让你畏而远之,
没有什么好感。喜欢肥皂是因为爱洗衣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放上一大盆
清水,再拿出一块上好的肥皂,家里该洗不该洗的衣服都会被我翻出来,洗
一份畅快,洗一份舒心。
我母亲说,小时候我还喜欢布,各种各样的花布我都爱不释手。每次母
亲去布店,我总是要求跟着,她在柜台上选布料,我就踮着脚尖用手扯着布
角。上小学时,我用攒了几年的碎布头做成的很讲究的椅子垫,很多同学见
了都眼红。
1968年,柬埔寨国家元首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莫尼克公主访问
青岛。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外国人。当时,我荣幸地代表青岛市小朋友给贵宾
献花。我清楚地记得当西哈努克一行刚一下火车,我和另外一个男孩就被老
师推出了队伍,按照我们事先练了无数次的路线跑到了他们面前。谁是西哈
努克?谁是莫尼克?我们一下子都傻了,我拿着花跑到那个圆头圆脑,红光
满面的外国叔叔面前,不知该把花献给谁。那时候,中国是一个对外封闭的
国家,那时的孩子特别是首都以外的孩子都像个小傻瓜,既没有电视,也没
有画册,靠什么能认出哪个是柬埔寨元首呢?这事怎么也不能怪我,好在西
哈努克这位多年流亡在外的高棉人早已熟悉了社会主义制度下的中国人民那
份热情,那份兄弟般的友谊,他主动上前,接过了我手中的花,并在我那几
乎不曾被谁亲过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我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就像是一棵
丽日照耀下的小青果,羞涩而荣耀地挺直了腰板。随后,我们就被老师拽进
了人群,一切就像梦一样转瞬即逝。那一次我得到了一份精美的礼物,一个
用丝带捆扎好了的大块布料。老师说,这是西哈努克亲王送的。我手捧着这
块宝贝般的布料蹦蹦跳跳由新建礼堂跑回了家。这也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社会
性的获得,莫有一种快要做大人了的感觉。妈妈很喜欢这块来自柬埔寨的花
布料,晚上,我们俩在灯下扯开来,好家伙,比我们家床还大,妈妈从上面
拽下来一根布丝,用火烧了一下,布丝即刻团成了一个硬疙瘩,她又放在鼻
子下闻了闻,一股怪味,“嗯,好料子,不打褶,不起皱。”我生怕妈妈把
这好看的大花布给剪裁了,“妈妈,这布我留着长大做裙子穿吧。”妈妈说:
“当然,这是你挣的。”于是,这块西哈努克亲王送的布料就一直压在我家
那樟木箱子里了。
乎不曾被谁亲过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我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就像是一棵
丽日照耀下的小青果,羞涩而荣耀地挺直了腰板。随后,我们就被老师拽进
了人群,一切就像梦一样转瞬即逝。那一次我得到了一份精美的礼物,一个
用丝带捆扎好了的大块布料。老师说,这是西哈努克亲王送的。我手捧着这
块宝贝般的布料蹦蹦跳跳由新建礼堂跑回了家。这也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社会
性的获得,莫有一种快要做大人了的感觉。妈妈很喜欢这块来自柬埔寨的花
布料,晚上,我们俩在灯下扯开来,好家伙,比我们家床还大,妈妈从上面
拽下来一根布丝,用火烧了一下,布丝即刻团成了一个硬疙瘩,她又放在鼻
子下闻了闻,一股怪味,“嗯,好料子,不打褶,不起皱。”我生怕妈妈把
这好看的大花布给剪裁了,“妈妈,这布我留着长大做裙子穿吧。”妈妈说:
“当然,这是你挣的。”于是,这块西哈努克亲王送的布料就一直压在我家
那樟木箱子里了。
那时,不打褶不起皱的布,实际上就是我们如今所说的化纤布。时代变
迁得真有意思,起先我们守着大堆的棉布却想方设法地去研究化纤布,当化
纤布已经把人们缠得透不过气的时候,我们又开始怀念那原本就属于我们的
棉布,这到底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人们啊,你永远是喜新厌旧,但又不
自觉地在怀旧,其实,我们就是生活在一个新旧轮回的圆圈里。就像这几天
家里装修房子,我把两面墙装成了那种最原始的石墙,姥姥说这墙就像她们
老家还没有抹过灰的院墙,我却很欣赏,坐在家里,煮上一壶咖啡,看着砖
墙,一切都那么亲近,又那么实在。
那年月,对于中国人来说,长久的贫困把人们推入了一个麻木的天地,
生活的热望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渐渐地削弱,甚至消失,贫穷变成了理所应
当,人们甚至害怕说出自己想过好日子的愿望,用妈妈的话说,那时候也真
不觉得有多么苦,可见人要的是精神,是一口气。那场革命的刚刚开始就是
要消灭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人们也好像心甘情愿地过一样的日子,吃一样
的饭,穿一样的衣服。这些在我的脑海中,当时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朦朦胧
胧的意识,因为每次妈妈发工资回家总是给我和哥哥买一些好吃的,最高级
的食品就是桃形的蛋糕。松软的蛋糕让你舍不得嚼,油油的,两层纸袋子都
会浸出来,回家托在手里哪都不敢放,现在的人都怕油,那时香是第一。每
回吃这样的好东西,我们都是藏在家里悄悄地吃,连油纸都消灭得让人看不
见,好像这不是买的,而是偷的。家家都这样,大人们不让说,孩子可有炫
耀的天性,小朋友们说的情形和我们家一模一样。
我痛恨那个时代,它夺走了本来属于我们的多彩童年,但我又有些庆幸,
我晚出世了几年,使自己在那个疯狂的时代里受的伤害还不大,许多人说文
革是人生的一笔财富,我倒觉得这样的财富不要也罢,代价太大了。
对于孩子来说,多么苦的生活都如同流水,多大的愁事也无所谓,倒头
睡一觉,天亮起来又是欢快的一天。妈妈对我整天用碎布头给娃娃缝制各种
各样的衣服从不夸奖,她怕我日后对做针线活上瘾,长大后真的成了裁缝,
她一面鼓励我们劳动,又怕我将来只会做家务。
随着渐渐地长大,我做家庭主妇的才能也日渐显露。过年时,我会把我
们家窗户的八块玻璃,用纱布做成褶皱均匀的半截窗帘装饰一新,上下用铁
丝横拉,既从外面看不到家里的情景,又使家变得雅致而温馨。那时可不像
现在,能用鲜花来装点冬季的暗淡,即使塑料花也不是家家都买得起的。为
了增添春节的喜庆,年年我都自己动手做腊梅花,上山折几枝枯枝子,买几
根蜡烛在炉子上化开,用一只鸡蛋在热的蜡水里轻轻一蘸,一个梅花瓣就成
了。四五个花瓣粘在一起,中间再点上三四粒小米当花蕊,一朵栩栩如生的
梅花就开放了,最关键的步骤是整枝梅花你怎么布局。我好像对此有天生的
创造力,谁来我们家串门都夸那几枝腊梅花,腊梅花装点我家的每个春节,
也为我的童年增添了无数的乐趣,在塑腊梅花的过程中,也塑造了一个平凡
女孩的傲骨。为此,我深爱我塑的每一枝腊梅花,就像爱我的生命一样。上
中学那会儿,我们班上几个爱美的女孩的裤子都是我给她们由肥改瘦的,我
们家的床单破了个洞,我会用布剪个枫叶贴上去。母亲说,我做家务是个天
才。
随着渐渐地长大,我做家庭主妇的才能也日渐显露。过年时,我会把我
们家窗户的八块玻璃,用纱布做成褶皱均匀的半截窗帘装饰一新,上下用铁
丝横拉,既从外面看不到家里的情景,又使家变得雅致而温馨。那时可不像
现在,能用鲜花来装点冬季的暗淡,即使塑料花也不是家家都买得起的。为
了增添春节的喜庆,年年我都自己动手做腊梅花,上山折几枝枯枝子,买几
根蜡烛在炉子上化开,用一只鸡蛋在热的蜡水里轻轻一蘸,一个梅花瓣就成
了。四五个花瓣粘在一起,中间再点上三四粒小米当花蕊,一朵栩栩如生的
梅花就开放了,最关键的步骤是整枝梅花你怎么布局。我好像对此有天生的
创造力,谁来我们家串门都夸那几枝腊梅花,腊梅花装点我家的每个春节,
也为我的童年增添了无数的乐趣,在塑腊梅花的过程中,也塑造了一个平凡
女孩的傲骨。为此,我深爱我塑的每一枝腊梅花,就像爱我的生命一样。上
中学那会儿,我们班上几个爱美的女孩的裤子都是我给她们由肥改瘦的,我
们家的床单破了个洞,我会用布剪个枫叶贴上去。母亲说,我做家务是个天
才。
家庭主妇的存在意义,是你有一个对你负责的丈夫,有需要你养育的儿
女,我这两样都没有,为谁做主妇?可悲的是我依然在细心料理我的家,只
要出国总是抽空去家具店转转,不买看看也过瘾,家里的许多小装饰都是从
很远的地方花大价钱买来的,去年,我还从澳大利亚带回四块西班牙线毯。
我用心地装饰着这个家,家也在修补着我。快乐的时候,我会在厨房里
给家人做一堆好吃的,让大家分享我的快乐;痛苦的时候,在那火红的厨房
里也一定能找到我自己。厨房分担着我的痛苦。
在认真而随意的家务劳动中,我渐渐地发现其中的奥秘,做家务除了其
一般的意义以外,它还可以让你在躁动的都市里得以平静,在你疲惫的奔波
中给你以适当的休闲,它能使你纷繁的思绪得以冷静的清理,使你紧张的灵
魂得以放松。。在自觉或不自觉的家务劳动中,人们都会感觉到生命的意
义。
在许多都不那么真实、不那么可靠的今天,只要动手做做家务,便仿佛
可以揭去几层虚伪的面纱,感到真实的存在。不是吗?玻璃窗你不动手擦,
它就不会明亮。菜得一根一根地摘,叶子要一片一片地洗,聚精会神地做着
这一切的时候,名与利就会像云轻飘飘地在天空游荡,虽然也存在,但对过
日子的人来说,阴天、晴天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不那么重要。
一个那么渴望做家庭主妇的我,这些年却苦干争取不到这么一个每个女
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的角色,这真是人生的悲剧。我知道这错在于自己,
生活的理想化使我在事业与家庭之间划了一条银河,我冷冻了自己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