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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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日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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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啊,啊,啊,啊啊啊。。。。。。。”刚吐完的二胖还没起身,又扯起嗓门唱了起来,紧接着高云也在旁边吼开了:“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呀。。。。。。”“哎嗨哎嗨参北斗呀!。。。。。。。”大家一声接着一声,朝着天空,发泄着自己的心情。
第十六章 老奎出事了
    第十六章老奎出事了
老奎出事了。
这是我始料不及,却又隐隐约约预感到的事情。
自从那次二胖跟我说老奎经常去玩牌,以及后来老奎半夜三更不回宿舍睡觉,我已经开始担心他了。为此也特意跟他聊过,他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他玩的是干净牌,没有赌博。但最后的结果表明,他一直在撒谎。
小菁来找我,我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因为天气太热,我们午休的时间比较长。吃完饭后我拿了一本书到食堂后面的小花园里想读一会儿。刚读了一点,就发现小菁朝我走了过来。
“吃完饭了?你看什么书?”她站在我面前,轻声地问我。
“哦,吃了,吃了,瞎看的,闲着没事儿,宿舍里太吵,就出来坐会儿。”我忙用书把膝盖上那快被昨天刮破的已经露出肉来、没来得及缝上的敞口挡住。
她似乎发现了我的窘相,微微笑了一下,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根细草来回翻转。书是看不下去了,我干脆转过脸偷看她几眼。
清秀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几粒小雀斑分散在鼻子周围,更显俏丽,可能是小时候身体不好或者是一直营养不良,略显削瘦,两根粗大的麻花辫子自然地搭在背后。这是一个让人看了心疼、想赶紧找个地方把她保护起来的女孩子。
除了那次意外邂逅,以及后来她帮我们联系工作、再见面点点头问声好以外,我们还是第一次除了身边的花草没有别人坐在一起。
“我还没对你说谢谢呢,你给我们仨帮了那么大的忙。”我想趁这个机会把以前一直窝在心里的感激说出来。
“不客气,那事儿换了别人也会给你们介绍的,再说,你们也帮了我的忙。”她转过脸来对我说,又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小草棍。
“唉!”突然她叹了一下气。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我?”我感觉到她可能有话要对我说。
“跟你在一起的那个高个子是叫李国奎吧?你们叫老奎的?他欠了马工和吴师傅的钱。马工和吴师傅想跟他要,他没钱,昨天都快打起来了。我想如果不快点把这钱还上的话,马工和吴师傅他们。。。。。。”她犹豫着,低声跟我说。
“什么?他欠钱了?为什么欠钱?哪个吴师傅?你怎么知道的呀?”一听到她的话,还沉浸在幻想中的我立刻像被马蜂蜇了一下似地绷紧了神经。
“你一直不知道吗?他们每天晚上都要打牌的,因为我得经常去给马工送饭,所以知道一些这些事情。欠的钱可能不少,大概得有七八百块呢。吴师傅就是门口胖大嫂饭馆的老板,胖大嫂的丈夫。具体一些事情,你得问问李国奎。我怕出什么事情,对你们也不好,所以给你说一声。你也别太着急。”她看到我着急的样子,自已倒弄得比我还紧张。
“唉!就怕出这样的事儿!”我狠狠地把书扔在了地上,吓得小菁一个哆嗦,我才发现自已失态了,忙把书捡起来,勉强笑着对她说:“真的,真的,谢谢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谢才好,你这么、这么帮我们。等以后我有钱了请你吃好吃的!”
“嗯,那你快回去问问李国奎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得想想办法。如果马工他们有什么事儿,我会告诉你们的。”她接受了我的道谢,站起身来跟我说道。
“好的,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你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尽管对我们说,再见。”我站起来拿起书赶紧往工地走去。
“喂!你落东西了,这是你的吧?”没走几步,我听到背后她在喊我。我回过身一看,她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我自已用油笔画的山水画,平时用来做书签的,可能是刚才摔出来了。
“你先拿着吧,以后再还我,我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回去拿,隐隐地希望她能把它当作我送她的礼物一样收藏起来。
宿舍里工友们还在午休。大多数人都在呼呼大睡,老奎不在屋子里。
二胖和高云趴在床铺上正埋头看着什么,我走过去一看,是一本在宿舍里流传了很久的人体摄影书。两个人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地讨论着,无非画上的女人胸脯和屁股的事情。
我拍了拍二胖,问他:“你知道老奎去哪里了吗?”
“吃完饭后来宿舍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干吗?你去哪儿了?快看看!这女人!这一辈子要娶上这么一个,叫我干啥都行!”二胖心不在焉地跟我说,“啧啧”咂着嘴,还陶醉在幻想中。
“死胖子真流氓,又直了吧,瞧你这点出息!丑,你干嘛去了?手里拿的什么书?你不睡会?”高云抬头看了看我,坐起来对我说。
“我去外面看了会书,找老奎有点事儿。二胖,你出来,有点事儿问你。”我想赶紧找着老奎把事情问明白,把二胖叫到了屋子外面。
二胖看着我郑重其事的样子,把松松垮垮耷拉在胯骨上的短裤往上提了提,轻声问我:“怎么了?什么事?”
“你知道老奎的事吗?”我盯着二胖问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他弟弟的媳妇儿本来应该是他的,后来成了弟媳妇儿了,所以老奎出来打工了,一直不想回家,前两天不是说给他生了个小胖侄子吗?怎么了?有变化了?”二胖胸有成竹地对我说。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你就知道媳妇儿!”我纳闷这小子怎么想这事儿上去了,“他赌博借了人家钱的事儿,你知道吗?”
“赌博?借钱?借谁的?多少?我原来就说他玩牌嘛!”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一脸茫然。
我问二胖呢,他的问题倒比我想问他的还多。
“算了,算了,看来你跟我一样,也是啥也不知道,快回去穿衣服,离上工还有一个小时呢,咱俩出去找找老奎,别出事儿了。”我边往宿舍里走,边对二胖说。
“哦,得令!”二胖扭着大屁股,巅着步子跑进了宿舍。
当我们找到老奎时,事情已经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正蹲在工地后的树林子里抽闷烟。脸上淤着一摊血,嘴歪在一边,鼻子里塞着两团被染红的卫生纸,用青肿的右眼看着满脸惊讶的我和二胖。由于鼻子不通气,张着嘴吧大口地喘着气。
“哎哟,我的大哥哥哎,怎么这样了?让人打了吧?哪个孙子胆子这么大呀?让我。。。。。。”二胖夸张地冲老奎说道,边说边往上撸袖子,一幅摩拳擦掌的样子。
老奎鼻子里哼了一下,没理他。
我瞪了二胖一眼,蹲下身子对着老奎的脸问道:“怎么了你?出什么事儿了?”
起初老奎死活不愿意张口,只是大口地抽烟。经不住我和二胖软硬兼施的询问,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二胖说的没错,他一直在赌博。刚开始时赌注很小,也就一两毛钱。后来禁不住马工和吴师傅他们的怂恿,也加入到赌注较大的行列中去了。俗话说十赌九输,本来就没有多少钱的他被赢了个底朝天,然后他就借钱。最后欠了马工七百元,胖大嫂的丈夫吴师傅也借过他五百元,这两天他们一直在逼着老奎还钱,可他哪有钱呢。所以今天他被人家叫去暴揍了一顿,同时限令他十天之内还清。最后他说,今天打架自已没吃亏,吴师傅的两颗门牙也没了。
我生气地看着蹲在地上大口喘气的这个粗壮汉子。真想给他几个窝心脚解解气,可是我又有点可怜他。实际上他对生活中已经没有丝毫企盼,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也没有一点激情,家庭对他来说可能比外面更加陌生,除了平时给父母寄点钱,他几乎都不怎么跟家里联系。在北京除了我们几个兄弟外他也没有别的亲人。
现在埋怨他已经没有一点用了。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把他借的钱给还上,不然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说不定他都不能在这里干下去了,甚至我们的前途也难说,毕竟马工是这里的包工头。
最怕麻烦,最怕出事的人,却经常会遇到不同的麻烦和不同的事情。可是我们除了迎难而上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是的,北京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北京是战场。
第十七章 想办法还债
    老奎的事儿如同噩梦一样缠绕在我们的心头。
马工和吴师傅已经催过他好多次,让他还钱。并且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在规定的十天内还不上,他将会有好果子吃!
白天照样是出工干活。老奎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整天无话可说。就连二胖也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方设法想调节一下气氛,可自己也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现在放在我们眼前的主要任务是,赶紧想办法把老奎欠的钱给还上。别因为这点钱再出什么事儿。依老奎的性格,那是个犟驴型的,如果真要跟马工和吴师傅扭上,非闹大乱子不可。
办法我都想了三天,一直没有头绪。跟工地提前预支工资已经不太可能了。因为老奎为这件事儿打架的事儿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更重要的一点,预支工资得经过马工的同意,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在吃午饭时,二胖突然端着饭盆跑到我跟前,嘴里嚼着白菜帮子,偷眼看了一下更远处蹲在地上埋头吃饭的老奎,故做神秘地对我说:“老奎的事儿你说该怎么办呀?”
我夹起一筷子白菜,嘴里嚼得咯咯响,又咬了一口馒头,瞟了他一眼,闷着头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想着呢吗?你呢,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了,我可提前说明,歪门邪道的事儿少跟我提,小心揍你!”
“去,去,去,就你会说话!你读书人都想不出招来,我一个大老粗还能有什么辙。我还对你有点希望才过来问的。”二胖受了委屈似的端着自己硕大的饭盆嘟嚷着蹲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
“小菁跟你借书呢。我去打饭时遇到她了。她说你可能有书,她晚上没事时想看看。让我跟你说一声。”二胖突然想起什么了,扭过头跟我说道。
“什么?她要什么?借书?她怎么没跟我说?”早上我碰到她了呢,她只是点了点头,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她说她要借你的书,看把你紧张的,又不是借你钱,人家小姑娘可能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吧。”二胖有些时候绝顶聪明,我的这点心思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借钱我也没有,我还想借她钱呢。我知道了,明天我给她几本吧。”我叹了口气说道。
“天哪,对了,说起借钱,咱们可不可以在北京找个熟人先点钱,先把老奎这点窟窿堵上呢?”我已经受够了死胖子的一惊一乍,但这次他的炸呼倒是提醒了我。
我有一个表哥在北京。
他叫余勇,是我三舅的老大儿子。跟我二哥同岁,也是跟我一起玩大的伙伴儿。因为他父亲是村里的小学校长,所以他上学比较早,一年前已经大学毕业,听说在北京一家公司上班。我临走时母亲曾经说过如果遇到什么事儿去找表哥,可死要面子我自从来北京后从来没有联系过人家。
仔细想了想,除了他以外,偌大的北京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帮忙的人了。
我把饭盒扔到二胖跟前,没有理会目瞪口呆、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骡子一样看着我的二胖,跑到宿舍里开始搜索我的床铺——我要找到表哥的联系方法。
翻遍了所有的本子和书,甚至枕头里面以及褥子底下,都没有那张该死的、二哥特意给我写的表哥余勇的联系方法。
我失望地躺在床上,两眼死盯着天花板。这时候二胖也走了进来,他问我:“干嘛呢,跟疯子似的,已经有一个成那样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儿,不然我这二百多斤非得撂北京不可!”
我把表哥的事儿告诉了他。他也失望地盘腿坐在铺边上,拿起我被子上的烟,点了一口,呆呆地吐着烟圈。
“哎呀,你说我笨死了,我就不能打电话回去问问大表哥吗?他肯定知道余勇表哥的联系方法,人如果一着急,脑子就跟进了水一样,啥也想不起来了。”我一拍大腿坐了起来。
二胖捶了我一拳,大声说道:“你想吓死我呀,还老说我咋呼,我看你比我还厉害呢。快,别傻坐着了,离上工还有半个小时呢,赶紧往家里打个电话,说不定真能找到你表哥呢。”
如果有了办法,一切都很简单。
还没到上工时间,我已经联系上了余勇表哥。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也一直在找我。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在这个时候已经被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古脑地把遇到的困难告诉了他,他毫不犹豫地告诉我,这点困难算什么,尽管来找他就行。
真想从电话线中把他拽出来猛亲一口,如果可能的话。
看看周围没人,我抱着二胖的圆脑袋亲了几下,唬得胖子边跑边喊救命。
高云、华仔等几个好朋友听到这个消息也欢呼雀跃,倒是一向沉稳的老奎不动声色,只是在上工以后更加卖力地抢重活干,我想那是对我们的一种感激方式吧。谁叫我们是出门在外一起吃喝拉撒的兄弟呢。二胖怪罪老奎也不说声感谢的话,倒被我照屁股踢了一脚后,在那边生着闷气呢。
明天晚上六点去找表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第十八章 表哥佘勇
    第十八章表哥佘勇
曾经跟我们一起光屁股下河捞青蛙、放牛时嘬着母牛乳头喝奶的表哥,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山里娃的影子。
当在指定的地点见到他时,我看到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朝我走来。显然在这三年多没有见面的日子里,我的样子没有多大变化。所以他能一眼从人堆里认出站在他上班的大厦门前略显拘谨的我。
浅蓝色衬衫、尖头皮鞋、梳得油亮的偏分头、左手抓住搭在肩膀上的西服领子,挺拨而颀长的身材。表哥的样子像极了电视里或者是偶尔在某个大楼门前见过的公司白领——不是像极了,他本来就是。
几年的时间,原来青海人脸上特有的高原红,在他脸上没有丝毫踪迹,只是略显消瘦。
表哥跟我们友好地打着招呼,老奎跟表哥也是小时候玩过的朋友,所以很轻松地问候寒暄。二胖和表哥是第一次见面,倒与平时的作风相差甚远,有点扭扭捏捏。我没想到二胖还有怕见美男的毛病呢。
天空中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表哥扭头问我,“咱们今晚吃什么呀?反正下雨了,你们也回不去,住在我那里,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过去。”
毕竟是一起玩大的,一句话说到我们心里去了。但初此在这里见面,吃饭哪能挑三拣四的,我们三个人都摇头,表示吃什么都可以。
“看来问也是白问,得了,老吃那些都吃烦了,咱们去吃麦当劳吧。”表哥一看我们的窘样,自作主张地对我们说道。
说真的,我们都还没进过麦当劳的门呢,平时路过时往里探头偷偷看过,那么多人吃饭,我一直纳闷那个写着大“M”的饭馆到底是卖什么的,可一直没有勇气进去看个究竟。据华仔说那里边如果尿急了甚至可以进去上厕所,我们当时还嘲笑他瞎说——把饭馆当厕所了!
当我们人模狗样地坐在桌子上等服务员拿菜单点菜时,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表哥搓着手,笑着对我们说:“这里不兴点菜,得自己去买——再自个儿端过来吃!”
嘿!又一奇怪的事儿!新鲜了,真是新鲜了——还从来没听说过自己去拿菜,端菜,然后自己吃的饭馆呢!这不跟家里一样了吗?家里如果懒点还有我妈给我端碗呢。
得,入乡随俗吧。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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