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眨眨眼,颇为天真的问道,望着潇湘专注深情的眼睛,这个答案他早已心知肚明。
潇湘对此的反应先是眨眨眼,继而媚惑一笑,凑到水云耳边,说了一句话。
水云白皙的脸颊蓦然通红,嗔怪的瞪了兀自笑的开心的某人,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儿藏进被子里。
一时,宁静的清晨只听得阵阵爽朗的笑声,和一阵意义不明的咕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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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楼正厅
莜凤仙抬眼瞄了下大厅四周,需要演出的人早已候在一边,个个精神舒爽,面露期待,一副摩拳擦掌即刻便可登台的猴急模样,心下深深一叹,唉,倒也难得见到进得戏班得人临表演前有这般精神气。
走上戏子一途,命运便由不得自己做主。学戏,练戏,演戏……这再苦也是为了谋生,但往往怕得是戏后……戏子得命不值钱,或者,跟妓院里那些人差不多分量,演得不好,在戏班备受欺凌;演得出名,模样长得好,又逃不过既定得命运,豪富权贵们想要,便能要得,谁也不能违背,纵使有后台,也……是枉然。
谁会为了一个区区得戏子,得罪些麻烦人物呢?!
不过……许有一个人例外。
云儿!
一个力气不足,底气却硬,明明很弱,却总能带给人惊喜得人,当然也是他得儿子。
莜凤仙想到这里,不由轻笑出声。
“爹爹,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这么活泼开朗得声音,不用抬头,莜凤仙就知道是谁。
“怎么来得这么晚,全班得人可都在——等你呢!”话说到这里,语调蓦然拔高:“你这身衣服……”
水云瞧了瞧自己身上得衣服,没歪也没乱呀,这身天蓝色长袍还是潇湘亲自挑选,亲自为他穿上得呢,他自己也很喜欢这种接近于天空得颜色,纯净,透明,带着明亮得质感,间或得白色花纹,轻轻盈盈,比天上得云彩更飘逸上几分,呼——穿了将近两年得红色衣服,总算是可以换换口味了。
“爹爹,怎么了?这身衣服很漂亮吧?”水云献宝似得转了个圈,以便莜凤仙可以看个清楚:“这还是潇湘亲自为我选得呢。穿了那么久得红色衣服,总算可以换换了。”
说完,一连又开心得转了几个圈。
完全没注意到随着他得动作,莜凤仙越来越阴沉得脸色,和厅中其他人得抽气声兼惊艳得目光。
如果说,原先得红色衬得水云精灵剔透,灵气逼人,那么此刻身穿天蓝色衣袍得水云更是晶莹如玉,干净得不似凡人,倒象极了传说中得仙子,丝毫没有沾染上人间烟火。
不止是美,而是净。
净得纯粹,净得透彻。
莜凤仙望了许久,终是不忍打断水云得欢喜,只是转头定定得望着潇湘,深邃得眼神无言得问着他,有责备,有不满,更多的却是担忧。
潇湘自然知道莜凤仙眼神里所要表达得意思,却不欲多辩,只是微微笑了笑,坚定得点点头,自在从容的表达着一切都不会有事的讯息。
能成为容国家喻户晓的清白人物,尽管是戏子,也足可看出潇湘的能耐,他不是顺便的人,自然他的许诺也不是空言。莜凤仙叹息一声,他相信潇湘,却不相信自己,他怕,很怕……
“云儿,要不要……嗯,换身衣服?”
“啊?为什么?我觉得这件挺好的,滑滑的温温的,很舒服。”用脸颊蹭蹭衣袖,水云笑的越发开心。
莜凤仙又瞄了潇湘一眼,再次收到潇湘坚定的近乎固执的点头,只好转身面向众人:“我们排练了这么久,等一下就是表演的时候了,我希望大家可以全力以赴,为了自己,也为了凤仙楼,更为了这个……家!”
顿了顿:“这次的比试,因为还有其他两国的戏子,所以,每个戏班会有专属的牌子以供辨认,离叔等下会给每人一块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请大家保管好,切不要遗失了。”
又看向早已候在门口的离叔:“准备好了吗?”
见离叔点了点头,莜凤仙回头一挥手,脸上自信尽显:“走吧。”
水云拉住莜凤仙的手亦步亦趋的跟在身旁做了个尾巴:“爹爹,我呢,我有没有牌子?”
“没有!”
“不要,我也要牌子,我也有份表演的不是吗?”
“你不算。”
“我要牌子。”
“你再闹,就给我乖乖的待在凤仙楼里。”
“哦……可是……”
“没有就是没有。”
“可是……”
潇湘跟在后面,默默的看着两人虽是斗嘴,却其乐融融的画面,扬了扬唇,露出淡淡的浅笑,但笑意还没到底眼底,却已然僵在嘴角。
今天一早,心底的不安越来越甚,却总算不出来为什么。
看来一向平静古然的心进驻了感情这样东西,果然影响到自身的力量,他并不是后悔,只是担心,正如他所说,这个世间,力量和权势虽不是最重要的追逐,却是必不可少的,没了它,他就失了屏障,失了保护爱人的屏障。
其实莜凤仙的担忧,他何尝没有顾虑,原本只是打算让小云穿上这件刀剑不入,百毒不侵的天蚕丝衣以防不测,却不料待到见小云穿上它的模样,心里反而万分后悔,很想当下一把撕烂它,至少不让任何人见到此时小云的样子,但为了他的安全,却只能暂时忍耐,小云原本的红色狐皮衣袍虽也是寒热不惧的珍贵之物,却没有这件天蚕丝衣的护体功能。
潇湘抬头望了望澄蓝的天空,明明是难得的晴朗天候,阳光和煦,微风吹拂,有些较早的花草也隐隐然有发芽的趋势,却不知为何,觉得这一切只是……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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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皇宫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进去的地方。
因此这次去皇宫表演的戏班每人不止有写着性命的牌子,还有专门的马车接送,每辆马车大约能坐五六个人,每个表演的戏班不论大小,皆有两部马车。
这个安排看似耗费人力,财力,实则不然。
一来避免了各个戏班还未表演就先攀比起来,人多,堵塞的可能性更大,这样不但给其他两国的人看笑话,严重的话,还会影响比赛的进行。统一的马车,统一的车辆数,就有效的把可能的伤害降到最小,咳咳……说不定还避免了人为的意外事故。
二来,马车的档次并不低,无论戏班规模大小,哪怕是皇家御用的戏班,坐着都决不会降低了身份,而小的戏班则是将此当作皇家的恩典,呵呵……原本平常的戏目,说不定也给演出火花来,这种安排绝对的公平。
其实,说了这么多理由,无非是为最后一个理由掩饰。
则修站在皇宫最高的城楼,登高远眺,望着一辆辆款式一样的马车蠕动般朝着皇宫的方向而来,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丝丝苦笑。
这个太子当真胡闹,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个什么开春比试,不只点了国内几家出名的戏班,连另外两个表面和谐,暗里汹涌的弥炎国和玉岚国都牵扯进来,这下可好,人家防都来不及,他倒是急着往自家门里大大方方的请,少见少见……
却也厉害!
容国国力本就弱,处处防范着这两国,现下这样大张旗鼓的请来,想必他们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讶异和警惕,如果再在比赛中搞些花样,想必到时更精彩。
想着,则修轻笑出声,但笑意还没传到眼底,便冻结在嘴角。
第二个大胆胡闹的地方便是现在的统一配置马车。
有哪个国唤戏班进宫唱戏,还会这么隆重的‘亲自’迎接?!
理由看似正大光明,公平的不得了,其实……哼,还不都是为了那个男子!
凤仙班早已是个没落戏班,论资格,论实力,根本不可能被点进这次的比试里,却……
手重重的击在身边的石壁上,则修面色阴沉,却为了他,不止让凤仙班进了比赛,还……还为了防止有些大的戏班故意伤害,弄出这些花样。
“则修,我找了你很久,原来躲在这里看风景。”
轻柔如风的声音一下子唤醒了则修狂乱的思绪,一惊回神,望着踱步上来的容华。
容华倒随意,走近则修身边也望着城外陆续的马车:“嗯,果然会挑地方,从这里看下去,什么都一目了然,真是,有这种好地方也不说一声。”
则修可以对任何人发火,惟独对眼前人生不出一点火气,放柔语调:“不用我说,到时你继承皇位的时候,自会高高的站在这里接受百姓的祝福。”
容华望着远处的川流的马车没出声,半晌才道:“你真的觉得我当皇帝合适吗?”
则修没听明白,皱皱眉:“太子此话何意?”
容华转身望着则修玉似的精致容颜,表情认真的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当这个皇帝。”
“为什么?”
容华一笑,抬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没有理由,我根本不希罕这个皇位。“
则修急了:“可是,如果你不当皇帝的话,就……“
“就会马上被杀是吗?“容华神情哂然:”所以我说可能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做皇帝。“
则修望着眼前人不屑和厌恶的神情,愣了半晌,才发现他……说的不是假话,而是真的,千真万确的,不想,不屑,不愿做皇帝。
可是……为什么,天下人不都为了这个皇位用尽各种手段,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的说出不要……
有丝深刻的挫败感,枉他则修自称智慧天下少有,却连最重要之人的心思都猜不透。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任性,就算为了你,我也会努力去争取这个皇位的。“
望着容华的无谓浅笑,则修的心却象被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痛的发麻。
“走吧,比试快开始了,我保证,今晚会有个很美好的回忆。“摔袖率先走下高楼,容华在心里加了一句:美好的足够靠着它支撑完我后半世钩心斗角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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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很开心,非常开心,哈哈……他也有牌子了,爱不释手的捧着手中金光闪闪刻着他名字的牌子,水云一路上笑的合不拢嘴。
手心的牌子很漂亮,纯金黄色打造,偶尔映着外面的阳光,还会闪着朦朦的荧彩,牌子正面刻着楷体的‘水云’二字,飘逸灵动,几欲飞跃而出,字周围零零散散的点缀着些细碎的小花,虽不大,却极是雅致,翻过背面,则是整一副有山有水有云的风景画,画面清晰明丽,水波隐隐流动,极尽能工之巧。手摸上去凉丝丝,有种高等丝绸的细滑触感。
凑近颊边摩挲着,透过皮肤传进神经的清凉细滑,让水云舒服的眯起眼睛。
“好了,都摸了一路了,马车很快就要进皇宫了,快把牌子收进怀里。“
不由分说,潇湘把水云手中的牌子塞进水云怀里。
马车内坐了六个人,颖依紧靠着莜凤仙坐了,另外还有梅闻和离叔,水云自然坐在潇湘身边。
不安分的动了一路,蓦然静下来,早起的睡意满满侵扰着水云清醒的头脑,再次揉了揉发涩的眼皮,水云张口连打了几个哈欠,身子更随着车子的晃动东倒西歪,要不是一旁潇湘眼明及时扶住他的腰,估计早滚到车椅下面去了。
“困了吗?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如你先小睡一会儿,到了,我叫醒你。“
潇湘温柔的用衣袖擦了擦水云眼角额头,他知道水云一早因兴奋起了个大早,这对平日不睡到日头正中就不起床的他而言,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看他现下这副睡眼迷朦的样子,不由怜意横生,却又为他的孩子气觉得好笑。
水云望了眼潇湘温润的眉头,顺意的点点头,靠着潇湘的肩头就睡着了。
潇湘盯了水云半晌,叹口气,还是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拿过早就准备在旁边的披风盖在他身上,免的着凉。
水云睡梦里触着热源,嘴角扬起抹满足的弧线,翻身寻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咂咂嘴,睡的更香,浑然没感受到车内人复杂的视线和各异的心思。
莜凤仙先开口,他自然是问潇湘:“这事你怎么看?“
潇湘细细拍着水云的背,没抬头:“除了他,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闻言,莜凤仙沉默了。
当时云儿问他要牌子,他推说没有,自然是敷衍他,云儿有,不但有,而且刻着他名字的牌子明显与别人的不一样,依他世间打滚多年的经验看来,这不是块普通的姓名牌,根本是……
是某人特意为云儿而制!
甚至可以说只此一枚,别无他个。
是谁花费如此心思对云儿?不用细想,莜凤仙脑子已然浮现个最可能会这么做的人。
究竟云儿与那人是何关系?为什么他对云儿这般特别……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云儿此去可能会有危险,或许不是来自那人,而是……这种挥之不去的是直觉,已是经验。
他该怎么办?
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挑开帘子往里看了看,也没多加盘查,就放行通过。
这次比试的地方在皇宫的御花园。
虽是寒冬季节,御花园却是姹紫嫣红一片,瞧不出是什么花,却异常茂盛,一路下马车跟着领路的太监,走了很远,才到了凤仙班的帐幕。
领路太监一躬身子:“班主,请在这里暂时歇息,比试开始后,待听到传唤,方可如入场。“
莜凤仙点头恭敬称是。
领路太监刚转过身子准备离开,蓦然象是想起什么,回身加了一句,语气不复方才的恭敬,带了些严肃:“皇宫内苑,不得随便乱走,出了叉子,十个脑袋都不够陪,听到吗?“
“谢公公,草民明白。“
“嗯“那个太监这才转身走了。
水云对周围诸事浑然不觉,兀自在潇湘怀里睡的香甜。
凤仙班众人见此倒没多少惊讶,本来,潇湘和水云的事,根本就是班里公开的秘密,尤其经过前日的‘家宴’之事,众人对水云都自内心产生一种怜爱的情绪,现在见他睡的香甜,谁也不忍苛责。
莜凤仙扬声吩咐:“各位先自去准备!不能有丝毫马虎。“
众人一致称是,各自下去化妆换衣。
潇湘抱着水云走到帐幕内侧,把他轻柔的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更细心帮他调了个姿势使他睡的更舒服,这才转身出去化妆。
静静的帐幕内侧,除去睡着的水云,就只有同样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的火狐,机灵的眼睛骨碌碌的四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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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树上
无迹无踪蹲坐在寸许粗的树干,目光定定的望着凤仙班所属的帐幕,举止间悠然自得,神情眉宇中却极是凝重。
“他还是来了!“
“王也来了。“
沉默。
“那……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把他带到王身边,他……就是死路一条。“
“……要是我们不带他去王身边,我们就必死无疑。“
到底该怎么办?
拖了这么久,也许,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浓密的树荫中,隐约传出淡淡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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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神清气爽的伸个懒腰坐起身,水云四下看看,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皮革搭建的帐幕内,地方狭小,想是若有人累了暂时休憩之用。
他一起身,身边的火狐自然窜起,一个跳跃窝到肩头尾巴围住水云脖颈把身子蜷成一团,舒舒服服的睡起觉来。
旁人见了,或许惊呼几声,水云却是见惯不怪,径自掀被起床。见四周寂静的很,心里有些纳闷,怎么周围一点人声都没有,爹爹和潇湘他们都不在吗?
掀开帐帘,外面的空间果然比里面大出几倍,桌椅矮柜一应俱全,不愧是皇宫,东西虽简陋,但跟外面的普通人家比,却也算得上上等货。
“爹爹,潇湘——”
四处转转,水云大喊出声,这音量虽不算大,但也应该有个人应声吧,喊了半天,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就连平时跟在身边形影不离的平安都不见现身。
这时水云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忙掀帘往外走去。
待看清眼前的景色,水云一愣,这……是哪里?
明明是寒冬腊月,就算容国地处南方,冬天气温不会太冷,但多数花草树木还是遵照大自然的规则早早落叶归根,储蓄力量,期待来年再生,而水云眼前这些花